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圣史学的兴起、发展及其现实意义

2016-03-01 06:26马轶才
关键词:伊斯兰教

马轶才

(西北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 730030)



论圣史学的兴起、发展及其现实意义

马轶才

(西北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甘肃 兰州 730030)

[摘要]圣史学是伊斯兰文化史上的一门传统学科,主要对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生平历史进行研究。从圣史学的最初发端到发展成熟,再到今人对圣史学的重新解析和专题研究,其中不仅蕴含着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和学术价值,而且还蕴含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因此,进一步开展对圣史学的研究,不仅有助于穆斯林正确理解和把握伊斯兰教的中正仁爱思想,弘扬伊斯兰教的和平宽容精神;而且有助于人们客观、公正、全面地了解伊斯兰文化,消除误解,促进文明对话,维护社会和睦。

[关键词]圣史学;穆罕默德生平;伊斯兰教

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在穆斯林心目中占据的地位,无可比拟。千百年来,他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着亿万穆斯林的生活规范和思想方式。因此,对他的生平事迹的记录、传述、考证和研究历来受到穆斯林学界的高度重视,很早就形成了一门独立的学科——圣史学(Ilmal-siirah)。这门学科长期以来长盛不衰,研究成果层出不穷,表现出极大的生命力。它似乎成为知识与智慧的瀚海,其中蕴含着取之不尽的宝藏,每个时代的人都能从中撷取时代所需要的智慧珍宝。

一、圣史学的兴起与发展

(一)圣史学在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上的兴起与发展

先知穆罕默德生平历史中的许多大事件,散见于《古兰经》中,成为穆斯林永恒记忆的“阿也提”,①原意为“迹象”“标志”等,用于《古兰经》则专指意义完整的一句或一段经文。也成为圣史学兴起与发展的基础。另外,先知穆罕默德在世时,其弟子们非常重视对他言行举止、仪表神态及生活活动的记录。他们大多数人凭记忆口耳相传,个别能书写者也有零星笔录。但是,作为伊斯兰文化史上的一门独立学科,圣史学并没有在早期圣门弟子时代形成。据阿拉伯-伊斯兰学术史权威德国籍土耳其裔学者甫阿德·斯兹肯(FuatSezgin,1924年—)考证:圣门弟子晚期,圣史学雏形初见端倪,到再传弟子时代,圣史学以“先知传”(Al-Magazii)之名逐渐形成,并最终以“圣史学”(Elmal-Siirah)之名趋于成熟。最早使用“圣史学”一名的是再传弟子伊本·什哈卜·左海里(678年—742年)。这一名称的确立,标志着圣史学已经脱离圣训学和历史学而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学科。

伊斯兰历史上最早开始记录先知穆罕默德生平事迹的人是圣门弟子赛义德·本·赛尔德·赫兹拉吉。他记录了有关先知生平事迹的若干片段,传至阿巴斯王朝初期,由他的孙子赛义德·本·阿姆尔传述。另一位圣门弟子赛海里·本·艾比哈斯麦也记录了先知的一部分生平事迹,后来由他孙子(著名历史学家瓦基迪)的老师传述,并由瓦基迪辑录入其圣史名著《先知传》一书中。继圣门弟子之后,早期再传弟子当中的大学者如赛义德·本·穆散伊卜(637年—715年)、欧白杜拉·本·卡尔卜(?—716年)、舍尔比(641年—721年)等人成为记录先知生平历史的先驱和先知史史料的传述人[1]。

伍麦叶王朝(661年—750年)时期,再传弟子在对先知史进行口头传述和零星文字记录的同时,开始展开对先知生平史上的各种传述的搜录、汇集、整理、考证及甄别工作,并将其编纂成书。很多人以穷毕生之力,研究先知生平史而闻名遐迩,如阿瓦尔·本·祖伯尔(643年—713年)、艾巴乃·本·奥斯曼(640年—723年)、舒拉哈比里·本·赛尔德(?—741年)、左海里(678年—742年)等[2]。上述史学家都曾记录过有关先知的生平事迹,但主要是有关征战方面的传述,大多以记录口传逸事为主。他们被认为是撰写先知传记的先驱,他们撰写的先知传记被后辈视为圣史学这一伟大工程的基础。但遗憾的是,他们的作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均已佚失,我们无法找到任何遗存。唯有再传弟子沃海卜·本·穆楠比赫(654年—732年)记录的有关先知征战史方面的一些传述,其部分内容有幸传世。该记录现珍藏在德国海德堡市博物馆内[3]。据说历史学家泰伯里(838年—923年)在他的《历代民族和帝王史》(又名《泰伯里历史》)中引用过其中的不少内容。不久,比较完整的先知生平史专著相继出现,早期的主要著作有:

伊本·伊斯哈格(704年—768年)的《先知传》(Al-magazii)。该书被公认为是先知穆罕默德生平历史方面最早的完整著述,是作者根据自己在麦地那和埃及亲耳听到的许多圣训传述编纂而成的。史学家们一致认为,伊本·伊斯哈格所撰写的先知传记,当属那个时期最为可靠的先知传记[4]。遗憾的是,这部伟大的圣史学开山著作没能完整地流传下来。如今,我们只能通过伊本·希沙姆的《先知史》窥其概貌,因为伊本·希沙姆辑录了他的老师巴卡伊的传述,而布卡伊是伊本·伊斯哈格的得意门生,伊本·希沙姆主要根据该书前两卷编成自己的先知传记,故,伊本·伊斯哈格的这部3卷本《先知传》保存下来的部分是由伊本·希沙姆整理的本子而得来的[5]。这是在伊本·伊斯哈格撰写该著作不到五十年的事[6],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瓦基迪(747年—823年)的《先知传》(Al-magazii)。此书是我们今天能够见到的最早的圣史学专著,它比较详细地记录了先知亲自领导的历次战役的情况,以及先知派出的大小分队亲历的历次战斗的情况,它还比较详细地记录了先知在麦地那时期的生活活动,这是研究麦地那时期伊斯兰政治、经济和文化史的重要史料。

伊本·希沙姆(?—828年)的《先知史》(Al-siirah al-nabawiyh)。此书是伊本·希沙姆根据他的老师兹雅德·巴卡伊传自伊本·伊斯哈格的传述,再加上他自己多年搜集整理的新史料编纂而成的。一方面,作者对伊本·伊斯哈格的《先知传》进行了比较彻底的校勘,因为他从中删除了一些不足以确证的、与先知史没有多少关联的,以及他的老师巴卡伊认为不可靠的传述和诗歌;另一方面,他在校勘原书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自己搜录和考证的成果,使得自己的新作史料丰富翔实,编纂科学严谨。该著一经问世便广为传播,被公认为最完整和权威的先知生平史蓝本,成为研究先知史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因其在圣史学上的重要地位,所以人们直接用“伊本·希沙姆的先知史”来命名此书,而逐渐不再提原书《先知传》和其作者伊本·伊斯哈格了[7]。

另外,伊本·赛尔德(?—844年)的《人物志》、泰伯里(838年—923年)的《历代民族和帝王史》、伊本·艾西尔的《历史大全》、伊本·凯西尔的《始与终》等,虽然都属于通史类史书,但也都以大量篇幅对先知穆罕默德生平历史作了专门论述,也都是圣史学重要的参考资料。

此后,历代有关先知穆罕默德生平的传记作品层出不穷,可谓汗牛充栋。这些著述风格迥异,各有侧重,或鸿篇巨制,或简明扼要;或侧重对历史事件的叙述,或侧重对先知人格的描写;或用历史考究手法,或用文学创作手段;或直述历史,或评论史实;或详或略,不一而足。

当代研究者在此基础上又开创出新的研究方法和领域,比如:

1.用现代人的理解和认识重新解读先知的生平事迹,以期借古喻今,以史为鉴,寻得解决当今问题的教训与借鉴。在这一方面较有名气的当代著作有叙利亚穆斯塔法·西巴依博士的《先知史——教诲与训诫》,以及埃及穆罕默德·安萨里、叙利亚穆罕默德·拉玛丹、沙特栽德·阿卜杜克里穆等几位学者的同名著作《圣史解读》(Figih al-siirah),还有瑞士籍阿拉伯裔学者塔里格·拉玛丹的《先知穆圣生平事迹及现实意义》等。

