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家接班人

2016-02-22 18:29傅琰东闫文亮
少年文艺·少年读者文摘 2016年1期
关键词:练功魔术小朋友

傅琰东+闫文亮

[人物链接]

傅琰东,男,著名魔术师。出身于中国著名的傅氏魔术世家,傅氏幻术第四代传人,“中国魔王”傅腾龙之子。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国际金融系,是现今国内学历最高的青年魔术师。

他自幼研习魔术,目前为美国IBM魔术师协会会员、中国魔术师协会理事。

他尤其擅长于大型魔术的表演,多次参加过央视春节晚会、元宵晚会。他先后担任央视《综艺大观》魔术主演,多次参加央视《欢乐中国行》主演魔术,又在《大魔术师》中担任导师,是近年来荣登央视舞台最多的魔术师。

我的出身清贫而快乐

在我童年的时候,我的家庭既清贫又快乐。爸爸妈妈教书,每个月收入很少。我记得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凭票凭本凭证供应,好久才能吃上一回肉,但好像绝大多数的家庭都是这样过的。所以没有觉得特别苦。爸爸经常在家和单位表演魔术给我们看,那时好像人和人的关系特别融洽,经常互相串门。爸妈小分队里的学生也像一家人一样。在我幼儿的模糊的记忆中,令我最烦恼的一件事就是别人到我家来送礼物。有一次爸爸以前的同事到家来看我们,送了一盒奶油蛋糕,我一看就特别想吃,因为在那时物资匮乏,一年里难得吃上一回。好不容易等客人走了,我想我们大家就可以吃了吧。没想到妈妈二话不说就拿起蛋糕出门去了。爸爸说趁新鲜给某某某阿姨送去,她正在生病,妈妈想去看看她,正好不用自己买东西了。

后来爸爸的剧团重组,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经常出差演出,而且他们那种演出经常一演就是半年。那时我刚上小学,只能妈妈一个人带我,几乎很少看到爸爸。爸爸不在家,和他的交流就只能靠写信,在我刚学会写信的时候就给爸爸写过一封信。有时放假,妈妈也会带我到外地爸爸演出的地方玩,我打开爸爸的道具箱,发现箱盖上贴满了我的照片。

细想起来,我的第一次表演,要追溯到小学一年级。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很慢。

那时候车总是很少,治安也总是很好。

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经常没时间接我放学。邻居小朋友的家长经常把我一起接走,回到家,我就自己写作业。这一天放学回到家。传达室大爷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傅腾龙!有电话!”

爸妈都不在家,只好我去接了。

“喂,是哪位?我爸不在。”

“哦,我们这儿有个活动,想找个小朋友来变魔术。你会不会变魔术啊?”

“会啊!”

“那好。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到我们宾馆来,我们谈一下,看你演什么节目。我住在华侨饭店。”

“是大光明电影院旁边那个华侨饭店吗?”

“对的对的,我住在某某号房间……”

挂了电话,跟舅公要了一毛钱,我就大模大样地出了门。从我家到华侨饭店,公交车大概七八站的样子。到了站,我很顺利地找到约定的房间。

原来,约我过来的真的不是骗子。对方自称是导演,以前和爸爸进行过合作。

“我们下个礼拜要搞个美术片电影节,想在浦江游览的轮船上办个招待酒会,有很多小朋友表演节目。有唱京剧的,跳舞的,你要是会变魔术,我们也请你来表演一下。”

“好吧,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下来。

“那好,到时候有车来接你……”

旁边另一位老师说:“哦,你家住长宁区啊,我也住那边,到时候把你带上吧。”

演出的事就这么定了。回到家里,爸爸在外地巡演,妈妈有事在忙,我就自己动手翻箱倒柜,开始找道具。找到两样,差不多,就是它们吧!

到了表演那天,我傻乎乎地去,傻乎乎地表演,傻乎乎地回家。表演好像是没演砸,但好像也没多少掌声。也许掌声还是有的,只不过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姑爹徐庄当时是中国电影资料馆馆长,也来参加电影节。看到我一个人在那儿晃荡,姑爹觉得很奇怪。

“东子,你在这儿干吗呢?”

