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东,郝平蕾
(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北辰 300134)
陕北公学的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
杨东,郝平蕾
(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北辰300134)
【摘要】陕北公学作为中共培养抗日干部的学校,对史学教育颇为重视,开设的史学课程也是全新的课程。为提升教学效果,陕北公学经过探索实践,逐渐形成了具有“陕公”特色的教学方法和学习方法。社会实践亦是陕北公学最关注的环节。陕公学员除了一般的开展军事化训练、社会调查和具体工作锻炼外,在社会实践活动方面同样有自己的一些特点。陕北公学的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所取得的巨大成效,实在值得今人细细思量。
【关键词】陕北公学;史学教育;教学方法;社会实践;流动剧团
延安之所以闻名,与延安时期的青年学生和学校教育休戚相关。特别是以陕北公学和抗大为代表的学校,更是为中外人士所瞩目。正如一位国统区人士这样说道:“在延安,最惹人注目的不是边区政府,也不是八路军,却是陕公和抗大。延安的活跃,繁荣,大部分是由陕公和抗大的青年儿女们在支持着。[1]19-20由此足见陕北公学的影响。多年来,理论界对陕北公学的研究,多半是侧重于干部教育这一视角进行阐论,专门讨论陕北公学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的研究成果却并不多见,同时对于陕北公学的教学方法与学习方法也未见专论。鉴乎此,本文拟就相关问题作一谫陋之究。
一、陕北公学的师生情况与史学课程设置
陕北公学是中国共产党在民族危机日益严重的形势下,为满足全民族抗日战争的需要,坚持国防教育方针,培养为谋求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的干部而创办的学校,它是中共直接领导创办的第一所革命大学,也是与抗日军政大学同样驰名中外的抗日干部学校。
陕北公学创办之初曾拟定为“陕北大学”,当时由于办学经费问题向国民政府申请,“谁知蒋介石不批准”,他说“陕北一块小小的地方,已经批准成立了一个抗日军政大学,足够了,不能再成立什么大学了。”于是“仿照过去上海中国公学的办法,改为陕北公学”[2]18。陕北公学虽与抗大齐名,但是二者也有所不同。就性质而言,抗大主要是以培养军事人才的学校,它并不是统一战线的学校,而陕北公学则是以培养革命干部为主的学校,“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的产物,因此陕北公学就不能不是一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学校”[3]58;抗大实行“三分政治、七分军事”的教学模式,陕北公学则实行“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教学模式。因此陕北公学的教学内容自然是以革命的政治教育为主。
陕北公学的教员,除了不定时来校授课的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朱德、任弼时、李富春、王若飞等中央领导外,还有国统区辗转而来的著名学者,如艾思奇、何干之就是经西安“八办”辗转到达延安并在陕北公学任教的著名学者;还有一些知名的文化人也先后在陕北公学任教,如李培之、李凡夫、徐冰、杨松、何定华、陈唯实、吕骥等。后来,又从工作人员中抽调出一些年轻教员,如孙力余、刘春、季凯、朱改、温济泽、李唯一、陈瑯环等人。可见,“陕北公学的教师队伍还是很强的”[2]22。到陕北公学来学习的学员,不仅有中学生、大学生,还有大学毕业生,甚至回国的留学生。为了适应抗日战争和中国革命发展的需要,陕北公学的教育计划是要在短短三四个月内,把青年培养成为有一定政治觉悟和初步军事知识,有独立进行群众工作、政治工作能力的抗战建国干部。基于此,陕北公学的教育内容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一是抗战的基本理论;二是抗战的政策和方法;三是指挥民众进行武装斗争的基本知识,四是对目前时局的认识等。陕北公学有两种学制:一种是普通班(即学员队)一般学习四个月,一种是高级研究班(即高级队)学习一年,主要是培养师资。普通班与高级班的课程要求有所不同。
