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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姑苏堂节孝牌坊
这一建筑具有明代遗风,单檐歇山,廊柱朱漆,飞檐翘角,四柱三门巨型石柱上刻着一联:一寸铁心不比海枯石烂,千秋霜节长同月白风清。
数个戴罗松帽的农人匆匆走来,他们将手中的对联贴在石柱上,将石刻糊得严严实实。对联泼墨潇洒、秦汉风规,书写着:盘古开天地未有豆选乡长,苏中四分区今见民主改革。
节孝牌坊前搭起了主席台,主席台上方挂着横幅:洪山区无敌乡民主选举大会。
选举大会盛况空前,卷棚式斗拱、四抹头格子长窗爬满看热闹的小娃娃,牌坊前旷地,红旗如林,人山人海。
年轻姑娘挑着花担,载歌载舞,选民们敲响大锣,燃放鞭炮。也有人在高谈阔论。
“反‘清乡反出一个新天地!”
“根据地遗留下国民党旧乡政权要推翻!”
“今天,选民第一次履行民主权利,选举大伙信得过的乡长!”
通向牌坊各交通要道,荷枪实弹的武装民兵警戒,巡逻。
扇形般伸向乡间的羊肠小道,男女选民扬眉吐气,扯着小旗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节孝牌坊。
2.选举会场
人群黑压压一片。
11位正副乡长候选人一字排开,面对主席台就坐。他们身后,各置一桌,桌上一封口的碗。(封口裁一铜板大的小孔,用于选民投豆)
上万选民,激情高昂,秩序井然,等待庄严时刻的到来。
洪山区区长闵惠农宣布:“大会第一项,由民主人士谷彦伦谷先生向选民介绍各候选人简历。”
谷彦伦走上主席台:“各位选民,我受选民大众的委托,受洪山区区委的委托,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民主原则,简略介绍各候选人的基本概况。民主嘛,介绍完其他人还可作补充。”
紧张气氛开始松动,选民情绪十分活跃。
谷彦伦:“一号选手谢开春……”
谢开春转身满面堆笑:“鄙人……”
谷彦伦:“谢先生在抗战初期,也曾经为抗日办过一些好事,他是国民党政权留下的旧乡长……”
选民窃窃私语。
“鬼子一期清乡,谢开春不顾民众对抗,曾数次把‘无敌乡易名‘仁义乡,说‘无敌太刺伤鬼子的神经!”
“鬼子二期清乡,谢开春坚持搞‘维持,说保甲编成功,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天天跑反。”
“无敌乡接敌区13保、17保、21保,在‘维持势力统治下,全部伪化。”
谷彦伦:“三号选手阚大卫,无敌乡原民兵队长,出身铁匠世家……”
选民又议论起来。
“大卫是抗日英雄!”
“前两日他率鸭肥、连锁俩武装民兵,擒获两名日寇,还夺得两匹战马。”
阚大卫转身起立,向选民鞠一躬。
会场更见活跃,掌声持久、热烈。
谷彦伦:“七号选手周志炎,战前靠捞鱼摸蟹为生。自从接敌区伪化势力猖獗,周志炎自发组织保民,冲破重重阻力,保卫‘绿色武装(青纱帐),一根腿子被伪军打伤,穿个洞,今天用三根腿走来……”
周志炎支起拐棍,面向选民:“今天我来了,我的腿子用不久会好的,我还要参加战斗!”
会场又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
选民议论着:“大周斗争不得法,让日伪得逞,割去了部分青纱帐,自己反受了伤!”
“大周也是英雄!”
谷彦伦:“11位候选人的简历介绍完毕。”走下主席台。
闵惠农:“在南通、在东南县、区两级政权,按照‘三三制原则,已基本完成机构的改造。但乡、保政权改造没有展开,个别乡仅有一个临时的乡政委员会,有的仅是个别乡长的改选或调整,还有的仍是国民党的旧乡政权。反击日寇‘清乡的斗争,说到底就是政权斗争。随着反‘清乡斗争激烈展开,地区分割日益严重,上下级联系更加困难,残酷的战争环境,要求各乡能独立生存,独立作战!旧乡政权在民众中失去威信,很难适应斗争形势的需要,实施乡、保基层政权改造,成为当前最重要最迫切的任务。今天,人民当家作主,苏中区民主政府、苏中军区赋于选民充分的民主权利,全体选民要用好自己手中的权力,选举自己心仪的乡长,为保卫四分区敌后根据地,保卫美丽的家乡南通立头功!”
主题歌《最美南通》歌声响起。
浩浩东瀛莽长江,
沃野千里翻碧浪。
桃村牧笛吹暮烟,
李港渔歌送帆樯。
绿荫深处杏花熟,
机杼声里枇杷香。
涨坍数度闻断肠,
瀛洲绚丽又沧桑!
选举在有序地进行,选民每人两颗豆,分别投向心仪的正、副乡长碗中……
貔貅秽迹登姚港,
替人红妆换武装。
宝刀抖擞残阳里,
战袍驰骋决胜场。
捐躯平倭为国殇,
喋血挺戈打豺狼。
忧患兴亡天下事,
江海儿郎勇担当!
谢开春面露喜色,想着心事。
(闪回)
谢开春家,谢开春在与几位乡绅喝茶,他不停地笑着,说着,并将一个个小礼单递给几位。
几位乡绅接过礼单,不住地点头。(闪回完)
谢开春身后的碗,得豆无几。
阚大卫面无表情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台下的人们。
3.竹溪村(回忆)
村前铁铺,熔铁炉炉火熊熊。
铁匠铺靠壁置一牛槽,里面放着刚刚打制的小插子(匕首)。
阚大卫领锤,鸭肥、连锁抡“二锤”,他们干得正欢,汗流浃背。
门前来了一人:“大卫队长!”
阚大卫:“松爷!”
田树松花白胡须垂胸,他嘴一努。
不远处的“复隆茂”晋记织布厂大门内踱出两匹军马,两个日本宪兵骑在马上。
田树松:“这两日本人想下乡去逛逛,是想搜刮点东西,听说是沙瞎子油榨。我看,就不能让他们占便宜。”
阚大卫:“松爷放心,你的话我明白。”
4.沙瞎子油榨
两个日本人石塚、冈丸提着两桶小磨麻油,跃上战马。
阚大卫藏身暗处,投出匕首。
石塚肩胛挨一刀,带着匕首滚鞍落马,冈丸掣出佩刀反击,驳壳枪“砰砰”两响……(回忆完)
5.选举会场
阚大卫身后,三个投豆碗,豆子堆着尖,谷彦伦又添上第四个碗。
七号“选手”周志炎身后,两个投豆碗,豆子堆着尖,谷彦伦又添上第三个碗……
突然,两个武装民兵跑来。
一民兵向闵惠农报告:“报,鬼子杀来了!”
另一民兵:“柳塘、南灶、水关、五里墩及‘复隆茂公司‘实警大队、驻厂日军警备队,多路人马前来围剿!”
闵惠农:“选举大会暂告结束。紧急撤退!村民村自为战,人自为战!”
6.丁家园丁卜昆家园子
房檐下一个鸽窝,几个鬼子正架着梯子掏鸽子。
丁卜昆声嘶力竭喊着,阻拦鬼子捉鸽子:“鸽子是‘好良民,编保甲入了我的户头,我还得缴了‘鸽子税!”吆喝鸽子飞散。
小队长杉谷大怒,端着刺刀便刺。
难民中,扶乩庙新法和尚抱住刺刀:“啊,鬼军,万万使不得!”
一伪军牵丁来卜昆的黄牯。
新正和尚拽过牛绳:“牛是农家的命根子。世上只有白牛耕白田,没有白田无白牛。牵走牛,白田没得耕,鬼军何法子再摊捐派款?”
一鬼子掐死鸽子,用钢盔兜着,一手高举指挥刀……
千钧一发,丁卜昆一声断喝:“慢着!”冷不丁推倒新正。
新正小和尚幸免于难,指挥刀从丁卜昆头顶劈下。
一发燃烧弹射出,丁家园十来户房屋,顷刻像条火龙。
7.南窑
伪乡长赵尔昌引着一队日军闯进苗家园子。
寡妇李素怀搂幼子,捧着丈夫的灵位牌迎出屋。
赵尔昌:“上次皇军下乡摊捐,要粮草,你家还欠着2万元储币,三石原麦。”
李素:“乡长,你请开恩,我家男人刚死,娃子才90天,家里穷得十天半月烟囱不冒烟……”
赵尔昌夺过灵位牌:“你家男人苗金龙、李贵、李诚三个是新四军!前两天,皇军才出据点,苗金龙操起老掉牙的铁铳、火炮狙击,小队长谷秋阵亡,军曹桥本差点送命。”
李素:“我家不是新四军,我男人苗金龙死于伤寒。”
赵尔昌摔掉牌位,拿出一张照片:“皇军在收敛小队长谷秋时,也找到了苗金龙,他身上有七个枪眼。皇军拍了照啦!你还装赖不成?”
李素夺过照片,塞到婴儿怀里:“这照片是小乖他二舅,我哥前日赶海啦,他死在海边,是遭遇海难了。我只有苗金龙一个丈夫,乡长你不能血口喷人!”
赵尔昌:“你不是‘伤寒,就是‘海难,苗金龙他郎舅三个,都是新四军!”
鬼子竹立:“是新四军,房子的,烧!”
伪军点燃火种,房子哗哗燃烧。
李素发狂地冲向竹立:“鬼子,你烧了我的屋,我们娘俩住哪啊?”
竹立:“是新四军,人要过刀,村要灭种!”劈手夺过李素怀中婴儿,抛进火堆。
一根烧红的屋梁,恰从房顶坠落,正压在婴儿身上。
李素不顾一切地冲向火堆:“孩啊……”
竹立面目狰狞,野兽般狞笑,伸出魔掌擒住李素:“小孩的,有房住了!”
李素绝望地望着大火,耳畔回响着娃儿撕心裂肺般的啼号,仇恨的火焰燃烧心胸,她挣脱鬼子,稍稍后退半步,像一头发疯的雄狮,闪电般冲向竹立,用头,用肩膀,用身子,恨恨地把鬼子推向火堆。
李素与竹立同归于尽。
8.横河北水墩
藏身芦苇中的村民惊呼:“鬼子进村了!”
芦苇中,一人跃上渡船,向南岸划去。
有人高叫:“松爷!你摸摸脑袋长得牢吗?”
田树松:“我脑袋没哪点长不牢!湾里有俩病娃子跑没跑成,我放不下呀!”
船靠彼岸,田树松向岸上跑去。
9.田家湾田老虎家
田老虎在自家的猪圈侧急得团团转。
里屋,田母不绝如缕地呻吟:“咋嘞,还不走?鬼子来了啷办?”
田老虎:“我人走了,圈里一头壮猪啷办?”
田母:“人命关天,有我哩!”
田老虎:“壮猪抵半年粮哪。娘看门,挡不住洪水猛兽。”
田母:“你这是自寻死路!”
田老虎:“我怕啥子,性命没问题。”
一队鬼子冲了进来。
鬼子西木挺着刺刀喝道:“喂,老儿!皇军神武之师,大兵到处,玉石倶焚。田家湾人都逃光了,你好大胆,为何不逃?”
田老虎:“鬼军,我有护身符啊。”
西木:“什么护身符?”
田老虎出示良民证。
西木:“你叫什么名?”
田老虎下颏一抬:“鬼军自己看,门头还挂着哩。”
豁嘴野岛抬头一愕:“叫什么田……老虎。”
西木:“就是吃人的那个老虎吗?喂,老儿,你是做什么的?”
田老虎:“做豆腐的。”
西木吼叫:“啊,做队伍的?新四军,死啦死啦地!”
田老虎:“我是做豆腐的!”
西木:“还是做队伍的,捅!”
十几把刺刀刺向田老虎。
10.田家湾
一个大宅院,院中一株小枣树上拴着两青年,患痨病的田二毛、脑瘫儿田川。
西木用刺刀威逼道:“说!游击队的有?”
田川嘴角涎着哈喇子,嗷嗷乱叫:“没……没……”
二毛:“不懂游击队,没见游击队。”
西木的刺刀向俩人刺去:“你们的,死啦死啦地!”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他俩个病娃子,不是游击队!”
鬼子大惊失色,愣住。
西木:“如此大胆!你是谁?”
田树松:“杀鬼军!”
西木:“唔,‘沙贵斤?你是做什么的?”
田树松:“煮海挑盐。”
西木:“沙贵斤,你能找到游击队?”
田树松:“我是挑盐卖盐的盐贩子,一年365天,天天在海门各地跑,能协助鬼军寻找游击队。”
西木:“找到游击队,大大的赏!”
田树松:“要我带路可以,这俩个病娃子得放掉,给他们一条活路。”
11.某田头
数根烧焦的木头临时搭起的一个窝棚。
田树松带着日伪军鬼子走来:“游击队在这里呆过。”
窝棚里,有游击队遗弃的烟头、草鞋、服装、帽子。
西木挑起大姆指:“你的,忠于皇军。找哇,继续找。”
田树松:“游击队,跑不掉的。”
12.老皇岸
一株老松,硕大无朋。
田树松引领日伪军走在两夹沟间的草路上,直趋江边。
两夹沟间距不足150米,干涸的沟底长满芦苇,是两条天然的“野战防线”。
西木:“沙贵斤,你们南通的田块百般的古怪,像棋盘啦?”
田树松:“鬼军有所不知,我海门的土地,200年前还是一片大海。”
西木:“哦!”
田树松:“之后50年间,广袤的长江口,慢慢成陆,涨起一个个小沙洲,多个小沙洲又逐渐连成一片。又经数度坍涨,历尽沧桑,才有了今天的海门。”
西木:“夹沟,做什么用?”
田树松:“新涨出的海地,寸草不生,竖沟用于改造土壤,淋盐淋碱。”
西木:“两条竖沟中间,为何都有路?”
田树松手示草路两侧的“排水沟”:“那叫淋沟,小雨小雪,也用于淋盐。”
西木啧啧赞道:“沙贵斤不傻(沙),你是个活化石、活辞典!”
田树松:“海门人都是‘田祖、‘先啬陈朝玉的子孙。我杀鬼军‘傻得了吗?不过,皇军找我‘杀鬼军带路,我做了铁杆汉奸,要受祖宗八辈的骂名。”
西木:“沙贵斤,有神武之师皇军保佑你。”
此时的田树松气宇轩昂,满把银须在挟带海盐味的江风中飘摆。
歌声起:
须发苍染知几重?
却临老境战火逢!
春来春去流光转,
世盐工,总贫穷;
烟江翘首瞻英风!
救拔两崽有我公,
智诱敌寇入彀中。
刀锯鼎镬无畏惧,
计在胸,神从容,
扬子江畔一棵松!
13.两夹沟里
埋伏在此的游击健儿瞪直双眼:
“松爹!”
“松爷!”
“松爷可真有能耐,引来这么多鬼子、伪军!”
“火候已到,干!”
“可松爷啷办?”
14.沟间草路上
田树松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喊道:“游击队英雄,揍鬼子!”健步登上江堤,纵身跃入波涛滚滚的长江……
两夹沟里顿时枪声大作……
15.某农户家后竹园
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追逐玩耍。
脑后留一绺长发的“鸹尾巴”举着小铲子招呼:“这里有口棺材!”
大伙儿纷纷跑来,叽叽喳喳。
“新棺材!沙瞎子的?”
“不对!沙瞎子没死,今天还在油榨。”
“鬼子的!抗日乡长‘双枪杀死两鬼子!”
“放屁!死鬼子叫游击队运走了,我见啦!”
几个小孩奶声奶气,争论得面红耳赤。
覆盖地洞的门板裸露一角。
“鸹尾巴”小铲子“咚咚”敲响门板:“不吵不吵,大伙下手撬棺材,看看死的是啷个!”
光屁股:“不干!遇‘鬼打墙,我哩都找不到妈啦!”
小孩们听罢一哄而散。
16.地洞里
一支烛,烛光悠悠。
洞很浅,石塚、冈丸蜷缩一角,乡医李天象在给石塚清创。
17.无敌乡幼幼小学
各保保长纷纷进入会议室,他们都领到乡政府颁发的一份“文件”,有带枪的保长被武装民兵收缴了武器。
保长们手持“文件”纷纷入座。
阚大卫腰插驳壳枪,说:“抗日民主政府恭候各位的到来。大会第一项,各位先吃透文件,然后……”
保长郭神轿问道:“我们手中的这个名单,是什么文件?”
阚大卫:“这份文件是反清乡斗争爆发以来,洪山区武装队先后处决卖国投敌的汉奸、坐探、‘清乡特工的备忘录,供各位参照!”
保长孙大炮:“敢问乡长,入门前为何收缴武器?”
阚大卫:“大会规定,所有与会人员不得持枪进入会场。”
保长吴玉佛:“所发之文件,是对无敌乡各保保长的量刑?”
阚大卫:“不错!我抗日民主政府根据苏中四地委颁发的《紧急治罪条例》,对所有附敌、危害抗日的分子实施打击。该文件所列汉奸、坐探、敌特人员,有的是你们的至亲,有的是你们的挚友,有的是曾经的同僚,他们所犯罪行,已受到应有的惩处……”
吴玉佛叫嚷:“列位!我们中了圈套。阚大卫你真厉害!”
阚大卫:“各位量体裁衣,对号入座。处决的名单中,哪一个属于你,是同类,不属于你的,是另类……”
武装民兵鸭肥来报:“大卫,李先生在等你。所有坏保长,由我们处决!”
18.幼幼小学大门
阚大卫匆匆走来:“李先生!”
乡医李天象:“后生可畏,大卫不愧是闵区长栽培的尖子学生,略施小计,一个黄昏解决所有坏保长。”
阚大卫:“两面派或民愤不大的一面派,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杀一儆百,其威慑作用是让他们靠拢政府,或多或少争取为我们做点工作。”
李天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率领民兵在瑞云桥北的三叉河内打下暗桩,阻止敌舰自由行驶,选择古坟、沟岸作‘野战阵地,一举炸沉敌舰,缴获敌人掠夺的棉花53吨,百姓各个交口称赞,说抗日政府狠狠教训日寇,给他们捞回了损失。”
他们向江堤走去。
阚大卫:“日伪这回清乡,就是为了搜索两名失踪鬼子。这些天忙于旧乡政权改造和频繁战斗,安置两名日俘没提到日程上来。李先生,石塚、冈丸情况怎么样?”
李天象:“他们还好。大卫,地洞不能用了。”
阚大卫:“怎么?被人发现了?”
李天象:“好像还没被发现,只是被几个割草的小孩发现了,喊着‘这里有口棺材,还不停地敲着外露的门板。一个孩子还嚷着要撬棺材,我在地洞紧张了好半天。”
阚大卫:“是太危险了。”
李天象:“别的地方再挖一个,也不能用。咱们四分区靠江靠海,地下水位高,挖出的洞,人只能躺着,头不能抬,腿不能伸,缺少氧气,呼吸困难。点蜡,火柴‘哧啦就灭,必须靠近门板的小洞点亮蜡烛,维持豆大的一点火。这两个俘虏很不安全啊!”
阚大卫:“他们的伤可有好转?”
