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郊祀歌辞留存状况考

2016-02-13 02:57闫运利
唐山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闫运利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9)



北朝郊祀歌辞留存状况考

闫运利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9)

摘要:郊祀歌是天子郊祀天地神灵所用的乐歌。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收录北朝郊祀歌辞六十五首,其中北齐三十七首,北周二十八首,无北魏郊祀歌。据现有文献记载,北朝郊祀歌辞远不止这些。文章在梳理北魏、北齐、北周郊祀活动概况的基础上,详细考证北朝郊祀歌辞的留存状况。

关键词:北朝;郊祀歌辞;留存状况

北朝一般指“十六国”灭亡后依次建立的北方政权——北魏、北齐、北周。郊祀歌是郊祀活动所用的音乐、舞蹈、歌辞。郊祀,狭义上指南郊祭天、北郊祭地,广义上包括南郊祭天、北郊祭地、泰山封禅、明堂、雩祭、籍田、神州、朝日夕月、风师雨师、社稷、先农、祈谷、先圣先师等。不同于南朝皇帝的热衷郊祀,北朝固定的郊祀活动较少,随战祭祀各地山川的活动较多。这可能与北方少数民族马背上取得政权、常年处于四处征战状态有关。再者,因少数民族语言不便记载、礼乐制度尚待建设等,郊祀歌辞的保存实属不易。但现存文献资料仍为我们记录、展现了当时比较真实的郊祀活动及郊祀音乐发展状况。

一、北魏

北魏前期,诸位皇帝致力于古雅乐的搜集与恢复,并注重吸收他国音乐、舞蹈。至孝文帝,更多目光转向礼乐制度改革。文帝后,君臣多讨论钟律、乐器、乐理之事,但多未考定、实行。继承中有所创新,辞、乐风格不匹配是北魏郊祀活动及郊祀乐歌的总体特征。在沿用汉魏、借用南朝郊祀礼乐的同时,亦有颇具北方少数民族特色的郊祀方式和音乐。

道武帝初期,兼采西郊祭天,郊、丘合并祭祀。郊祀歌用《皇矣》《天祚》《维皇》,奏《云和》《大武》之舞。如《魏书·太祖道武帝纪》载:

帝祠天于西郊,麾帜有加焉[1]。

《魏书·礼志》载:

太祖登国元年,即代王位,西向设祭,告天成礼[2]2734。

《魏书·乐志》载:

太祖初,冬至祭天于南郊圜丘,乐用《皇矣》,奏《云和》之舞,事讫,奏《维皇》,将燎;夏至祭地祇于北郊方泽,乐用《天祚》,奏《大武》之舞[3]2827-2828。

可惜《皇矣》等歌辞未流传下来。另外,《真人代歌》可能用于当时郊祀活动。如《魏书·乐志》载:

凡乐者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掖庭中歌《真人代歌》,上叙祖宗开基所由,下及君臣废兴之迹,凡一百五十章,昏晨歌之,时与丝竹合奏。郊庙宴飨亦用之[3]2828。

其中“凡一百五十章,昏晨歌之”与汉武帝《郊祀歌十九章》中描写的表演盛况极为相似:

以正月上辛用事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4]。

但其具体表演情况及歌辞均未见其他文献记载。据王淑梅考证,《真人代歌》是在燕、魏十六国时期北狄乐流行基础上产生的,经过后魏乐府的加工,成为北方鼓吹曲的经典之作[5]。北魏时期广泛用于郊庙宴飨。

天兴元年冬,道武帝诏邓渊、董谧等定律吕,协音乐,撰写郊庙、社稷、朝觐、飨宴之仪。天兴二年、三年,祀上帝、郊天、祭地,郊、丘分而祭之。如《魏书·礼志》载:

(天兴)二年正月,帝亲祀上帝于南郊,以始祖神元皇帝配。……明年正月辛酉,郊天。癸亥,瘗地于北郊,以神元窦皇后配。……其后,冬至祭上帝于圜丘,夏至祭地于方泽,用牲币之属,与二郊同[2]2735。