普通班开四门课,其中关涉历史教育的课程就是“社会发展史”。主讲教师主要是李凡夫,孙力余等人也承担过“社会发展史”这门课程的讲授工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门课,主要讲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提出、产生的历史背景和在实践中的重要作用。从一九三五年八一宣言讲到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结合六中全会讲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分析统一战线中各个阶级的政治态度和党对各阶级、各阶层的政策。这些内容在当时既是历史,又是现实政策问题。何干之是这门课的主讲,邵式平也讲过这门课。高级班的课程比普通班要深一些,课程也多一些,涉及史学教育的主要有“中国革命运动史”、“世界革命运动史”、“三民主义研究”等课程。其中“中国革命运动史”由何干之主讲,后来何定华也讲过。该课程从鸦片战争、太平天国、戊戌政变、八国联军、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北伐战争、土地革命一直讲到抗日战争。“世界革命运动史”主要讲授资产阶级革命,特别注重讲授法国大革命问题。主讲这门课程的是江隆基。此外高级班还开了“中国问题”讲座课,主要选讲中国革命中的一些理论问题和实际问题,如农民土地问题、边区经济问题、工农政权问题等,由教员分工讲专题。当然,作为教员而言,他们的讲授内容可能更宽泛一些。据陕北公学27队学员回忆,当时讲课的内容很广泛,从讲述世界革命运动史、法国的大革命到国内的革命斗争。讲国内革命斗争内容非常丰富,有的讲长征、游击战的经验和经历,有的讲白区工作,如何发动群众开展斗争的经验体会,有的讲在抗战前线怎么打日本,讲得非常生动、实际。尤其是我们这些参加过革命斗争的青年人听起来更觉得无比亲切,精神为之振奋,数十年后的今天回忆当时的学习情景,还觉得精神抖擞呢![4]69
二、陕北公学的教学方法与学习方法
陕北公学的史学课程,都是以往的学校所没有的课程。当时没有现成的教材,完全由教员总结自己过去革命的工作经验和理论成果,根据党的文件和政策,结合抗日战争中的新鲜经验进行备课和组织教材。这些课最主要的特点就是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密切结合,培养学员不仅要提高理论水平、政策水平,树立起革命的人生观,而且还要学会做抗日工作的实际本领。当时陕北公学对于教学工作提出了三点要求:
1.给学员以正确的知识,而学员确实了解和掌握住,并能灵活运用到实际,不是条文的背诵,也不是公式的死记。
2.培养学员不仅有知识有能力,并且能为实现自己的所学,具有牺牲奋斗的决心和信心,不是空谈无补,更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分子。
3.有知识、能力,有决心、信心是基本的,是重要的。然而教育的责任还不至此,同时还得锻炼其身体,使其有力量担负其应担负的任务。[5]372
基于上述要求,陕北公学教员根据当时的客观实际和陕公的教育方针,逐渐形成了具有“陕公”特色的教学方法。