李天象:“石塚的伤比较重,刀穿透肩胛,肱骨、肩胛骨,因肌肉化脓外露,可看到锁骨下的动脉在跳动,我们只有少量的‘百脓清和‘雷佛奴尔……”
大卫皱着眉:“日俘和战马转移那里也是权宜之计,只有找到在东南各地游击活动的‘东南警卫团,尽快送往县委,才能确保绝对安全。”
李天象:“日俘、战马目标大,突破日伪封锁线,困难重重,谁能担当此任?”
大卫偶一抬头:“哦,到了。”
19.老皇岸
百年老松苍劲的树杆上刻着一首小诗。
扬子浩荡,逝水滔滔;
松爷壮哉,为人之表。
阚大卫:“民主政府第一届乡政委员会正在松爷殉国的江堤下召开。大会议题,抚恤死难烈士,救助断炊农户,广泛开展互助救济运动。”
20.堤下环筒舍
这是一个用一根毛竹做屋脊搭起环状茅舍,形似大棚。
环筒舍残破不堪,舍内一灯如豆,乡政委员们正在开会,大家献计献策,会议气氛异常热烈。
“互济会”会长谷彦伦:“无敌乡24个村,接敌区的乐和冲、南窑村、桃湾村,由于旧乡长谢开春的动摇,妥协,维持最早,伪化最深,被敌人编成了保甲,摊捐派款重重盘剥,受灾最重,损失最大,田园荒芜,民众流离失所。我作为会长……”
副乡长周志炎挥挥手,插话道:“谷会长的提议,各位都领会了,我想补充一点。当今鬼子清乡,又恰逢夏熟干旱无雨,四分区各地普遍遭灾欠收,‘互济会搞全面募捐,效果不会太好,可能会广种薄收。”
民主人士窦七五:“乐和冲、南窑、桃湾,这三个保的保长是独立王国的土皇帝,‘汪主席把他们养肥了,伪捐伪款,都派不到他们头上,‘二五减租压根儿雷打不动,没有展开互济运动,该先向伪保长开刀!”
乡绅赵星辰:“日伪清乡以来,烧杀抢掠,抽丁拉夫,毁坏农具,群众无法从事正常生产。加之今年四分区出现前所未有的饥荒,粮食欠收,群众生活发生严重困难,不少人衣食无着,陷于难以生存的困境。民主政府在‘互济运动宣传提纲中提到‘贫富相帮、齐心抗日,‘协力生产、有粮捐粮。敝人衷心拥护民主政府的抗日主张。我们这些有粮、有钱的‘财势户,要多捐一点……”
阚大卫、李天象走来。
窦七五津津乐道:“大卫巧为变通,一招关门捉贼,所有坏保长一网打尽,踢除了前进之路上的绊脚石!”
李天象:“敝人来晩了。各位仗义疏财,慷慨解囊,敝人感触殊深。我是医生,农田有收无收,是人都会生病……”
阚大卫:“委员们参与全民抗日,团结战斗,堪称典范,大家协助基层各项工作,积极响应民主政府号召,风雨同舟,共渡难关,解决饥荒,体现了民族亲和力的伟大精神。这种精神是彻底战败日寇,通向胜利之路的根本保证,是我党统战工作的丰硕成果。互济运动应从我做起,我所在的竹溪村,首先做出表率!”
周志炎:“大卫,你浑身是铁,够打几根钉?两千来号的竹溪村,能救济多少人?我是副乡长,永昌村紧随其后!”
谷彦伦:“为规避广种薄收,我会长理应率先垂范!我们为头的三个,把受‘维持迫害最重的三个村,采取一对一的帮扶。工作收到实效,说话有了底气,互济运动即可在全乡全面铺开!”
21.乐和冲
田家湾男女老少沸腾开了:
“日伪抢粮,大卫送粮!”
“竹溪村送来救命钱!”
“做人要尊严,坚决跟新四军走!”
“乐和冲腰板子硬起来了。鬼子再敢在乐和村抓丁派款,豁出命跟他干!”
22.田树松家
烛台上一个牌位:先父田树松之位。
国防恭恭敬敬磕过一个头:“爷,大卫看你来了。”
阚大卫对着牌位黙哀片刻,缓缓地说:“今天,我送来了猪肉,松爷你没能吃上啊。松爷英灵在天,安息吧。”
23.田老虎家
患肺痨的孙子田二毛跑进来:“奶,大卫来看你了。”
村民们簇拥着阚大卫进来。
有人说:“西木捅死田老虎,一口壮猪也被抢走,羌奶一双眼睛哭瞎了。”
里屋一片漆黑,羌奶奶摸索着点亮油碗:“啷个大卫?”
阚大卫坐到床前的小凳上:“打铁的。竹溪村给你老送口粮,送抗币,还要给二毛医治肺病。”
羌奶奶:“打铁啷个抵打鬼子?”
一村民:“大卫带领基干队弟兄,解决了西木鬼子、伪军,为你报了仇!”
羌奶奶:“洋鬼子来了,地皮刮瘦了。田家湾紧挨据点,遭了大难了。”
又一村民:“大卫一来,国防当上游击队小头头,专打鬼子、伪军。”
羌奶奶:“国防,你松爷是英雄。老子英雄儿好汉,游击队出招,把坏保长郭神轿干掉!”
国防:“你老想到的,大卫先想到了。大卫把全乡的坏保长一锅端,留下好一些的保长为我们工作。”
村民把郭神轿的公子郭猩猩推到羌奶奶床前:“羌奶,郭猩猩啷办?”
羌奶奶:“你老子作恶多多,大卫干掉了坏保长,你想投敌,快去住据点!”
郭猩猩:“羌奶,我不住据点。鬼子败了,可以回岛国日本,鬼子走了,我去哪?哪都去不了,我不投敌。”
羌奶奶:“你不投敌,就归集归集,把保民良民证、户口薄、门户牌一块堆给烧了。”
郭猩猩点头哈腰:“中,中,我听羌奶的。我爹作恶多端,我向乐和冲村民认罪,把搜刮的钱财、谷子,挨家挨户给大伙送去。”
阚大卫:“郭猩猩,你要真诚投向人民,民主政府就委你继任保长。我问你,日伪摊捐派款,你这个保长怎么当?”
郭猩猩:“拖、少、逃。鬼子派款,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不过去就少缴,要三万块,就给他一百块,要十万块,就给他五百块。少不成,就逃,去上海、武汉。”
阚大卫:“鬼子要割青,抽训壮丁,筑瞭望台,你怎么办?”
郭猩猩:“我给民主政府报信,听政府的。”
国防:“大卫,村民把伪政府的‘派司都拿来了。”
24.乐和冲村前路坝
老少爷们把良民证、门户牌、户口薄纷纷投进火堆。
火堆映红一张张菜色的脸,饱受苦难的村民乐开了嘴。
“是好是孬,一比较就明白了!”
“伪政府今天派款,明天要粮,全家人躲到庄稼地,几天不敢回!”
有个女人急急忙忙往人堆里挤。
有村民认出了来人:“李芷姑娘?”
李芷:“哪个是‘豆选乡长?”
一村民指着阚大卫:“这不是吗?乡长正与我们把伪政权的牌照、派司一把火烧光。”
阚大卫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是……”
又一村民:“国防,你媳妇回来了!”
25.田树松家
李芷泣不成声:“李素是我亲姐姐,她一家算完了,什么都没留下。我听到消息,痛苦万分。”
阚大卫:“你姐夫苗金龙、胞姐李素、公爹松爷,他们都是英雄。谁说没留下?他们还活着,活在大伙心中。”
李芷:“大卫,‘复隆茂晋记织布厂工友自发组织办起了职工夜校,夜校印发了三份‘战报。”
阚大卫:“在日本人接管的工厂,工人斗争取得了胜利?”
李芷:“哪里!38年海门沦陷,‘复隆茂成了日本人的工厂。日军警备队30余人驻厂,东西南北中修了五个碉堡,工厂成了集中营,工人运动正处低谷。不过,你们这里教训日寇三战三捷,夜校工友都很受鼓舞。”
阚大卫:“无敌乡步子慢了半拍,政权改造才开始。日寇的清乡计划虽然破产了,他们还会酝酿新的反扑……”
李芷:“日军警备队驻厂,‘复隆茂员工好像背上有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日本监工、拿摩温(恶工头)殴打,侮辱工人,限制人身自由。宪兵队、便衣侦揖队、日军宣抚班常来厂视察,训斥,饭堂、宿舍、厕所,到处有人监视。夜校属地下活动,是秦齐生发起的,他还编了一首歌,在工友中传唱:延安有个毛泽东,粟裕师长在苏中,威慑敌胆有陶勇,王鲍部队人称颂,豆选乡长是英雄……”
一村民进来:“南窑的登牛、李苑来了!”
丁卜昆之子:“还有我,桃湾丁年侯!”
李芷:“李苑是我妹子,同在‘复隆茂做工。”
登牛愣头愣脑,说话嗑嗑巴巴:“我、我去年25岁!姓三滴水加一个‘共,叫‘牧童!”
引得大伙捧腹大笑。
登牛:“大卫,乡政府三个头领……”
李苑一牵衣袖:“不叫‘头领……”
登牛改口:“乡政府三个干部给灾区送粮送款,我俚见到实际利益,我们坚决教训鬼子,跟民主政府走!”
李苑笑道:“我这当家的登牛是愣头青,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我还怕他说不好,就随他来了。”
登牛:“我那连襟哥苗金龙、李素姑儿都让鬼子杀害了。屁大一个日本岛,欺侮我四万万同胞大中国,我中国人的面子丢完了!今天,有大卫掌握民主政府,我俚要反击!”
村民:“愣头青的怒火,不简单!”
桃湾村丁年侯袖着一卷纸,蒲扇般大手一挥:“这回洋鬼子梦想夺回石塚、冈丸的报复扫荡,又失败了!”
国防:“年侯,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拿出来看看?”
丁年侯:“鬼子报复扫荡,我桃湾村牺牲最惨重,被抓到水关据点有20多人。扶乩庙和尚新法、新正、新义,也被抓去了,关了一天一夜,鬼子开始‘清监。嗐,怕的就是‘清监!20多人都在一个大坑中遭活埋,只有三个和尚活过来了。大伙猜猜为什么?”
乐和冲人大眼瞪小眼。
登牛:“三和尚投敌当了汉奸?四地委颁布《治罪条例》,汉奸人人可杀!”
丁年侯:“扶乩庙院中有一眼水井,三和尚被日寇放回,新法投井自尽,新正、新义还俗,投奔了区队,找闵惠农区长……”
李芷:“新法和尚为么要自尽?”
丁年侯从袖中掣出一简:“新法和尚的字写得太棒了,鬼子杉谷索要新法的墨宝,才把三个和尚放了。”
丁年侯展示墨宝:还我山河。
众皆嗟叹点头。
国防:“不对,山河的‘河,咋少了一笔‘竖钩?”
丁年侯:“就因为少了这一笔,新法的墨宝才没被杉谷掠走。”
26.“复隆茂”职工夜校
横幅:还我山河。
秦齐生在“河”字上写完“竖钩”最后一笔,搁笔笑道:“与新法的字磅礴大气,差太远了。”
阚大卫审视良久:“世道艰难,我只读过几年私塾就辍学了。依我看来,笔势遒劲挺拔。”
秦齐生:“言归正传,我们接着谈。淞沪战争爆发后的第五天,作为法定代表人晋冠吾在南通、海门的汉奸散布‘抗日不如降日、‘抗日必败论的一片噪嚷声中,忧心如焚,派出亲信去华北、江南沦陷区,四处活动,寻求保护‘复隆茂的办法。就在此期间,晋冠吾本人曾向江苏省国民党当局请示,得到的指令是,一、迁往湖南、广西‘大后方;二、‘复隆茂必须就地销毁。对这两个指令,晋冠吾均未照办。正在万般无奈之际,上海、华北的亲信发来内容大致相仿的两份急电,说当时沦陷区的我国企业,为避免落入敌手,有不少挂上外国招牌,由第三国出面经营,籍以保护私人资产。晋冠吾得此消息,立即召开董事会紧急会议,决定‘复隆茂交德国人来办,并报国民党政府经济部核准。”
阚大卫:“战前,‘复隆茂与德商有商务往来?”
秦齐生:“更确切地说,是债务与债权的关系。战前的1936年,‘复隆茂因向德商‘谒益吉洋行购买一批发电机、锅炉、布机等设备,尚欠德方167万英磅庞大债务。晋冠吾于1938年初与德商签订了抵押合同,并在德国驻上海的领事馆办理了注册手续。德商‘谒益吉派乔治、迪福两个德国人任‘复隆茂经理,‘复隆茂钟楼上便挂起了德国希特勒的国旗。依托德帝国主义的势力,至1939年5月日本军管前,短短一年零四个月,‘复隆茂凭着南通所处的特殊环境,获利颇丰,奇迹般地走出困境,还清了历年积欠的银行债务。”
阚大卫:“晋冠吾是位爱国的民族资本家,虽然他创办的‘复隆茂企业为了生存,对女工、童工实行残酷的剥削,但功大于过。‘复隆茂在他的策划下没资敌,是值得钦佩的。”
秦齐生:“随着形势的恶化,国民党的片面抗战,注定了失败的局面,‘复隆茂也未能逃脱噩运。日军驻厂,国人长人变矮子,受尽屈辱。我经过日军岗哨时,没向哨兵鞠躬行礼,被罚了跪,挨了打。抗战究竟怎么抗,这都是我们值得深思的问题。”
阚大卫:“齐生,沮丧、迷惘是笼罩在四分区民众眼前的一重阴霾。四分区是日寇严重摧残之区域,军民合力反清乡,取得胜利之后,日寇发明了所谓‘新战法、‘新战术,今天的四分区陷于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这是黎明前的黑暗,黎明前的黑暗是短暂的,四分区的困难也是短暂的,用不了多久,局面就会改观。”
秦齐生:“日军军管以来,勒令厂方积欠德国人的债务尽速归还。日军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它是不想、也不敢得罪希特勒德国。但当日特机关侦破‘复隆茂积欠德国人的债务真相之后,当即查封了‘复隆茂,并发出通令,让德国经理乔治、迪福立即离厂。日军并发出命令,委托‘钟淵公司(日本在上海的纱厂)管理‘复隆茂。‘复隆茂完全变成了日本人的工厂。”
阚大卫:“野蛮掠夺,是日本经济竭蹶的见证,武力抢劫,也见证了垂危太平洋的日寇面临灭顶之灾、总崩溃的到来。美军登陆菲律宾,宣告日军灭亡,是注定的命运。驻厂日军警备队,在我无敌乡军民包围之中,只要‘复隆茂职工与反‘清乡军民密切配合,随着四分区战局日渐走出困境,相信‘复隆茂资产完全可以确保无丝毫损失。”
夜校工友陆续到来,长凳上渐渐坐满了人。
秦齐生从夹墙的书柜抱出一大摞书籍和报纸,有《救亡时报》《南通民众》《战时新闻》《大声报》《警钟》《春泥》、四分区的《炮火》《民族解放》,还有美国名记者斯诺的《西行漫记》、毛泽东的《论持久战》。
李芷进来:“大卫,国防在门外等你。”
秦齐生:“什么事?请他进来。”
李芷:“国防说,副乡长周志炎率领鸭肥、连锁一行已将石塚、冈丸、战马安全送达东南县委,他说还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办,一刻不能呆。”
秦齐生:“我打算让大卫给我们夜校工友上一课,现在看来要等以后再说了。”
阚大卫:“老秦,我们这次会面非常关键。以往我们只注重鬼子在乡下的清乡,没关注‘复隆茂公司日本的军管,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误。‘复隆茂的驻厂鬼子,我们也得教训教训。日寇是癌症,癌症不是急症,癌毒属慢性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治它。以后如有恼头的事,夜校工友就找乡政府,民主政府有能力让工人运动在鬼子武装压迫下走出低谷,把工人大众从日寇奴役中解放出来!”
27.农户梁万余宅
这里是临时的乡政府。
周志炎感慨万端:“护送日俘石塚、冈丸去东南县委,历时半个月。我们采取‘双轨制的办法,由一组组成‘飞行队探路,确保前方可安全通过,埋伏在群众家中的另一组才开始行动,这样一节路一节路的前行,耽误了不少时日。有时,我们巧妙地利用商人,为我们提供消息,如要途经前方某集镇,我们就化装进入敌据点,通过关系刻了一枚‘东南县洪山区政府的印章,让商人拿着我们的‘通行证去经商,我们就混入其中,。我们还利用一些地方保长,把捐款主动送去据点,留下一些‘死角,可安全通过。就这样想了许多办法,克服重重困难,闯过道道封锁线,安全抵达县委。县委王团长、洪政委认真听取了无敌乡的汇报。”
阚大卫:“志炎,你们历经千辛万苦,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好好休息几天。”
国防:“大卫,副乡长还要连轴转,有十万火急的任务在等着。”
阚大卫:“哦,是南灶港事件?”
国防:“不止南灶港这一件。年侯递上一份‘折子,说伪乡长谢开春投敌,他的园基驻了盛俊仪伪警察营分派所两个排伪警察,他本人住进段家坝大据点,被南通清乡行政督察专员、大汉奸张南生委任为南通特别区公署第九区区长。”
阚大卫:“南灶港事件,暴露了日伪间矛盾在日益加剧。日军小队长高桥贞雄大施淫威,借口原国民党海门县党部书记长曹丙宇属下的保安大队拉民夫不力,未能按期完成碉堡交付驻兵,居然从五里墩据点抓走书记长曹丙宇、候补监委姚师龙、伪警察局法官张禹九三人。”
国防:“曹丙宇也想找乡政府谋求出路,通过伪保长郭猩猩给大卫送信。”
阚大卫:“高桥鬼子远道接防,立足未稳,眼下又抓不到民夫修碉堡,我乡武装可马到成功!”
周志炎:“段家坝是日伪战略大据点,距无敌乡50里,地形、敌情都不熟,虎穴锄奸,风险也大,任务由我完成。”
28.段家坝
夜幕下的段家坝,南北、东西三里长街,碉堡林立,巷门重重。
向导老宋:“段家坝是个滨海大集镇。三官殿是伪区公所,驻一排伪警察,以三官殿为中心,向西沿巷子绕六七个弯是国清寺,驻20多个鬼子,再往西百米是水绘园,驻一个清乡中队,三官殿往东一百米是渡海亭,驻伪军200多,三官殿往北德实中学,也驻有一小队日兵。伪苏北清乡区行政督察专员张南生在一年半时间里,曾撤换过几任伪区长,谢开春投敌后,上任伊始,下了一连串禁令,‘抗拒编保甲者杀‘向新四军缴纳渔税者杀‘违抗壮丁训练者杀……渔民苦不堪言,段家坝抗日武装曾提出两次警告,谢开春置之不理。”
无敌乡武装小队和段家坝区队一个班,向德实据点运动。
29.三官殿附近
周志炎猛抬头,见头顶一座碉堡。
老宋:“已到了伪区公所围墙边。”
周志炎以手示意:“就从这里开始!”
两个队员同时作业,十字镐“得得”啄墙声,像老和尚叩击木鱼。
老宋:“围墙用三号水门汀砌成,打洞要等到猴年马月?有风钻没?”
周志炎:“有风钻也派不上,只能一点一点凿开。”
突然,碉堡里一声“啊”过后,传出一溜脚步声,正在作业的登牛紧贴围墙,被迫停下。
周志炎握枪仰视碉堡,示意队员随时应变意外。
碉堡瞭望口,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嘎然而止,一道“银线”凌空而降。
碉堡下,连锁轻声骂道:“杂种,猪尿撒了老子一脚!”