另外,天赐二年四月,西郊祭天。同时,《魏书·礼志》载:

自此之后,岁一祭[2]2736。

“西郊祭天,一年一祭”成为北魏郊祀活动的独有特色。综而言之,道武帝朝以西郊祭天为主,兼采南郊、北郊、圜丘、方泽郊祀天地。并由最初的合并祭祀改为分别于南郊、北郊、圜丘、方泽祭祀上帝、天、地。当时所用《皇矣》《天祚》《维皇》之乐,《云和》《大武》之舞及《真人代歌》均未保存下来。

明元帝在位十五年,并不热心郊祀。仅《魏书·礼志》记载一次:

泰常三年,为五精帝兆于四郊,远近依五行数。……立春之日,遣有司迎春于东郊,祭用酒、脯、枣、栗,无牲币[2]2737。

但其具体实施情况未见文献记载。

太武帝拓跋焘素善音律,常自作歌辞。《魏书·世祖太武帝纪》载:

(神麚)三年春正月癸卯,行幸广宁,临温泉,作《温泉之歌》[6]。

攻破赫连昌时,获古雅乐、伶人及器服。《魏书·乐志》载:

太武皇帝破平统万,得古雅乐一部,正声歌五十曲,工伎相传,间有施用[3]2841。

此部古雅乐当时可能用于郊祀天地,但具体歌舞名称、歌辞及表演方式均不详。另外,太武帝注意吸收他国音乐、舞蹈,《魏书·乐志》载:

后通西域,又以悦般国鼓舞设于乐署[3]2828。

域外音乐的传入与吸收必定对当时的郊祀歌辞创作、音乐表演风格有所影响。太武帝所得古雅乐及正声歌五十曲虽均未流传下来,但仍可见当时极具少数民族特色的郊祀乐舞表演状况。另外,太武帝较注重精简郊祀仪式和祭祀规模。如神麚二年因征讨柔然,省郊祀仪式,小驾祭天神。神麚三年,听从诸大臣意见,罢设各小神等。

文成帝、献文帝在位,近二十年无所改作。

孝文帝即位,致力于郊祀天地神灵及礼乐制度的考定与改革。《魏书·高祖孝文帝纪》载:

(太和十年)夏四月辛酉朔,始制五等公服。甲子,帝初以法服御辇,祀于西郊。……八月乙亥,给尚书五等品爵已上朱衣、玉佩、大小组绶。九月辛卯,诏起明堂、辟雍。……冬十月癸酉,有司议依故事,配始祖于南郊[7]161。

(太和十一年)闰月甲子,帝观筑圜丘于南郊[7]164。

(太和)十有三年春正月辛亥,车驾有事于圜丘。于是初备大驾。……五月庚戌,车驾有事于方泽[7]164。

(太和十五年十二月)己酉,车驾迎春于东郊。辛亥,诏简选乐官[7]169。

(太和十六年春正月)己未,宗祀显祖献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辛酉,始以太祖配南郊。……(二月)甲午,初朝日于东郊,遂以为常。……(三月)乙亥,车驾初迎气南郊,自此为常[7]169。

(太和十九年)十有一月,行幸委粟山。议定圜丘。甲申,有事于圜丘[7]178。

又《魏书·礼志》载:

(太和十五年十一月)癸亥冬至,将祭圜丘,帝衮冕剑舄,侍臣朝服。辞太和庙,之圜丘,升祭柴燎,遂祀明堂,大和[2]2749。

在频繁的郊祀天地过程中,孝文帝注重礼乐制度改革。如最终废除北魏特有的西郊郊天制度,《魏书·高祖孝文帝纪》载:

(太和十六年三月)癸酉,省西郊郊天杂事[7]169。

(太和十八年)三月庚辰,罢西郊祭天[7]173。

另外,孝文帝垂心古雅音乐,并亲为歌章,宣之管弦。《魏书·高祖孝文帝纪》载:

(太和)十有一年春正月丁亥朔,诏定乐章,非雅者除之[7]162。

《魏书·乐志》载:

(太和)五年,文明太后、高祖并为歌章,戒劝上下,皆宣之管弦[3]2829。

《魏书·礼志》载:

(太和十六年)九月甲寅朔,大享于明堂,祀文明太后于玄室,帝亲为之辞[2]2750。

但文明太后、孝文帝所作歌辞未见文献记载。

虽然孝文帝极力扶助雅乐、去除俗曲,但效果并不明显。《魏书·乐志》载:

(太和)七年秋,中书监高允奏,乐府歌辞陈国家王业符瑞及祖宗德美,又随时歌谣,不准古旧,辨雅、郑也*《魏书·乐志》原断句为“七年秋,中书监高允奏乐府歌辞,陈国家王业符瑞及祖宗德美,又随时歌谣,不准古旧,辨雅、郑也”。这样的断句容易误解为高允向孝文帝同时进献乐府歌词和当时的歌谣,这种做法不依古旧,不辨雅、郑。但据《魏书·高允传》记载,高允却一直极力推崇雅正礼乐。因前后矛盾,故将断句稍作改动,这样更符合孝文帝时期郊祀歌的存在状态。[3]2829。

高允所奏现象在北朝极为常见。即当时的乐府歌辞内容陈述国家王业、祖宗功德及吉祥符瑞等,但配乐却用少数民族当地流行的胡曲俗乐。歌辞内容与音乐风格不匹配,故高允曰“不准古旧,辨雅、郑也”。这种现象的出现与战乱破坏、少数民族音乐的蓬勃发展有关。古雅乐、乐器等在战乱中虽得到一定保存,但多数人已不知如何演奏和使用。如《隋书·音乐志》载:

尚药典御祖珽自言,旧在洛下,晓知旧乐。上书曰:“魏氏来自云、朔,肇有诸华,乐操土风,未移其俗。至道武帝皇始元年,破慕容宝于中山,获晋乐器,不知采用,皆委弃之。天兴初,吏部郎邓彦海,奏上庙乐,创制宫悬,而钟管不备。乐章既阙,杂以《簸逻回歌》。”[8]213

依祖珽所说,道武帝曾获一些中原雅乐乐器,但因不会使用而委弃一旁。天兴元年,邓渊受诏定律吕、协音乐,创制了雅乐宫悬,因钟管不备而无法演奏,而只能用当时流行的《簸逻回歌》演奏。可见这种情况在北魏各个朝代普遍存在。同时,邓渊等所制雅乐歌辞也不见文献记载。太和十六年后,孝文帝着重考定礼乐制度。高闾历年考度,后因迁居等原因,最终未得实行。

孝文帝之后,宣武帝、孝明帝等致力于监修金石、商讨制礼作乐之事,但多未考定。宣武帝永平三年开始商讨文、武二舞名称,如《魏书·乐志》载:

永平三年冬,芳上言:“观古帝王,罔不据功象德而制舞名及诸乐章,今欲教文武二舞,施之郊庙,请参制二舞之名。窃观汉魏已来,鼓吹之曲亦不相缘,今亦须制新曲,以扬皇家之德美。”诏芳与侍中崔光、郭祚,黄门游肇、孙惠蔚等四人参定舞名并鼓吹诸曲。芳又上言:……诏曰:“舞可用新,余且仍旧。”鼓吹杂曲遂寝焉[3]2832。

参定舞名的同时,侍中崔光等确有制作郊庙歌辞,但未经采用。《魏书·乐志》载:

初,侍中崔光、临淮王彧并为郊庙歌辞而迄不施用,乐人传习旧曲,加以讹失,了无章句[3]2843。

至孝武帝永熙二年,舞名正式定为“大成”。《魏书·乐志》载:

其年夏,集群官议之。……録尚书事长孙稚已下六十人同议申奏,诏曰:“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以‘成’为号,良无间然。又六代之舞者,以大为名,今可准古为大成也。凡音乐以舞为主,故干戈羽籥,礼亦无别,但依旧为文舞、武舞而已。余如议。”[3]2842