2.就某一领域对圣史学进行专题研究,从而挖掘先知对该专题方向的特殊指导,如教育领域、政治领域、军事领域、商业领域、外交领域等。在这一方面较有名气的当代著作有阿尔及利亚阿布杜·哈米德·哈什米博士的《阿拉伯的教育家先知》、巴基斯坦法兑里·伊拉赫博士的《尊贵的先知——导师》、埃及学者拜迪尔博士的《先知的育人方针》、埃及学者阿巴斯·安伽德的《穆罕默德的天才表现》、伊拉克上将迈哈穆德·罕塔卜的《使者——统帅》、叙利亚政治家和军事家安玛德·穆斯塔法·托拉斯的《战争的艺术》等。

可以说,阿拉伯-伊斯兰世界圣史学研究成果斐然,发展方向明晰,前途一片光明。相信,除了用阿拉伯语写成的著作不计其数外,其他语种的著作也一定不少。

(二)圣史学的汉文著述及研究情况

在我国伊斯兰学界,圣史学方面最早的汉文著述当首推清代回族学者刘智(约1655年—1745年)所著的《天方至圣实录》(又名《天方至圣实录年谱》)。该书始著自康熙六十年(1721年),脱稿于雍正二年(1724年)。该书采用我国传统的编年史体裁,用古汉语记述了先知穆罕默德一生的历史事迹。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首次刊印于金陵回族经师袁国祚的启承堂,至乾隆四十七年,因“海富润案”*中国清代乾隆时期对回族穆斯林进行的一起文字狱迫害。《天方至圣实录》因此事件而敬呈乾隆帝,经御批而布告天下,使此类书籍得以合法印行。而因祸得福,以乾隆“御批”而驰名海内外,乾隆五十年再印,以后又有道光四年及七年江南还淳堂本,同治十一年锦城宝真堂本,同治十三年京口清真寺本及民国十四年马福祥刻本等[8]。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于1984年印行了穆斯林学者冯增烈教授的点校本。该书问世几百年来,广为流传,成为中国穆斯林了解先知穆罕默德生平的一手资料,也为中国伊斯兰学术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深受中国伊斯兰教内、教外学者的重视。《天方至圣实录》至今在我国穆斯林民间及学术界都有着较大影响,对该书本身的研究也已成为学者们乐此不疲的课题。外国伊斯兰教研究人员对此书也很重视,先后被翻译成英、俄、法、日等文字,成为国外学术界研究中国的伊斯兰研究状况的重要资料[9]。毋庸置疑,刘智的《天方至圣实录》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伊斯兰文化,为汉语世界的穆斯林了解先知生平及伊斯兰文化发挥了重大作用。然而,囿于当时的历史社会条件所限,加之作者“会通诸家,而折中于天方之书”[10]的著述理念,书中多少显见诸家之影响,内容上存在一些神秘色彩,也存在不少中国封建礼教的儒家理学思想。当然,那个时代,资料匮乏,刘智虽“求之天方之书,无从可得”[11]。这不能不说是那个时代留给这部文献巨著的一点遗憾。

“自从《天方至圣实录》问世至今,大约300多年的时间,在我国没有再出现一部切合历史实际,记述穆圣生平的汉文著作。”[12]这是《伊斯兰教至圣世界历史伟人——穆罕默德》的作者马崇义先生在谈及他写作此书缘起时所说的一句话。此话虽有偏颇,但基本上道出了直到上世纪90年代,中国伊斯兰教民间及学术界对圣史学研究的真实情况。民国时期,中国穆斯林学者对于圣史学只有过一些零星介绍。新中国建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对宗教的偏见和边缘化,阿拉伯-伊斯兰文化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就圣史学而言,中国确实没有再出现新的著作或译作。好在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国内学术界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译介的日益重视,有关圣史学的译作和著作也渐渐问世,为中国的伊斯兰文化研究注入了新鲜血液。现已出版的有关圣史学方面的中文译作和著作有数十种之多,此外还有不少民间印刷的学习资料。