队员憋住劲,相视一笑。
碉堡里如雷的鼾声停了。
队员们又紧张地干了起来。
鸭肥:“我的一块已凿开!”
登牛:“我也拿掉一块砖。”
丁年侯对着洞:“再凿开几块砖,人就可以钻过去。”他又看了看,“志炎,不行呀,不打第二个洞,进不了伪区公所。”
周志炎伏下身,向洞内观察。
院子里,一个小天井空荡荡,十几米开外又是一垛围墙,靠围墙亦有一个碉堡。
老宋:“要不要再干?在天井凿洞,危险更大。”
周志炎:“从哪过去比较安全?”
老宋:“从哪都不安全。预先没侦察清楚,进伪区公所要过两道围墙,还是碉堡脚下。”
周志炎抬头看看天色:“离天亮还有一更天,工程已进展到七八分,哪能半途而废?”
国防下颏一摆:“老宋,那处灯亮的人家是谁?”
老宋:“李石斧李木匠家。”
国防:“离天亮越来越近,不想个法子,等到天亮,行动队要无功而返。走!”
30.李木匠家外
天打五更,头道围墙洞凿成。
周志炎拿起十字镐:“你们打埋伏,我自个进去,一旦有事,免得大家牺牲。”
国防扛着梯子兴冲冲走来:“副乡长,我有办法了。”
周志炎:“光有梯子还不成。”
国防:“破坏电网的工具也借到手。”
周志炎:“老宋呢?”
国防:“我让他与李木匠唠会儿嗑,防止木匠走漏风声。”
周志炎架起梯子。
31.围墙内。
伪区公所伙房里的灯亮了,伙夫开始烧饭了。
32.围墙上
周志炎三下五除二,铰断电网,盒子枪一挥:“跟进!”
周志炎率先进入“禁区”,一脚落地,只听一阵“咯咯”叫声,踩上鸡窝。
伙房里的伙夫察觉到有动静,出门观望。
国防一个箭步上前,用枪逼住伙夫:“不许作声,与你无关!”
周志炎率队员进入伪区公所大院……
33.职工夜校
秦齐生在通报前线传来的喜讯:“无敌乡又传捷报!南灶港战斗,除两名鬼子漏网,毙敌11人,缴获长短枪17支,子弹2000余发,原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曹丙宇等三人也获救。”
工友质疑:“鬼子‘精锐之师的据点成了豆腐渣?太玄!”
秦齐生:“玄而不玄。天奉天时,地有地利,天、地、人三得利!连续几天没拉到民夫,那天,南灶据点鬼子自己动手修碉堡,所有枪支都集中在碉堡外一间平房里,平房隔墙的黑屋拘禁着曹丙宇等三人。黑屋和存放枪支的平房,只有一个鬼子站岗。伪乡、保长一行假借前去慰问鬼子,夺了站岗鬼子的枪,砸开黑屋。修碉堡的鬼子听到枪声,奔平房而来。嗬,请还请不来哩,三八大盖不吃素,队员们用缴来的枪揍鬼子!还有,虎穴锄奸,又传捷报!副乡长周志炎率领游击队远道奔袭,击毙上任三天的段家坝第五任伪区长谢开春,生俘伪警察20多人,释放了勤杂人员,缴获步枪12支,伪币一土牛(木轱辘小车)。”
李芷:“豆选乡长承诺,要教训鬼子,‘光临复隆茂!”
儿童团理直气壮:“没路条,不放行!”
徐心怡与同车的女友显得很尴尬:“已经到了根据地,还被挡在门外。这样吧,请你们找个大人来。”
头顶“茶壶盖”的小男孩眨巴两下眼:“也对。你们看好,不能让她们逃跑,我去去就来!”向树林里跑去。
37.南灶港
树林中走来一位青年和那个“茶壶盖”小男孩。
青年:“你怀里抱着的婴孩,是你的吗?”
徐心怡笑道:“不是我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孩子?”
青年掀开婴儿的小披风,乐了。又上下打量一番:“你是当教师的吧?”
徐心怡:“我来根据地教书。”
青年:“你是从常熟来的吗?”
徐心怡:“是常熟。”
青年爽朗地一笑:“对上号了,这个孩子的脸形太熟悉了,简直是一个模样。”
徐心怡也乐了:“你说她像谁呢?”
青年:“咱们的闵惠农区长。”他指着小婴儿对儿童团小娃娃说,“这小婴儿就是路条。”
同行的女伴如释重负:“那么我们再见了。”
38.乡政府
连锁风风火火:“闵区长,嫂夫人来了。”
闵惠农惊讶不已:“还在路上?”
连锁:“徐老师已到了咱的竹溪村。”
39.阚大卫家
里屋,闵惠农激动地望着徐心怡。
徐心怡注视丈夫,觉得他太老了,颧骨突出,下巴尖削,满嘴胡茬,仿佛年长了30岁。
闵惠农幽默地:“小别胜新婚!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可不知从何说起。”他拿起钢笔,唰唰几笔,勾勒了一幅画。
一株挺拔的大树,树下一头犍牛。舒展、造型独特的树冠之上,晴空的夜晚一轮明月,清澈的月光斑斑点点,洒落在犍牛身上。
徐心怡接过画,饱含深情:“是一幅抒情画。”
闵惠农诙谐地说:“这幅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称它‘四知。”
徐心怡当即揭示谜底:“犍牛意为惠农,浩月为冯月,这是我抗战前的名字。惠农,你说是吗?”
这时,大卫娘苏大妈招呼道:“闵区长,用饭吧,夜来要闯封锁线呢。”
40.阚大卫家院子
夜色中,队伍整装待发。
闵惠农对徐心怡说:“你随队伍一块行动,我们有批子弹要送区武装队。”说毕,从徐心怡怀中抱过孩子,渣里渣叉的胡须在孩子小脸上磨来磨去,小孩儿哇哇直哭。
阚大卫:“闵区长,你是‘老头儿,力气差点,还是我来抱。”他拿出一根柔软的宽板带,围在腰间,将孩子放在胸前,用衣襟围好。
鸭肥:“我们一队十几个人中,徐老师和小娃儿没武器。过封锁线,让俊华、俊中保护母女的安全。”
41.乡间僻道
一队人疾进,四个挑夫,担着伪装的箩筐。
前方隐约看到森严的碉堡,白炽灯四射。
徐心怡大口喘气,渐渐跟不上。
连锁轻唤一声:“快跑呀,俊华!”
俊华、俊中双双架着徐心怡的一支胳膊,继续疾行。
渐渐地,徐心怡仿佛察觉自己不是用脚在走,而是被两人提着腾空飞行。
行至碉堡脚下,碉堡的白炽灯忽然熄灭。
队伍停止前进。
阚大卫:“敌伪‘延期清乡、‘流血清乡,采取的高压手段,行动诡秘,活动猖獗。日军机动队、宪兵队、特务特击组的军事进攻,机动清剿、分散驻剿都是在夜间。”
鸭肥:“孩子一叫,大家都完。太危险!”
闵惠农:“大卫,把孩子给她吧。”
徐心怡眼噙泪水:“海门县立战地中学正等着我。”
阚大卫:“嫂子,你母女不能过封锁线。俊华、俊中保护母女回竹溪。”
闵惠农:“挑夫同志太辛苦,我们轮流挑。”
队伍继续疾行北去。
42.竹溪村头
夜幕中,阚母苏大妈跕足企盼,她身边站着几个村中的姑娘、媳妇。
有谁低声喊道:“来了,终于盼到了!”
苏大妈迎上前:“闺女,看看,大伙儿都提着心呢。你跟小娃儿咋能过封锁线,小娃儿一哭一闹,大伙都没得命!”
姑娘、媳妇们七嘴八舌:“回来就好!”“娃儿咋样?”“唷,熟睡了呢。”
苏大妈两手一招:“回吧。”
43.阚大卫家
苏大妈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娃儿放好,说:“闺女,你也该休息,累得不轻啊!”
徐心怡心卜卜直跳,额角沁出一层汗:“一点睏意没得,心老在狂奔。”
苏大妈:“有惊无险。当初闵区长让你随队伍一块走,我想拦,没插上嘴。闵区长能打仗、有学问。闺女,你怎么找了个‘老头儿呢?”
徐心怡微微一愕:“是么?我比他还大四岁,他应叫我一声姐。”
苏大妈似乎明白了。
徐心怡:“经历着日伪残酷清乡,在频繁、艰苦、激烈的战斗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磨炼成中老年人的外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闪电式的相见,又要分别。别无选择,我只能把小孩送回常熟,再来战地中学。”
苏大妈:“这里是接敌区,形势太紧张,斗争十分复杂,跑反天天发生,带娃儿闯不过封锁线。过几天我找个可靠的人送你去长圈港搭乘轮船。”
这时,屋外传来喊声:“牛尾烧杀队来了!”“跑反哦!”
大妈紧急走到床边,搂起娃儿:“快跑,要快!”
44.一处空园基
这里聚集了一些人。
徐心怡:“日伪的残酷,真是灭绝人性!”
苏大妈:“闺女在这三四天,天天要跑反。”
徐心怡:“半年前,在南通乡下崇德中学教书,我正怀着娃儿,同志们用担架抬着跑反,感受没今天深。”
苏大妈:“闺女是书香之家长大的,哪吃过这样的苦?”
徐心怡:“大妈的房子烧了,往后可怎么办?”
苏大妈:“房子烧了,盖新房住。四分区的百姓都这样,活在生死线上。”
左邻右舍的姑娘们围着娃儿,娃儿嗷嗷待哺。
“娃儿的口粮断了!”
“跑反,忙中出错,忘了带上‘过渡粮了。”
“大妈的房子烧了,还提啥‘过渡粮?”
“别忙。我带着玉米饼子,嚼着喂小娃。”
小娃呛咳,吐了一个小姑娘一身。
大伙喜笑着:“我家有米粉。”
徐心怡:“娃儿的‘过渡粮、我的‘藏宝盒,现在都葬在火堆里。”
苏大妈:“藏宝盒啷宝贝?”
徐心怡:“惠农的一幅无字寄情,四知画。”
“人在就是胜利。”苏大妈说着,上上下下的口袋摸索一遍,好半天才找出皱巴巴两张“小牛”(抗币伍角),“闺女,我的‘压岁钱。车夫在门口等着。”
徐心怡两眼溢满泪花:“娘,孩儿怎好要娘的钱?”
苏大妈:“买船票,一路走好。”
周志炎赶来:“徐老师,早去早回。大喜事啦,淮安又打了个大胜仗!”
45.职工夜校
工友议论鹊起:“车桥是什么地方?”“淮安东南。车桥战役大胜日本鬼子!”“歼灭洋鬼子460个、伪军500多,解放了淮安、宝应!”
工友们在传看报纸。
秦齐生高举报纸:“新四军一师支援了四分区的反清乡斗争!东南县委在新的困难面前,制定了扭转战局的斗争策略,敌人还以为清乡成功了。辅助斗争巧妙应用,挫败了敌伪伪化统治机构的建立和清乡计划的实施,捷报频传!”
46.南窑崔家祠堂大院
这里在开村民大会。
伪区长金梦雄亮开乌鸦嘴:“汪主席的清乡国策实现了!各位顺民,保甲制度自大宋熙宁年间王安石实施政治改革以来,代代相传。前总统蒋先生先于民国21年,在河南、湖北、安徽三省试行,颁布了《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两年后在全国全面推行,白纸黑字,有案可查。于今我最高领袖汪总裁在红祸最广、受毒最深之苏北,例行正统保甲制度,实施联保连坐结合,采用‘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训民之策,建立牢固的基层政权机构,拓展清乡工作之推进,用严密的保甲防堵新四军的渗透……”
会场乱哄哄,长舌妇、尖嘴姑三五成群,闲言碎语,无端起衅,家长里短,唇枪舌剑,斗嘴扯皮。受夹生气的婴儿哇哇直哭,老太太们嚷着“孙子有病,回去找郎中打针”,儿童嚷着要吃饭。
乌鸦嘴是个“瘾君子”,他眼泪鼻涕甩一把,说道:“编保甲就是要快编,编好,编成功放大家回去。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家熟悉的赵乡长。”
赵尔昌跳上长凳子:“保甲编成功,百姓才得守望相助。兄弟担任你们的乡长,还要靠大家帮忙,大家维持。昨儿来编保,各位跑个空;今天,兄弟四更天出发,17保来了这么多人,怎么下手呢?依兄弟之见,按住址次序,先编路东。路东的站到前面来。”
村民没动。
乌鸦嘴拔出手枪:“谁敢抗拒,格杀勿论!”
赵尔昌脸露凶相,跳下长凳,抓住一个农民:“你是路东的?”
农民不吭声。
人群里闪出一人,点头哈腰:“是的,是的。是路东的,叫贾……”
赵尔昌大声赞道:“小粮户(破落地主)罗芗云表现不错。你说!”
罗芗云畏首畏尾,看了看怒目而视的众人:“我就不说吧。说了危险就来,夜里有人扎我的‘粽子。”
农民:“我叫莫三。”
赵尔昌:“莫三,你几岁?”
莫三:“草民今年50岁。”
赵尔昌:“做什么交易?”
莫三:“什么交易也不做。”
赵尔昌:“你指靠啥过日子?”
莫三:“指啥?指两只手,一块泥。”
赵尔昌:“几个儿子?”
莫三:“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赵尔昌:“你没儿子?”
莫三:“草民一个女囡。”
赵尔昌:“好啊,你有女囡?女囡找来也成,犒劳皇军。”
莫三:“女囡啷个找法?已嫁到崇明。”
乌鸦嘴鸦片瘾憋不住:“好啦,兄弟带队伍先走一步。赵乡长领头继续编。”
赵尔昌也想溜:“兄弟单枪匹马,不好维持,推个保长吧。兄弟看罗芗云人当中年,是出类拔萃之人,就推他吧。”
民众齐吼:“我俚不要他当!”“要当让教书先生洪先生出头!”
赵尔昌拗不过:“好好,就叫洪先生来做。”拔腿想溜。
新上任“保长”洪先生跳上长凳:“众位乡亲,谬蒙错爱,大家是看得起我,要我出头做保长。现在我就履行保长职权,我命令赵乡长不能走,立即把赵尔昌捆起来!”
赵尔昌的随从几人愕然。
洪先生又发布第二道命令:“赵尔昌的随从等一般人员可以走了,与你们无一毛钱关系。”
群众把赵尔昌捆扎实。
赵尔昌:“你敢在上司头上动土?”
洪先生:“你啥子上司?”
赵尔昌:“你是保长,我是乡长,你无法无天,保长拘押乡长?”
洪先生:“我有法有天。我保长是条汉子,你乡长是鹰犬、走狗,不可同日而语!”
赵尔昌:“我明白地警告你,你是共产党,请出你们的豆乡长来,我们是同朝为官,平起平坐,肩膀头一般高。我跟他谈判!”
洪先生怒喝:“狗舌头掉粪缸——满嘴喷粪!豆乡长是英雄,堂堂丈夫,顶天立地!你的日本主子都是他刀下死鬼,南灶之战、海门‘平型关、老皇岸伏击战!你算啥子狗崽子?”
群众高喊:“拿赵尔昌‘下大汤馄饨(下河溺死)!”“‘喀嚓,不完了!”
洪先生:“我的第三道命令:罗芗云陪斩!”
47.桃湾
丁年侯筛响铜锣:“青壮村民听好啰,七乡办事处马主任带军兵割青纱帐,大伙带上镰刀、菜刀,到祭祀庙南头田块集中!”
村民:“年侯,你卖国投敌,当汉奸坑乡亲?”
丁年侯:“不许胡说,看我的指挥棒!”
48.祭祀庙南头玉米田
一班“黄狗”前呼后拥。
七乡办事处主任马加户耀武扬威,登上土墩:“顺民百姓,区公所的布告,你们都看到了吗?”
丁年侯:“看是看到的。乡巴佬有几个认得字,还当谁家小儿的招魂帖子!”
马加户:“妈嘞个巴子!不认字,给我伸长耳朵听着。渠边芦苇、田边玉米,此类高茎植物,土匪最易躲藏,倘不早加割除,殊属有碍清乡,限令三天锄尽,不得拖延顽抗!桃湾人不想活啦,今天是第四天,为何一根没割?”
丁年侯挥刀砍下一株玉米:“是人都看得见,庄稼还没熟呢!”
群众跟着起哄:“割了玉米,叫我们吃啥呀?”
“割下来又不能吃,只能喂猪!”
马加户手枪当空劈下:“你们不割,还要我陪你们割?走,给我统统到田里去!”
黄狗们挺着枪,把村民赶到田边。
丁年侯喊道:“众乡亲,马主任说啦,要大家割玉米,还等啥子?队伍散开!”
群众三五成群,排了一里路长。
马加户:“喂,你是桃湾的什么人?”
丁年侯:“为头的。”
马加户:“队伍为何拉这么长?”
丁年侯:“不散开,啷个割法?”
马加户指挥黄狗:“拿枪的,给我一人看一伙,防范他们逃跑!”
黄狗立即散开队伍,威逼群众:“快、快割!”
丁年侯:“马主任,玉米茎已高过长个汉子,棒子还紧紧裏在绿茎里。”
割青民众遥相呼应,三个一群,五个一簇,围着黄狗,嘟嘟囔囔。
“作孽呀,汪总裁叫这么干的吗?”
“是谁出的馊主意,断子绝孙!”
“老总哪,你不是种田的出身?做点积德事吧。”
马加户跃下土墩,手枪顶着丁年侯:“你小子,想造反吗?号令大伙快割,不许磨洋工!”
丁年侯一个短平快:“还等什么,看招!”菜刀劈下,马加户握枪的手堕地。
分割包围的民众嚷嚷一片:“缴枪!”“黄狗缴枪!”
黄狗长枪施展不开,单打独斗寡不敌众,纷纷缴枪做了俘虏。
丁年侯:“伪兵弟兄,你们都能领到乡政府发给的路费,回家好好生产。有愿意参加游击队的,我们也欢迎!”
伪兵队里走出一人:“我叫邹平章,我愿跟你们走!”
49.乡政府
周志炎:“邹平章祖籍不在无敌,他要加入游击队,名不符实。”
阚大卫:“‘客籍也欢迎。我们对民兵实行编组,神枪、刺杀、投弹、爆破,属战斗性组织,侦察、情报、策反,可编在一般民兵组织。”
周志炎:“国民党顽军、汪精卫伪军压迫人民,甚于盗匪,媚敌事敌,倒行逆施,兵痞习气形成非止一日。游击队军纪严明,能征惯战,可能会使他不太舒服。”
阚大卫笑道:“名不符实到这就有了注脚!改造兵痞,也非一日之功。我们可以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和有利条件,派到‘复隆茂去。有‘派司作为他秘密工作的护身符。”
50.五里墩
伪区公所四面围墙,反“抽训壮丁”大幅标语依稀可见。
“壮丁跑不成,送死‘太平洋(战争)。”
“抽训录了名字,儿子送给鬼子。”
“宁可烧房子,不要出儿子……”
伪区公所广场在举行升旗仪式。
汪记“国民政府”国旗升至半空,突然“嘣”的一声坠落。
伪保甲指导员胡树藩怫然震怒:“娘的,谁把绳子弄断?再来一根!”
