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可
山海不可平
◎林妍可
北半球的冬日是悠长的,远而无终的深夜从静谧出落的孤独,阳光倾落下来,比八月灼灼烈日更有一种暖意。大概是在冬日的萧索颓败中淤积了太久的缘故,跳动在油绿草叶上的光斑竟也散发着漫漫真情。只是,古书文言里的冬日无一例外的悲怆苍凉,笔墨下除了偶尔的银装素裹,便永远都饱含着静默凄冷。好在有一些撞破冰皑山岭而来的阳光能让人些许心生感动。
飘荡的、也有些褪色的经幡中,有一棵格格不入的树久久地屹立在冰雪苍茫之中,无谓冬夏。终年不止的寒风吹得他的绿色有些憔悴,阳光散落叶间,星星点点,犹如跳跃的精灵。树脚下的湖泊结冰又融化,又是一场春汛。树定睛在从雪山上冲下来的大小石粒,不住地搜寻,企图在那条发源于雪山山顶最荒凉的冰峰流下的细流中发掘些什么。劳劳无获,辗转千年。
也不知道一只蝉是怎样跋涉到这样的冰原之上的,也许带着看看冬天的愿望。
也不知道一棵树和一只蝉是怎样许下誓盟的,也许存留着长相厮守的向往。
以相遇为始
骄阳不睬,独爱晨光熹微与落日古红。
蝉是安静的,她从不和其他的蝉一样在灼热的酷暑里聒噪不已。她不露声色地收拾了行装,在某天的第一抹惺忪的阳光里,翻山越岭,去寻找她深藏的远方。
树也在夏天,百无聊赖地眺望着天与海之间的罅隙。他的土地一如往常,没有喧嚣纷杂,他也一如往常地听清了冰川上的雪融化的声音。
初夏的风穿越草场的帐篷,穿越四散的马群,挑开浮动在树边的鲜艳唐卡。
蝉是乘在一片绿荷上、踏着苍白凄冷的融雪出现在树的眼前的,像是一粒甘愿被飞鸟衔来、又随意丢弃的种子,却也被善意地放逐在树蜷曲的根须旁。在这终年只有单调灰白的荒原,树终于瞥见了难能可贵的绿色。
蝉把她隐秘的梦想向树娓娓道来,树静默地听着,像听晕染开的晨曦,像听早开的晚霞,也偶尔抖落两片树叶表露出内心深处的共鸣。她向他描绘着南国的灼热与聒噪,他向她比划着雪山的荒芜与凄寂。他们敞开着永无止境的话题,在金光散射时开始,在半月照临时落幕,日复一日,被时间累积的故事丰盈了这个掩埋于凄厉的夏日。
只是,初夏的凤凰花终是要谢了。
清澈的天变得更加高远,冰山上融雪潺湲。暮霭沉沉,树竭尽所能挪出最温暖的地方给蝉以荫庇,然而随着温热的光斑渐次消融在满天满地飘忽不定的风里,蝉翼在秋寒里瑟缩,声音也变得微弱。
总算到了那一天,落日熔金,蝉终究还是奔赴远方,没有湿润的眼眶,也没有不忍放手的拥抱。她予树的,不过是一个渺小的背影与无声的离别。
树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有一些路程,一旦行走就再难止步。她对他手舞足蹈描绘过的未来从不是驻足,而是流浪,而她在月明星稀里允诺的相聚,看似咫尺,却总是回首天涯。
以怀念为经
远树寒鸦,岸草汀沙,满目黄花,几缕残霞。
多少情感,如尘埃般来去,多少相逢,被匆匆写下结局。而今至此,满目疮痍繁华落尽,记忆中的点滴过往竟也是明灭难消,无从送离。
带状疱疹是由潜伏在感觉神经节的水痘—带状疱疹病毒被激活后引起的急性、病毒性皮肤病,当机体免疫力低下、失治误治、皮损面积过大时,带状疱疹愈后容易遗留PHN。现代医学治疗在疗程和疗效方面优势并不显著,同时因病程较长患者可能需要长期用药,而有些药物存在较大副作用,导致部分患者不能耐受而被迫停药[4] 。
蝉告别的时候,有几片树叶哭干了泪水,成了颓败的黄色,散落在地,在离离天风中显得更加憔悴不堪。而蝉依旧是在跋涉,看似无动于衷,就算她知道她的一生无法承担起冬雪的重量。
树再也不是当初那样呆滞地望向右方的地平线了,他咬紧牙关,攥着根须下的土壤,吸食着所有的热量,肆意地枝繁叶茂。他甚至也想去撕裂天空,再攫取已逝的太阳光亮,可只是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透出天外的光亮,也不过是单薄的星星和月亮。
蝉不顾地走了,踱步过微微发烫的午后和喑哑沉重的夜晚, 消失在了茫茫荒原和惨淡苍穹的交界,从此不知其来往,不得其下落。
树倒是用尽了全力,在冷寂的冰原里将周围都营得翠绿,活脱一个为蝉创造的夏天。蝉却没再回来过。
于是,树只能一遍遍研磨,反刍曾经的旧事,遥岑远目,饮尽孤独。
像歌里唱的一样:“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今,树在皑皑里生出了夏天,而蝉是否流连在南国的四季,也终是无从得知。
无终
雨过青苔湿,均匀柔和的白色天光从天幕浸染下来,相遇分离的山河俱裂,天地荒芜,也静默成一道浅纹,不诉悲凉,只是喑哑。
而如今,树在漫长无期的等待里落入凡常,迟暮的风中还残存着一份从容的忧伤,等待他的也终将是遗忘。犹如城南女墙外的老人,望着江岸的苍茫浩荡,不湿眼眶,饮尽高粱。白发皤然,独守门窗。树也是一样,独自回味着过往,承担着悲伤。
他犹似一个守门人,在漆黑的长巷里遥望着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盏马灯,他向往着那片昏黄的灯影,却始终离不开他破旧的木门。那束光亮跳跃着远去,殊不知,她留给守门人的点点星光,黯淡了他的一生。
偶尔,温暖但哀伤的夕阳和三更里灿烂的星河将树执著的伫立剪成无可奈何的影子,留在了没有温度和颜色的深夜里。
偶尔,树也会久久眺望着天空里的那片海,仿佛海的那边就是他等待的从前。
冰封的大地有春水蜿蜒。
又是一年初夏,树更用力地思念,更用力地寻找,即使他可能早就明白,这一切不过徒劳。这一年初夏,不过换来下一年等待的漫漫无期。
树在萧索的风中憔悴也沧桑,而他眼中始终未曾消殒的光亮在某个夜里也清冷地滴落在那浅青的台阶上。这是他选择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一生。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他仰望清冷的星辰,却不知她能否瞥见暖色的灯火。有始无终。
冥灵千载,然蟪蛄不知春秋。
(作者单位:绵阳南山中学)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