“表演啊……”

那次表演,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导演送我下船时,给了我20块钱:“这是你的演出费。”

1981年的20块是个什么概念呢?当时上海的公交车票价是4分钱,20块钱就是500个4分钱。

不错不错,小学一年级,身价已经很不错啦。

现在的小孩子,哪个家长放心让他自己出门?回想起来,当时社会治安比现在好得多,没那么多坏人,这也是事实。但话说回来,我也不只是胆子大,另一个原因是不懂得拒绝。

你想啊,我是个小孩子,人家是大人,专门打电话找你。如果没有什么很明确的理由,怎么好意思说个“不”字呢?不光是小时候,直到现在也是一样,拒绝别人,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小学时我的学习成绩特别好,每年都是三好学生、大队长。当然我从来没有玩的时间,我的作业都是通过学校课间休息的时间做完的。回到家我就开始练功。但是有个缺点,小时候的我特别内向,不喜欢和人交流。每次最烦别人到我家里做客,因为只要一来人妈妈就会要求我叫人,还要求我背唐诗等等。直到学了魔术以后才稍微有些改观。小学3年级暑假我来北京,那时爸爸应中央电视台邀请录制少儿科普类节目《天地之间》,我作为小观众和另外几个小朋友在一起围坐在爸爸身边,共同录制。可是在20多天的时间里我和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大家都管我叫“哑巴”。

在我大约小学4年级时爸爸就开始有些小有名气了。爸爸是一个特别有才华的魔术师,美术、书法、设计、下棋几乎样样精通。记得第一次上报纸说他是魔坛新秀,那时他已经40多岁了。那时候上海电视台来我家拍了一个纪录片叫做《魔术世家》,录制当天我们家门外拥了好多邻居,连窗户上都站着人。毕竟他们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抬着摄像机来拍摄。我心里特别地自豪。那段片子里还保留我童年时的一些影像资料,有我变小魔术的镜头,也有我跳绳玩耍的镜头。

魔家接班人

表姐徐秋写过一篇文章,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提到家里的一些旧家具,看上去和普通的家具没什么区别,但搬起来却要重得多。小时候不懂,等长大一点才知道,原来这确实不是普通家具,而是暗藏各种机关的魔术道具。

相比之下,我家里这种“怪”东西并不是很多。但随时随地都可能看到魔术,这倒是事实。

比如爸爸有时用空杯子变出来一杯水,有时又空手变出来很多纸牌。看多了,一度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空杯子本来就应该能变出水来……

现在人们老说“琴童无童年”,那意思是从小练琴的孩子没时间玩,童年过得很凄惨。我小时候虽然没练过琴,但从五六岁开始天天练功,跟琴童也没啥区别。小朋友在窗外喊:“傅琰东出来玩!”我只能无奈地回答一声:“你们玩吧……”

当然,爸爸并没有给我规定练功的时间,但我总是在做完作业以后很自觉地练上一阵子。爸爸对我的一贯要求就是,要从小打好基础。小时候练的,不是拿起来就能表演的节目,而都是一些基本功。练功的内容很花哨,有牌,有环,有币……因为手太小,练牌的时候,需要把普通的纸牌剪小才可以。

爸爸是杂技出身,所以我还得练杂技。比较高难的是在鼻子上顶东西,最下面是酒瓶子,酒瓶上放一层玻璃,玻璃上放一个杯子,杯子上再放玻璃,玻璃上再放杯子,手里还得转着东西……还好,看到东西往下掉,我一般躲得都比较快,所以居然从来没被砸到过。

看我从小练功,邻居和我的小伙伴们也都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平时在一起玩闹,我也从来不给他们变,这也不奇怪,一来自己觉得没什么好变的,二来家里总觉得我练得不好,也不让我在外头随便展示。再说,一般的小场合,我还真不去表演,至少也得是个小学生汇演或儿童节汇演什么的。(瞧我小时候就有高追求了……)而且,我那时也爱唱歌,还是学校合唱团的成员,有时有大一点的汇演,合唱团那边也要我撑场子,那魔术自然就演不了了。

其实,练功也不是完全无聊,至少给了我一个可以听收音机的正当理由。

现在的孩子们,有杂志可看,有游戏可玩,还有永远看不完的电视、动画片,不知道他们还听不听广播?我只知道,在我小时候,收音机就代表着高科技。收音机里有孙敬修爷爷讲故事,有小喇叭开始广播,还有《三侠五义》、《隋唐演义》……但是,做作业的时候是不能听收音机的,大人看到了会很生气。但是练功就不一样了。练功是手上的活儿,又不占着耳朵。为了听广播,我一般都很快做完作业,然后拿起九连环或者其他道具操练起来,一边练功一边听广播,两不耽误。