“国旗”重新升起。
广场,抽训壮丁的老人、瞎子、聋子等耄耋残疾人穈集。
胡树藩手按腰间的驳壳枪,怒目而视,从受训“壮丁”中揪出一名老妇:“老棺材瓤子,你什么人?”
老妇背佝偻,手拄拐棍:“老总问我什么人,13保的。”
胡树藩:“叫什么?”
老妇:“老总认不到人么?我是羌盘哪,13保编保时,你是每编必到,我能认到你。”
胡树藩:“抽训壮丁,你算么壮丁?”
羌盘:“家里没得人,抽训每户一个,我不来啷行呀?”
胡树藩:“你家儿子呢?”
羌盘:“儿子让鬼子……”
胡树藩愤然作色,甩手两巴掌:“叫‘皇军!”
羌盘:“儿子叫‘皇军捅倒了。”
胡树藩:“皇军捅了儿子,你还有孙子嘛。”
羌盘:“是有一个痨病的孙子。家里要吃饭,孙子已下海,抽训不来人,头别裤腰带。今朝你教我,回家教孙、侄。”
胡树藩怒而无言,爬上土墩:“各位父老,抽训壮丁是皇军高度清乡之工作重心,实现‘以华制华,继而抽调兵力,向一、二、三分区拓展清乡!凡年满18岁至40岁的丁壮,都要登记受训,组织反共自卫团,保乡、爱乡,民众乃得安居乐业……”
一辆墨绿色帆布的中吉普嘎然而止。
胡树藩一溜碎步,恭敬有加:“太君!”
车上走下南通日军司令部派往海门特区警备大队大队长樱井。
樱井满脸杀气:“他们的壮丁?”
胡树藩识趣地走上土墩:“各位、各位!太君樱井前来视察!今天大家来了,太君视察不满意,我说不是好现象……”
霎时,广场一阵骚动,抽训的“壮丁”四处乱窜,叫嚷着。
“茅厕、茅厕!”
“胡主任不好了!”
“找粪勺!哪有粪勺?”
“壮丁”们上气不接下气,六神无主。
“啷办?胡主任的病了不得,一刻不能等!”
“找哇,驴屎蛋子泡茶喝,也管乎!”
“急么得?好嘞,看!”
南窑村八旬老翁倪豆腐提着瓦罐,手执粪勺:“胡主任,请喝。”
胡树藩浑头浑脑:“老棺材!这是什么?”
倪豆腐:“粪清水。”
胡树藩动怒:“老畜牲,你让我喝粪清水?”
倪豆腐:“是这么的。我俚乡下,有人夫妻吵嘴,抬杠呕气,想不开喝了毒药,这办法管用,灌下粪清水吐了,把肠胃洗干净,就能留住性命。胡主任说‘肚子胀……”
胡树藩:“老匹夫!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不是好现象,没说‘肚子胀!”
倪豆腐:“胡主任说了,胡主任说肚子胀。”
抽训“壮丁”跟着起哄:“胡主任是说肚子胀,80老翁没听错,我俚大家都听清了。这粪清水胡主任非喝不可!”
胡树藩啐道:“都是一批该死不死的饭桶!都给我站好,站好!站成方队,立正!”
“壮丁”们不听指挥,相互冲撞,混搅,撕打,叫嚣,弄得胡树藩十分狼狈,下不了台。
樱井大怒,打了胡树藩一耳光:“你的——混帐!”
人群里走出羌盘:“太君。”
樱井:“土埋脖子,你能做什么?”
羌盘:“保甲指导员胡主任没操演好,今格我做指挥。听令!”
人群立刻形成一个方队。
羌盘拐杖一挥:“向东转!”
人们向左转去。
羌盘拐杖又一挥:“向西弯!”
人们向右转动。
羌盘拐杖再一挥:“朝前走!”
人们向前走着。
羌盘拐杖拄地:“朝后站!”
人们转身站定。
羌盘:“歇会!太君,你训话!”
樱井怒目立起,又打了胡树藩一嘴巴:“你的——八格牙路!”
胡树藩捂着腮帮,前后趔趄。
绿帆布吉普车后窍两个响屁,扬长而去。
方队一哄而散。
胡树藩哭丧脸:“慢着,慢着,众位!”
受训“壮丁”:“胡主任肚子胀,还用老办法!”
胡树藩:“混帐!不得有误!各乡办自卫团,各村筑瞭望台。现在给自卫团发证章,各位把‘派司领回去!”
“自卫团”证章为一布质长方块,上写前某乡、某保、反共自卫团。
羌盘:“13保做几个瞭望台?”
胡树藩:“每保两到三个。反共自卫团值勤壮丁站岗放哨,遇有情况,及时报警,点火,敲锣!”
“壮丁”乱哄哄地回应着:“照办”“听令”“遵命”。
羌盘:“13保两千来号,才发三个‘派司?”
胡树藩:“可以给你多领几个。”
51.乡政府
案头一摞“自卫团”证章,阚大卫递上一份给邹平章。
邹平章:“我曾是国民党苏鲁皖边区游击纵队司令李明扬的兵。”
大卫:“今是昨非。”
邹平章:“我又是伪32师徐召南的伪军。”
阚大卫:“弃暗投明,弃瑕录用。”
邹平章受宠若惊:“大卫信得过,三生有幸。”
阚大卫:“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战地党政设计委员、联抗司令黄逸峰,你也知晓?”
邹平章:“知晓、知晓,‘联抗乃灰色武装,这份‘证章,派不上用啊。”
阚大卫:“策反工作,你的公开身份是反共自卫团,在‘复隆茂公司董事会中、上层中,唤起有产人士的民族意识。让他们明白,事敌没出路,抗日是前途!”
邹平章:“‘复隆茂职员潘炳铨是我大舅子,我可从裙带关系打开缺口。”
阚大卫开玩笑道:“受伪组织‘南通地方自治办事处委派的潘炳铨,与其公开投敌的岳父蔡上达上的是同一条贼船,你可不能被‘同化哦?”
邹平章信誓旦旦:“投了延安走到底!”
周志炎:“邹平章的大舅子潘炳铨也算得一怪,与明火执仗与日军勾结的蔡上达大相径庭,即使在日军驻厂后仍很低调。他实际是潜伏‘复隆茂的日军军谍!”
阚大卫:“潘炳铨城府甚深,有别于一般附逆小丑。在国共合作团结抗日的大背景之下,战战兢兢,藏头露尾,静观时局的变化。尤其在苏中,反清乡军民取得一期斗争胜利之后,他惶惶不可终日,更不敢傲世独步于群奸之首。欲想了解潘炳铨,莫过于‘复隆茂的秦齐生了。”
秦齐生正好进来:“我在这儿。”他从袖内拿出一简,“大卫,我找你是为给工友出口恶气!”
阚大卫大致浏览一遍:“附逆的厂警、汉奸、工头、特工中没有潘炳铨?”
秦齐生:“不是没有,而是原形未露啊。”
阚大卫:“潘炳铨是你幼时竞化同学,年兄年弟。”
秦齐生:“提起他,还得从他的岳父蔡上达说起。蔡、潘两姓有其历史渊源,同是地方恶势力的头面人物,是通、澄、虞三县境内江边围沙夺田的‘沙棍,在围垦圈地中大发横财。蔡又于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在陈调元任山东省主席时,谋得一任山东运盐使,平时广交官场权要,结识社会名人,收罗三教九流。也在此期间,结识了北京政府成立的护路机关督办铁路警备事务处。路警处职员、潘炳铨之父潘惠庆与蔡同为‘沙案中的讼棍,争讼不断,势不两立。异地相逢,捐弃前嫌,追腥逐臭,过从甚密,自此结缘为儿女亲家。”
阚大卫:“日寇从杭州湾登陆,蔡上达就在他的三明别墅密谋迎敌了。”
秦齐生:“淞沪战役,经过三个月的浴血奋战,日军付出重大代价,才突破国军防线,沿沪宁线直逼南京。此时,上海伪大道市政府电台播出一则要闻,说日军将和平接管南通。在上海的南通人掀起阵阵妖风,先是提倡‘密谋迎敌,接着酝酿设立‘和平区。蜇居三明别墅寓所的蔡上达以同乡会名义,把在沪的南通人召集一起,散布所谓‘和平的汉奸论调,说南通僻处江北,非军事必争之地,通城可保无虞。市面上众说纷纭,均系无稽之谈。同乡会过后,就在他回通的第二个早晨,姚港、任港隆隆炮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便见海关钟楼高悬红膏药旗了。”
阚大卫:“南通沦陷之后,蔡上达即着手拼凑伪班底。”
秦齐生:“一群昏官坐镇首府,组织伪南通地方自治办事处。蔡上达召集专员公署各机关、保安司令、城董、商会、通城名绅聚会。他的东床快婿潘炳铨则不然,他的处世之道,奉行所谓的‘四不主义,不出台,不出头,不出口,不出手,力阻其岳父出面组阁。蔡上达不听劝阻,会上,蔡上达说,日军占领南通,仅与匪共新四军争抢地盘而已,居民不要畏避,中国人的事还是要中国人办的,各位尽心尽职,保境安民,维持地方,做友邦保护下的顺民。他还装腔作势说,日军原本早几天就到南通来了,事实却并非如此。缘何?人非草木,孰能无心?是我竭力斡旋,上下疏通。我对日军宣抚班中村说,日军早到晚到无问题,南通无兵驻守,何必着急去呢?现在没挡下来,是南通有人到沪,递上一纸‘万民禀,请日军‘保护。这样,日军就要负责到底,不能不来了。聚会最后,商定日军‘和平接收南通后的三条‘密约,内容是,一、自日军接收南通之日起,保安部队撤离通城;二、仓皇跑避的机关职员回通坐镇首府,静待接收;三、由商会筹集公款30万元,作为日军维持地方的经费。”
阚大卫:“三条‘密约,刊载在南通沦陷后一日的《江北日报》上。”
秦齐生:“‘密约三条就出自奉行‘四不主义的潘炳铨之手。他还在自治办事处旧县衙驻地,上承北洋政府的法统,将红、黄、蓝、白、黑五色国旗,与日军‘宣抚班的红膏药旗交叉悬挂衙前。于是,这班二洋鬼子一改密谋迎敌的初衷,为公开投敌了。潘炳铨就是在为鬼为蜮、群魔乱舞的南通沦陷时,来了‘复隆茂。”
外面传来大秋婶呼天呛地的恸哭声。
国防急急忙忙闯来:“日军草菅人命!小英子、英子……”
阚大卫诧异万分:“英子怎么啦?”
国防:“童工英子,才13岁,因吃饭关了车,让恶工头打死了……”
诸人着急蹦出屋外。
大秋婶由两名健妇搀着,哭得死去活来:“我家英子……大卫呀……”
秦齐生:“长期以来,无辜遭日军欺侮,凌辱,杖责,以至毒刑致死的工友不计其数,工友们胸中窝着这口恶气没处出!大卫,‘复隆茂恭候大驾光临!”
52.复隆茂
放工桥侧岗棚,阚大卫、国防、鸭肥胸佩“自卫团”证章,趾高气扬地走过。
阚大卫:“我们是吴三君的朋友。”
值勤伪警望而却步,不加阻拦:“自卫团,请!”
53.工场门
日本监工、恶工头分双行站立,放工的女工、童工陆续走出工场。
搜身婆凶神恶煞,对女工严密抄身。
女工姚彩娥胸前鼓鼓囊囊,搜身婆从她身上搜出一匹纱布。
恶工头吴三留着日本胡,皮鞭一指:“这是什么?”
姚彩娥哆嗦着下跪:“吴先生、吴先生……”
吴三后退一步,喝令:“她这身衣是罪魁,把衣裳剥下!”
姚彩娥哭呼:“吴先生,不能啊!”
搜身婆摩拳擦掌,有恃无恐。
姚彩娥一丝不挂,嚎呼:“我家小儿……高热,烧坏了,快不行了呀……”
日本监工狞笑,喝彩。
皮鞭抽打在姚彩娥身上,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药……药……”
54.吴三宿舍门前
厂警筛响铜锣:“游击队来了!游击队来了!”
荷枪实弹的日军警备队闻风出动。
55.无敌辖区
各保“自卫团”值勤壮丁火把点燃,各处瞭望台敲锣报警。
56.放工桥
日军警备队长汤本茫然无措:“自卫团的迷魂阵!游击队的到底哪里?”
岗棚伪警:“没见到游击队。”
汤本盒枪一挥,无目的地向东追击。
57.东三叉河口岸
一艘小渡船荡开双桨,疾驶而去。
汤本率队赶到渡口,渡船从他眼皮底下消失。
日警:“太君,东三叉河属‘里套河水网区,水网一个套一个,游击队的伏兵交关交关(俚语:很多很多)……”
汤本:“撤!”
58.沙盘铺
国防、鸭肥:“恶工头吴三已处决。”
“复隆茂”职员潘炳铨闻声色变:“豆乡长,放我一马……”
邹平章:“潘兄,受你牵连,我也不能幸免……”
阚大卫威严地:“行若狗彘!于国家、民族多事之秋,一些民族败类麻木不仁,颟顸昏庸,视国难家仇于不顾,密谋迎敌,递上‘万民禀,寻求日军保护,认贼作父,甘作臣虏顺民,为入侵日寇维持地方筹饷30万!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
潘炳铨两腿筛糠:“字字训戒。该死!该死!”
阚大卫:“今天有缘相识,是给你们敲响一记警世的丧钟!回去给‘复隆茂华籍帮凶带信,我要训话!”
潘炳铨连连叩首:“是是是,好好好,谢谢谢。”
59.一空厂房
“复隆茂”公司门警、翻译、扒灰佬儿(工头)、搜身婆等陆续进屋。
阚大卫:“今天招大家来,是跟你们通通相(沟通、通气)。工友遭日军欺压太甚,待遇极低,衣食无着,一有天灾人祸,吃不上饭,请不了郎中,抓不上药,治不了病。工友拿公司的纱布,是爱国行动。扒灰佬儿扒中国人的灰,拿工友身上抄出的布,讨好日本人,把自家的财富拱手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从今往后,你们中有谁不支持工友的爱国行动,恶‘扒灰吴三就是你们的结局,你们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几个“复隆茂”的人点头称是。
“知罪!知罪!”
“吴三撞在游击队的枪口上,是罪有应得。”
“我们一定跟工友通报。”
阚大卫:“你们中还有谁没来?”
国防:“又来了一批恶工头,还有‘黄色工会的人。”
阚大卫:“让他们进来。你们切记,还我财富,中国工友生产的纱布,要归还中国人,中国财富,永远属于中国人,这是一条永恒不变的准则。回吧!”
60.职工夜校
秦齐生在黑板上写着:还我财富,中国人生产的纱布归还中国人!工友们,团结起来进行斗争!
61.东三叉河口岸
河面上停着几艘民船。
工友里应外合,成袋成捆的纱布装上民船。
民船像支利箭,刺破沉沉夜幕,向河中驶去……
62.三叉河
水天相连的远方,一艘日本汽艇沿三叉河驶来。
船头,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船上架起高脚瞭望架,一日本宪兵登高瞭望。
甲板上,宪兵队背靠背盘腿打坐,戒备森严,监视两岸的青纱帐。
宪兵队机枪班长吉田宗桂叼着烟,钢盔压得很低,头一偏:“喂,开慢点,风太大!”
舱中,佩上校军衔三泽:“开足马力!三叉河两侧青纱帐会不会有伏兵?”
宪兵喊道:“快开!此地离五里墩还好远?”
63.五里墩口岸
久候码头的市田与日军、伪军一片高呼:“大佐阁下!”
汽艇徐徐拢岸。
市田大步迎上:“万难料到你会单刀赴会,来在海门乡下。”
三泽挥挥手:“安全是有保障的。小林中将阁下说,南通乡下已普遍实行‘官治……”
市田极显尴尬,苦笑一声:“大佐阁下是从针尖上走过来的,十分庆幸平安到达五里墩。请!请!”
下集
64.五里墩日军兵营
酒宴十分丰盛,桌上摆海门名产河蟹、鲥鱼、山羊、猪肉等。
三泽夹了一块猪肉,禁不住泪下双行:“南通乃中国福地。中国乡下,还有猪肉到嘴,在日本国内……”
市田向三泽敬酒:“大佐阁下是大本营陆军部派遣的特使。日本国内情形,又如何呢?”
三泽:“槽里无食猪拱猪。在日本国内,猪吃的米糠争不到嘴,要吃人肉了。由于军需在急遽膨胀,民用工业、农业急剧萎缩,简单再生产已不能维持,谷物大大减产,全国缺粮约在1000万石至1500万石……”
一军曹:“那也不至于吃人肉啊?”
三泽:“为使军事机器得以运转,国民衣食住行也被军事统制。为节省能源,国民每天只生一次火,其他两餐均食冷饭。对国民必需生活品,实施‘物资统制,口粮成人每日定量,后来,米的配给量急剧减少,掺入糠、山竽叶等饲料,连土豆也被‘统制。国民为多争取配给一些食物,不得不在调查户口时虚报人口。这种‘幽灵人口仅在东京一地,即达75万。”
一宪兵:“我家在宇品,宇品情况怎么样?”
三泽摇摇头:“不知道哇,全国都是一样的。
市田:“阁下,我是说日本国内的兵备……”
三泽:“日本国内的政客、要员,地方中、高官,都穿上了军衣,成了皇军的普通一兵。上上下下机关内,年纪稍轻、体力稍壮的都被陆续抽走,直接上前线,年老力衰,或因残疾不能马上派赴前线的,都被编为在乡军人,每日在烈日下接受军事训练。正在读书的日本大学生,也陆续抽到前线。”
市田:“阁下。兵备,有兵员的兵备,有械弹的兵备,我是说……”
三泽双目一闪,突然情绪失控,神经质地抽身扑出去:“宝贝、宝贝!”
市田等诧异万分:“阁下、阁下,你要做什么?”
三泽扑向大门,双手握住门上小小的铜环,激动得失声垂泪:“在南通,还有如此宝贝?”
市田等扯回三泽:“阁下喝高了。”
三泽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没喝醉……山穷水尽!”
市田等一头雾水:“阁下说什么?什么山穷水尽?”
三泽:“由于战争,在日本国内,国民钢铁器皿都‘献纳完了,各级地方官到处搜挖,破罐头盒子、破铁桶、破脸盆也像宝贝一样搜集起来,‘神社的铁栏杆也拆掉了,东京大桥的一些金属装潢被拆走,东京最大的日比谷公园、火车站里作休息、候车用的铁凳、马路复盖阴沟的铁盖均被非金属制品替代。大商店楼梯足蹬上镶的黄铜边也起掉了,牙科医院和镶牙社的金属原料都用了代用品。国民装饰的铜边纽扣是军用物资,也用上代用品,日本各地文具株式会社、学生书写的钢笔尖,那样微小之物,也出了化学制的代用品。”
军曹:“国内的社会现象如何?”
三泽:“更糟!由于国民生活贫困,导致日本社会一派衰败景象,社会道德废弛,国民意气沮丧,犯罪率持续飙升,衣衫褴褛者、乞丐、小偷、妓女、流浪者充斥大街小巷。”
宪兵:“我的妻子幸子,她好吗?”
三泽两手一摊:“全国叫幸子的不计其数,我哪晓得?
