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小军(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200083)
国内学者关于“中国道路”之未来的探讨
门小军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200083)
[摘要]国内学者多用“中国道路”的表述解说中国崛起的“事实”。“中国道路”“是否可持续”之所以日益成为讨论焦点,既源于“中国向何处去”的历史追问之完满求解,亦源于为拉近“中国思想”与“中国道路”的距离所催生的思想话语建构冲动。总体来看,即便“中国道路”的“理论和实践还远未成熟”,国内学者仍多对其在未来的可持续性怀有信心,体现出乐观或谨慎乐观态度。部分学者在承认“中国道路”迄今取得成功的同时,对其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因素分析较多。由此而言,国内学者在基本认同“中国道路”的社会主义属性的同时,对其未来的目标模式颇多讨论,这将影响着“中国道路”的有关讨论。
[关键词]中国道路;发展持续;目标模式
“中国道路”“是否可持续”之所以成为讨论焦点,既源于100多年来“中国向何处去”的历史追问之求解,也源于为拉近“中国思想”与“中国道路”的距离所催生的理论话语建构冲动。
1.追问“中国向何处去”
“从思想观念层面来看,所有关于‘中国道路’的认识和论争都直接指涉‘中国向何处去’的追问。”李辽宁指出,“中国道路”命题的提出与近代中国的历史命运和时代使命密切关联。鸦片战争后,民族独立和民族复兴成为“中国道路”命题提出的直接动因。历经旧民主主义革
除了民族独立和民族复兴的意涵外,轩传树通过考察国外“中国道路”研究提出,“中国向何处去”还存在价值观层面的追问。他指出,“中国道路”研究需回答“我是谁”(中国到底要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定位)、“为什么会成功”、“特色在哪里”和“未来向何处去”四个问题。“未来向何处去”就是“我们向世界提供了‘怎样的中国梦’”,提供了怎样的价值追求。“中国道路”是在旧模式发生危机的时刻被热议,因而也“致力于提供一个发展的方向”。但是,人们也须注意到法国前外交官魏柳南、美国美中贸易委员会前主席柯白等人所言,“中国软实力影响微乎其微”,中国崛起遭遇到价值观或曰意识形态的困境,它“并不包括特别的是道德或规范意义”,亦尚未能向世界高调呈现自己的哲学理念或意识形态。面对西方人士对“中国道路”道德吸引力的质疑,国内学界也“围绕我们到底需要怎样一种未来而展开”。
2.建构“中国思想”话语
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一些学者特别是西方学者对“中国道路”的未来态度极其悲观,“中国崩溃论”广为传播。“中国崩溃论”已被现实所证伪,但正如王缉思所言,“中国道路”在社会主义民主、法治、人权和更完备的市场经济方面还有待完善,所以海内外对“中国道路”存有疑问,“这种疑问也很正常,因为我们自己也会有这种疑问”。从表面看,此种疑问恰恰是源于“中国道路”“远未成型”,“正在生成、正在被建构”,但从更深层次讲,按照陈赟的观点,则是源于“中国道路”与“中国思想”的分离,亦即“走在一条自己的道路上的中国不能真正地理解并表述自身”。陈赟指出,作为一种社会-历史-政治的实际存在,“中国道路”在未能被表述为思想之前就已经在实践层面展开了,现在还在过程中,但对之的思想意识却仍有待发现和建构。这就要求中国学者能够建构出一套能够沟通过去、现在和未来,且颇具解释力的“中国道路”思想话语,以拉近“中国思想”与“中国道路”的距离。国内学者争论“中国道路”是否可持续,多有这方面的意图。
国内认为存在“中国道路”的学者亦承认,“中国道路”发展“时间不长、经验不多,因而缺陷不少”,“尚未完全定型”,“理论和实践还远未成熟”,“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尽管仍存在诸多问题,亟待完善,但他们仍对“中国道路”在未来的可持续性怀有信心,要么强调有利因素对“中国道路”的进一步推动作用,显现出乐观态度;要么突出一些关键挑战对“中国道路”可持续发展的制约作用,认为如果成功克服这些关键挑战,“中国道路”便能顺利前行,体现出谨慎乐观态度。当然,一些学者如田春生既强调有利因素,亦强调关键挑战,总体上仍相当认可“中国道路”的可持续性。
1.有利因素支撑,“中国道路”发展动力持续存在
