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我是在饭馆等羊蝎子的时候,打开这本书的。更确切的说,我约了一帮不守时的亲朋吃羊蝎子,我到了她们没到,于是我打双肩背里抽出《大国志》,默默撕掉塑封,在手心里团成一团儿塞进书包。我觉得包书的塑料是不能跟包碟子碗的塑料混在一起扔桌子上的。
塑封下,封面特别肃穆,一个脑袋没了的兵俑给你作着揖,而此时菜谱上那页正写着什么“羊骨头、羊脑、红炖羊排”等字眼儿。让我不得不环顾了一下四周,决定先不点菜,看书!
我觉得书名有点儿大。看见《大国志》仨字,立刻让自己做足了看“历史长河”的准备,可是里面的文字其实并不多,因为作者是摄影师,所以是以黑白影像开始的,纪实摄影风格,都是生活里的寸劲儿,赶上了按下快门,时光就凝固在某处的那一年的那一时刻。
胶片的颗粒感、画面的单一色调让我觉得有些压抑,大概也由于别的桌都来人了,而我还守着个十人座的大转盘举着书,比较尴尬,那些黑白影像我是匆匆翻过的,每一页扫了一眼。没有序言没有铺垫,直截了当的文字让我瞬间进入作者的语境。好的文字,具有强大的气场,瞬间入定,什么羊蝎子味儿,什么宫保鸡丁,只有《大国志》一个卷轴铺展在地。
在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被惊住了:“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傍晚,我在河南浚县的一家旅馆住着,天降大雪……鬼使神差地撞见院墙角落里的无头将军石像!”句与句之间,段落与段落之间,起承转合的画面,文字里全是诗意。文章看完,愣一会儿。心说:这画面我见过啊!于是开始往回翻,原来封面上的“无头将军”不是无厘头,而是有出处的。目光停在画面上,细细打量,甚至连影像里的屋瓦、残雪都要使劲看眼,读过的章节背诵般在心里重复一遍。图文,严丝合缝地匹配一处。这样的表达,服了。
后来又看了一篇写马的文字,我立刻翻回前面的照片,寻找痕迹。那张照片里只有马头,还因为年头太久,风化得残破不堪,这被定住的画面里有一束光斜射过来,像生命的透视。原来,所有的图片都是诗意的引子。
在《大国志》里,有很多小民从此路过,裸露着本真的情怀。尘世、众生、江湖,由他们构成,太多的瞬间不就是历史长河,太多的生活轨迹不就是大国之貌?看过文字,我把所有的照片一张一张又仔细阅读了一遍。因为太过沉浸,连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蝎子上桌,我依然无法自拔。
作者严明说:“这是个机缘,如果可以,我愿意心怀惴惴地说出来。无意告诉别人我走过了多少路,倒是可以让人知晓我在每一个路口的徘徊,哪怕是让人看看这个不擅闪躲的人身上留下的所有车辙;我的码头是走累时的一碗面、一钵粥,是远处的夕阳和经过近前的一张陌生和亲切的面孔。我要走更多的路途,或许码头是一片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昏暗水域,我可能注定一生泅游。”而我,愿意在这样的文字面前,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