诸人默无作声。
三泽:“来南通,我执意要去海门、启东实地考察,小林将军阁下力阻,说海启各区新战术行动还要作些调整,在农村再增筑据点,那边接待有困难。我说不妨,南通乡下已实行‘官治,情形就不一样了。”
市田苦笑:“剿灭匪共残余是有把握的,在清乡区纵横几百公里土地上,到处有皇军驻守。”
三泽:“我请各位举杯,为61师团之光辉成就,为小林将军最佳之武运,干杯!”饮尽酒后问道,“高压和怀柔怎么掌握?”
市田:“华方强调军政教统一,军事开路,政治跟上,当然是先高压,后怀柔。”
三泽:“关键是釜底抽薪。南通普遍实行‘官治,自治、自卫、自生就有望。”
市田连摇两下头:“‘官治看来要稍缓一步,自治反而超前了。”
三泽一愕:“唔,没有娘,哪有儿子?”
市田:“战争就是这样,天理人伦是用不上的。今天的南通先有儿子,妈妈还没有出世。”
三泽略一沉思:“你是说自治已有成就?没有娘的儿子,虽属怪胎,但有自治也是不错的。使中国自治力量发挥至极致,即能维持一定程度之治安,有农村大众之协助,清乡可期达成。匪共在反清乡作表面活动者,是一种非兵之民,此为目前清乡工作中急欲加以肃清者,其意义极堪重视。市田君,你之所谓儿子者,又指哪呢?”
市田:“皇军有反共自卫团,是遍布乡下的一种民间自卫武装。各地自卫团以‘游击对游击、‘分散对分散、‘便衣对便衣,击破共方之策略……”
65.洪山某瞭望台
火把点燃,筛响铜锣。
“自卫团”一片哗然:“新四军来了!”
一团丁指着一小队“新四军”:“这帮笨鬼子,装得也不像呀!”
另一团丁手持铁耙、鱼叉:“管他像不像的,打!”大声喊道,“新四军来了,攻!”
团丁们擒获几名日军,一顿痛打。
日兵被打得头破血流,啼笑皆非:“自卫团的,好来兮、好来兮!”
66.某村
自卫团在攻打日军冒充的新四军警卫团。
一日兵狼狈不堪:“住手!住手!我是你们的王团长!”
自卫团丁:“谁的王团长?就打你王团长!”
日兵讨饶:“打错了!打错了,我们是皇军!”
自卫团丁:“你早不说皇军?现在腿折胳膊断的。还得找担架,皇军得犒赏我们草鞋费!”
67.日军兵营
三泽大佐备感沮丧地伏在桌上。
伪清乡指导员胡树藩慌忙而至:“太君太君!”
市田上前甩手两巴掌:“支那刁民,慌什么?什么事?”
胡树藩缩回脑袋,强打笑颜:“太君冤枉。咱们派出的皇军,有被自卫团打伤的,还有被自卫团打死的。”
屋外成大溜担架陆陆续续前来。
自卫团老弱残兵喊着讨要说法。
“自卫团是后娘养的,不发武器!”
“鱼叉、钉耙打不嬴新四军!自卫团罢岗罢哨!”
“新四军武器先进,发我们一根‘歪把子机枪!”
68.屋外
市田走向担架。
一“自卫团”老弱残兵:“自卫团出手太狠,把‘警卫团的王团长打成重伤。”
担架上,一个看似地道的东南农民,身穿对襟蓝布衫,头上扣一顶大草帽,胡茌篷里篷松。
市田上前扯掉假胡子:“混帐王八蛋,哪里是‘警卫团,他是皇军!”
老弱残兵:“自卫团忠于皇军,皇军给我们发枪!”
市田伸手一试鼻息:“死了!”
胡树藩:“不发武器,自卫团会添乱的。新式秘密武器‘歪把子机枪,皇军考虑,是发呢,还是不发?”
市田又甩手两巴掌:“混帐!”
69.如东苴镇
苏中军分区司令部,几个新四军干部在闲聊。
平民将军陶勇颇有兴致地说:“日军秘密武器‘歪把子机枪?缴来我看看!”
70.长江边日伪据点
竖河上,一桥横贯东西,桥堍值岗哨兵是曹丙宇伪保安大队一中队的喽罗。
“自卫团”阚大卫、国防、鸭肥、连锁、丁年侯、登牛一行推车、押车(小土牛)经竖河桥。
带队郭猩猩彬彬有礼:“自卫团。”
哨兵将一行人上下打量:“不熟,不熟,敢问……”
阚大卫伸开食指,大草帽向上一挑:“双重‘派司。曹县长有信给你!”
哨兵将信揣进衣袋:“哎、哎。”
一行人通过。
71.日军警备队驻地
日军岗哨栅栏前,一日兵横枪当门一拦:“不准进,回去!”
郭猩猩上前作揖:“我是郭保长,老熟人。”
日兵:“他们的,什么人?”
郭猩猩:“自卫团的,协助皇军打新四军的,给皇军送柴火来了。”
日兵:“柴火,统统的搜!”
郭猩猩回头招呼:“自卫团!车上捆扎的芦柴松一松,皇军要检查!”
日兵例行公事般地搜索一遍:“统统的去!”
72.警备队兵营
营房前空地上摆着两桌酒席,警备队日兵大吃二喝,兴高采烈。
郭猩猩手提长衫下摆,一溜快步道贺:“太君!今日是中国中秋节,昨儿个我送来的节礼猪肉、河蟹,太君享用没得?”
小队长沟口眉开目悦,双手一招:“侯桑(先生)!”
柴车在酒桌前停住。
鸭肥、丁年侯等伸伸懒腰,斜靠着柴火打盹;
国防向阚大卫丢个眼色,示意情况有变。
郭猩猩与沟口唠家常:“鬼军过吾国中秋,来了不少客嘛。”
沟口:“是的,是的,中国的传统节日,我把日本同乡请的几个来。”
郭猩猩:“唷,十多个还不止嘛!”
沟口:“十多个,十多个。”
国防拿出“三炮台”给鬼子散烟,嘴上叼一支,走向伙房找火柴。
鬼子以示客气,侧身任他从两桌酒席间往里走。
郭猩猩:“不晓得皇军来了许多客,昨儿个我送的礼包够不够哇?”
沟口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棺材里伸手,可懂?”
郭猩猩:“懂、懂,‘死要,多多益善!”
73.日军营房
三厢院落,东侧一排面西两间瓦房,南头是伙房,北头是兵器室。
兵器室东壁枪架上整整齐齐摆放七八支步枪,靠北墙一条阔凳旁蹲着一只“哈巴狗”。
国防出现在兵器室。
74.兵营前空场
郭猩猩眉飞色舞:“太君,吾国的中秋,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说起来太君前所未闻呢。”
沟口吃着月饼:“唔?”
郭猩猩:“中秋吃月饼,还有一个神话。”
沟口诧异:“什么神话?”
郭猩猩:“羿弓射日。”
沟口:“不懂,不懂。”
郭猩猩:“上古时期,天地蛮荒,上有十日并出,植物枯死,下有猛兽毒虫横行,为害民生。圣帝尧命后羿为民除害。羿背着弓箭,上射十日于九天,下除毒虫于洞庭,天下乃得安。”
沟口:“这于吃月饼也无关哟。”
郭猩猩:“太君听我说。后羿有个妻子叫嫦娥,后羿性暴烈,常虐待嫦娥,嫦娥不堪忍受,于八月十五日偷吃灵药,毅然离开人间。民间十分同情嫦娥,就在每年八月十五日供奉月饼,遥祭嫦娥。”
75.兵器室
“哈巴狗”躺在一旁。
国防掀开崭新的绿帆布罩,一挺“九六式”机枪呈现出来。(歪把子)
机枪抱在怀,国防有些丧气,自语道:“有枪没弹夹子。”他四处搜索起来……
76.兵营前空场
郭猩猩与沟口唠得正热火:“过节啦,有吃有喝还不圆满。今儿个我派自卫团几人送柴火来。”
吃喝的日兵交口称赞:“圆满圆满。”
郭猩猩:“吾国汪主席号令自治,自卫团是一家人啦,帮鬼军打新四军。”
沟口:“自卫团的好!有自卫团,才有自治、自卫、自生。”他站起身向阚大卫等人发烟,“自卫团的,太白果!”
阚大卫接烟在手,悄悄将烟掐碎弃地。他在关注兵器室的国防。
77.兵器室
国防还在搜索,他十分焦急。忽然,他眼前一亮,一只弯牛角似的铁匣插在枪尖上。
78.兵营前空场
阚大卫猝然端起驳壳枪发令,撂倒两名鬼子。
柴车旁打盹的鸭肥、丁年侯、连锁、登牛翻身立起,各持手枪射击。
顷刻,酒宴像个捅翻的马蜂窝。
机灵的鬼子钻到“榻榻米”底下,杯盘一通稀里哗啦,残羹剩水狼籍遍地。
佩短枪的鬼子立刻清醒,哇啦暴叫:“新四军!新四军!”
凭籍柴车,阚大卫等与鬼子近距离激战。
鬼子丢下几具尸体,向兵营撤退。
狡猾的沟口背着榻榻米吼嚷:“兵器室!兵器室!”
79.日军伙房
两日兵正抽着烟,忽见国防手持机枪往外冲,一怔。
国防喝令:“不准动!”用力拉机柄,拉不开。
两日兵转向屋角,不知所措。
机枪保险住了,国防找不到机关,便抽出短枪,向两日兵打了两枪,继续往外冲。
80.兵营前空场
自卫团移动柴车,向兵器室推进。
沟口甩掉“榻榻米”,率先冲进兵器室,亡命的日兵全都拥进兵器室取出武器。
阚大卫:“日兵势众,撤!”
81.围墙下
国防与伙房两日兵争夺机枪,国防护住机枪,双方扭打在地。
阚大卫赶来击毙一日兵。
丁年侯随后赶到,从国防怀里抱过机枪,朝大门冲击。
国防仍与日兵抱成团撕杀。
阚大卫:“鬼子杀来了,登牛、连锁解围,掩护国防撤退!”
鬼子蜂拥前来,呐喊:“戴大草帽的,打铁的!”
阚大卫端枪击发,弹尽。
登牛、连锁轻取伙房日兵,掩护国防边打边撤:“大卫,危险!快跑——”
沟口:“不让自卫团逃脱,追!”
弹似飞蝗,阚大卫右臂中弹。
鸭肥殿后:“大卫,你不要命了?短火器已不行了,快啊!”说完,肩上中弹。
两人迅速撤离。
82.野地
自卫团呈散兵线向北撤退。
竖河河坎传来一声呻吟。
阚大卫:“国防?”
国防:“我右腿负伤,走不动了。你们快撤吧,我担任后卫。”
鸭肥:“我们抬着你,一块撤。”
国防:“你自己重伤,别管我,我有两颗手榴弹防身。”
登牛、连锁气喘嘘嘘:“大卫,短枪起不了作用!没完成狙击,反把国防丢下了。国防,腿伤怎么样?”
国防挥挥手榴弹:“敌人追来了,跑慢了,都完。大卫……”
阚大卫:“好兄弟,大伙不忍丢下你。牺牲我自己,也要让你活着。”
国防:“陶司令要看的机枪,我们夺回来了。牺牲我一个,值!”
阚大卫滴下泪来:“闵区长说过,在给民族生存开辟通道时,总是以牺牲自己最优秀的儿女为代价……国防!”
人影幢幢,沟口率鬼子扑过来了。
国防迎着敌人,艰难地爬出两步,接连扔出两颗手榴弹。
两声巨响,遏制了追兵。
83.警备队兵营
周志炎正带领长枪组袭击过来。
火把点燃,锣声、枪声响成一片。
84.野地
鬼子乱了阵脚。
沟口狂嗥:“安乐窝不安乐了,老窝有自卫团!”
日军丢开追击目标,回撤了。
85.职工夜校
工友欢欣鼓舞。
“无敌乡又传捷报!”
“虎穴缴枪!”
“军分区司令员陶勇通令嘉奖!”
秦齐生:“今天,豆铁匠给夜校工友上课!”
阚大卫头戴大草帽,血染征袍,腰插短枪,臂缠绷带,健步走来……
86.复隆茂
汽笛长鸣,工友大罢工。
《江海儿郎》雄壮、铿锵的旋律,在碧空蓝天回响。
血染的江海,
血染的家乡。
烽火连天碧,
全民皆成兵。
人人都喊杀,
处处送瘟神。
哪怕它荷枪实弹灭人性,
江海儿郎同仇敌忾齐协进。
哪怕它把四分区做“集中营”,
江海儿郎团结一人铸铁军。
哪怕它易箦临时求一逞,
江海儿郎众志成城筑长城!
“复隆茂”工友冲破日军警备武装阻拦,势不可挡,涌向“政工所”。
标语上了墙,口号震天响。
“增加工资!”
“吃饭关车!”
“工人生病,厂方支付医药费!”
“维护女工、童工利益,同工同酬!”
“实行八小时工作制!”
如潮的人流中,工友给阚大卫披上一件黑色大衫遮住负伤的右臂。
87.海门国医学院
三间农舍里,一支蜡烛缓缓移动。
鸭肥侧卧在床,由两名学员护理。
烛光反复移动多次,院长贝瑞俊微微支起身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全看他的运气了。”
乡医李天象:“是我抢救不及时?唉,雷弗奴尔、百脓清已用完,仅用淡盐水作清创处理。”
贝瑞俊:“学院是一所教育学生攻读医书的学府,所有医疗器械和药品仅能应诊小疮小疖而已,没有高效治标的西药消炎。我又是国医内科,不善治战伤,看来抢救工作十分艰巨。”
李天象:“凭着贝院长博大精深的国医学术,定能挽救鸭肥的生命。”
贝瑞俊点头:“唯其如此。”
88.乡间僻道
贝瑞俊与阚大卫缓缓行来,阚大卫右臂悬在胸前,颈上吊着绿色绷带。
贝瑞俊神色凝重:“丁年侯伤势较轻,子弹从后背肩胛骨上缘贯穿而出,没有骨折,弹孔光滑。”言罢喟叹一声,“鸭肥就不同了,子弹从左前胸穿入,弹痕难以察觉,带爆破功能的子弹,却将后背炸了拳头大一个新鲜伤口,好在未伤及心脏和肺叶,若不然,就很难说转移治疗。”
阚大卫:“隐蔽治疗,小屋通风极差,气候又热,担心会诱发感染。”
贝瑞俊:“雷弗奴尔、百脓清清创,对重病患者效果不明显。伤口引流不畅,体温猛升,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鸭肥的生命,要依仗我手中的一把草了!”
阚大卫感慨万端:“拜托了。贝院长经历了炮火的血腥和风风雨雨的考验,辗转万里回苏中办学,为的就是救死扶伤啊。”
贝瑞俊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泪流满面。
89.南通基督医院(回忆)
钟声中,医院人员在院子里集会。
美国院长海格尔:“日军进攻上海,不日将到达南京,作为畿辅前沿的南通,是敌伪和新四军争夺的要冲,我们的医院危在旦夕。”他看看大家,“现在马上组织救护队,集中进行救护训练。日机空袭时,所有员工均穿黑衣,慎勿暴露目标!依照国际公法,教会医院作为非交战国的财产,可保无虞。为避免日机误炸,在医院大楼顶上,砌一幅与楼顶等同的美国国旗,作为标记,并用油漆刷新!”
90.南通城
日机从东南方向俯冲,飞抵唐郢又折回东南,在白渡桥丢下炸弹。
91.基督医院B号楼
女病房,美籍护士麦瑟文喊道:“不要跑,换上黑色旗袍。现在是紧张的时候,要照顾好病员,准备防空救人!”
92.基督医院楼顶
漆刷美国国旗的四名中国瓦工被白渡桥方向炸弹冲击波震昏,从楼顶坠落。
93.手术室
手术大夫已将病员切开的皮肤、血管,穿针缝合。
护士抬进四名瓦工。
手术大夫:“现在已不能手术,转送病房。”
94.基督医院
日机低飞盘旋医院上空,丢下三颗炸弹,一颗丢向医院食堂,一颗落在医院北门马路上,一颗燃烧弹投在病房大楼四层阁楼,穿透三层楼。
病房大楼药房烟火滚滚,弹片瓦片横飞。
厨房、营养部房屋倒塌。
电杆折断,电线散落地面。
医者、伤者号啕不绝,死难者骨肉、血衣飞溅到百米远的树梢上。
95.基督医院C号楼
外科病房,美籍护士凯丽在烟火中来回救援病员,高喊:“中华民国万岁!打倒日本军国主义!”她脱下袜子,为伤员包扎。
几名护士守护马路,不让路人接触坠地电线。
社会服务部护士,从楼下A号病房背出两名伤员。
楼上有儿童呼救,凯丽扛着梯子,爬上二楼晒台,冲向火海,背出半身上了石膏的呼救儿童。
被服房护士撕破被单,结成长绳,系上窗格,被困女病员得以逃生……
96.马路上
车笛长鸣。
到处是急救车辆、救援人员。(回忆完)
97.乡间僻道
贝瑞俊老泪纵横:“日机轰炸时,我正在国医科查房,紧急状态,眼镜丢失,被两名护士牵扯着逃生。教会医院被炸,我就由‘教会转入南通学院医科,延续我的医职。鉴于局势危急,学院生存无望,校方上报江苏省第四行政区联防指挥部。国民党当局发出指令,学院迁往大后方。医科奉命去扬州。”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医科在扬州组建重伤医院,救治600多名从前线陆续送来的伤兵。不上两月,日军兵临城下,扬州又呆不住了,上级又命令转移。师生们将全部医疗器械及部分药品装进大木箱,雇了十只大木船。有200名伤员不能带走,瞿科长令部分学生把伤员送去镇江。”贝瑞俊脸呈一丝迷惘,“偌大中国,哪是一片静土?贵阳也非莘莘学子安身立命之地,震惊中外的‘二四大轰炸,师生行李被炸,生活用品没有了。师生又长途跋涉到重庆。重庆是国民政府陪都,是我们这次转移的终点,告别动荡的环境,学子也能安于学业了。”贝瑞俊明媚的心境又笼上一片阴霾,“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时隔不久,在南通师生上课时,常有一些来历不明的浪人、流氓前来骚扰,经历数次后,瞿科长才重视起来,最后查清是镇江‘医政的排挤。重庆又呆不住,学生学不成,教师教不成,路在哪?”镜片蒙上一层雾,贝瑞俊擦拭眼镜,“后来,瞿科长找了西安的西北联大西北医院,1940年初,医科在西北联大落户。”贝瑞俊感慨万端,“南通医科,数年间辗转祖国东南西北,行程万里,最后才有了家。一晃又数年过去,一则新闻,又一次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1943年,延安《解放日报》刊载一则特大要闻,苏中区党委、苏中军区粟裕大将军发布《反清乡紧急动员令》。苏中吃紧!海门吃紧!苏中南通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在海门,我要在海门办一所‘国医学院,培养抗日人才,为抗日服务……”
远处传来幼稚尖冽的叫喊声:“找来了!找来了!”
二人抬头看去。
坝径头草路上走来一老一少祖孙俩,小孙子扯着老奶奶卖力赶路,小脑袋像个蒸笼,大汗淋漓。
“贝先生!”老者斑斑银丝飘散,大襟长夹衣敞着纽襻,黑戴头布搭在肩头。
阚大卫、贝瑞俊快步迎上:“童奶!”
童弢气喘吁吁:“十万步草荡……”
贝瑞俊不解地:“唔?”
