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2016-02-19/ 第13版面/文化·教育 /作者:本报特约撰稿人 凌晨
LIGO创始人索恩(右)是《星际穿越》导演诺兰的顾问。
雨果的《拉尔夫124C·41+》和刘慈欣的《朝闻道》都有对引力波的描写。
在刚刚过去的一周里,很多人的手机被“引力波”3个字刷屏。这个来自13亿光年之外,仅仅持续了1/4秒的信号,终于让人类感受到引力波的真实存在。尽管科学家耗费百年才拿到肯定答案,但这个被爱因斯坦提出的概念很早就开始以文学的面孔陪伴在人们身边。在科幻文学中,引力波是作家描绘时空运动的想象力工具,尽管大多时候并非主角,但出场频率却不容忽视。可以预见,随着引力波发现带动的全球热潮,相关小说及科普读物将迎来更大的创作空间。
“雨果奖”牵出中外引力波代表作
刘慈欣的雨果奖获奖作品《三体》为国人所熟知,这部小说恰好也是中国科幻作品中正面描绘引力波的代表作。但很少有人知道,引力波在世界文学领域的处子秀出自哪里。实际上,早在1911年,无线电爱好者雨果·根斯巴克就在小说中提出引力波的概念。当时,广义相对论还没有诞生。这部名为《拉尔夫124C·41+》的小说发表在根斯巴克的个人杂志《现代电子学》上。小说中,根斯巴克营造了一个有视频聊天电话、磁带录音机、太阳能和雷达的2066年。那时的科学已经征服世界,从最远的空间到地下深处的每个角落都有壮观的发明,能够满足人类的各种需求。雨果·根斯巴克后来创办了科幻杂志《神奇故事》,英语的“科幻小说”这个词就出自该杂志。后人则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世界科幻文学最高奖项——“雨果奖”。《拉尔夫124C·41+》也成为引力波的科幻奠基之作。
随着科学技术的推进,科幻小说在欧美得以迅速发展,太空成为科幻的重要题材。涉及时空题材时,作家们会很自然地想到引力波。在1953年的英国科幻小说《童年的终结》中,地球坍塌释放出巨大的引力波。这部小说是英国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的经典作品,描述外星人乘坐巨大的宇宙飞船从天而降,给人类带来神秘莫测的未来。看似没有疾病和战争的前景十分美好,然而人类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人造卫星上天,探测器飞往月球,整个国度充满冒险精神。科幻小说也饱含了开拓勇气。1954年,哈尔·克莱蒙特的《重力使命》出版,这是科幻史上最有名的技术类小说之一,也是少有的用引力和引力场做主题的文学作品。小说讲述一枚空间探测器坠毁在麦斯克林星上,这颗行星的最大引力是地球的700倍,最小也有3倍之多,如何取回火箭成为大问题。《重力使命》大受好评后,哈尔·克莱蒙特在1971年写出续集《星光》,讲述麦斯克林星人前往一颗引力为40G的行星的冒险故事。
在美国,拥有天文学教育背景的科幻作家不在少数,有些人甚至是美国政府科研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哈尔·克莱蒙特就拥有哈佛天文学学士学位,他同时还是轰炸机飞行员和中学科学课老师。正因如此,哈尔笔下的技术细节才能做到翔实可靠、栩栩如生。和哈尔相似的还有波尔·安德森。1959年,波尔在他的作品《Wehavefedourseas》中也提到引力波。他曾7次获得雨果奖,3次获得星云奖,还曾担任美国科幻作家协会(WSFA)主席。理科出身的波尔有着坚实的学科基础,笔下的技术细节经得起反复推敲。这种“以理科指导文科”的创作传统在美国延续至今。很多科幻大片剧组中,都有NASA等机构的专家担任技术顾问。
为啥在小说里难唱主角
近两年,美国科幻文学创作出现新的趋势,即“天马行空派”式微,“写实技术派”获得更多话语权。2015年,美国畅销科幻小说《火星救援》风靡一时。这本书的纸皮大开本和电影配套小开本双双登上畅销书前20名榜单。该书在创意上并没有明显的新意,但书中大量精准的技术细节描写却广受欢迎。相比起来,像引力波这样的宏观大概念,反而不易受到作家的青睐。究其原因,科幻小说研究者郑军对《环球时报》说,引力波是自然现象,但不是一个实体或实境,因此不易以其为主角进行深入想象,继而发展出大的故事。
尽管如此,科学界对引力波的探索从来没有中断过。科普工作者经常撰写著作,向公众宣传引力波。《宇宙之海的涟漪:引力波探测》就是中国在这方面引进的国外专著。该书由引力波专家、澳大利亚的大卫·布莱尔与作家杰夫·麦克纳玛拉合写,深入浅出解释了引力波的原理以及探索引力波的逸闻趣事。此外还有美国物理学传记作家玛西亚·芭楚莎的《爱因斯坦尚未完成的交响乐》。该书详细介绍了一代代引力波学者,如何以接力方式执着于升级引力波探测器。2014年的好莱坞大片《星际穿越》让导演诺兰爆红,也捧红了天体物理学家基普·索恩。后者正是此次捕捉到引力波的LIGO机构的创始人,他在科研工作之外身兼好莱坞电影顾问。《星际穿越》中关于引力波的剧本情节有他的很多意见。该片里有一幕场景是主角研究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这些公式正是索恩帮剧组写下的。
中国作家的“引力波激情”
科学界对引力波的重视也引起中国科幻作家的兴趣。1974年,美国物理学家约瑟夫·泰勒和拉塞尔·赫尔斯发现了一对脉冲星构成的双星系统,这一发现被中国媒体广泛报道。中国作家的引力波创作正是始于那个时期。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会长、著名科幻作家吴岩发表于1982年的《引力的深渊》前瞻性地将主题瞄准引力波。文章描写中国邑东山区出现造成飞机坠机的神秘引力源,后发现是由一名科学狂人研制的引力波武器。
提及当时的创作,吴岩对《环球时报》说:“高能物理那时被国家定为八大科技领域之一,包括刘慈欣在内的我们这些60后对引力波产生兴趣,还是源于对物理学的崇拜。”
与越来越关注现实的美国科幻创作相比,中国科幻作家对宇宙和大尺度时空仍然心存激情。科幻作家刘慈欣在他创作于2002年的小说《朝闻道》中,将引力波当作高等宇宙文明记载宇宙大统一方程式的信息工具。引力波作为唯一能在真空衰变后存留下来的载体,进入到大爆炸后的下一轮宇宙,被人类捕获并破译出大统一方程式。在《三体》中,人类更是掌握了引力波广播,从而获得威慑三体星人的手段。小说饱含着对人生意义的终极追问。
涉及引力波的中国科幻作品还包括王晋康的长篇小说《逃出母宇宙》、江波的长篇小说《银河之心:天垂日暮》、谢云宁的《宇宙涟漪中的星球》、肖也垚的《信使》等。在《银河之心》中,引力波强大到能够撕裂飞船,成为可怕的杀人武器。
总体来看,中国作家对于引力波的热情丝毫不亚于欧美同行。对他们而言,想象就是另一个空间的真实,唯一要做的只是将这个真实付诸笔端。吴岩对《环球时报》表示,近两年的诸多科技发展都在更新中国的科幻文学,比如人工智能、VR、生物和基因科学等。他同时坦言,“当今的媒体形式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小说的存在感逐渐减弱。如果说科幻在未来能够获得繁荣,那么主要还是电影、电子游戏、虚拟现实乃至主题公园的繁荣”。▲(作者是科幻小说作家、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