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郑心仪

“加入黑手党就好像领到了为所欲为的执照，在我看来，当一名帮派分子比当美国总统更来劲。”这是美国经典黑帮电影《好家伙》中主人公的一句台词。作为影片原型的文森特·阿萨罗对此也颇有同感。厨房里藏着成袋的珠宝、床头摆着一缸白粉、抢劫杀人是日常工作……在电影里，这让“好家伙”们过着奢华的生活;然而，在现实中，这些所谓的“奢华”把阿萨罗送上了法庭。

最近，80岁的纽约黑手党大佬阿萨罗在纽约出庭受审。他被指控在1968年到2013年间犯下谋杀、抢劫、勒索等一系列罪行，其“履历表”上最引人瞩目的是参与了“1978年肯尼迪机场汉莎航空公司世纪大劫案”——64分钟抢劫500万美元（相当于现在的1783万美元）现金和价值100万美元的珠宝，成为美国历史上数额最大的现金劫案，被盗现金至今下落不明。

64分钟的“汉莎劫案”

1978年12月11日凌晨3时12分，汉莎航空的工作人员雷布曼听到公司楼外有动静。他打开门，看到一辆黑色福特卡车停在门口，一个人站在车旁。夜色深沉，雷布曼看不清来人，一边礼貌地询问“有什么能帮你的”，一边向卡车走去。“没有”，那人举起枪，指着雷布曼，“趴下，双手抱头。”

更多的劫匪从卡车上跳下，迅速控制了雷布曼的其他同事，并搜走他们的钱包，威胁道：“有了钱包，我们就知道你们是谁。好好配合，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有个名叫维尔纳的工作人员尝试往后挪动，被枪托砸得满头是血。于是，劫匪们押解着工作人员，进入保险库，找到现金和珠宝的存放处。4时15分，在把40多个装满美元和珠宝的麻袋搬上卡车后，劫匪向工作人员扫射，杀人灭口，然后扬长而去。直到15分钟后，躲在暗处的幸存者才报了警。

由于大部分目击者被枪杀，且被盗走的珠宝和现金下落不明，警方的破案工作一直没有进展。直到1980年，参与劫案的黑手党成员亨利·希尔因贩毒被捕，更多细节才得以披露。

事实上，案发当晚被殴打的机场工作人员维尔纳正是枪手的内应。维尔纳嗜赌如命，在欠下2000美元后，他把一个消息卖给了黑手党卢切斯家族的头目詹姆斯·伯克：德国汉莎航空的运钞机每月会运送大量的美元和珠宝，就存放在肯尼迪机场的汉莎航空公司大楼。

肯尼迪机场是另一黑手党家族博纳诺的一个小头目阿萨罗的地盘，他和伯克交情深厚，俩人一拍即合，共同策划了抢劫行动。根据维尔纳提供的信息，劫匪轻松地躲过盘查后进入机场，分成两批里应外合，轻易得手。

事后，伯克为了独吞赃款，陆续地暗杀了参加行动的其他黑手党成员。阿萨罗不得不把部分赃物上交给家族头目马西诺以寻求庇护。“我们从没拿到应得的钱，我们全被耍了！伯克一个人吞了所有的钱！”

掌握家族权力

虽然阿萨罗没能从“汉莎劫案”中大捞一笔，但他的黑帮事业因此风生水起。此前，他并非家族宠儿，还曾因在分赃时屡次抢占手下的战利品而被降级。也许是这次上缴的赃物起了作用，或是敢于干下这桩劫案的大胆与疯狂博得了老大的青睐，阿萨罗的地位很快得到提升。他还趁机把儿子杰罗姆也带进了博纳诺家族——就像他的父亲曾做过的那样。

阿萨罗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博纳诺家族成员。枪击声、爆炸声、被殴打的惨叫声是他儿时的催眠曲。21岁时，他已精通偷盗、抢劫、谋杀、纵火、勒索，以及如何从警察和检察官手下溜走。他先后被捕21次，但总能很快获释。“他比别人更狡猾。”常与阿萨罗交手的检察官摇头叹道。

在阿萨罗的扶持下，杰罗姆很快成为家族分支头目。1984年2月，阿萨罗父子从联邦快递运送车中掠走了价值125万美元的黄金。之后，俩人又策划了一起运钞车劫案，再次掠走100万美元。阿萨罗一边培植自己的势力，一边通过推崇暴力犯罪获得帮派内部的支持，终于在2013年进入黑手党委员会，掌控了整个博纳诺家族。

对“志得意满”的阿萨罗来说，此时最大的烦恼只不过是野心渐大的儿子不再满足于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们已经几年没说话了。我失去了一个儿子，但这又怎样，谁让他如此贪婪。”他曾私下与老友如此谈论。但事实上，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那便是疯狂与血色的过去并未真正过去。

《好家伙》的新剧本

2013年，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搜查了纽约皇后区的一栋房屋，并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头发、牙齿和一只右手。通过DNA检验后证实，死者是已失踪43年的卡车司机保罗·卡茨。经过调查，FBI发现房产曾为伯克所有，他死后房产被登记在女儿名下。FBI顺藤摸瓜，发现了仍与伯克家族保持联系的阿萨罗。经过近6个月的监视和证据搜集，2014年1月23日，阿萨罗被逮捕归案。

原来，阿萨罗与伯克曾使用卡茨的仓库储存赃物。在一次突然搜查中，仓库和赃物都被警方发现。俩人怀疑卡茨已经成为警方线人，便约他出来见面。1969年12月6日晚，感到不妙的卡茨出门前告诉妻子，如果两个小时内他未回来，就立刻报警。然后，他就消失了——阿萨罗和伯克用狗链子勒死了卡茨，并掩埋了尸体。

被捕后，阿萨罗被关进了监狱，法庭下令不得保释。或许是知道一旦罪名成立，自己将被判处终身监禁，阿萨罗始终拒绝认罪。他的辩护律师麦克马洪也声称将进行无罪辩护，并通过媒体向法庭施压：“这是《好家伙》的续集。马丁·斯科塞斯（《好家伙》的导演）需要新剧本，美国检方就给了他一本。”

在等待开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警方收集了大量黑手党成员的口供，其中包括阿萨罗的表弟瓦伦蒂，“我仍然爱他，但我太累了，每晚都做噩梦。我只想摆脱过去的生活，好好照顾我的家人。”

“不得叛变自首”是黑手党的“七诫”之一，阿萨罗的小臂上就纹有“至死不叛”的字样。但自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加大了对犯罪的打击力度，特别是“证人保护计划”的实施，促使越来越多的黑手党成员转做污点证人。这一维系黑手党的“信条”变得岌岌可危。甚至连博纳诺家族前头目马西诺也在2011年与检方合作，成为美国“地位最高”的黑手党污点证人。

此前，纽约的黑手党声名在外，其中博纳诺、科伦坡、甘比诺、吉诺维斯、卢切斯五大家族更是臭名昭著。有媒体称，阿萨罗走上审判庭宣告了博纳诺家族的没落，或许这也预示着美国黑手党的落幕已为时不远了。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原载《环球人物》2015年第3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