阚大卫:“抗战以来,草荡是兵站老根据地,是洪山区委和新四军的秘密驻地。闵区长让商人办理的军火,童奶家是军火转运站,许多械弹还没运走。”
童弢:“鬼子饭塚、松甫两路夹攻,闵区长跟松甫鬼子在石灰窑开战了。”
阚大卫取下童弢肩头的黑戴头:“童奶,大襟长外衣借我一用?”
98.十万步草荡
东、南、西三面有河,河南是十万步草荡。
饭塚带着50余个鬼子,胁逼村民徐广寿带路,推推搡搡,走走停停,逼近大草荡。
饭塚:“你的大大的新四军?”
徐广寿摇头:“不懂,不懂。”
饭塚:“我的相信。只要你说出共产军新四军驻地,皇军大大的赏!”
徐广寿:“啥嘎(什么)呀?”
一个三角脸鬼子用枪敲着徐广寿的脑袋:“带路的!不带路的,打死你!”
99.草荡边缘
一块玉米地里,阚大卫捏把汗,心声:“徐广寿能顶住吗?他若招架不住,供出童奶,鬼子搜出军火,后果不堪设想……”
鬼子慢慢走来,距离阚大卫仅30米。
阚大卫突然挺身站起:“鬼军,你的嘎!”(俚语:在这儿)
饭塚扭头,见是位老太太,没理睬。
三角脸鬼子窜出两步,奔向阚大卫,阚大卫手中的驳壳枪响了。
一个酒槽鼻鬼子喊道:“游击队!”
阚大卫的驳壳枪又叫响了,弹无虚发。
阚大卫又一声大呼:“共军在这儿!”
鬼子惊惶失措,一阵骚乱:“青纱帐!”
阚大卫拔腿钻进玉米地:“饭塚,送命嘎!你的嘎!”
饭塚推开徐广寿:“共产军,统统的消灭!”掩杀过来。
100.新北村
“抓呃,共产军!”
日军便衣宪特机动队杀声一片。
被追击的少妇,凭着青纱帐掩护,东躲西藏。
机动队跟踪追击,钻入青纱帐。
101.独屋
青纱帐中,凸现茅屋一角。
徐心怡突然旋风式闯来:“大爷救我!”
农户单门独院,主人汤回忙着整理陈年芦柴,靠在房檐上已捆扎的一个个柴个,一溜排开。
汤回:“遭遇鬼子了?”
徐心怡:“你的屋能让我躲一躲吗?”
独屋低矮漆黑,汤回迟疑一下:“呣……来吧!”
102.青纱帐
“嗖嗖嗖”“嚓嚓嚓”,不时传出零星的枪声。
鬼子在搜索。
103.独屋
宪特队闯来。
头目栗屋:“老儿,女共产的来了没有?”
汤回:“从早到晚忙乎。啥嘎?”
栗屋:“八路的干活!”
汤回:“搞不懂。”
栗屋:“搜!”
宪特队窜进独屋,灶膛、破衣柜,上上下下搜索一遍,破衣杂物弃置一地,一片狼籍。
汤回摊开两手:“太君,你积德,看把我的屋搞的那个样!”
靠屋檐立着半圆状一摞柴个,栗屋看了看柴个,下巴一抬:“八路的,有?”
汤回:“赶明儿,集上做贸易,芦柴换盐。”
栗屋用刺刀捅着柴个:“你的,刁民!”
汤回:“八斗谷子,换一斤盐;一担芦柴,才八毛钱。”
宪特队满园里乱窜。
104.饮水沟畔
“独眼龙”高木高声喊着:“共产军!共产军!”
水塌上,一双女鞋。
鬼子狼奔豕夺:“在那,在那!跑啦!”
105.独屋
栗屋:“共产的,往哪跑了?”
汤回:“奈(那)有共产,准往南灶跑的,那里常有游击队的渡船出没。”
栗屋刺刀又将柴个捅个遍:“南灶,追!”
宪特队远去。
汤回手搭凉篷,啐一口:“挨刀的!”逐个搬开柴个,剩下最里面的一个:“姑娘!”他解下柴个两头的草绳,芦柴散开,露出了徐心怡。
徐心怡现着杂乱的头发:“恩公,我叫徐心怡,是海门县立战地中学教师。”
汤回:“没伤着?老朽不留你用茶了,贼鬼子杀回马枪,可危哩。”
106.竹溪
苏大妈腰系围裙,边掌勺边交谈:“贝先生是神医。大卫伤又不重,很快就医好的。”
徐心怡大为震惊:“娘,大卫兄弟……啥病?”
苏大妈:“四分区陶司令号召夺机枪,咱无敌乡民兵虎穴掏枪,陶司令嘉奖了。”
“大姐!”门前突然出现一位“老奶奶”。
徐心怡诧异万分:“娘,这‘老奶奶是谁呀?”
苏大妈端上一碟咸菜炒鸡蛋,走去揭下“老奶奶”的黑戴头布,扒下外衣,是阚大卫。
阚大卫:“大姐回常熟,信息又不通,闵区长常念叨你,以为你在那边出事呢。”
徐心怡:“我也一心惦念着战地中学,只是不巧,常熟霍乱流行,小娃缠身,耽搁了许多时日。”
阚大卫:“小娃如今好了么?”
徐心怡:“四处求医,偏方验方都用完了,万幸,小娃儿保住了,因此……”
阚大卫:“太好了,小娃是革命的后代,长大是国家的顶梁柱啊。”
徐心怡:“在常熟,我是天天急得发懵,一边为孩子着急,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一边担心惠农,四分区形势紧张,每天都有牺牲。”
阚大卫:“闵区长是文化人,有学问,懂打仗,大姐应把心放宽。人生来就有许多沟坎,许多磨难,可世上没有跨不了的沟,过不去的坎……”
徐心怡:“虽说我每每为惠农担心,但转念想来,杞人忧天,大可不必。惠农是富有斗争经验的,一定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惠农童年,读了几年私塾,知晓‘四书、‘五经……”
这时,俊华、俊中赶来。
俊华:“徐老师,抓紧时间用饭,晚饭后就去区政府。交通区站的同志负责安全送达启东。”
徐心怡:“启东……”
俊华:“形势紧张,学校游击教学,不断转移,海门县立战地中学现在启东。”
107.小路
淡月无光,夜雾朦胧。
阚大卫、徐心怡等人在急行军。
阚大卫:“大姐上回没能闯过封锁线。这回再闯封锁线,改道走十万步草荡,虽多绕几十里路,却安全多了。日寇三番五次清剿,扫荡,都在十万步草荡遭痛击。一进草荡,游击队四处出击,鬼子非死即残。”
108.五里墩日军兵营
伪区长金梦雄:“自卫团脑后长着反骨,集体叛变了!”
伪保甲指导员胡树藩:“啥子叛变!自卫团与匪共新四军‘合裤裆尿尿、‘合裤裆放屁,穿一条裤子!自卫团是新四军使出的一招‘美人计,我们看到的‘美人是镜子里面的那一个,就以为清乡成功了,媳妇到手了。”
市田暴跳如雷:“自卫团的统统不信任!自卫团证章统统的收回!”
109.乡政府
阚大卫:“敌、伪高度清乡,各特别区的自卫机构已彻底破产。敌人抓丁、拉夫、收捐、派款,还未出动,我们已了如指掌,自卫团成了我们的情报员。自卫团谎报军情,日伪频频扑空,处处受掣,各村的自卫团成了我们的机动队,自卫团证章可以让游击队自由出入据点……在辅助斗争中,四分区军民逐步走出了困境。”
周志炎:“这一切得力于武装作后盾,‘双减运动在频繁的战斗中有序展开,反‘割青、反‘保甲、反抽丁、焚毁瞭望台,一系列斗争,使一些对日伪曾抱有幻想的财势户、动摇户,看到了人民斗争的力量。”
谷彦伦:“贯彻政策过程中,凡在‘互济运动、‘双减运动中表现活跃、积极退租退息的,我们对他们作了应作的让步,在他们应征的公粮中,给予适当照顾。财势户们表示感激,说共产党讲道理……”
丁年侯、登牛进来,丁年侯一只胳膊吊着绷带。
阚大卫:“贝院长没让你出院啊!”
丁年侯:“没事。大卫,乡政府要给我们开‘工资!”
周志炎笑道:“你俩都来讨工资?”
登牛:“给我们开双份‘工资!”
谷彦伦大惑不解:“什么工资?”
阚大卫笑着说:“怎么给你们开‘工资,不费你们一枪一弹,你俩要给我开工资!”
几句话说得大伙都懵了。
登牛:“大卫,你贪心?让我们给大乡长开工资,你大卫是不是想贪污?”
这话引发一阵大笑。
阚大卫:“年侯,回去让你兄弟网侯,在两村的夹缝里办个日杂小店,铺底金由志炎、谷会长商酌办理。”
二人走到门口,与进来的一个伪警察撞个满怀。
阚大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伪警察:“福生!”
倪福生:“数年过去了,大卫还没忘掉我‘小和尚?”
110.倪豆腐家园子(回忆)
鼓乐齐鸣,人声鼎沸。
“鬼子金子小队遭游击队袭扰、打击,龟缩海门县市茅镇!”
“关闭多年的扶乩庙,来了四个小和尚。”
“十年相风水,不如作一媒,乡民兵队长阚大卫做了件大好事!”
“巧珍圆房,小和尚影梅还俗,做了倪豆腐家的入赘孙女婿!现在改名叫倪福生了。”
“走,看看小和尚长的啥模样?”
“小和尚影梅,还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父亲跑‘单帮,从无锡乡下到上海拿货,途中遭遇日军,硬说是给新四军办军火,无辜被害,母亲向日军讨要说法,也死在日军之手。”
“影梅孤身一人,流落到南通,狼山大圣寺和尚看他苦怜,收留了他!”
111.倪豆腐家
区长闵惠农、无敌乡民兵队长阚大卫与谷彦伦三人进来。
闵惠农:“福生,我们把‘老万和茶食店老板请来担保,你还不信?”
倪福生:“不愿去警察营,怕今后说不清。”
闵惠农:“伪清乡公署主任张南生,为拓展私人势力,培植准军事力量,自成系统,操纵武装,提出建军,招兵买马,筹建警察营,这正是我们打入敌伪内部的极好时机。你不去,警察营的伪警察都由坏人去当,对我们就更不利,我们的人在那里多一个,就是在警察营多埋下一个炸弹!”
倪福生执意地摇着头。
闵惠农笑道:“这个小和尚倔脾气,认死理。好,这样吧,我们给你写个证明,说明是受民主政府委派。”
铺好纸,提笔一蹴而就……(回忆完)
112.乡政府
倪福生递过当年的证明:“那上面还有闵区长、大卫队长、谷会长的手印。”
阚大卫:“你随盛俊仪的分派所来无敌乡,这对我们太有利了,日军的行踪我们就了如指掌了。”
倪福生:“福生我心向新四军,当不辱使命。那我就回去了。”点头而去。
谷彦伦拉回话题:“丁年侯、登牛嚷着开工资,什么意思?”
阚大卫:“实施保甲统治,推行伪化‘国策,是汪伪政权企图摧垮抗日民主政权的三大法宝之一。日伪兵力竭蹶,随着南灶、柳塘据点拔除,自卫团又遭遇流产,苏北清乡公署主任张南生为对付新四军的严重威胁,给行将入土的清乡招魂输血,在无敌乡又安上两颗钉子,伪警察营六分派所两个排驻进南窑谢开春的园子,伪江苏省实验区苏北分区区长江雄林的伪政工团驻桃湾扶乩庙。”
谷彦伦:“不费一枪一弹,拔除两颗钉子,大卫有何妙招?”
阚大卫:“我们利用敌伪矛盾,南灶港战斗,消灭了据点日寇,又演出一剧‘捉放曹。现在,曹丙宇又可以为我们利用。伪警察营属汪伪系统,六分派所所长盛俊仪是汪精卫伪警察学校培植的高足,伪政工团属国民党县党部系统,伪警察狗仗人势,有恃无恐,政工团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警、政冰炭不同炉。政工团列数伪警察的不是,唆使商家告伪警察的状,官司不断。”
周志炎:“柳塘是曹丙宇伪保安大队一中队的地盘,据点缴枪,鬼子元气大伤,主动撤退。我乡民兵、群众,军民协力,又把伪保安中队逼走,据点拔除。曹丙宇与我们的矛盾也很深呀!”
阚大卫:“数往知来,日寇在无敌乡什么也没捞着,其有生力量,反被我一口一口吃掉。附逆的曹丙宇得揣摩揣摩,前脚跨出去,后脚该怎么走?”
113.京广货店
经理人丁网侯正与“政工团”团丁闲聊。
丁网侯:“伪警察营警丁敲诈勒索,横行霸道,来店拿货从不掏钱。”
团丁:“我去五里墩曹县长那里告过状!”
丁网侯:“你去告,作用不大。本店未开张前,警丁都从五里墩拿货。‘政工团不如联合五里墩一些商家去告,这样干起来声势大,杀杀伪警察的威风!”
来了一名警丁:“拿一盒‘紫罗兰!”
丁网侯打理完毕,警丁没打招呼就走人。
团丁上前干涉,夺过“紫罗兰”:“你要真没钱,我给你掏!”
警丁十分狼狈,上下搜索一遍,摸出一角伪币:“捉襟见肘。包涵、包涵!”
114.扶乩庙
掌灯时分,政工团头目蔡牧民正与团丁议事。
山门内,突然冲进一伙手持竹仗的警丁,他们喊着:“捉奸!”
团丁上前挡驾:“庙里没女人,何来捉奸?”
警丁气势汹汹:“政工团头目蔡牧民,人在否?”
蔡牧民乘骚嚷之机,从庙后围墙逃离。
115.乡政府
阚大卫:“‘捉奸闹剧捕风捉影,警察营处处给‘政工团下不了台,‘政工团吃亏在于没有武器。他们的头目蔡牧民在五里墩一小学女教师家中喝酒,玩牌,女教师是曹丙宇伪县政府姚巡官的老婆。”
丁年侯匆匆赶来:“伪警察太猖獗,在桃湾村马家园,一下捕捉我抗捐民众20余人。其中有一个叫陶杰。”
阚大卫:“此事倪福生已与乡政府通了消息。伪警察惯于兴风作浪,无事生非。我们不妨也来个无中生有!网侯干得不错,在‘政工团广交朋友,要网侯去疏通,让政工团出面保人,说陶杰是政工团的人,到乡下去工作的。”
116.扶乩庙
警察营警丁又一次冲进山门,持枪威吓:“马家园刁民抗捐,‘政工团出面保人,‘政工团是新四军!”
蔡牧民:“说我们是新四军,警察营才是新四军!马家园抗捐,警察营为何把抗捐村民全放跑?”
倪福生:“我们遭遇桃湾村民包围,没法呀,不放人不行。我们不是新四军!”
所长盛俊仪咬牙切齿:“好啊,没王法了,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撤!”
蔡牧民自鸣得意,望着警丁离去的背影:“伪警察无恶不作,为所欲为,这回也被我们慑服了。”
登牛登门:“蔡先生,警察营作恶,‘政工团也没行善呀。”
蔡牧民:“登牛,我‘政工团到乡下工作,行善说不上,作恶是没有的。”
登牛出示一摞绑票:“这是不是政工团作的恶?”
蔡牧民目瞪口呆。
登牛:“‘政工团到乡下敲诈钱财,弄得乡里百姓惶惶不安。桃湾、南窑和周边几个村的乡里医生、有身价的财势户、殷实户,都收到你们的绑票。”
蔡牧民震惊之余,盛怒:“会不会有人冒充我‘政工团,栽赃?”
登牛:“信笺是‘政工团的,信封是‘政工团的,落款是‘苏北清乡特工总署海门县特工组的条戳。”
蔡牧民仔细研究绑票上的印章,不住点头:“嗯、嗯。”
身旁的秘书:“上回警察营警丁来‘捉奸,在我的办公桌上丢失一本信笺,一札信封!”
蔡牧民:“可印章是‘政工团的,是不是你捣的鬼?”
秘书:“拿来我看看。”他接过绑票,看着,比对着,“印章是假的,警察营冒充‘政工团干的好事!”
蔡牧民:“好啊,这下警察营要栽到我的手里!”
117.谢开春园基
这里现在是六分派所。
所长盛俊仪杀气腾腾:“我倒要看看,谁栽到谁手里!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听好,对付‘政工团,警察营武装没用武之地,那就扒庙!”
118.乡政府
阚大卫手拿一迭绑票:“伪警察扒庙,武力逼走了‘政工团,伪县长曹丙宇根据‘绑票案,把分派所长盛俊仪捉起来了,判了三年零六个月徒刑。拔掉‘政工团这颗‘钉子,警察营的钉子,只须扭扭笔头。”
周志炎接绑票看着:“容易,在绑票上添加‘为皇军收捐几字,就可以了。日军并没有派他收捐,日军也没有收到捐款。”
阚大卫:“我们不是在绑票上添几个字简单了之,而是写封信给市田正之、谷会长。”
谷彦伦:“此信由我‘代笔。”握笔气沉丹田。
119.五里墩日军据点
市田在看信。
阚大卫画外音:“市田正之阁下,日前皇军下乡收捐,责民抗捐不缴,谓‘共产之余孽。民实冤矣,有苦难言。自南通警察营六分派所盛君俊仪驻防以来,惠民不足,扰民有余,民生凋敝,市井式微,四方扰攘,鸡犬不宁,民瘼深重,物力维艰,囊空金尽,数米为炊。六分派所盛君俊仪于皇军下乡之前二日,代皇军收捐所数甚巨,达储币两千三百万元。吾贤士乡绅赵星辰、窦七五两条‘黄货被搜去,八旬老翁倪豆腐‘棺材老本一文无存……铁证如山,有案可查。皇军严词切责,盛君纵有包天之胆,亦难抵赖。有无徇情,太君鞫讯,便可水落石出。南窑、桃湾被难村民见证。”
市田阅毕大怒:“曹丙宇的混蛋,快快给我找来!”
120.五里墩
伪县党部一班要员蛰居广福寺。
曹丙宇握着一纸“手令”,徘徊彷徨:“市田什么事?”
候补监委(巡官)姚师龙:“豆乡长派人给市田送信,说盛俊仪案判轻了。”
警察局法官张禹九:“随遇而安。皇军怎么说,丙宇兄只管把头点下去。”
121.日军据点
市田严词切责:“侯桑,六分派所盛俊仪所收捐款2300万是给皇军代理,该案怎么说是‘绑票,判徒刑三年六个月?”
曹丙宇:“有绑票在案……盛俊仪欺‘君罔上,狗胆包天,实属罪该万死!”
市田:“巨款怎么追缴?”
曹丙宇:“这个……卑职克尽厥职,尽力照办。”
市田:“追缴不回呢?”
曹丙宇:“皇军有令,严惩不贷,格杀勿论!”
122.南窑倪豆腐园上
两张酒桌上人们吃得正欢。
倪福生、巧珍夫妇抱出满月的儿子。
倪福生:“各位袍泽,今天是我儿子满月。鄙人略治小酌,水酒一杯,望各位尽兴!”
六分派所伪警个个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舌根团团转:“拿……拿酒来!”
巧珍怀抱儿子:“福生,我再买一排壶‘复兴斋糯米陈酒。”
倪福生执壶挨次给警丁斟满杯:“干!”
伪警察嗷嗷乱叫:“滴酒罚十杯!”“谁的没喝?”“小……小和尚,你滴酒没沾呀!”