笔者所见到的有关圣史研究的汉文译作主要有:[埃及]穆罕默德·胡泽里著《穆罕默德传》(秦德茂、田希宝根据买买提·赛来维文译稿转译为汉文,宁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埃及]穆罕默德·海卡尔著,王永芳、赵桂云译《穆罕默德生平》(新华出版社,1986年);[英]库克著,周燮藩译《穆罕默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麦赫穆德·萨里姆著,王彤译《穆圣的故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叙利亚]穆斯塔法·西巴尔著,马金鹏译《穆罕默德评传》(又译名:《先知史——教诲与训诫》,绿色火焰工作室出品,2003年);[土耳其]法土拉·葛兰著,彭广恺、马显光、黄思恩译《先知穆罕默德的生命面貌》(宗教文化出版社,2006年);[印度]苏菲·穆巴拉克夫勒著,吕凤翔译《尘封的天醇》(又译名《穆圣传》,原著系1976年世界伊斯兰联盟举办的《穆圣传》作品大赛一等奖获奖作品,民间出版,2006年);[沙特]阿伊德·哥尔尼著,王二维译《走进穆圣》(呼和浩特清真小寺内部印行,2006年);[埃及]拜迪尔著,韩建兴译《育人圣道》(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07年);[安达卢西亚]尕迪·安雅德著,马效佩译《心灵的良丹》(中国社会出版社,2008年);[沙特]穆罕默德·阿里·哈希姆著,绽学明译《使者的品格》(民间出版,2008年);[印度]索菲尤·拉赫曼·穆巴拉克夫尔著,马俊译《穆罕默德圣人传略》(香港和平书局有限公司,2009年);[澳大利亚]胡散穆·迪博著,冶福东译《穆圣传》(甘肃民族出版社,2012年);[巴基斯坦]哈里德·阿拉维著,潘世昌、赵新霞译《穆圣传记·演讲集》,(甘肃民族出版社,2013年);[瑞士]塔里格·拉玛丹著,蒋敬译《使者——先知穆圣生平事迹及现实意义》(甘肃人民出版社,2014年);[叙利亚]穆罕默德·拉玛丹著,马东旗译《圣传解析》(云南大理市伊斯兰教协会,2014年);[土耳其]奥斯曼·努日·托普巴希著,谭卉颖译《仁慈的先知穆罕默德》(香港基石出版有限公司);[土耳其]奥斯曼·努日·托普巴希著,谭卉颖译《最后的先知穆罕默德·穆斯塔法》(香港基石出版有限公司)……

笔者所见到的有关圣史研究的汉文著作主要有:北京清真书报社编辑部译著《至圣穆罕默德的生平》(北京清真书报社,1951年);陈克礼著《从穆罕默德看伊斯兰教》(北京市回民学习会,1951年);马坚著《穆罕默德的宝剑》(天津进步日报社,1951年);熊振宗著《穆罕默德传》(中华文化出版社,1958年;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出版社再版,1982年);马明道编著《至圣穆罕默德传》(台北沙乌地阿拉伯王国驻华文化参赞处,1983年);李运明编《伊斯兰教创世人穆罕默德》(商务印书馆,1987年);马崇义著《伊斯兰教至圣世界历史伟人——穆罕默德》(中国社会出版社,1994年);[清]刘智著,周致一编译《天方至圣穆罕默德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周燮藩、王俊荣著《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王俊荣,沙秋真编著《穆罕默德》(辽海出版社,1998年)……

上述译作或著作,是新中国建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穆斯林民间及中国学术界对圣史的译介和研究的部分成果,*从1978年至2013年,国内圣史学译作、著作及赞美先知穆罕默德的颂歌类作品,包括正规出版物及穆斯林民间印行的内部读物等共有78种之多。参见:海默的“1978-2013年伊斯兰教汉语图书出版综述”载于《伊斯兰文化论坛:丝路文化与中国穆斯林学术研讨会论文汇集》,兰州大学,2014年。足以反映出中国的圣史学研究正在取得令人欣喜的进展和成绩,刘智的《天方至圣实录》之后“没有再出现一部切合历史实际,记述穆圣生平的汉文著作”的现象将永远的成为过去。但是,这些成果大多是对阿拉伯语、英语或土耳其语原著的翻译,而且就内容而言大多都集中在了对先知生平事迹的陈述方面。