小学三年级,上海电视台的六一晚会,我和一个德国小朋友一起表演魔术。那次表演,爸爸对我的表现很不满意。

我俩的节目名叫“积木上下”。我用空桶把三块不同颜色的积木扣起来。“现在,红色的积木在最下面,我让它上来,它就会跑到中间来。”打开桶一看,红色的积木果然跑到了中间。

“接下来,我让这块积木再往上走。”打开桶一看,红色的积木跑到了最上边一层。

德国小朋友扮演的是捣乱的角色。等我变完了,他就演示一遍,把门子公布给大家。

魔术被当场揭穿,这样的情节估计是观众最喜欢看到的。不过别着急,大家这不都知道门子了吗,那我就重新变一次。这个时候,观众的注意力都在刚才被揭秘的门子上。不过,变第二次的时候,刚才的门子当然不能再用。大家正等着看我的笑话,没想到,什么都没看出来,魔术却再次表演成功了!

表演是在室外,好像是在一个公园里。外国小朋友天生就能放得开,那位德国小朋友的表现非常自然。相比之下,我的表现就拘谨得多。表演结束后,爸爸对我简直是各种的不满意汇集一身。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随着神秘剪影、心灵感应这些魔术的走红,爸爸的名气越来越大。在学校里,我也开始受到一些关注,不过范围很小,连“校级”都算不上。更何况,大家关注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会变魔术,更主要的是因为我有个“名人”爸爸。

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也可以算是爸爸的崇拜者。有一次,好像是因为作文没写好,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我。批评的中心思想就是,我这个样子和爸爸的光辉形象差距太大,简直不像是一家人。

——“傅琰东,你自己看看,这像是你写的东西吗?”

——“你父亲那么会表演,魔术变得那么好,还那么会写作,我非常钦佩他!”

老师甚至模仿爸爸在心灵感应节目里的样子,来了一句“这是什么?”……

好吧,好吧,总之一句话,我得向爸爸好好学习才行。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但在那个时候,我的心思真的不在学习上。原因在于,几个月之前,我跟着爸爸组织的表演队去日本演出了43天,既赚了不少钱,又大大地开了眼界。

这40多天里的经历太丰富,让我开始对魔术这个职业作认真思考。我在想,干魔术这一行原来这么好,那我还要不要继续上学呢?

那是1991年的事。当时在日本新潟举办了一个很大规模的中国商品交易会,其实是纯粹的做生意,中国的食品、中国的丝绸、中国的书画、中国的艺术品,什么都有,就是跟魔术扯不上关系。但主办者为了制造气氛,专门开辟了一个展台进行表演。又因为展会的主题是中国商品,最好请中国的剧团来表演。这样一来,上海魔术团接下了这个单子,爸爸就是执行人兼代表团团长。

这个代表团的名义是“中国青少年魔术杂技团”,成员都是16岁以下的孩子。我那年刚刚16岁,作为魔术演员。爸爸又去河南找了6个练杂技的孩子。

第一次出国,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水果味的可口可乐、小房子形状的牛奶盒,那时在国内根本没见过;还有咬起来嘎巴嘎巴脆的饼干,也是第一次见到,跟现在的旺旺雪饼差不多吧……

作为主要演员,我的任务是每天演两到三场,每场20分钟。

不知道大家对20分钟的表演有没有概念?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举几个例子简单对比一下:1.央视春晚的魔术节目,以前一般是三分钟,现在长一点,但也不会超过7分钟;2.我现在出去搞商演,每次亮相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就是20分钟。

那个时候,我的表演是很粗糙的。这个粗糙,说的不是技术,而是表演的感觉。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来也会诌”。我当时的感觉正是如此。小时候练魔术,完全是照猫画虎,爸爸怎么指导我就怎么练。再巧妙的魔术变出来,自己也体会不到其中的奇妙之处,就好像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次表演,我的节目主要是变牌和九连环。小时候练功的基础不错,爸爸又突击帮我排了三个月,做成了比较成型的节目。但表演起来仍然很机械。比如,变缩小纸牌的魔术,变完了也不知道好好显摆一下,只是随手放在一边;大扇子变小,小扇子变大,额外的动作就是拿起来假模假样地扇一扇。

合音乐?变魔术还要合音乐?背景音乐爱唱啥唱啥,我变我的,跟它没关系!