倪福生:“我做东请酒,巧珍买酒老半天不回,我还要去看看情况。老张,分派所盛所长叫日寇枪决,副所长你便是分派所掌门老大,酒宴上你是酒司令,你们哪个不喝够,不喝醉,我找张副所长问责!”
张裴巫得意万分:“好的好的!”
豆选乡长阚大卫在张副所长耳边低语数声。
张裴巫酒醒大半,跌跌撞撞冲出门:“谢家园基着火了!”
伪警察像去了头的蚂蚱胡蹦跶。
“这下完了,分派所完了,咱们也好不了!”
“咱们可怎么办啊?”
阚大卫:“莫慌,我已为各位准备了路费。打道回府,与妻儿努力生产!”
伪警察手无寸铁,望着谢家园基的大火,徒叹奈何。
123.单记浴室
鬼子门坂满脸邪恶,络腮胡须,光着身子,从大池间走来收银台。
伙计们赶紧上前恭维:“呦,太君,这边请!”
门坂目露凶光,狰狞可恶,随手丢上一角伪币:“写!”
收银台段柴提心吊胆,搞懵了:“不懂呀……找老板?”
门坂比比划划,直着嗓门:“写!”
段柴走下收银台。
这时,对门店铺的胡先生前来串门。
段柴灵机一动:“胡老板,太君说‘写,请你写个条子。”
胡先生不怠慢,写了张浴室营业时间的条子。
段柴拿着应付:“太君,老板写好了你要的条子。”
门坂穿好衣服,手拿一个汽水瓶子,正待发作。
小伙计流侯示意段柴:当心门坂伤人。
段柴将右手护住胸前,佯作抓痒,左手递条子。
门坂举手扔出汽水瓶,段柴右手一挡,“咣啷”,瓶子砸地,转身夺门而逃。
门坂穷追没追上,返回浴室,嗷嗷乱叫,冲流侯扇了两巴掌,将店内整衣镜砸碎两块,拔出腰间的指挥刀,猛劈收银台:“糊鬼。老板!”
店堂伙计劣头示意胡先生,书呆子胡先生愣了一瞬,拔腿逃离。
门坂又“唰”的投出刺刀,不偏不倚,刺刀戳进收银台一寸深。
劣头:“太君,老板吓跑了,你有事,吩咐我好了。”
门坂抓住劣头往外拖:“扫,统统的!”
劣头拿上门侧的簸箕,用手划拉,把打碎的整衣镜倒进垃圾桶。
门坂丧心病狂:“不是的,统统的吃!”
劣头慌了,点着头,突然跑了。
门坂恼羞成怒,拔下收银台上指挥刀、刺刀,捣毁店堂财物,悻悻离去。
124.小巷
门坂晃晃悠悠地走着。
段流与流侯悄悄跟上门坂,他们俩人手里拿着棍子。
125.桃湾单家园
跑反的人群扶老携幼,牵着牲口,潮水般涌来。
阚大卫赶来。
村民大哗:“大卫,我们遭难了!”
“老天没长眼,鬼子作孽呀,园子没了……”
丁年侯慌忙来报:“曹丙宇派人送信晚了一步,村民来不及撤离。单家园、施家园两个大宅院被烧了,群众被市田鬼子捉去几十个。鬼子门坂失踪了,‘单记浴室老板单际中也被抓进据点。”递上一封信。
126.乡政府
曹丙宇的信在“乡政委员”手中传递,群情愤激。
“鬼子门坂太可恶!”
“要救出几十位乡亲,攻据点!”
“攻据点,我们没硬武器,行吗?”
阚大卫力排众议,大手一挥:“‘柔能克刚,改造地形!”
127.无敌辖区
灯笼火把点燃,全乡6000余民兵手持钉耙、大锹,从四面八方向五里墩推进。
民兵大兵团作战,翻耕大路,拖船拔桥,河下打暗桩,要道埋地雷。
128.五里墩
市田似惊弓之鸟,六神无主:“无赖土著狡猾狡猾,民兵大大的坏透坏透!”
伪区长金梦雄:“太君为一个日本兵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亡羊补牢,为时已晩。无敌乡就似一个‘迷宫,皇军以后下乡要迷路。”
清乡保甲指导员胡树藩:“民兵武器低劣,可武器差有武器差的办法。这招‘杀手锏,一个乡的围困战,在苏中清乡实验区,尚属首例。”
市田拔出指挥刀:“单家园、施家园战俘,统统的死啦死啦的!”
曹丙宇躬身一揖:“太君,一个日本兵门坂的失踪,皇军将遭致无粮、无菜、无水、不能睡的困境,不值。数十个‘战俘,要否开堂审理?”
警察局法官张禹九:“我们中国,读过兵书的都晓得‘穷寇勿追。抱薪救火,火上浇油,若再惹出意外变故,麻烦太多。此案既发,悬案不悬,牵连数十个人,以理不公。是哪个中国人杀了门坂,要弄个水落石出。”
129.乡政府
店堂伙计劣头仍心有余悸:“大卫,单记浴室这回要熄火了。”
阚大卫:“咋能熄火?要照常营业。”
劣头:“段柴、流侯,他俩是主谋。新四军奖励他们每人五块银元,就留在新四军中不走了。”
阚大卫:“店堂伙计一个也不能少,人手不够,可由其他人接充,把门面撑起来。我们有几十位乡亲,还有单际中老板,都关在日军兵营,你关门歇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劣头长叹数声:“唉,大卫说的也是。单记浴室又号‘镇西别业,在五里墩小有名气。平日里商家谈生意,书生会诗友,总爱在大池泡一泡,洗完身,大躺椅上沏壶茶,品着聊着,享受悠闲之乐。店堂服务热情周到,捶个背,修个脚,有求必应,一度宾客如云,生意红火。自从鬼子来了,一泡就是半天,几个鬼子一起来,在店堂比赛砸东西取乐。有个叫门坂的特别霸道,修脚,侍候稍不如意,被他一脚踹倒,我的屁股到今天也挨不得凳。伙计们不敢上班,顾客不敢上门,店堂生意日渐萧条,伙计生计日益困苦。段柴跟伙计们商量要治他,流侯又去讨教对门胡先生。胡先生说,这日本侯太邪了,不来还好,来了就遭殃,如此下去,你们伙计没得出头日子……于是就闹出这个案子。”
阚大卫:“乡政府设法让单记浴室度过难关。”
劣头:“危险是一个接着一个。无敌乡改造地形,五里墩成孤岛,市田鬼子慌了,拿‘战俘出气,要‘清监。好在曹丙宇没让清,向市田奏了一‘本,要审理案子。”
阚大卫:“审理没有问题,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劣头:“是呀是呀,审来审去,还是审到浴室的头上。”
阚大卫:“我这有封信,你捎去,要他们尽量拖延时间,容后计较。”
130.广福寺县政府公堂
伪警察局张禹九法官一拍惊堂木:“王氏,你这个混帐女人,胡说八道,杀日本人的事你怎么懂(知道)的?”
王氏:“哪个说我懂的,我是不懂呀。”
张法官:“你不懂,市田怎么说你懂的?”
王氏:“胡咧咧,说鬼话!”
张法官:“杖30,下去!”
候补监委姚师龙(巡官)将单际卿引入公堂。
张法官又一击惊堂木:“你这个大烟鬼,想发点洋财,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谎报案情,欺骗上司,该当何罪?杀日本人的事,你怎么晓得?”
单际卿:“是我堂弟单际中老板自己说的。”
张法官:“浴室老板单际中说什么来着,从实招来!”
单际卿:“他说不敢上班,是因日本人去了澡堂,才不敢上班。”
张法官:“带单际中!”
姚巡官带进浴室老板。
张法官:“是日本人去了你的浴室?”
单际中:“没啊。案发当日没见日本人去我的澡堂。”
张法官:“不敢上班,此话从何而来?”
单际中:“鄙人没说过不敢上班,可能是我的堂兄听错了。”
单际卿:“兄弟,我没听错呀。”
张法官:“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证据何在?”
单际卿:“真真切切。这话,就似刮风,我又不能当个物件拿着……”
单际中:“怎么不是听错?我倒是说过‘不给上班的话。”
张法官:“不给上班,就是解聘之事。你店堂有谁给解聘了?”
单际中:“收银台段柴,票房营业与账房账目不对茌,差了一千多元,段柴有私挪巨款作案的嫌疑,因此本店下了逐客令,不给上班了。”
张法官:“单际卿,你危害地方,愆扰公安,怎么把‘不给上班,说成是‘不敢上班?阴差阳错,皇军怪罪下来,千万人头落地,你罪责难逃!”
单际卿张口结舌:“我……是这回事吗?张法官,请小孩作证,小孩好说实话。”
张法官:“蹲禁闭,下去!巡官,提红侯!”
131.大牢
姚巡官:“红侯,你不懂不许乱说,到了公堂,只说不懂,再打不能说懂。”
132.公堂
张法官:“板子侍候!”
小红侯:“我真个不懂呀。”
张法官:“红侯,你不懂,单际卿怎么说你懂?”
小红侯:“单际卿说我懂,是为发日本人的洋财!他大烟瘾上来,就乱咬。在监牢里,听说日本侯抓错了人,要放我们回去的。”
133.日军据点
曹丙宇弯腰一鞠躬:“太君,此案侦破了。”
市田怒气冲冲:“讲来!哪个破的?”
曹丙宇一甩袖,袖筒出示《江北日报》。
《江北日报》报下角刊出一帧照片,配发花边新闻,标题:《门坂厌战在南通姚港自杀身亡》。
市田愤然作色:“大和族的败类!”
曹丙宇:“大烟鬼单际卿胡言乱语,谎言相谤血口喷人,险些铸成一桩冤案,该如何处置?”
市田:“快快的,兜了(杀)!”
曹丙宇点头哈腰:“皇军一言九鼎,遵命!”
市田:“侯桑,你的不准‘依口(走)!”
曹丙宇一愕:“太君下令‘兜了,又不叫走,是反悔吗?”
市田:“不是的。还有一件事,一个支那兵失踪,是个烧饭的‘火头军。”
曹丙宇:“噢?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在昨天发生的。”
市田:“他奉了命令到乡下去买鸡蛋。”
曹丙宇:“这个案子皇军交我侦破吧,我是有把握的。”
市田十分高兴:“好的,好的。几日之内能侦破?”
曹丙宇:“皇军宽限两日,案子就会弄明白。不过,太君千万要罢却雷霆之怒,若不然,我就成了你太君的刀下之鬼了。”
市田:“你能破案,皇军确保你的生命安全,破案还要讨价还价吗?”
曹丙宇:“非也。侦破此案,我有一手绝活。太君,你手下有从日本国内新充军来的日本兵吗?”
市田:“什么意思?”
曹丙宇:“我自有用处。”
市田抽出指挥刀,勃然大怒:“支那刁民,找死!”
曹丙宇:“太君有言在先,岂有反悔之理?”
市田:“你的立‘军令状!”
曹丙宇:“我中华是礼仪之邦,决不会伤害一个无辜日本百姓。‘借我一个日本新兵,就是这个意思。我向太君立下‘军令,日本新兵如损一丝毫发,我让部下提头见你。”
市田收起指挥刀:“侯桑,我的指挥刀从不上保险,小心走火!”
134.广福寺
曹丙宇招来候补监委姚师龙,附耳低语。
135.日军据点
曹丙宇与新兵元和夫来到市田面前。
曹丙宇:“太君,我已经破案了。”
市田大喜:“元和君,怎么回事?”
元和夫:“我跟姚巡官一路下乡,在无敌乡兜了一转,鸡蛋没买着,沿途碰上许多支那人,那些人见我是日本人,都骂我是个小强盗!姚巡官对他们说,这个日本人是个“雏儿”,新征来的炮灰,没见过血,在日本国内是中学生!这些人才不骂我了,也不看着我了,我就在那逛,真就看见了那个失踪火头军陈小二。”
市田:“他怎么在那,怎么回事?你问他了吗?”
元和夫:“问了,在据点里,我跟他是很熟的。他说,他去买鸡蛋,到处挨抓,知道他是伙夫,又都把他放了……”
市田:“他为什么不回来?”
元和夫:“他说,人们知道他是和平军,都不卖他鸡蛋,还都要抓他,他怕买不着鸡蛋回来受惩罚,就投了无敌乡政府。”
市田气怒地:“八格……”
曹丙宇:“太君,我说两天破案,现在距两天还早几个钟头。新兵元和夫,毫发无损,如数奉还!”
这时,一个鬼子新兵跑来:“兵营的水井里发现了死狗,发都臭了。”
市田:“到外边挑水!”
船行:“民兵盘查得紧,已有几个挑水的没回来了。”
市田一筹莫展:“皇军无粮、无菜、无水,民兵夜里敲锣、啸狗,不得睡,侯桑,如之奈何?”
曹丙宇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太君,这回我也没有办法。”
136.乡政府
阚大卫:“曹丙宇的信说,市田去意已决……”
周志炎:“鬼子撤走,基干队、洪山区队组织‘欢送。”
阚大卫:“鬼子在正面战场灭亡的厄运举世瞩目,他们在敌后战场垂死前挣扎,会更加残酷。市田撤走五里墩是暂时的,他们还会卷土重来。为了民主政权的生存、巩固,彻底粉碎他们反扑的幻想,下一步我们要采取大行动。”
谷彦伦:“这个大行动,已见雏形?”
阚大卫:“拆市房,平毁五里墩!”
谷彦伦:“市民面临毁镇破家的严峻考验,谈何容易?”
阚大卫:“实施坚壁清野,把市镇搬到乡下去,不让敌人有房住。五里墩市民会谅解,顾全大局。”
周志炎:“有第一步,还必须走第二步。互通有无,市场流通,为民众生活必须,市场怎么办?”
阚大卫:“五里墩一身二任,兼营水陆码头,是粮、棉、渔、盐集散地。日伪一方面大肆搜刮,掠夺战略物资,一方面实施经济封锁和物资禁运。我们则针锋相对,把市场迁到乡下,开辟临时市场,既适应市场流通需要,又让日伪基本生存发生困难。”
谷彦伦:“大卫这个设想好。”
阚大卫:“拆镇破家行动,在市田撤走前,就开始动员说服市民。晚了,麻烦会增多。”
137.广福寺
寺院东壁“平倭碑”,石刻一联:“薄海奉金山,梵宇恢弘千载上;编师扫倭寇,苍碑突兀两楹间”。
阚大卫肃立碑前,曹丙宇等围随。
阚大卫:“此碑所立代,是现存东南最早的丰碑。曹先生,是谁把平倭冢的碑移到广福寺的?”
曹丙宇双手一拱:“日寇猖獗,恐碑碣受损。鄙人嘱属下,从平倭冢移来……哦,‘豆先生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阚大卫:“我特意前来关照一下,日寇进攻在后,撤退在前,你可要确保县党部一班人的安全。”
曹丙宇又一拱手:“鄙人明白,明白。请……”
阚大卫一摆手,翩然离去。
138.老店“荣昌号”
店铺后场作坊,一株硕大的桂花树,矗立于“枣儿红井”旁。
店主沈鼎昌与阚大卫来到这里。
沈鼎昌:“这枣儿红井是专供酿制“枣红蜜酒”的,唉……
阚大卫拍拍沈鼎昌的肩,表示理解。
139.店内
陈列柜中,“枣红蜜”陈酒色泽纯红,清明透亮。
沈鼎昌拿出一罐,打开封口:“大卫,请品尝。”
大卫浅浅地抿一口:“酒味醇和,香气沉郁。”
沈鼎昌潸然泪下:“日寇犯我东南,糟坊多年关门歇业,后场20来号雇员也离此他去。我沈某仅凭多年积蓄,赖以为生。如今老本也快吃完了。”
阚大卫:“我海门百姓,多属外来移民。海门人民不畏艰险,勇于开拓的精神,与华厦民族数千年凝聚的民族魂一脉相承‘枣红蜜酒坊就是开拓精神的具体体现。二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茫茫荒滩。老沈,你要振作啊。”
沈鼎昌:“自高祖沈世达起,‘枣红蜜酒酿造工艺五代相传,将一爿百年老店和附设作坊,办得有声有色,有名有实。‘枣红蜜酒,用本地盛产的糯米作主料,采天津‘小津红枣作甜源,取山西的小麦培曲,精选30多种名贵中草药,汲专用深井‘枣儿红井的甜水,酿制而成。”
阚大卫:“特色就是商机,有特色就有市场。‘枣红蜜确是酒中上品。”
沈鼎昌:“‘枣红蜜入口绵,落口甜,甘润爽口,营养丰富,老少咸宜。且具舒气、养血、温肠之功效,产妇服用,排恶露又舒筋活络,健脾平胃。当年先祖试销投放市场,立刻风靡通海,为人津津乐道,旅外侨胞,视作珍品,馈赠亲朋。‘枣红蜜走出国门,才有一段意大利博览会荣获大奖的佳话。”
阚大卫:“好酒也怕小巷深。‘枣红蜜荣登博览会,一波三折啊。”
沈鼎昌一扫心中雾霾,兴致勃勃:“1906年,‘枣红蜜随张謇创办颐生酒厂的‘茵陈酒同去意大利万国博览会参展。展出之初,‘枣红蜜备受冷落,我送展人员灵机一动,故意在展厅中摔破一瓶,霎时酒液四溅、浓香四溢,立刻招来众多围观者,惊呼‘好香、好香呀!众星捧月,一鸣惊人。‘枣红蜜终于跻身世界优质名酒之林,与颐生‘茵陈同膺博览会奖状、奖章。”
阚大卫:“毁镇破家,是权宜之策。抗战胜利,重建家园,还你一个全新的‘荣昌号。”
140.俞澄如书房
门上一联:笔林有路西厢灯,书海无舟前庭月。
东壁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精致的诗作:墙东杨柳泮水流,黄鸟枝头弄啁啾;月眠楼头迷风俗,还从影里认前游。
老夫子俞澄如对观看诗作的阚大卫说:“大卫,知道这是谁的诗吗?”
阚大卫哈哈大笑:“看落款即知,海门中学名师黄思慎的大作!”
俞澄如点点头:“坐!坐!鬼子清乡,学校居无定所,海门中学举校东迁,师生在鄙舍小歇。吾与黄君十年深交,感情甚笃,游宅后园圃,思慎即兴而歌,留下这首感人至深的名作。”
阚大卫略视居室:“白发侵老境,陋室伴终生。俞老这屋有些年头啊。”
俞澄如感慨系之,不禁老泪纵横:“纵有百把年吧。年轻后生还不知‘海门的来历。吾俞氏宗族,祖籍句容。首迁崇明,新涨沙滩,滩涂广袤。不畏艰难的句容人,含辛茹苦,纷纷前往淘金,一时间人满为患,土地不够用,生计难以维持,一般贫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庐舍狭陋。每届冬令,老弱相率流徙,少壮铤而走险,生计惶惶,社会不宁。有崇明人陈朝玉,海境之民称他是‘田祖,在江北开发。得此消息,崇明的句容人举家迁往垦区,又怕遇不测,多了一份心思,留下部分土地和家产,如打‘回票,崇明也有依托,吾家就属于后者。祖上备上干粮,带着家眷过江上路了,谁知一到垦区,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茫茫荒滩。”俞澄如忽然停下,“唉,老书生不抽烟,大卫,我给你拿烟。”
阚大卫:“俞老,不必客气。你继续说下去。”
俞澄如:“面对困难,凭着崇明人传承下来的开拓精神,凭着与大自然顽强搏斗的毅力,垦荒移民在承佃的土地上住下来,获得生活必须品。他们搭起用一根茅竹做屋脊的‘滚龙厅,开沟挖河,排盐斥卤,蓄淡种青。种青要八九年之久,才改造成熟田。冬天实在无法生活,就回崇明,到春天再进入垦区。如此八九回,垦农到了开生,播种,培植的年份,秋季收获少量的棉花,交租后所剩无几,带上微薄的收入,再回故里。来年春天,再入垦区耕种……吾家五代从教,五代教师世家,全国也不多哦。五里墩这所老宅院,已有百年的历史,这屋、这园、这水、这树、这草,一草一木,都与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我与它结下‘生死交,难舍难分啊!”
