塞拉利昂，钻石成“灾”

环球时报/2016-03-02/ 第09版面/环球风情 /作者：本报特约记者　张笑嘉

塞拉利昂人在水中淘钻石。 　　梁子摄

塞拉利昂，很多人知道这个西非小国源于一部名为《血钻》的电影，男主角就是新晋奥斯卡影帝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塞拉利昂的面积只有7万平方公里，它的轮廓像一颗钻石，暗合了它最出名的矿藏。塞拉利昂因为钻石而变得有名，随之改变的还有整个国家的命运。

钻石并没有带来繁荣

虽然钻石美丽无匹，但它却没有给塞拉利昂带来繁荣与富裕，相反，却带来可怕的灾难。1991年，为争夺钻石矿的控制权，一场长达11年的内战在这个国家爆发。内战时期，反政府武装“革命联合阵线”将大批平民俘虏砍断手脚，这些残疾人除了流落街头、乞讨度日外，别无选择。战争结束后，大量涌入城市的农村人口不愿回到已毁的家乡，滞留在首都。大多数年轻人无所事事，只能靠贩卖日用品和兑换美元勉强维生。首都弗里敦的面积只有整个塞拉利昂的1/200，却承受着这个全国1/5人口的压力，失业率高达70%，令人咋舌。在2014年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发布的人类发展指数排名中，塞拉利昂排名倒数第五。而在发生内战这场持久的悲剧前，塞拉利昂曾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西非小巴黎”。

塞拉利昂钻石储量约为2300万克拉。塞拉利昂有记载的第一颗钻石发现于1930年，现存放于英国大英博物馆。塞拉利昂出产的最有名的一颗钻石，莫过于1972年情人节当天发现的“塞拉利昂之星”，该钻石重达近1000克拉，由时任总统亲自命名。

都是工人手工淘出

一百多年前，黎巴嫩人来到塞拉利昂。他们在这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餐饮、零售、矿产、酒店等行业多有涉足，其中最暴利的钻石生意也被黎巴嫩人牢牢把住。

塞拉利昂的钻石矿主要分布在科诺地区。内战时期，科诺曾是反政府武装的指挥部所在地。科诺也是《血钻》那部电影里，渔夫所罗门发现巨型粉钻的地方。钻石矿主必须凭政府颁发的许可证方可在科诺开矿，钻石销售价格的3%归塞拉利昂政府所有。在塞拉利昂，几乎所有的钻石都是工人手工淘出的。淘钻工人泡在泥水里每天超过10 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里，他们什么也淘不到，但他们都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找到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一夜暴富。塞拉利昂政府颁布过钻石工人的薪水标准，但很少有企业执行，以至于淘钻工人的薪水少得可怜。每日与钻石为伍的矿区居民，其贫困程度却在塞拉利昂全国高居榜首。然而，淘钻石几乎是生活在科诺的人们唯一的就业途径。据塞拉利昂政府统计，这里至少有15万人以淘钻石为生。

钻石店里遭遇“碰瓷儿”

从首都弗里敦一路向东，到达科诺市中心。我几乎被各种带有钻石的广告画晃瞎了眼，这确实是一个钻石店比杂货铺都多的地方。虽然明知买不起，我依然理直气壮地走进一家钻石店。店老板是个典型的鹰钩鼻、大眼睛的黎巴嫩人，名叫Sky，对我很热情。这位高大强壮的老板和两个更加高大强壮的黑人保镖，将我领到带有特殊门锁的里间看钻石。在我的想象中，老板会从保险箱中拿出一个宝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里面放着一颗硕大的钻石。可现实是老板从保险箱里拿出几个塑料自封袋——就是超市里卖散装薯片的那种袋子，他拣出其中一个，掏出其中的小纸包，将纸包摊开，里面是一颗八心八箭形钻石。我用十倍放大镜观察了它的纯净度，当然，我纯属装装样子。不过就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出来，这颗1.45克拉的裸钻透着一丝微黄。我撇撇嘴，表示不满意。老板先把这颗用纸包好，才用镊子从另一个纸包中夹出一颗椭圆形的绿钻，比米粒大不了多少。老板说好钻石都出口到比利时了。看我并没有动心，老板开始把摊在桌子上的钻石一一收起来。收着收着，他突然紧张了起来，问我那颗绿钻哪去了。而且眉头一挑，脸上一副“你有什么可交代”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遇上了碰瓷儿的，想敲诈我？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沙发上的两个大块头，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向这边张望，双手放在膝盖上，大有随时走过来，一手按在我肩头的可能。老板又在桌子上摸了一遍，终于想起装错袋这种可能性，把已经放进自封袋的纸包也打开，发现小米粒绿钻正和那颗微黄的裸钻静静地躺在一起。我心里终于吸了一口气。老板耸耸肩膀，一脸轻松地说，我就知道是自己放错了地方，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一定不会是贼。

在回弗里敦的路上，我和司机聊了起来。他说自己从来没见过钻石，只知道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坐独木舟渡海，逃难到几内亚，差点淹死在海里，父亲终生再也不敢坐船。在弗里敦街头，大街上还可以见到那些被战火摧残后剩下的残垣断壁，焦黑的墙体、布满弹孔的窗子依然触目惊心。曾经住在那些房子中的人们，也许和司机父子一样，一生从未见过钻石，可他们的家却因那些美丽、邪恶的小东西而不复存在了。说钻石本身邪恶，未免有失公道。物质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只有人的思想才有好歹之别。是钻石太过美丽、稀有就会引发人性中的贪念和占有欲，还是那邪恶的欲望本就生长在人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