⑴社会“新改革共识”力促改革前行。近些年关于改革方向的争论对立严重,“改革共识破裂”声音渐起。不同于部分人的认知,甘阳提出,改革共识并没有破裂,一种“新改革共识”正在形成:要求改革的过程“更加注重社会公平”而不再是片面追求“效率优先”,要求改革的结果是“共同富裕”而不再是“少数人先富”,要求改革更加“以人为本”而不再是盲目追求GDP增长。此种共识在当前中国已经成为最强大的公共舆论,并促成了中国政府改革方针的重大调整和转向,“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更加注重社会公平,使全体人民共享改革发展成果”等一些理论表述已出现在党与政府的施政纲领中。
在甘阳看来,“新改革共识”具有相当广泛的社会基础,它“不仅仅只是农民工人和底层的共识,同样是学者官员和媒体的共识”。2002年以后,中国知识界左右两派几乎都坚持“精英联盟说”,认为中国的政治、经济和知识精英“由于共同的利益均沾关系而形成了相当稳定的统治精英联盟,共同排斥底层人民”,此前延续下来的精英和大众之间的矛盾已经成为当前中国社会最为突出的矛盾。然而,甘阳发现,近年来的情形表明,学者、官员和媒体都在变,专门为权贵集团辩护的学者只是少数人,“大多数学者基本是关注同情大众和底层的”;媒体和相当多基层干部亦在关注大众和底层方面起到很大作用。
⑵政府拥有较强的驾驭全球化的能力。全球化是当今时代的重要特征,它既包含一体化,又包含分裂化,既是国际化,又是本土化,是矛盾的统一体。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的成功与否取决于有无能力驾驭全球化,并非任何国家都能无条件地在全球化进程中获益,许多发展中国家或失败,或被边缘化。非洲近20个采用西方改革药方的国家不仅经济发展停滞或倒退,而且社会也动荡不安。俄罗斯亦有惨痛教训。储蓄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的俄罗斯人把休克疗法视作第三次浩劫,前两次分别是12世纪蒙古人入侵和20世纪希特勒德国入侵。
⑶政府具有长期且有效的战略规划能力。在张胜军看来,中国之所以能够抓住全球化机遇,“首先得益于一个具有现代化导向的比较强势、比较有效的政府,它能够制定一种比较长期的符合自己民族利益的长远战略和政策,而且有能力把它付诸于实践”。这里涉及到政府与市场关系的问题。在西方发达经济体,政府的作用仅仅限于弥补市场失灵,而在正向市场经济转型的中国,政府具体而实际参与了市场行为和制度厘定,不仅调节和干预经济、制定发展规划、执行经济政策、制定经济规则,而且通过修订宪法和法律、颁布了各项政策和规则。按照田春生的观点,政府作为市场经济的要素之一存在,其必要性在于,其一,中国是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诸多方面确实需要政府参与和推动;其二,中国是经济转型国家,从“转型”到“定型”也必须有政府的导向和参与。
在田春生看来,中国政府制定长远战略和政策,意在促进制度转型和创新。从深层原因上看,“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兼容是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本身的内在要求和深刻的制度约束”,中国政府利用其强制性和组织性优势,既能够充分激励人们的利益追求,使制度创新能够来自市场行为,又能够使制度创新体现政府的主导和规制作用。更为重要的是,田春生还将“政府主导的制度和规则”视为“中国道路”的内生性制度安排之一,指出内生性是指一个国家社会经济制度的形成,是自己国家和民族特色长期演绎和变革的结果。这样,中国政府长期且有效的战略规划能力就不仅是“中国道路”成功的原因之一,更是“中国道路”向前发展的内在动力之一。
2.关键挑战尚存,“中国道路”任重道远
⑴“内生性”与“移植性”的兼容耗时非短。一个国家社会经济制度的形成,既有“内生性”,亦有“移植性”,前者意味着一种新制度向市场经济的演进主要依赖国情和非外部(西方)的转轨政策和制度规则,后者是指该种新制度的形成必然包含着对成熟市场经济国家的规则、政策和(正式)制度的“引进”。“一个国家良好的制度安排,应该是‘内生性’与‘移植性’的优势兼容并蓄。”对于中国来说,今后发展面临的最大难点是,如何使“内生性”与“移植性”有效结合。一些建立在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基础上的非正式约束只能基于“内生性”,而一些正式约束,尤其是具有国际惯例性质的正式约束的移植亦能为中国带来好处,即降低了正式约束建立的成本和摸索周期。事实上,中国的市场化改革确实参考并移植了一些西方发达国家有关市场经济的规则。