陕北公学教员为“求得与教育方针的一致,求得理论与实践的一致”,一方面注重从学生中搜集各方面的实际材料,以求学校教学内容的正确切实与丰富。特别是“教员要着重各科研究工作,搜集各方面的经验教训,加以研究整理,并且把每个抗战中大的实际的问题,不断地列为教材的内容。这是“陕公教学上首先的特点。陕公教学方法就建立在它的正确的教育方针和正确的教育内容的基础之上”。何干之作为陕北公学讲授历史问题的骨干教员,在其教学之余展开学术研究,探究中国革命问题,就是践行这一教育方针与教学方法的具体体现。同时,陕公的教学强调以革命为基础。体现在教学方法上,无论是教学的精神、教学的态度还是教学的立场,必须符合“陕公是革命的学校,是抗战建国的学校,是培养抗战干部的学校”这一定位。因此,“在教学方法上,只能根据革命的基本原则”来展开,这种做革命的教学方法,“也可以说是陕公教学的特点”。陕公的教育强调教与学一致,但是这个一致原则并不是“教了什么,学了什么”。邵式平认为这样简单来了解这个问题是不够的,“必须要使教、学的结果,实际完成了教育计划,实现了学校的教育方针:这样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才是教、学的一致。”陕公“全校不论是干部、学员,毕业的、在学的,团结得象一个人一样,对于学校的爱护,证明陕公教学在基本上是成功的”。这也可以说“是陕公教学的一个特点”。陕公的教学方法,强调“在一定的条件下能够教学,在变动复杂困难的条件下也能够教学”。特别是在抗战形势发展的前面,后者较前者更为重要。这就要求教员按照当时当地具体环境来变动自己的教学方法。如果不能改变自己的教学方法来适应和改造环境,就将不能完成其任务。因此,“没有这些方法,就不能发展陕北公学”[3]70-72。
根据上述教学原则和方法,陕公首先在校务会议上把教育计划提到教员研究室去讨论。在开课的第一天就“提到学生中去讨论,把教育计划详细地向学生作报告,使大家都了解在学校努力的目标是什么,这样就能发动全校人力、物力为实现教育计划而奋斗”。教育计划订定并宣传解释之后,教务部积极为教育计划制定实施进度表,并大体划分出实施的阶段,并预先发给学员,由全队学员职员和教员开会按计划的进度订出每周的学习计划,指出参考书,列出学习的大纲,再由各班去按全队一周的学习计划订出本班全周每日的学习计划,预先由班长向教科代表把参考书分配好,按照预定时间或看参考书,或开讨论会,或上课,都预先有准备,有布置。还有其余的时间,“各个人可以更订出多看参考书的计划,每日每人学习计划的完成,就是每班学习计划的完成,各班学习计划的完成就是全队的完成。也就是总的教育计划的完成。这个办法我们叫做有计划的学习。”完成计划后,“不是采取考试而是发动全体学员职员及教员起来检查。”包括教员、职员、学员及教务人员一起来开会检查。在检查会议上,互相发扬其优点,指出其缺点,研究其优劣点的来源及克服的方法,并制订新的奋斗计划。当然教育计划不是死的,每当整个形势有新的大发展的时候,必然订出临时学习计划。这样使教学能与实际一致,同时也更使教育计划变成了学习计划。[6]
在具体开展教学的过程中,教员都“对于每个问题不能丝毫含糊过去”。他们出席学员的学习计划会议和讨论会,细心解答学员中提出来的各种问题,与学员讨论各种问题,在某些问题上,特别是抗战建国实际工作上,还要“向学员学习”。教员按照各科组织成各研究室,学生就组织成学习班、分队组织。班是学习的单位,队是教育的单位。要按照教育的单位,把这一部分教员、工作人员和学员组织在教育计划之下共同努力。队长要成为“领导与组织学习的中心,班长成为学习的核心,分队长是教育计划实施与学习单位之间的桥梁,指导员是领导与组织学习的助手,学生会是组织学习的团体,学科代表是教员与学员之间的联系人,同时是组织一科学习的组织者”。这样,在为争取教育计划与学习计划胜利完成的目标之下,“组成了学习上的铁的队伍”,从而保证教学的顺利进行。陕北公学特别强调在学员中要开展学习竞赛。学员互派代表面订竞赛的条件,并聘请评判员,把自己学习计划和努力向评判员和竞赛的对方作报告,互相学习优点,互相帮助克服弱点,使全校的学习造成一种学习运动。在运动中能够了解到各个人的能力、品质,“强的发扬他,弱的帮助他。”这样“不仅是紧张了学习,同时也加强了团结。”在此过程中,所有的教职员都应积极赞助与帮助或领导其进行。[3]77-78
