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针脚

丁先达

细密的针脚

丁先达

丁先达

1968年出生，22岁开始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作品，创作以小说、散文、杂文为主，《让座》《献上一束达子香》《你的生日、我的祝福》等多篇作品在省、市报纸杂志上发表。

母亲托人捎来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三双圆口布鞋，那是她一针一线做给我们一家三口的。看着布鞋上那一排排细密的针脚，我的泪水在眼圈里直打转。

母亲今年70多岁，一手把我们姐弟五人拉扯大，供我们读书。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每天从生产队收工回来，就忙着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一直到很晚才能睡下。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做饭，把我们要换的衣服、鞋帽、书包摆放得整整齐齐。母亲生性好强，宁可自己不吃不穿，每年都要给我们五个做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她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手特别巧：不能看见吕布，就能画个貂蝉；看到新样式的衣服、鞋，就能做出来。

做鞋时，母亲会找来旧报纸，剪出鞋样，用尺子量好鞋码，在袼褙上打好底样，再用剪子剪好、团边、合底，然后开始纳底、上绳，那一锥锥、一针针的透底、引线、拉绳声，麻绳与锥把发出的磨擦声，至今在我耳边回响。随后，缝帮、圆口、打禤、上帮、喷水、定形，一双针脚均匀、做工精细、形状美观的鞋子就做好了，一点不亚于北京的“内联升”。进了腊月，母亲又开始给我们做衣服，为了不影响我们睡觉，母亲把灯挪到缝纫机前，用报纸做个灯伞，用补丁条系在灯头上，遮住灯光，缝纫机“咯咯”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伴着我们进入梦乡。一到过年，我们穿上母亲做的衣服和鞋，合身、合脚、舒服、漂亮，母亲则站在远处，看着我们姐弟高兴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大家都穿上了漂亮的时装，母亲也不用点灯熬油为我们操劳了。但她经常告诫我们，过日子要节俭，不能大手大脚，除了孩子念书的钱不能省，其他的能省则省。每年，她都要用那只上了“岁数”的锥子，为我们做布鞋。膛底那一行行细密的针脚，有“走红运”“出入平安”的文字，也有“喜鹊登枝”的图案，我把它放到书柜里，实在舍不得下脚。

母亲一直住在乡下，几年前，在我们的劝说下才来到城里，与哥哥住在一起。她的生活习惯并没因环境而改变，母亲的衣服、被褥从来不让别人洗，她居住的房间总是一尘不染。只要有时间，我和妻女就会过去陪陪她，逢年过节，还要在哥哥家住上两宿。母亲拿出多年前为我做的棉被，精心地铺好，又怕我冷，再压上一床。那床被褥已经不知浆洗过多少次，续了多少回棉絮，像木板一样，又硬又沉，而在我内心，却感觉它比我家的“锦缎”温暖得多。昏黄的灯光下，我仿佛又看见母亲鼻梁上托着老花镜，中指上戴着顶针，在被套上横纵不知绗了多少针；我仿佛又听到母亲纳鞋底时“嘶嘶”的上劲声和缝纫机“咯咯”的走码声。那些细密的针脚啊，寄托着她最简单的愿望——诸事顺利，早去早回，出入平安。那一针针、一线线，熬尽了母亲的心血，照亮了儿女的前程。

责任编辑 潘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