然而,“内生性”与“移植性”的兼容却非易事。田春生指出,中国和俄罗斯等转型国家的实践表明,内生的制度、文化与从外部移植的政策、规则之间存在着巨大冲突,而且还往往表现为一种“转轨文化”的冲突,“在‘转轨文化’冲突较大的国家,经济社会转轨的效果就小,经济增长的速度就缓慢;反之,在‘转轨文化’冲突较小的国家,经济转轨的效果就明显,经济增长速度就相对较快”。正如D.诺思(Douglass C. North)所说,“把取得成功的西方市场经济的正式政治和经济规则搬到第三世界和东欧并不是它们取得良好经济绩效的充分条件”,“转轨文化”冲突使得制度变迁和市场制度的形成荆棘丛生、耗时非短。其中的困难在于,人们很难在短时期内改变已有价值判断,转而接受另一种新制度的价值观念,达成对“实际游戏规则的共同认可”。因此,田春生认为,制度变迁需要转变人们的期待和信仰,而这却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作为转型国家的中国自然也不例外。
⑵政治体制改革方向之讨论。中国特色的政治体制既是“中国道路”的核心特征之一,亦是“中国道路”最易引发讨论的地方。
对此,国内几种民主模式的主张者虽分歧巨大,但共识尚存。其一,都认可中国当前的政治体制存在弊端,如官僚主义蔓延、干群关系疏离、权力不受制约等。其二,都认可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急迫性。高放指出,如果我们一再延误政治体制改革,便不能有效抵制民主社会主义在中国的进一步扩散,发展社会主义民主、自由刻不容缓。讨论者对邓小平“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这一论断没有异议。其三,都认可中国政治体制改革不能犯错误。著名学者吴稼祥先生曾说过:“中国是一个超大规模国家,改对了效益大,改错了成本也大……全面推进或顶层设计的改革,不允许犯错误,一犯错误,全盘皆输。”经济改革可以试错,政治改革却不容犯错,讨论者对此亦无异议。
以上分歧和共识表明,如何进行政治体制改革乃是“中国道路”未来可持续发展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⑶法治化的尖兵突破作用有待夯实。将中国成功归因为“中国道路”的潘维提出,独特的“中国道路”由“社稷”社会模式、“民本”政治模式和“国民”经济模式整合而成,“社稷体系塑造了民本政府,民本政府塑造了国民经济,也保障着社稷体系的生存”,政治模式可视为精致的首脑,社会模式可视为伟岸的躯干,经济模式的“国”与“民”则分别提供了两只粗壮的腿脚和两只巨大的翅膀。潘维特别强调新加坡对中国的借鉴意义,在对“中国道路”推崇有加的同时,亦明确指出中国内部的软肋是缺乏法治,若能借鉴厉行法治的新加坡,“中国道路”便可完善并持久。客观而论,政治体制改革因其关涉重大,所以只能谨慎前进,而法治化挑战则因其不存在大的目标性分歧,且推进法治进程会助力社会进步和文明,并可为政治体制改革提供稳定机制,所以更能够起到尖兵突破作用。一旦法治化进程取得阶段性进展,就可为“中国道路”的可持续发展注入新的动力,成为“社会稳定的‘安全阀’”。
与“中国道路”可持续论者的乐观或谨慎乐观态度不同,有一部分学者,尽管他们也承认“中国道路”迄今所取得的成就,但他们较多地质疑于过去推动“中国道路”前行的经验性手段和策略在新时期的效用问题,或质疑于“赶超式”成功所付出的社会成本太高,或认为内在制度要素的互不兼容有可能使“中国道路”难以为续。
1.以往经验的效用性问题,“中国道路”需更新改革策略
“中国道路”得益于改革所采取的一系列经验性手段和策略,但这些手段和策略本身也累积了矛盾和问题,成为进一步深化改革的严重障碍,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中国道路”的可持续性。比如渐进式改革的策略,国内外学者多将其归结为“中国道路”得以成功的原因或特征之一,认为其由易而难,减少了改革的阻力,保证了改革能够稳步持续推进。然而,曹子坚指出,渐进式改革本身的问题已经凸显。其一,渐进式改革对难点问题和关键问题的刻意回避,使得既得利益集团成为改革阻力,改革愈深入,改革阻力愈强大。其二,渐进式改革由于不触动旧体制,既会导致改革成本增大,又会降低改革支持者的承受力。其三,渐进式改革客观上为“寻租”和腐败活动提供了广阔空间,为以寻租收入为典型代表的各种非正常收入提供了遮蔽甚至保护,为一些政府官员、国有企业的代理人通过新的“改革”方案和措施掩饰之前的失误提供了现实可能性。其四,对渐进式改革的不稳定预期,诱发了全社会普遍的短期行为,并将进一步诱发传统体制的反弹和回归。
再以“摸着石头过河”为例,它是1978年起中国的“总体改革思维和方式”,核心旨意是“求变”“求稳”“求进”“求理”的有机统一,被林毅夫视为最值得推广的“中国经验”。毋庸置疑,“摸着石头过河”的“理论和历史意义不可否认”,但葛国耀和刘家俊亦指出,在当前攻坚克难的关键时期,它自身方法上的缺陷日益凸显。第一,过于依赖“石头”。在改革的浅水区,摸到“石头”就可以踩着“石头”一步一步向河对岸前进,但在深水区,不仅“石头”难摸,而且也可能出现“摸到了石头却不过河”现象。第二,缺乏合理的改革利益与风险分担机制。深层次改革中,地方官员的策略选择和行动会冒巨大的政治风险,使得地方政府进行改革试验的收益更少或者成本更高,改革陷入进退两难。第三,缺乏改革的系统设计性和科学规划性。总之,传统的“摸着石头过河”策略已经不能完全适应改革攻坚时期的国家治理需要,亟需被“顶层设计”策略所取代。
