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古意木芙蓉

图文/马奇朵

古风古意木芙蓉

图文/马奇朵

在中国植物志的分类命名上，莲（莲科莲属，也就是荷花）的别名有很多，其中有别称为芙蓉和水芙蓉。所以，古人说的芙蓉，多是泛指水中的荷花，比如出水芙蓉。而这种长在地里的落叶灌木，叶片五至七裂，有单瓣也有复瓣的，花盘硕大，开起来成簇成团，初开时是白色、淡粉色或淡黄色，过些天会变成深红色的木芙蓉，自然也就有别于水芙蓉了。古人应该也曾观察到木芙蓉的花冠变色现象，于是曾有诗句云，“晓妆如云暮如霞”，大概也就是形容它有的品种在早上盛开时是白色，中午变成淡粉色，到了晚上会变成深红色的奇妙景象。

古人的很多诗句喜欢吟咏秋菊的不畏秋霜，赞秋菊的“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其实，木芙蓉更是在霜降前后才如期盛开。秋风萧瑟之时，大多数花花草草已是随风凋零，但木芙蓉却可以一直盛开到仲冬时节。所以木芙蓉也有别称为拒霜，难怪古人云：“露凉风冷见温柔，谁挽香还九月秋”。白居易也曾写过“莫怕秋无伴醉物，水莲花尽木莲开”这样的句子，木莲即是木芙蓉的别称，其中也点明了木芙蓉盛开的季节，是在荷已尽时方始盛。在秋风渐起万物渐至萧条的季节里，“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那样的景致怎能不让人心生暖意。

记得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写到众人抽花名行酒令。黛玉抽到的是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个字，里面有一句旧诗，道是“莫怨东风当自嗟”。以前看到此处时还略有些疑问，不明白这里说的芙蓉是指的荷花还是木芙蓉。但仔细想来，“莫怨东风当自嗟”的前一句是红颜胜人多薄命，显然这句诗是暗指她的命运的不幸，令人嗟叹。用芙蓉来形容黛玉的话，如果是意指荷花，多半则认为容貌清丽，品性高洁等意，但曹雪芹显然不仅在于指她的聪明美丽，而更着眼于她的命运，她的多愁善感，孤高傲世，像是在秋风中娇艳万方但不胜哀愁的木芙蓉，更为妥当吧。在那个封建礼教的社会里，一介弱女来到贾府，寄人篱下的身不由已，虽有贾母的关爱和宝玉的情投意合，但到底是前途未卜，人生渺茫……那样的飘零之感，岂不是和唐朝的《秋朝木芙蓉》诗里：“水面芙蓉秋已衰，繁条倒是花开时。平明露滴峦红脸，似有朝开暮落悲。”有着些许异曲同工之妙么。

据传，五代蜀后主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很喜欢木芙蓉，于是后主为宠妃在成都城遍植木芙蓉，花开时节成都城四十里繁花似锦，如云似霞，着实迷人。这大概就是自后蜀以来，木芙蓉在成都城里栽培得最多，在成都能看到特别多的木芙蓉的原因吧，雅称蓉城也是由此而来。

四川人的饮食素来重口味，但有一道芙蓉鸡酪在印象中却是别具一格的清淡。说来不难，用刀背把鸡脯肉砸成细泥，加入料酒胡椒粉和盐调味，蛋清用鸡汤调匀；猪油入热锅，放入鸡泥不断翻炒至熟，再加入已调味的蛋清同翻炒，薄盐起锅。菜不难做，装盘时挺用心思的，在木芙蓉盛开的季节，摘了新鲜的木芙蓉花瓣洗净，拼了装盘，盛上鲜香的鸡酪，有花瓣的粉艳娇嫰，衬着鸡酪的似雪欺霜，那清爽的视觉真是极为赏心悦目。在没有芙蓉花开的季节，这道菜是用了蛋黄的颜色拼起来的双色鸡酪，也倒是暗合了芙蓉的双色和变色了。说起来大概已是二三十年没再吃到过这道菜了，那时都得是大餐馆才有的细菜。木芙蓉花在美食上虽然只是偶尔作为配角，装盘点缀，但它的花和叶若是入药，倒确实是有清热解毒，消肿排脓和凉血止血的功效。

唐朝女诗人薛涛早年居成都浣花溪，善制诗笺，传说中久负盛名的薛涛笺，是由“浣花溪的水，木芙蓉的皮，芙蓉花的汁”制作而成。还以为是笑谈，前些时碰巧翻看《天工开物》在造纸这一节，原来确有其相关描述，用褚树、桑树和木芙蓉等植物的皮为原料造出的纸，叫做皮纸，以木芙蓉树皮为原料所制的皮纸，统称为小皮纸。薛涛笺也是以芙蓉皮为原料，煮烂后加入芙蓉花汁制成的，它的特色在于它的颜色而不是质料。至于它的茎皮纤维很柔韧又耐水湿，可供纺织和制绳索所用，这倒说明和它另一个别称织女麻，多少算是名至实归了。

想起宋朝蔡绅有一句“素秋向晚，岁华分付木芙蓉”，想来当大雁南飞，素秋向晚之时，开了木芙蓉，一秋已成空，悲秋的情怀中又多了些许浪漫的色彩。

天工开物

手绘木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