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的爱情

2016-02-18 10:31熊燕
三月三 2016年2期
关键词:媒人小兰衣裳

熊燕

小兰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女。自小兰十八岁起,她父亲就忧心忡忡地时不时检查自家的门槛,看何时需要修补。

小兰是一个从小有主见的人,即使媒人将对方夸成一朵花儿,小兰依旧一边梳理着长长的发辫,一边做出一副“我还小”不谙世事的模样,令媒人又恼又无可奈何。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兰不急不恼的,眼看着同龄的女孩都“鸦雀子(喜鹊)有了窝”,拖儿带女,唯独小兰这里不见风吹草动,亲戚朋友便开始说闲话了。

闲话便是闲话,说说罢了,谁也拿小兰没办法。

小兰二十二岁那年,又有一个媒人给小兰介绍对象,一听“海子”这个名字,小兰就笑了,说:“我认识他,他是个会计。”

“就是海子托我来的。”媒人喜形于色,知道这回有戏了。

次日,海子便和小兰见了面。那天,小兰特意在麻花辫上系了条红色的手绢,走起路来一飘一飘的,飘得海子站在那里,使劲搓着双手,不知如何开口,整个一副“呆头鹅”的模样。小兰扑哧一声笑了,转回头去告诉媒人:“看他一副呆样就知道是个老实人,暂且交往着试试吧。”

那时没手机,没电话,还不习惯写信,所谓的交往其实就是逢年过节,男女双方走动一下。不久,便是端午节。清晨六点,小兰看了看天色可能要下雨,寻思着十里之外的海子要来到,也得十点左右。于是,小兰便决定先和同伴去池塘边洗衣。约莫六点半,远处有一个人背着一把雨伞,急急走来。同伴见了,笑着说:“修伞的来了,我们回去拿伞来补吧。”于是,大家匆匆站起身,眼望“修伞人”。

“小兰!”听到招呼,惊讶的小兰猝不及防,脚下一滑,差点摔向池塘。同伴却哄堂大笑:“原来是海子。怎么还背个雨伞?”

“我怕回去时下雨。”海子老实回答。

“那也用不着背着呀。”

“背着舒服,可充当扁担。”

众人往海子身后一看,又乐了,原来海子的伞尖系着粽子等“礼品”,正在那儿摇头晃脑呢。小兰的脸当下就红了,有些恼怒地责问海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海子又是老实地回答:“早上醒得早,睡不着,就来了。”

这话又引得同伴笑弯了腰。

小兰脸上挂不住,洗衣盆也不拿,抬脚就往家的方向走。

“哎,你的衣裳。”这呆子,竟然弯腰,端起刚才小兰洗的那盆衣裳,急急跟在后面。这次,同伴没有笑,反倒有几分羡慕:“有好几大盆衣裳呢,他怎么就知道这盆是小兰的?”

回到家,海子悄悄对小兰说:“我刚才来的时候走的是小路,遇上荆棘,拨弄的时候,有一根刺扎入手中了,你能帮我挑吗?”

小兰寻了一根针丢向海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别给我耍花样。”

海子一脸无辜:“我是右手扎的刺,左手不好挑。”

无奈之下,小兰只好拿起针,给海子小心地挑起刺来。

交往两年,海子求婚,得到许可,两人决定去三十里外的县城挑选结婚用品。三十里路,两人的交通工具便是两条充满活力的腿。海子心如鹿撞,对于这个一点儿肌肤接触都没有的小兰,又爱又怕。无数次借说话的机会和小兰走近,都得到小兰眼神的警告,只好又退到三丈之外,不远不近地跟着。有时候遇上拐弯,小兰一时消失在眼前,海子一路急跟,待到身影重现眼前,又马上后退。

两个人先照相后购物,不觉天色已晚,谁知天公不作美,刚刚还风和日丽,瞬间倾盆大雨。小兰无可奈何地答应先在旅社住一晚。

小兰和海子一人开了一间房,可是,快九点了,海子还坐在小兰房中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小兰却警觉起来:“你还不去睡?”

海子讪笑着:“还早呢。”

小兰起身下逐客令:“我累了,要休息。”她直接走到房门口,等到海子出了房门,将门锁上,又搬一张桌子抵在门口,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这一晚,屋外大雨滂沱,雷声隆隆,气温骤低,小兰却睡得很香。

次日,小兰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端着洗脸盆去屋外打水时,突然发现门外蹲着一个人,双手伏膝,头伏双臂上,小兰定睛一看:是海子!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小兰的声音有些严厉。

“人生地不熟,旅社里住的人杂……”话没说完,海子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很多年之后,已为人母的小兰说起这些往事还哈哈大笑。海子却依旧如当年的模样,憨憨地望着小兰笑。笑着笑着,小兰有时会起身,给海子整一下衣角,或者理一下头上竖起的一小撮头发。海子一如当年“修伞人”的形象,不修边幅,可是他对小兰温柔体贴,捧着她,呵护着她,相濡以沫四十年,没红过一次脸,没吵过一次嘴。有人问他们爱情保鲜的秘密。小兰说:“能有什么秘密?多想想他当年的好,想想他蹲在门外冒着严寒的守护就什么坎都过来了。”海子依旧憨憨直乐:“小兰愿意嫁给我,她就是我家的人,我就该对她好。”

爱情,其实很简单,一个念着他的好,一个想着对她好。

(发稿编辑/黄素萍  插图/卢仲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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