关于此时期郊祀乐歌留存状况,《魏书·乐志》载:

永熙二年春,稚、莹表白:……自高祖迁居,世宗晏驾,内外多事,礼物未周。今日所有《王夏》《肆夏》之属二十三曲,犹得击奏,足以阐累圣之休风,宣重光之盛美[3]2841。

此二十三曲应当包括郊祀歌、庙堂歌等雅乐,但可能并未用于实际的郊祀活动。因为当时的雅乐已徒有其名,正如郭茂倩所言:

元魏、宇文继有朔漠,宣武已后,雅好胡曲,郊庙之乐,徒有其名[9]。

可见真正流行的应是《真人代歌》类型的胡曲俗乐。

综上所述,北魏郊祀歌辞存在两种形态。一种是传统雅乐,如道武帝时的《皇矣》《天祚》《维皇》《云和舞》《大武舞》,太武帝搜集的正声歌五十曲及孝武帝朝保存的《王夏》等二十三曲;另一种是当地的胡曲俗乐,如《真人代歌》。第一种形态因为传唱范围小、战争破坏等未被保存下来;第二种形态可能多为口头形式的郊祀歌,因为少数民族地区没有规范的文字准确记载,歌辞未被流传下来。

二、北齐

北齐代东魏建国,被北周消灭,仅二十八年。此时期诸位皇帝郊祀活动较为沉寂,《北齐书》记载仅六次。文宣帝两次、孝昭帝一次、武成帝一次、后主两次,依次为:

(天保元年夏五月)戊午,乃即皇帝位于南郊,升坛柴燎告天[10]49。

(天保二年春正月)辛亥,有事于圜丘,以神武皇帝配。癸亥,亲耕籍田于东郊[10]54。

(皇建)二年春正月辛亥,祀圜丘[11]。

河清元年春正月乙亥,车驾至自晋阳。辛巳,祀南郊[12]。

天统二年丙戌春正月辛卯,祀圜丘[13]98。

(武平)三年春正月乙巳,祀南郊[13]105。

可见北齐皇帝对郊祀天地并不热心,郊祀仪式比较简略。郊、丘分立,祭祀不同的神灵,显然遵从郑玄之说。并且郊祀时间趋于固定,北齐礼乐文化汉化程度加深,少数民族色彩日趋消淡。

文宣帝初期采用东魏旧章,后听从祖珽建议稍有创革。武成帝时期始定雅乐。据《隋书·音乐志》载:

齐神武霸迹肇创,迁都于郢,犹曰人臣,故咸尊魏典。及文宣初禅,尚未改旧章[8]213。

祖珽因采魏安丰王延明及信都芳等所著乐说,而定正声。始具宫悬之器,仍杂西凉之曲,乐名《广成》,而舞不立号,所谓“洛阳旧乐”也[8]213。

武成之时,始定四郊、宗庙、三朝之乐。群臣入出,奏《肆夏》。牲入出,荐毛血,并奏《昭夏》。迎送神及皇帝初献、礼五方上帝,并奏《高明》之乐,为《覆焘》之舞。皇帝入坛门及升坛饮福酒,就燎位,还便殿,并奏《皇夏》。以高祖配飨,奏《武德》之乐,为《昭烈》之舞。祼地,奏《登歌》[8]213。

祖珽所作《广成乐》不见其他文献记载。“杂西凉之曲”和《广成乐》可能也是歌辞、音乐风格不匹配的存在形态。武成帝时,作《肆夏》《昭夏》等郊庙、三朝之乐。《隋书·音乐志》辑郊祀乐歌为《大禘圜丘及北郊歌辞》《五郊迎气乐辞》《祠五帝于明堂乐歌辞》。《乐府诗集》收为《北齐南郊乐歌》《北齐北郊乐歌》《北齐五郊乐歌》《北齐明堂乐歌》,共三十七首。此组郊祀乐歌同采西凉之曲,如《文献通考·乐考二》载:

武成之时,始定四郊、宗庙之乐。……其时郊庙宴享之乐,皆魏代故西凉伎,即是晋初旧声,魏太武平凉所得也[14]。

关于此组郊祀乐歌的作者,《乐府诗集》未标注。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标为“陆卬等奉诏作”[15]。《北齐书·陆卬传》载:

陆卬,字云驹。少机悟,美风神,好学不倦,博览群书,五经多通大义。……除中书侍郎,修国史。天保初,常山王荐卬器幹,文宣面授给事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16]469-470。

精通五经、主修国史,又身居要位,陆卬完全有条件参与朝廷制礼作乐之事。传记又曰:

所著文章十四卷,行于世。齐之郊庙诸歌,多卬所制[16]469-470。

依上所述,陆卬应该参与了北齐郊祀歌的创作。但据文献资料记载,陆卬可能卒于文宣帝天保中,并无机会参与此次郊祀歌创作。传记载:

天保初,常山王荐卬器幹,文宣面授给事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上洛王思宗为清都尹,辟为邑中正,食贝丘县幹。遭母丧,哀慕毁悴,殆不胜丧,至沉笃,顿昧伏枕。又感风疾。第五弟搏遇疾临终,谓其兄弟曰:“大兄尫病如此,性至慈爱,搏之死日,必不得使大兄知之,哭泣声必不可闻徹,致有感恸。”家人至于祖载,方始告之。卬闻而悲痛,一恸便绝,年四十八[16]470。

《大清一统志》记曰“天保中”:

天保中,遭母丧,哀毁沉笃。弟搏遇疾临终曰:“大兄尫病如此,性至慈爱。搏死必不使大兄知之,至有感动。”家人至祖载始告卬,闻而悲,一恸而绝*见穆彰阿,潘锡恩等纂修的《(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一百四十六,《四部丛刊》续编景旧抄本。。

因此,这组北齐郊祀歌的作者是否包括陆卬,仍待进一步考证。

至后主高纬,胡乐盛行。如《隋书·音乐志》载:

后主唯赏胡戎乐,耽爱无已。……后主亦自能度曲,亲执乐器,悦玩无倦,依弦而歌。别采新声,为无愁曲,音韵窈窕,极于哀思,使胡儿阉官之辈,齐唱和之,曲终乐阙,莫不殒涕。虽行幸道路,或时马上奏之,乐往哀来,竟以亡国[8]224。

至此,武成帝完备的郊祀仪式及音乐可能已名存实亡。

综而言之,北齐皇帝对郊祀天地并不热心,郊祀活动较为沉寂。文宣帝初期,郊祀歌采用东魏旧章,后听从祖珽建议,制作《广成乐》,歌辞等均不见文献记载。武成帝时作郊祀歌三十七首,收录于《乐府诗集》,其作者是否包括陆卬尚待进一步考证。后主酷爱胡戎乐,自己度曲作歌,但对郊祀乐歌并无建树。

三、北周

北周代西魏而建,经二十四年禅位于隋。统治时间虽不长,但诸位皇帝勤于制礼作乐之事。闵帝即位,柴燎告天,并祀圜丘、方丘、南郊。《周书·孝闵帝纪》载:

元年春正月辛丑,即天王位。柴燎告天,朝百官于路门[17]46。

壬寅,祀圜丘。……癸卯,祀方丘。……辛亥,祀南郊[17]47。

因闵帝在位仅一年,无暇制作郊祀乐歌。明帝时期,两次郊祀天地。《周书·明帝纪》载:

(元年冬十月)乙酉,祀圜丘。丙戌,祀方丘[18]53。十一月丁未,祀圜丘[18]54。

在位四年期间,“虽革魏氏之乐,而未臻雅正”[8]224。

武帝重视制礼作乐之事,频繁郊天祀地。如《周书·武帝纪》载:

(保定元年)庚戌,祀圜丘。壬子,祀方丘。甲寅,祀感生帝于南郊[19]64。

(天和元年)三月丙午,祀南郊[19]72。

(天和二年三月)丁亥,初立郊丘坛壝制度[19]74。

(天和三年)春正月辛丑,祀南郊[19]75。

(建德二年)春正月辛丑,祀南郊[19]81。

与此同时,武帝分别于天和元年、建德二年制六舞、备六乐。《隋书·音乐志》载:

天和元年,初造《山云舞》,以备六代。南北郊、雩坛、太庙、禘祫,俱用六舞。南郊则《大夏》降神,《大护》献熟,次作《大武》《正德》《武德》《山云》之舞。北郊则《大护》降神,《大夏》献熟,次作《大武》《正德》《武德》《山云》之舞。雩坛以《大武》降神,《正德》献熟,次作《大夏》《大护》《武德》《山云》之舞。……五郊朝日,以《大夏》降神,《大护》献熟。神州、夕月、籍田,以《正德》降神,《大护》献熟[8]224。

建德二年十月甲辰,六代乐成,奏于崇信殿。群臣咸观。其宫悬,依梁三十六架。……于是正定雅音,为郊庙乐。创造钟律,颇得其宜[8]224。

《大夏舞》《山云舞》等六舞,舞辞均不见文献记载。可能是庾信所作,《庾子山集注》按曰:

按:天和元年冬十月甲子,初建《山云舞》,以备六代之乐。至是乃成。武帝造《山云舞》,其辞多出于子山之手[20]32。

庾信还作《云门舞二首》用于祀圜丘、方泽、五帝。建德二年,六乐完备。即《乐府诗集》所收《周祀圜丘歌》《周祀方泽歌》及《周祀五帝歌》二十八首。为此,庾信献《贺新乐表》:

改金奏于八列,合天元于六舞。声含击石,更入登歌;调起初钟,还参玉管。足以感天地而通神明,康帝德而光玄象[20]512-513。

六舞、登歌,编钟、编磬、玉管,可见当时郊祀乐舞的繁盛场面。关于北周郊祀乐歌,牛弘曰:

后周所用者,皆是新造,杂有边裔之声。戎音乱华,皆不可用。请悉停之[21]。

可见北周郊祀歌除歌辞为庾信新作外,所用音乐也多采用当地新兴的胡乐俗曲。

北周之前,郊祀歌辞题目以“郊”为名,如《宋南郊登歌》《齐南郊乐歌》《齐北郊乐歌》《梁南郊登歌》《梁北郊登歌》《北齐南郊乐歌》《北齐北郊乐歌》。自北周始,多以“丘”为名,如《周祀圜丘歌》《隋圜丘歌》《隋方丘歌》《唐祀圜丘乐章》《唐祭方丘乐章》等。另外,祀圜丘降神所奏《昭夏》和皇帝初献赤帝所奏《云门舞》,《隋书·音乐志》载为四、三言:

降神,奏昭夏

重阳禋祀,大报天。丙午封坛,肃且圜。孤竹之管,云和弦。神光未下,风肃然。王城七里,通天台。紫微斜照,影徘徊。连珠合璧,重光来。天策暂转,钩陈开[8]225。

皇帝初献赤帝,奏云门舞

招摇指午,对南宫。日月相会,实沈中。离光布政,动温风。纯阳之月,乐炎精。赤雀丹书,飞送迎。朱弦绛鼓,罄虔诚。万物含养,各长生[8]227。

《庾子山集》《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均如是载。今中华书局版《乐府诗集》将其合为七言:

昭夏

重阳禋祀大报天,丙午封坛肃且圜。孤竹之管云和弦,神光未下风肃然。王城七里通天台,紫微斜照影徘徊。连珠合璧重光来,天策暂转钩陈开[22]45。

赤帝云门舞

招摇指午对南宫,日月相会实沈中。离光布政动温风,纯阳之月乐炎精,赤雀丹书飞送迎。朱弦绛鼓罄虔诚,万物含养各长生[22]49。

这一改动尚未找到文献依据,中华书局版《乐府诗集》中也未作相关说明。因此,笔者认为保持四、三式比较妥当。

宣帝于宣政元年六月即皇帝位,七月郊祀圜丘、方丘。如《周书·宣帝纪》载:

(宣政元年秋七月)丙午,祀圜丘。戊申,祀方丘[23]。

当时郊祀乐歌等均沿用武帝朝,无所改作。

综而言之,北周统治时间不长,但诸位皇帝勤于制礼作乐之事。闵帝即位告天,并祀郊、丘,但在位仅一年,无暇制作郊祀乐歌。明帝稍改魏氏郊祀乐歌,但不够雅正。武帝于天和元年开始制作乐舞,至建德二年六乐乃成。《山云舞》等舞辞不见文献记载,可能是庾信所作。《周祀圜丘》等二十八首郊祀歌为庾信所作,乐歌以“丘”为题,影响至隋唐郊祀歌辞。其中《昭夏》《云门舞》两首歌辞,宜以《隋书·音乐志》为据,保持四、三式比较妥当。

四、结论

上文对北朝郊祀活动概况进行了大致梳理,现将其郊祀歌辞留存状况概括如下:

北魏郊祀歌辞主要有道武帝时《皇矣》《天祚》《维皇》《云和舞》《大武舞》,太武帝搜集的正声歌五十曲,宣武帝时崔光等所作郊祀歌辞,孝武帝朝保存的《王夏》等二十三曲及《真人代歌》一百五十章等。《皇矣》等雅乐可能因为传唱范围小、社会动荡,歌辞未被保存下来;《真人代歌》则可能为口头形式的郊祀歌,因少数民族地区当时没有规范的文字准确记载,歌辞没有流传下来。北齐郊祀歌辞有文宣帝时祖珽所作《广成乐》,歌辞等不见文献记载。武成帝时郊祀歌三十七首,收录于《乐府诗集》,关于其作者是否包括陆卬,尚待进一步考证。北周郊祀歌辞有《山云舞》《大夏舞》《大护舞》《大武舞》《正德舞》《武德舞》六舞,舞辞不见文献记载。庾信所作《周祀圜丘歌》《周祀方泽歌》《周祀五帝歌》等二十八首,保存于《乐府诗集》。乐歌以“丘”为题,影响至隋唐郊祀歌辞,其中《昭夏》《云门舞》两首歌辞宜以《隋书·音乐志》为据,保持四、三式较为妥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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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百药.北齐书:卷六[M].北京:中华书局,1972:83.

[12]李百药.北齐书:卷七[M].北京:中华书局,1972:90.

[13]李百药.北齐书:卷八[M].北京:中华书局,1972.

[14]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百二十九[M].北京:中华书局,2011:3965.

[15]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齐诗: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83:2303.

[16]李百药.北齐书:卷三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1972.

[17]令狐德棻,等.周书: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71.

[18]令狐德棻,等.周书: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71.

[19]令狐德棻,等.周书:卷五[M].北京:中华书局,1971.

[20]庾子山集注[M].倪璠,注;许逸民,校点.北京:中华书局,1980.

[21]魏徵,等.隋书:卷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1973:236.

[22]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3]令狐德棻,等.周书:卷七[M].北京:中华书局,1971:116.

(责任编校:李秀荣)

A Research on the Preservation of Jiaosigeci of the Northern Dynasties

YAN Yun-l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Abstract:Jiaosige is the song used by ancient emperors to sacrifice to gods. Sixty-five Jiaosigeci of the Northern Dynasties are collected in The Anthology of Yuefu by Guo Maoqian in the Song Dynasty, of which thirty-seven were created in the Northern Qi Dynasty, and twenty-eight in the Northern Zhou Dynasty but no Jiaosige of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were included. According to the existing documents, Jiaosigeci of the Northern Dynasties are far more than these. The thesis is intended to study the preservation of Jiaosigeci of the Northern Dynasties through the examination of the Jiaosi activities in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the Northern Qi Dynasty, and Northern Zhou Dynasty.Key Words: the Northern Dynasties; Jiaosigeci; preservation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3&ZD110)

作者简介:闫运利(1987-),女,河北邢台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及乐府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349X(2016)02-0064-06

DOI:10.16160/j.cnki.tsxyxb.2016.0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