在部分学者看来,“摸着石头过河”策略的产生根源是改革目标和实施方法的不明确性,因此其只适用于浅水区改革时期,深水区改革时期则需要“顶层设计”。南方朔、张立群赞同葛国耀和刘家俊对改革阶段性的认识,认为改革要从“摸着石头过河”转向“造桥过河”,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是改革特点的一个阶段性变化,可以更有效地避免盲目性和不可预测性。
2.现有成就的成本问题,“中国道路”修正发展的可能性
刘磊指出,“中国道路”不仅客观存在,而且是一个具体的历史的概念。然而,“中国道路”虽成功推动了30多年的“赶超式”成功,但它对未来的中国经济而言,也有许多隐患,因而应当从长期发展来思考其可持续性的问题。这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体制性问题,包含政治体制改革相对滞后和不完全市场的低效率。二是长期“非均衡”发展积累的复杂矛盾,最突出的问题首先当属经济结构性失衡和公共领域建设的滞后,其次则是城乡差距即城乡二元结构至今仍无根本性改变。三是比较优势的逐步弱化。劳动力成本和资源环境成本双双上升将导致中国产品在国际上丧失竞争力。中国产品过去都是通过低成本的劳动力和资源环境来获取价格优势的。面对以上成本,刘磊认为,必须对“中国道路”进行调正,将中国经济的“赶超模式”修正为“发展模式”。
丁学良亦指出,“中国道路”存在两大物质性成本和两大体制性成本:物质性成本之一是对中华民族深层的、长远的生态系统的过度剥夺,之二是对中国相对弱势的群体、相对弱势的地区、相对弱势的部门和相对弱势领域的长期不公平的剥夺;体制性成本之一是政府在公共领域中日益扩展的非规范行为,之二是对公共政策领域里面的正常研究和理性辩论常常遭遇干涉。在日益变化的国内背景和国外背景下,这四大成本关系到“中国道路”的持续性,未来需迈向一种使普通民众获益的新中国模式。
在王思睿看来,“中国道路”可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是中国过去的实践进程和现在的具体样态,二是中国未来的理想图景和目标模式。与国外学者“突出中国道路在制度手段上相对于其自身过去以及其他发展道路/模式的结构性特征,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中国道路所为之追求的价值目标”不同,国内学者则“基本达成共识”,将“中国道路”理解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此种理解凸显中国发展道路的“独特性”(特色)和社会主义属性,但对于“中国道路”的理想图景和目标模式却也存有分歧。
1.关于“儒家社会主义”模式的讨论
甘阳指出,正在形成的“新改革共识”对中国现在的改革方向以及具体政策都在产生实际的影响,其若能得到健康发展,“将有可能逐渐凸显‘中国道路’的真正性格,这就是:中国的改革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并不是要形成一个像美国那样的资本主义社会,而是要达成一个“儒家社会主义”模式。甘阳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实质就是“儒家社会主义”模式,“中华”所对应的是以儒家为主来包容道家、佛教和其他文化因素的“中华文明”,“人民共和国”所对应的不是资本的共和国,而是工人、农民和劳动者为主体的全体人民的共和国,亦即社会主义的共和国。
唐文明指出,甘阳对中国道路本质的阐释,实则包含着对“文明国家的伟大预期”,该预期“超越了左右之争”。然而,“儒家社会主义”模式的未来图景也颇受质疑。首先,三种传统中,儒家传统“最弱最虚”。在张祥龙看来,甘阳所谓可以相互兼容的三种传统实则相差很大,“几乎可以涵盖整个现代政治思想甚至是我们生活的时代。调和三种传统的困难肯定是巨大的”,而且,即便提出了“和谐社会”口号,三种传统中儒家传统的因素依然“最弱最虚”,儒家“家为一切的源头”和“教化性”不能由虚变实,“儒家社会主义”便是“游魂”。其次,儒家传统的地域覆盖面有限。白钢指出,西藏、新疆、蒙古、青海等民族地区传统上不是以儒家为主体,时至今日儒家传统并未内化为民族地区人民主要的心理状态和信仰。再次,儒家传统不具有世界性。王思睿认为,不仅当前中国社会离儒家的“仁义道德”相距甚远,而且儒家文化也很难成为一种世界性的信仰体系,把儒家学说包装成正统的意识形态,只会扼杀它质朴的生命力。