至于国际伊斯兰学术界现已开拓了一些研究的新领域,并不断取得成果,如对圣史的时代解读和专题研究领域,据笔者有限的了解,国内除了寥寥几本译作外,似乎还没有更多相关的研究,可以说这仍然是一块处女地。就圣史的时代解读而言,国内目前已出版的译作有马金鹏翻译的叙利亚穆斯塔法·西巴依的《穆罕默德评传》(非全译本,绿色火焰工作室,2003年)、白建国翻译的同一作品《至圣生平的教诲与鉴戒》(民间出版,2003年)、马东旗翻译的叙利亚学者穆罕默德·拉玛丹·布推的《圣传解析》(云南省大理市伊斯兰教协会印行,2014年)、蒋敬翻译的瑞士学者塔里格·拉玛丹的《使者——先知穆圣生平事迹及现实意义》(甘肃人民出版社,2014年)等;而就圣史的专题研究而言,国内已翻译发行的专著有韩建兴翻译的埃及学者拜迪尔的《育人圣道》(或译为《先知的育人方针》,香港天马出版有限公司,2007年)、绽学明翻译的沙特学者穆罕默德·阿里·哈希姆的《使者的品格》(民间出版,2008年),前者侧重教育,后者侧重品德;而就圣史学研究而言,只有丁俊教授为马俊翻译的《穆罕默德圣人传略》(2009年)所撰写的序言,可以说这是中国学者对圣史学研究开展专门研究的较早论述,他在文中将“Ilm al-siirah”首次翻译为“圣史学”,并介绍了圣史研究在中国的发展情况。除此之外,兴许是笔者孤陋寡闻,尚未见到更多论著或论文。

综上所述,中国的圣史学研究起步晚,基础薄弱,资料匮乏。所谓“研究”,基本上是简单介绍或陈述史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研究”。但这并不是说此项研究没有前途,相反,随着六大部圣训集和著名圣史专著中文翻译的不断出现,随着学术界对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不断认知,以及圣史学本身的无与伦比的特点,圣史学一定会得到更多学者的青睐而成为显学。

二、研究圣史学的现实意义

笔者认为,每个时代的人都可以对先知穆罕默德生平史上的历史事件和故事有时代意识的理解和认识。正如瑞士学者塔里格·拉玛丹博士所说:“先知穆圣的所有经历都是历史,是过去发生的事件,但是我们今天可以从中受益。那些是发生在公元7世纪的社会活动和人情世故,在当时政治、社会和文化环境中,是先知穆圣遵奉真主的尊名和启示的正当反应和表现,我们可以总结出许多处世原则和道德准则。……任何有价值的历史,都是对现实的借鉴。我们必须从我们现实的需要看待真主使者承担的使命和传播的思想,应当感觉到他是在对我们说话,为我们解决现实的实际问题。”[13]从这个意义上说,先知穆罕默德的历史是常说常新的,是没有止境的,其意义也是重大的。

(一)有助于广大穆斯林正确理解和把握《古兰经》的中正和谐思想,弘扬伊斯兰教的和平宽容精神

《古兰经》是伊斯兰的根本大法,是穆斯林的行动指南,而先知穆罕默德圣行就是对《古兰经》的诠释与实践。故,没有对先知穆罕默德生平史的足够了解和把握,就很难理解甚至无法理解《古兰经》。

《古兰经》中大多数经文有着各种各样的下降背景:或回答某一问题;或解决某一事件;或评价某种行为;或解析某一疑惑等不一而足。比如在白德尔战役、吴候德战役、诽谤事件等许多场合和事件上,都有若干古兰经文因为上述种种原因而降示。显而易见的是,对先知穆罕默德在这些场合和事件中的反应和表现了解甚少的人是很难正确理解相关经文的意义;相反,对此比较了解的人,很容易根据当时的时间、空间、历史背景及事件的来龙去脉深刻理解经文,做出合乎时宜的诠释,并从中汲取丰富的精神养料和生活指导。举一个例子。当一个人读到下面这几节经文时会作何理解和领悟:“难道他没有发现你伶仃孤苦,而使你有所归宿?他曾发现你徘徊歧途,而把你引入正路;发现你家境寒苦,而使你衣食丰足。至于孤儿,你不要压迫他;至于乞丐,你不要喝斥他,至于你的主所赐你的恩典呢,你应当宣示它。”(《古兰经》93:6-11)如果读者对先知的童年及少年时代的艰难遭遇有所了解,他对经文的理解和体会就会更加深刻:还没出生,父亲撒手人寰;6岁,母亲与世长辞;为了生活替人放牧……他就会明白“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就会体会到,生活中的磨难是一种人生历练,当一个人境遇好转时,应深思真主的恩典,知恩感恩,体恤贫弱,提高自己的人性品质。