这样的教学方法,也给陕公学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讲授“世界革命运动史”的江隆基,在一些学员们的回忆中,认为他讲的课“内容丰富,逻辑严谨,富有极大的感染力,他对我们提出的这样那样的疑难问题,都能作耐心的回答。”[7]37-38还有学员说“江隆基备课是非常认真的。对讲课中的每个细节,都要仔细的琢磨。他备课的特点是,凡准备在课堂中讲授的内容,都一字不漏地写在自己的讲稿上,在讲课之前总要反复看几遍,在讲课时,却几乎不怎么看讲稿了。他讲得很熟练,条理清楚,观点明确。在讲课中,他还经常联系到他在国外耳闻目睹的种种情况,学生都受益很大。”[7]37,427一位华侨学员说:“陕公的教师都是优秀的革命同志,授课认真负责,辅导耐心细致。”“何干之给我的印象最深。他是讲中国革命问题的,上课备受学员们的欢迎。夏季天气炎热,我们在窑洞里受不住了,便出去散步纳凉。这时已是深夜,路过何干之的住处,却看见他还在油灯下备课,挥汗如雨。他对学员们热情、爱护、关怀,找他谈问题,他总是平等相待,循循善诱,使人倍感亲切。”[8]133
陕公的学员上课时间不多,每天少则三小时,多至五小时。上课以外的时间实行集体自习或集体讨论,各队都有自己的经过讨论的详细计划。因此,在相当多的时间里,社会实践成为他们的重要任务。
三、陕北公学的社会实践活动
陕公学员的社会实践,和其他学校一样,也开展军事化训练,进行社会调查和具体工作锻炼。此外,陕北公学的社会实践活动也有自己的一些特点。
“救亡日”是陕公学员开展社会实践活动的重要特色。据成仿吾说,陕公每星期三为救亡日,这天下午要有计划的进行各种救亡活动。[9]17在这一天,全体学员走出校门,到社会上进行各种救亡活动。还有的时候是由五六个队集中在一块开会、听报告、讲形势,有时常搞演戏、唱歌等活动。“不论是开会或上课之前,啦啦队一喊,各队就自动唱起抗战救亡歌曲来。嘹亮的歌声,激起大家高昂的抗日情绪,气氛十分热烈。”[10]141据李维汉说,著名作曲家冼星海常来陕公辅导,吕骥是陕公的教员,郑律成是陕公学员,因此,“陕公歌咏的开展,在延安要算首屈一指了”[11]409。当时陕公最流行、最受欢迎的歌曲有《陕公校歌》、《大刀进行曲》、《毕业上前线》、《我们在太行山上》、《黄河颂》、《游击队员之歌》、《松花江上》等等。在“救亡日”这一天,陕公的墙报还是各队的“喉舌”,他们经常根据战争形势和时事的发展,通过墙报的形式表达他们的看法。
陕北公学是培养革命干部的摇篮,因此在社会实践中开展民众运动,可谓是陕公社会实践的主要任务。为此,学校在开展社会实践之前,专门开设“民众运动”这门课程。内容主要包括如何动员、组织、训练和领导广大劳动群众(主要是农民)参加抗日游击战争、建立政权、建立武装以及如何贯彻抗日根据地的各种政策法令,如减租减息、拥军爱民、合理负担、妇女解放、扫盲、儿童站岗放哨等。正如成仿吾所说:“这门课程在实践中发挥的作用是很大的。”通过这门课程的学习,“更重要的是培养了学员的群众观点和民主精神,树立起为人民服务的革命人生观”。[2]36,33通过理论学习之后,自然要把学习理论和实际工作结合起来,把学校和社会结合起来,把个人和集体结合起来,开展民众运动的社会实践活动。陕北公学的民众运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动员千百万群众起来参加抗战”。此前“没有发动群众,许多地方,群众是听到炮声才知道日本侵略这回事”。因此“重视民众的发动工作,抗日时期尤为重要”。[2]33
陕北公学民众运动的社会实践,首先是动员群众参加各种抗战社会运动。如抗战初期陕公学员组织的反侵略运动周、庆祝台儿庄胜利宣传周、七七建国宣传周、“八一三”献金运动周、慰劳前线运动、募集寒衣运动等等即是如此。他们每发起一次民众运动就有一个中心,进行广泛宣传使之家喻户晓,以期激发广大群众的爱国热忱,自觉地投身于各种抗日活动当中。组织各种群众组织,是陕公学员动员群众抗日的基本方法,也是教育群众的最好形式。特别是在开展募捐活动的过程中,陕公学员提出三个具体口号:一个是有钱出钱,要求家庭经济充裕的同学每月自愿交纳膳费六元,多则十元、二十元,少则二元;第二个是有力出力,提出不要勤务员,杂务工作由学员轮流值班。同时要求参加开荒种菜,建校舍,上山打柴等项工作,减轻学校负担;第三个是有知识出知识,帮助学校作些刻写、印刷等文字工作。一位菲律宾爱国华侨见到陕公学员的募捐信后,立即成立了“菲律宾各界为陕公募捐筹备委员会”。爪哇吧城华侨互济会也寄来捐款,并说:“我们是苦力和知识劳动者的一群,为表示对陕公的爱护,特征集国币二十元,由国内友人转寄为贵校基金。”[2]54