这样的魔术,除了技艺上还有点儿吸引力,估计看不出什么舞台美感吧?所以,每场20分钟的演出,对我来说并不是享受,而是一种负担。

但总体来说,就算加上表演这种“苦差”,在日本的那段时间还是很快乐的。

当地人对我们这个代表团很友好,经常有日本公司的社长带着员工前来慰问,来的时候带很多小点心。

拿到点心,我们得严格按需分配。最小的小演员只有6岁,“你饭量最小,拿一块!”还有7岁和8岁的,“你,你,还有你,每人拿两块!”我年龄最大,饭量最大,拿三块……

有一天,组委会通知我们,有一位县知事要见见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知事是多大的官,但有一点很关键,来通知的人说了,要我们穿最好看的衣服,“会送你们礼物的哦”。

我们都很激动!

大家就穿得整整齐齐的去见知事。知事很热情,讲了很多话;好不容易都说完了,告诉我们:结束了!

哎,不对啊,怎么就结束了呢,不是还有礼物吗……

——礼物太大,怕你们不好拿,先放车上了。

果然,好大的盒子!印刷很精美,盒子很气派。打开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

我们要的是玩具!是点心!可盒子里的东西,就像是块布!

有人给我们解释,说这是手工编织的杯垫,也是当地很有名的工艺品。

为了省饭钱,爸爸和生活老师也总结了很多经验。

出去吃饭太贵,爸爸一狠心,买了一只日立电饭锅,折合人民币得200多块!锅很小,生活老师每次都要煮四五锅饭才够。日本蔬菜很贵。生活老师就专门买那些刚刚过了保质期的蔬菜,其实质量并不是太差,但价格却能便宜很多。光吃菜也不行啊,老师还买了很多鸡腿。一看,也是刚过保质期,便宜!那40多天里,我们算是过足了吃鸡腿的瘾。

我在日本期间的唯一一次主动购物,是买一把透明雨伞。这个雨伞好啊,它不影响视线啊,人躲在里边,旁边的东西还能看得一清二楚,安全!另一个原因呢,咳咳,是因为这样的雨伞当时在日本很流行,而国内根本没见过。

回国以后,我和爸爸把节约下来的生活费都上交给妈妈,两个人加起来12000块人民币。除此之外,我就天天盼着下雨,好打着那把透明雨伞出去显摆。你还真别说,那个回头率相当的高!

在日本期间还交了两个笔友。

有一天,我正在后台休息,突然前边有人指名道姓来找我。这可怪了,我在日本哪有什么朋友?出来一看,是两个日本女中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我的名字,送给我很多日本特色的纸工,要和我交个“笔友”。

前面说过了,我不大会拒绝别人。再说,笔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理由不同意吧?

双方语言不通,她们不会中文,我又不会日语。还好,大家都会一点磕磕绊绊的英语,在翻译的帮助下各自留了地址。等我回到上海,她们的信早就到了。

给她们回信可就麻烦了。我对自己的英语缺乏信心,得先找班里英语好的同学翻译她们的来信,然后请同学按我的意思用英语写好回信,我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抄下来。不过班里集邮的同学倒是很高兴。那个时候,外国邮票还是很稀罕的。每次收到笔友的来信,我就把邮票剪下来,刚一嚷嚷:“谁要谁要?”早不知被什么人抢走了。

从日本回来,我的心思就变野了。但首要的问题并不是要不要把魔术当职业,而是高二第一学期要不要留级的问题。我初中上的是普通中学,升高中时考进了市重点。班里一共48名同学,我入学时只排到31名。我们去日本是4月初,回来已经是5月中旬,一个半月没学习,眼看6月底就要大考了,妈妈担心我跟不上其他同学,建议我留一级,减轻点学习压力。

什么?留级?我可是个好学生,怎么能干出留级这么丢脸的事……留级事小,脸面事大。我故作轻松地说,先考考再说呗。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我拼了老命使劲补课。还好,毕竟有深厚功底做支撑,大考成绩出来,考了全班第27名。妈妈一看,哟,不错不错,不光没退步,还前进了四名。留级的事,当然也就不用再提了。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1993年,也就是我参加高考的那一年。

确切地来说,使我确信自己以后要走上魔术这条路的,正是这次访问日本演出。但妈妈还是心存顾虑,她的意思,是让我踏踏实实上个大学,踏踏实实找个工作,做个小职员就挺好。后来,我和妈妈达成共识:学还继续上,至少要上完大学。以后要不要搞魔术是另一回事,但大学文凭是必须要有的。

但即使在那个时候,我对自己家传的宝贝还是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正有了“我们家的东西原来这么厉害”这样的想法,已经是上大学以后的事了。

(摘自《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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