更为重要的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言行举止无不是对《古兰经》的注释和其精神的领会与实践。正如有人向圣妻阿依莎询问先知的品格修养时,阿依莎说:“他的品格就是《古兰经》。难道你不曾读到安拉关于他说的‘你确实具有伟大的品格的(《古兰经》68:4)’这句经文吗?”*圣训编号:25108,为可靠圣训。参见艾哈迈德·罕百里《穆斯奈德圣训集》,黎巴嫩:国际思想书社,2007年,1829页。同理,他的信仰是《古兰经》,他的功修是《古兰经》,他的生活活动也是《古兰经》,他是行走在大地上的《古兰经》。

先知穆罕默德的生平历史有两个特点格外醒目:一是他的普通人性。他的历史告诉我们他是凡人,有血有肉;二是他的圣品地位。他是为人类展现行为示范的先知,从信仰到生活,从法律法规到伦理道德,无不如是。对此,《古兰经》明示:“希望真主和末日,并且多多记念真主者,你们有使者可以作你们的优良模范。”(《古兰经》33:21)“你(穆罕默德)说:‘如果你们喜爱真主,就当顺从我;[你们顺从我],真主就喜爱你们,就赦宥你们的罪过。’”(《古兰经》3:31)对穆斯林而言,两节经文昭示了两件义务:一是喜爱先知,二是效法先知。喜爱推及效法,效法见证喜爱。根据伊斯兰法“义务借以落实的途径也是义务”的立法原则,学习和研究圣史学对穆斯林来说就成为了一项“瓦直卜”(应尽的义务)。因为只有对先知的信仰、功修、品德及为人处世之道有所了解,喜爱他继而效法他才有可能。比如,先知说:“你们当中最优秀的人是最善待妻室的人,我就是你们中最善待妻室者。”*圣训编号:1977。参见伊本·马哲《伊本·马哲圣训集》,利雅得:达尔·赛俩目,1999年,283页。毫无疑问,先知本人就是这方面的表率,但是,他是怎样对待妻室的?具体有哪些表现?他对夫妻相处之道有哪些指导?没有对圣史学的足够了解是回答不了这些问题的。

(二)有助于人们消除误解、客观公正地了解和认识伊斯兰文化,进而促进文明对话与社会和谐

谁能代表伊斯兰?尽管穆斯林是伊斯兰文化的代言人,但他们都代表不了伊斯兰。真正能代表伊斯兰的只有先知穆罕默德。我国著名穆斯林学者陈克礼先生深谙此理,于是就有了他的传世之作——《从穆罕默德看伊斯兰教》。阿尔及利亚著名学者及穆斯林学者联盟创建者阿卜杜哈米德·巴迪斯(1889年—1940年)也曾这样说过:“理解《古兰经》建立在理解先知生平及圣训的基础之上,理解先知生平建立在理解《古兰经》的基础之上,而理解伊斯兰则建立在理解《古兰经》和理解先知生平及圣训的基础之上。”[14]

伊斯兰文化,即伊斯兰思想、伊斯兰制度及伊斯兰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念的总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先知穆罕默德,他的一生包含了伊斯兰信息所包含的全部要素:认主独一的信仰、崇拜真主的功修、规范人类社会的法制、激发人类善性的教育,以及伊斯兰提倡的宽容、包容、中正不偏、大爱无疆、和谐共生等普世价值,而这些我们都能从先知穆罕默德的生平事迹中找到最好的诠释。可以说,了解他的生平事迹,是对伊斯兰全面知识登堂入室的最快捷、最直接、最正确的途径。

东方学家在圣史学方面颇有建树,在国际上也有相当大的影响。但是,东方学家的研究,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大多都包含着对伊斯兰教根深蒂固的歪曲,亦不乏对先知本人的污蔑和攻击之词。这不足为奇,因为东方学的最终目的是为西方殖民主义服务,故对先知的生平事迹极尽歪曲之能事,可以说这也是东方学及一些东方学家研究圣史学之动机之一。W.蒙哥马利在《在麦加的穆罕默德》一书中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们可以从中看出西方对先知的生平事迹的解释有多糟糕:“……确实,没有一位历史伟人在西方社会所得的评价比穆罕默德所得到的更槽!”[15]中国的圣史学研究虽然没有受到东方学的直接影响,但东方学的影响依然散见于各类圣史著作和译作中,阿拉伯通史类著作尤甚。