在动员民众过程中,学员们还采取舆论宣传、说服解释和竞赛鼓励等办法,同时注意把动员参战和改善人民生活结合起来。在此过程中,陕公学员就以“限制剥削,协调阶级矛盾”、“铲除贪官污吏”等口号,合理保护各阶层群众的利益,真正起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动员效果。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陕北公学剧团下乡演出中,通过戏剧形式动员民众的实践活动。
为了使民众运动有效开展起来,陕北公学专门成立了剧团。剧团成立之后,排练了很多剧目,曾参加延安工人和各界群众召开五卅运动十三周年纪念活动,在延安民众戏院的广场上和其他剧团联合演出。但是剧团更重要的任务是下乡动员民众,此即是著名的“陕北公学流动剧团”。“为什么陕公剧团要加上‘流动’两个字?”成仿吾说,我们的剧团“要流动到工农群众中去,你们是为工农服务的革命文艺战士,不能脱离工农群众”。针对有几次演出群众不满意的情况,成仿吾说:“就是因为你们是洋学生,不懂工农的生活和思想感情。所以剧团要下乡去演出,向农民学习,学习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打土豪、分田地后生活的变化,以及怎样支援抗日战争等等。”陕北公学剧团第一次下乡演出时,成仿吾专门嘱咐说:“下乡演出好坏不要紧,重要的是和农民群众打成一片。”[2]58-59
为了让戏剧更贴近民众,剧团重新拟定了下乡演出的剧目,并学习用陕北话演出。在流动演出过程中,演员们根据群众讲述的母送子、妻送郎参军抗日的生动素材,创作了用陕北民歌曲调演唱的小歌剧,很受农民欢迎。群众说:“这是演咱村的事哩!”他们对用当地家乡土音演唱格外感兴趣。在演出之余,他们还帮农民干活,挨家访问。一些男演员们还跟着农民送粪铡草,女演员们和农民妇女谈心、干家务劳动。剧团每次离村时,群众总是恋恋不舍地送出村口好远,拉着演员们的手说:“欢迎你们再来!”通过流动演出打开了他们和农民感情交流的闸门。回到学校时,这些文艺战士从思想感情到语言气质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些参加演出的演员也说:“随着一个村一个村的走下去,陕公剧团的演员们和农民之间生疏之感,生硬之态一步步地消失了。渐渐地和农民谈得畅快了,亲切了。干起农活来也有了庄稼把式的样子,逐渐和农民亲如一家人了。”[12]322
陕北公学剧团不仅下乡为农民演出,他们还到国统区演出,以期动员国统区的民众参加到抗日斗争中来。1939年之际,国民党发起了反共摩擦。陕北公学剧团经过准备之后便率领队伍向国统区出发。剧团的演员们大演、大唱动员民众的剧目。同时他们在每个节目中间,都加上通俗的演说,宣传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抗日民主救国政策,大讲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的抗日主张,宣扬八路军、新四军在华北和江南的丰功伟绩,坚定国民党统治区人民群众抗日必胜的信心。同时,在大街上书写标语。当时,顽固派们写了“一个政府、一个主义、一个领袖”,陕北公学剧团便写上“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起来,打败日寇”;他们写了“三民主义万岁”,剧团便写上“抗日民主万岁!”通过演出和针锋相对的斗争,“当地群众喜笑颜开,国民党顽固派们目瞪口呆,就连他们负责警戒的军警,对剧团的演出、演说和书写的标语,也情不自禁伸着脖子暗自寻思着。”[13]324在随后的演出中,陕北公学剧团又排练了高尔基的《母亲》这一剧目,宣传无产阶级先锋战士为人类解放事业而奋斗的崇高理想,同时对陕北公学学员进行革命人生观的教育。
由此可以看出,陕北公学剧团在演出过程中,不仅承担了民众动员的实践工作,而且对陕公学员的思想认识有很大的促进与提升,同时通过剧团演出,扩大了陕公的社会影响。据“东区服务队”丘晨波回忆称,东区服务队的课程设置与实践活动,就是“效仿陕北民众运动的方式,搞民众运动,开办有百余学员的干部训练班,课程大致仿陕北公学,学习政治、时事知识,重点在组织民众抗日救亡,并演练游击战”。可以说东区服务队的许多做法有着不少的“陕北色彩。[13]174也正是由于陕北公学剧团在民众动员中所起的重要作用,陕北公学负责人的成仿吾对剧团给予了高度评价。他指出:“陕北公学流动剧团是值得载入陕北公学校史的一颗明珠,她是陕北公学的骄傲,她成立后坚持了文艺为抗战服务,为工农兵服务的正确方向,在炽热的战斗岁月里,发出了耀目的光辉。”[2]57