阚大卫心情沉重地:“俞老,您听我说……”
141.广福寺
曹丙宇正襟危坐,提笔一蹴而就:“市田既撤……”
142.乡政府
阚大卫一声令下:“拆市房!”
143.复隆茂
汽笛长鸣。
罢工工人呼声惊天动地。
“撤销军管!”
“洋鬼子滚蛋!”
“还我财富!”
“还厂给中国人!”
144.“复隆茂”董事楼
日军警备队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叠印字幕:在声势浩大的工人运动压力之下,驻厂日军警备队汤本求真被迫作出声明:将代管之华方财产交还给合法所有者。警备队与“复隆茂”公司董事会的谈判在这里举行……
145.五里墩
最后一座建筑日军碉堡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146.两窑口
一队日军及和平军在行进。
和平军队伍里有人在发唠骚。
“五里墩是好呆的地方吗,让咱们去接替驻防,不是找死吗?”
“有什么法子?又不敢不去。”
“去了也驻不长远,也得像市田一样给挤走了。”
突然,响起了枪声,前边有埋伏,队伍马上散开……
147.五里墩
推倒的市房上空浓云密布。
登牛从浓浓的尘埃中依稀望见了胸前绷带还未撤去的鸭肥,惊奇地:“鸭肥!”
阚大卫走向鸭肥:“怎么?出院了,伤好了吗?”
鸭肥:“二世投胎!经贝先生90多天精心治疗,闯过一道道生死门,赶上了平毁五里墩碉堡的末班车!”他兴奋地看着拆毁的建筑,问道,“听说,一个叫长岛的日本鬼子来接替市田正之?”
丁年侯:“他还没到呢。我们准备了‘麻雀战、‘钓王八、‘请君入瓮,频频狙击,搞得长岛鬼子晕头转向,长桥至五里墩12里的路程,长岛鬼子走了快一天了!”
148.五里墩
长岛率领焦头烂额的日军、和平军开了进来,部队后面是民夫队和五车粮食。
呈现眼前的是偌大一个碎砖瓦砾场。
长岛怒发雷霆:“哪里是五里墩?”
一伪军:“就是这里。”
长岛呆了一瞬:“无赖刁民刁滑刁滑。撤!”
149.两窑口三角店
晨,日军的临时据点,屋脊站着一个端枪瞭望的日本兵,院内20余鬼子洗脸刷牙。
突然枪声、爆炸声连成一片。
瞭望哨兵滚下屋脊。
院内鬼子惊慌骚动,丢下面巾牙刷乱窜,被点击发射命中,倒在门槛上。
长岛:“土八路的,出击!”
鬼子一窝蜂从三角店后门冲出。
弹雨横飞,五里墩瓦砾堆尘烟滚滚。
150.乡政府
神枪手鸭肥、连锁、丁年侯、登牛等一行返回。
阚大卫:“打得好!打得好!叫长岛知道一下咱们的厉害。”
鸭肥:“鬼子三角店驻军,在筹划在五里墩重筑据点。”
阚大卫:“长岛白天筑,我们夜里拆,待他筑完,天也就亮了。”
周志炎:“神间一天,地上十年!鸭肥从世外桃园下凡来到人间,不知世道已经大变了。”
阚大卫:“说天翻地覆,实不为过。走,我们同去观光‘朝天镇!”
151.朝天镇
朝天市场一派繁荣兴旺,人头攒动,市场设摊、货柜、平台上百个,京广货店、铁铺、药店、饭馆酒肆、茶席店、肉台、副食品店、粮草行、木行、车行、花行、轿行、皮货行、酱园店、灯笼香烛店、书坊、理发铺,不一而足。
集市有武装民兵站岗巡逻,有专人负责管理市场。
集市东西两台话剧正在演出《壮丁狗儿》和《救亡》,南面一台是一台广告剧《衣展》。
各戏台前,人山人海。
《衣展》七八个男演员,身穿各式服装,模仿小姐出场,扭动腰肢、肥臀,载歌载舞,戏场不时爆出掌声和欢呼。
甲:
嗳——
朝天市场卖绸衣,
服装品种多来兮;
面料款式随你挑,
价格公道又便宜!
乙:
时尚华贵又适体,
您老高寿好伴侣;
“八开”领衔风盛行,
衣料考究做工精。
丙:
藏青咖啡大衣呢,
有派头又阔气;
南到北东到西,
不吃亏来包满意!
丁:
直贡哔叽氆氇绒,
雅俗共赏还传统;
质地柔顺见稳重,
之最当数友谊峰!(新疆)
戊:
纤柔婀娜女同胞,
相亲聚会宜旗袍;
线条流畅身段俏,
靓丽飘逸魅力在,
君子好逑小蛮腰……
全场笑声频频。
突然有谁高喊:“日本鬼子来了!”
石塚、冈丸满面笑容,向繁忙交易的市民不断挥手:“我们不是日本鬼子啦,我们大家是同志!”
阚大卫迎上前去:“日本同志!”
石塚、冈丸:“大卫同志,我们看你来啦。”
152.乡政府
房东端上大菜:“我们从朝天市场买回河蟹、鲈鱼、鳗鱼、小笼包子,招待日本同志。”
大家高兴地吃了起来。
石塜:“我们受新四军军部首长粟裕、陈同生同志的委派,于上个月来到四分区清乡圈,在河房、政平开了两个贸易所,以经营生意为掩护,做策反工作。”
冈丸:“经与土墩、黄泥口、沙槐铺据点的日军秘密接触,已有十多位‘同志由我们掩护安全到达解放区。还有一个小队的日兵,接受了我们的帮助教育,想要求得自身解放,正在寻机向新四军投诚,准备和中国人民一起抗击日本侵略军,争取中日两国人民永久和平共处。”
这时,“复隆茂”女工李芷匆匆闯来:“大卫,不好啦!”瞥见石塚、冈丸,有些疑虑,“两位日本同志?”
阚大卫:“但说无妨。什么事?”
李芷:“一言难尽……”
石塚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感谢大卫的招待。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告辞了。”
阚大卫:“也好。有机会咱们再聊。”对门口护送的民兵说,“把日本同志安全送达河房、政平。”
几个民兵:“是!”
阚大卫、周志炎、谷彦伦等人起身与石塚、冈丸握手告别,石塚、冈丸与护送的民兵离去。
李芷:“日军警备队在工厂无条件发还典礼大会上,宣布解除军管。解除军管后的第二天,公司董事会大批裁员,‘复隆茂的工潮又起来了。”
153.“复隆茂”董事楼前
大批被辞退的男工、女工、童工呼声雷动。
“工人要做工、要吃饭!”
“不准无理辞退工人!”
“要求接见工人代表!”
谈判代表、公司代理人、董事会副董事长余厥如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前:“各位工友,‘复隆茂要感激大家!公司自1903年创办、兴业以来,各位为公司的兴衰、生存、成长,生死相伴,不离不弃。今天,‘复隆茂不堪重负,濒临破产,无力支付日寇各项掠夺和勒索。辞退工友,实乃无奈之举,还望工友体谅公司困难……”
工友:“与日军谈判,为什么不与之抗争?”
余厥如:“我们也抗争了。谈判将结束时,日军又敲诈了所谓的‘补贴费,其中管理费147万元,经理薪金213万元,计460万元。如此强取豪夺,甚于盗匪,公司只有一条路,以资抵债。以财产折价偿还……”
154.长江口
江轮“繁昌”号全速行驶。
字幕:“复隆茂”撤销军管后,日军从上海调来‘1627部队,破坏性地掠夺公司的设备和物资。
155.无敌乡政委员会
乡绅赵星辰:“日寇对‘复隆茂实施军管的6年间,仅第一工场四万枚纱锭遭破坏,军管时,‘复隆茂余留资产金额达400万元被掠夺,6年间,‘复隆茂所获剩余赢利全都被日本人拿走了,‘复隆茂生产的棉纱、棉布作为‘战略物资,为日本‘国民生活必需……即使这样,这个战争恶魔在它垂暮之时,临死还不忘将‘复隆茂置于死地!”
窦七五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日寇甚于德寇!抗战之初,‘复隆茂资产抵押给德国人的真相,被日特机关侦破后,德国人在临走时,‘复隆茂支付管理费和经理薪金仅20余万。今天,日寇是460万!”
谷会长:“‘复隆茂是我东南民族工业的‘先躯。公司经历数度兴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各帝国主义国家放松对华经济掠夺,是‘复隆茂的全盛时期。可是好景不长,进入20世纪20年代,各帝国主义卷土重来,残酷竞争,‘复隆茂日趋衰败,转入‘银团维持时期。‘七·七事变后,‘复隆茂再度一蹶不振,跌入低谷……”
周志炎:“让工人有工做、有饭吃,保障‘复隆茂资产的安全,抗击日寇的掠夺,已迫在眉睫!”
阚大卫:“日军‘1627部队,充其量两个小队日兵。从上海兵器厂带来的日籍工人20余,华工30余,属非战斗人员。我乡队与区队协同作战……”
洪山区长陶光源:“兵贵神速!‘1627部队在吴淞登轮,区委就已获悉。日军乘‘繁昌号来,还让它乘‘繁昌号溜,并带上几副棺材回去!”
156.“复隆茂”政工所
潘炳铨、邹平章在密谋。
潘炳铨:“平章,事不宜迟!”
邹平章:“计划已经实施,成立工人总队!”
潘炳铨:“积极动员失业工人参加抗日。库里还存些武器,可都是些‘老爷步枪,子弹大多是翻过底火、弹头有麻点的烂子弹。要不要到天生港兵工厂再购买一些?”
邹平章:“武器好办,购买完全没有必要。”
潘炳铨:“种种迹象表明,驻厂警备队撤销军管,日军‘1627部队登陆长圈港,未接地气便回窜‘繁昌号,洪山武装一举挫败日本人的掠夺阴谋……看来皇军气数已尽,战无不胜不再是神话。我们将来的出路,在于自己有实力。现在和日本人合作,受到重视和重用,就因为我们有一定的实力和办法。假设将来重庆方面胜了,我们拥有实力,不愁没有地位。即使延安得胜,我们凭武装实力和他们谈判,也可讨价还价,万一不行,还可拥兵割据,以待时机……”
157.两窑口三角井路头
红侯拿着刚买的香烟走出小店。
小店南墙头干沟旁,丛密的芦苇上一只挂着一个“粽子”。
红侯走过去摘下“粽子”。
158.乡政府
“粽子”被层层剥开,里面藏着一个字条。
阚大卫看着字条。
李芷慌慌张张跑来:“邹平章叛变了!”
阚大卫:“怎么?”
李芷:“秦师傅昨儿去找总队长给工人总队发武器,他看到邹平章在给日本人写信。”
阚大卫将字条递给周志炎:“这是曹丙宇写来的,邹平章私藏了一些武器。日军‘1627部队虽未全歼,但已赶跑。提醒秦齐生和工人总队警惕,择时而动,关键时刻挫败邹平章的叛变阴谋。‘复隆茂公司副董事长余厥如,此人还有民族气节,设法动员他拖延时间,让日寇掠夺‘复隆茂的资产推迟装船。”
李芷:“推迟装船,日寇还是有办法运走的。”
阚大卫:“新四军苏中军区有海防团,只要海防团在长圈水域完成阵地布置,‘复隆茂资产可保无虞。”
李芷:“全厂员工都为公司财产被日寇掠夺痛心疾首……”
阚大卫:“除了汉奸和附敌的亲日派,凡有良知的中国人,都有一颗民族心。当前任务是保公司资产,刻不容缓。”
李芷:“我去海防团!”
阚大卫:“不用。县委有电台,你和李苑姐妹,去县委,越快越好!”
李芷答应着走出去。
周志炎:“邹平章曾信誓旦旦,投了延安走到底。先前没提及他藏枪的事?”
阚大卫:“新四军东进,国民党地方政权机构职员纷纷逃跑,邹平章是南通城西一区区长纵永魁的通讯员,纵永魁撤离前,将顽区公所所属武器装备交给了邹平章。时至今日,邹平章乘‘复隆茂遭日军压迫濒临破产、失业工人仇敌情绪普遍高涨之机,成立工人总队。工人要武装,这就是他向潘炳铨掏心窝说出藏枪的由来。”
159.“复隆茂”工人棚户区
棚壁醒目处刷满大标语:“当兵要当新四军”“打倒日寇,不做卖国贼”“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总队长邹平章偕潘炳铨款步走来。
潘炳铨看着标语:“嗯?”
邹平章哈哈一笑,来到工人面前:“我还用得着他们宣传吗?公司破产,大家都没饭吃,斗日本鬼子,我搞定了!”
秦师傅举双手高呼:“总队长,说得好!”
工人齐声响应:“打倒日寇,坚决跟总队长走!”
邹平章哭笑不得,又不露马脚:“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工人总队有特殊任务,与洪山区队会师,一起打鬼子!”
工友们群情激昂:“打跑鬼子,还我工厂,工人才有饭吃!”
邹平章:“今天和新四军合作,为安全起见,防止误伤,大家只拿枪,弹夹不填子弹。子弹统一集中到总队部,由后勤人员助送。”
丁年侯、登牛相视无语。
工人大哗:“特殊行动,我们不理解!”
秦师傅:“有枪没子弹,如遭遇鬼子,我们不好还手呀。”
邹平章:“军令如山,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谁像你这乌鸦嘴,尽说晦气话!”
工友隐忍服从,退出弹夹。
160.乡政府
李芷风尘仆仆赶来:“昼夜兼程两天时间,终于找到了县委,王团长、洪政委已经把‘复隆茂的危局报告给苏中军区海防团。”
阚大卫:“陶司令已作出部署?”
李芷:“陶司令深谋远虑,为不使‘复隆茂留守产业工人生活发生困难,使剩余机械正常运转,维持生产秩序,海防团在日寇掠夺财物装船之后,开赴长圈水域。”
161.安顺桥
工人总队轻装行进。
秦师傅焦灼不安,望见走在队伍中的丁年侯、登牛,便快步走到他们身边:“队伍走偏了线。现在咱们就戳穿总队长的投日阴谋吧!”
丁年侯一牵衣袖:“火候未到……”
秦师傅没加理睬,边跑边喊:“总队长,队伍走错了路,安顺桥不去洪山!”
邹平章声色俱厉:“没有错!回到队伍里去,我们是去投靠皇军的!”
队伍立刻停下,惊呼:“啊,投靠皇军?”
邹平章:“哪个敢反抗!”
队伍后面,又一阵大哗。
几个亲日派:“有人逃跑了!”
邹平章:“传我的话,逃跑者,机枪侍候!”
162.乡政府
鸭肥匆匆赶来:“石塚送来情报,工人总队投敌,队伍已开到安顺桥以北油坊口岸……”
阚大卫:“备马!”
163.油坊口岸
河面停着一艘小火轮。
邹平章:“工友听好,工人总队乘小火轮去南通!”
164.路上
两匹骏马像离弦利箭,一路狂奔。
鸭肥:“奔油坊口岸恐怕来不及了,怎么办?”
阚大卫:“我已有布置。去大庙滩!”
165.油坊口岸
工人总队300余人登上轮船,轮舱被挤得水泄不通,工人为争座位相互叫骂,扭打,秩序搅成一团乱麻。
邹平章:“都坐好,谁也不许乱了法度!”
工人依旧我行我素,纷扰愈演愈烈。
丁年侯、登牛拔出手枪,登高一呼:“都下手,将投日的总队长、副总队长给我捆牢!”
邹平章、潘炳铨和几个亲日派在工人重重包围中,如水牛掉井,束手就擒。
秦师傅、连锁一脚跳进锅炉房,喝令:“小火轮往东开!”
船上机工人员惟命是从:“是、是……”
166.三叉河大庙滩
两匹骏马四蹄腾跃。
阚大卫紧勒马缰:“吁——”
大庙滩口岸,小火轮停在河心,甲板上,丁年侯、登牛、连锁、秦师傅向两匹骏马频频挥手……
167.长圈水域
苏中军区海防团筑就一道水上钢铁长城。
日军的55艘铁驳船在行驶,船上装满了“复隆茂”的设备和物资。
前方水面上出现了一道道障碍,将水路封死。
日军船上有人喊道:“水路被封了,我们被困住了。”
168.江边滩涂
驻厂日军警备队暴露在开阔地,手榴弹像冰雹一样横空而降。
汤本警备队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汤本从死亡日兵手中捡回膏药旗,摇旗呐喊:“援兵!援兵!”
169.江边滩涂阵地
阚大卫与无敌乡民兵正在围击警备队。
丁年侯跑来:“大卫,看谁来了!”
石塚与冈丸跑来。
石塜:“汤本已无援兵。东南警卫团远道奔袭,对长圈周边据点实施严密封锁,警备队弹尽援绝!”
冈丸喊话:“汤本,我们是广岛县宇品同乡,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
石塚喊话:“开阔地上,你已成众矢之的、光杆一根!不谋求自身解放,就回不了日本!”
太阳旗东倒西歪,汤本仍在指挥顽抗。
民兵紧缩包围。
阚大卫手持快慢机,喊道:“汤本,击毙你,只在弹指一瞬间。纯朴、善良的中国人民还是乐意看你活着回日本!我们让两位日本同志给你上一课。”
石塚:“和平之路,我们先走了一步。所有侵华日军,只要活着,都要走这条路。只有和平,才有将来。东条英机没有未来。”
冈丸:“人民要和平,民族要和平,世界各国要和平共处。谁引火烧身挑起战争,谁就会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汤本拔出指挥刀,饮刃自刎。
170.复隆茂
董事楼前在开职工大会。
公司总董事长晋冠吾在讲话:“工友兄弟姊妹,‘复隆茂公司从数度生生死死中走过40余年,工友们陪伴老夫一起流泪,一齐呐喊,同声庆贺!抗战胜利日蹴,流亡上海的晋冠吾今天回归故里。我们有新四铁军作靠山,有无敌乡全民皆兵为后盾,日寇掠夺‘复隆茂的55艘铁驳资产一根毛未掉,财产未受丝毫损失。全体工友会有工做,有饭吃!被董事会辞退的工友全部复工!”
工人们欢呼……
(剧终)
[作者简介]
右铭,男,汉族,1954年出生,1992年下岗。主要作品:长篇小说《心灵的雕塑》(安徽文艺出版社),电影文学剧本集《女孩个个好》(2004年)、《红仙女》(2006年)、《红河浪》(2007年)(3个剧本集均自费由香港天马出版)、《我们的游击学校》《义勇乡的基干队》(《电影文学》2014年第3期、第22期)。现在着力撰写《南通革命史》多部系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