圣史学不同于一般的人物传记,它的最大的特点在于其中记录的各种事迹不是“传说”或“据说”,而是经得起严谨的史学考究的史实。研究圣史学,可以帮助我们甄别出哪些是史实,哪些是民间的善意发挥,哪些是“东方学家”的蓄意歪曲,从而还原历史真面貌,认识真实的先知穆罕默德,这有助于人们消除对伊斯兰和穆斯林的误解,有助于人们客观公正地认识和对待伊斯兰文化,进而促进文明对话与社会和谐。

(三)有助于人们以史为鉴,为解决当今穆斯林社会的现实问题提供历史启迪

先知穆罕默德的生平事迹,从历史学的角度看,那都是过去的事,但从宗教学的角度看,今天乃至将来都不会失效,其教诲与训诫意义长久存在,且历久弥新。因此,尊重历史,古为今用,以史为镜,借先知生平历史上的经验与教训,思考并解决今天的现实问题,是我们今人学习和研究先知史的时代意义,也是当前研究圣史学的核心价值所在。笔者以为,穆斯林需要学习和研究圣史学,从而去继承和发扬先知的美德,尤其是宽容、中道的美德,中国穆斯林尤其需要;学术界需要研究圣史学,从而以现代人的理解和认识去解读这位伟人的生平事迹,为更好地解决我们当今面临的问题提供殷鉴。

我们不妨选一件先知生平中的事迹,来分析一下它们能给今人什么样的启迪。先知20岁时,参与了一个道德公约的签署,该公约的核心内容是,各部落要相互尊重,摈弃部落偏见和血亲偏袒观念,共建文明麦加:在麦加,无论是麦加人还是客居麦加的外来人,都不可以遭受侵害,一旦有侵害他人的事情发生,参与公约的各部落都要站在受侵害者一边,为他伸张正义。故名“正义之盟”。这是发生在伊斯兰许多年以前的事,是发生在被穆斯林称之为“蒙昧时代”的一件正义之事。多年后,先知多次表露对该公约的赞赏,他说:“我在阿卜杜拉·本·扎德阿尼的家里参加了正义之盟的签署,即使我得到一峰红毛骆驼,也比不上我参加那个联盟的喜悦。在我传播伊斯兰的今天,假如有人号召我参加那样的同盟,我也会欣然前往。”[16]从先知这番谈话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对这类正义事业、公益事业的赞赏,因为树立地方正气符合伊斯兰精神。他的这番谈话对今人的启迪是:第一,对前人的文化遗产和成就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加以继承。凡是正义的、公益的都是伊斯兰的,都应当拿来为我所用;第二,穆斯林不应作茧自缚,不应夜郎自大,应该尊重人类文明的伟大成就,要有虚心学习的精神……[17]。

所以,虽然先知生平历史上的每一个事件发生在那时,但并不局限于那时,它的意义穿越了历史,对于今天的人今天的事依然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和借鉴价值。

三、结语

先知穆罕默德的生平事迹是有限的,但是先知的生平事迹对今人重新认识他,认识伊斯兰,去挖掘他身上的人类价值则意义深远,决不是有限的。当今,我国伊斯兰教学术界对于阿拉伯-伊斯兰文化的各项研究正在逐渐展开,圣史学,作为伊斯兰文化的重要源头之一,必会受到中国学界有志于研究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的学者越来越多的重视。期待研究者们能从这门古老的学科中推陈出新,从历史事件中汲取营养,为今日人类社会的和平发展寻求更多历史的启迪。

参考文献:

[1]甫阿德·斯兹肯.阿拉伯文化遗产史[M].利雅得:伊玛目大学出版社,1991.1,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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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10][11][清]刘智.天方至圣实录[M].北京:中国伊斯兰教协会,1984.3,4.

[12]马崇义.伊斯兰教至圣世界历史伟人——穆罕默德[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19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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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W.蒙哥马利.在麦加的穆罕默德(Mohammad at Mecca)[M].英国:牛津大学出版社,1953.52.

[16]伊本·凯西尔.始与终[M].黎巴嫩:国际思想书社,2004.2,219.

(责任编辑洮水责任校对张瑞珊)

[作者简介]马轶才(1976-),男(回族),青海门源人,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伊斯兰教与中国穆斯林文化。

[基金项目]西北民族大学研究生科研(实践)创新项目“圣史学的兴起、发展及现实意义”(项目编号:Yxm2014055)

[收稿日期]2015-11-22

[中图分类号]B9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140(2016)01-00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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