2.关于“新民主主义”模式的讨论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共产主义将是物质财富极大丰富的社会的论断、毛泽东关于“可以消灭了资本主义,又搞资本主义”的论述,以及建国之初物质基础严重薄弱的现实,也促使一部分学者主张中国“回到新民主主义”。杜润生指出,建国以来之所以出现失误是因为错误地抛弃了新民主主义论,急于向社会主义过渡,当前亟需坚定地走新民主主义道路。受杜润生先生影响,张木生更是认为,“新民主主义”模式是当今社会所能取得的最大公约数,左中右都能认同;既是本土的,又是国际的;且是中国共产党自身的宝贝理论,能够重塑共产党的合法性。学界不乏有认同“新民主主义”模式的提法,但由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阶段定位已成为改革开放的“总依据”,因此也很少有人再将其视作“中国道路”的目标模式。
“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和当代人类一切文明进步的理论成果,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思想来源。”“中国道路”上述三种目标模式的讨论表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三个思想来源之间包含着内在张力。其一,若是强调马克思、恩格斯原始文本中“生产力高度发展是未来社会的物质基础”的观点,则会凸显“新民主主义”模式的精髓和现实意义。其二,若是强调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的和谐社会理念,则会显现“儒家社会主义”模式在未来的生命力。不能否认的是,中国共产党也越来越强调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重要性,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团结奋进的不竭动力”,“要全面认识祖国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党的十八大政治报告也提出,“要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2013年11月26日,习近平在参观曲阜孔府、孔子文化研究院并同专家学者座谈时更是强调,“中华传统文化是我们民族的‘根’和‘魂’”,“要对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创造性发展”,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社会治理等相协调适应。其三,若是强调当代人类一切文明进步的理论成果,则会突出“民主社会主义”模式对当前中国意识形态建设的“标本意义”。
“中国道路”所倚重的“制度手段”实则是表征,其所追求的“价值目标”毋庸置疑更具“内核”意义,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三个思想来源之间的内在张力也从侧面佐证,当今中国的思想话语体系还未能充分理解并表述“中国道路”自身,完善当今中国的思想话语体系仍在路上,且迫在眉睫。若当今中国的思想话语体系未能实现充分内洽,则会导致国人对“中国道路”目标模式的共识难存,并进而对“中国道路”的顺利前行构成负面制约。
[注释]
责任编辑:梁一群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479(2016)04-0033-08
[收稿日期]2016-04-22
[基金项目]上海外国语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与外语专业教学”专项课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话语体系转化问题研究”(KX210003)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门小军,(1981-),男,河南南阳人,上海外国语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命、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四个阶段的探索,中国在经济社会发展各方面均取得长足进步。但与此同时,环境污染、食品安全、社会诚信缺失、利益矛盾等国内问题也日益凸显,成为影响社会和谐稳定的巨大障碍。“中国道路”将走向何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未来到底在哪里?这些都成为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