四、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的成效
陕公学员在接受史学教育之前,知识背景千差万别、文化水平参差不齐。通过接受统一的史学教育和社会实践,无论是知识的扩展储备,还是思想文化水平,都有了显著的提升。同时,经过丰富多彩的社会实践活动,他们的工作水平和思想认知同样有了质的飞跃。
青年学生奔赴延安,虽然学习热情很高,但对中国社会、中国革命、中国共产党的斗争历史、社会发展史、以及唯物辩证法等,一般都是知之甚少。陕北公学曾对刚入学的青年学生进行过测验,结果发现“入学测验的政治问答很多是不及格”[14]546。许多学员后来都回忆说,他们是第一次听到“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认识到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和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科学道理,认识到中国革命青年的使命不仅要求得民族解放,而且要求得社会解放,要在全世界消灭一切剥削制度。”对于“中国革命运动史”这门课,“当时大家听起来是很新鲜的。很多学员说是第一次听到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观点分析中国社会和中国近代历史,从而对中国革命有了正确的了解。”[2]27、28通过较为系统的学习,原来入学测验不及格的学生,“毕业时多数能答对90多分以上,这也就可以说明他们在政治上的进步。”[15]588特别是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给陕公青年学生讲课的内容,学员们更是“闻所未闻”。他们在讲课的过程中,经常联系中国历史与中国革命,密切结合中国革命的实际,深入浅出地讲授中国革命与党的历史,“学员们听了耳目一新,参加过实际斗争的干部,思想震动更大,多年来心中的疑团,豁然冰释,对党内斗争的种种问题,找到了思想根源。”[2]31可以说,延安时期的史学教育,不仅大大扩展了青年学生的知识储备,而且这些知识的扩展,又成为砥砺他们精神素养的重要来源。一位延安青年如是说道,那时“具有高度革命热情的青年,经过教育,给他们插上理论的翅膀,从而懂得了社会发展的规律,懂得了猴子变人,懂得了抗日必胜,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的真理,又是何等重要的思想飞跃啊!”[15]88
初入陕北公学,不少学员对学习历史课程有一些不同的看法。特别是一些已有一定工作实践的青年学员,认为不学习历史照样可以工作,甚或有学员说:“我们满腔热血,不顾一切艰苦,跑到延安去学习抗战知识,哪晓得他们却教了我们些马克斯(思)主义,统一战线,还要我们加入共产党。试问这些玩意和打日本鬼子有什么关系?”[1]22但是经过较为系统的历史学习,却获得了相当的成绩。正如成仿吾所说:“在灌输历史科学思想方面,我们也收到了相当的成绩,使青年们了解了社会进化的法则,和应该怎样来改造这个社会。”[10]22更重要的是,历史课程的学习,也在锻造着他们的思想灵魂。不少青年学生初到延安时,他们有的西装革履,有的长袍窄袄,身上还有不少“少爷”、“小姐”的气息。但是到毕业时,都具有了严格的组织纪律性,都能吃苦耐劳,养成了集体生活习惯,工作说干就干。严格的军事化训练和战斗化的学习生活,使他们的思想、作风都很快发生深刻变化。陕北公学在办学的近两年时间里先后培训的6000余名学员中,就发展了中共党员3000余名。青年学生在这样的熏陶之下,在这样的革命熔炉中,“锤炼了祖国千万个优秀儿女。”[11]314
在社会实践活动中,陕公学员自觉地将历史知识与社会实践联系起来。陕北公学流动剧团排练高尔基的《母亲》这一话剧,就是生动地证明。 其时陕北公学给流动剧团一个任务,就是排练高尔基的《母亲》。剧团成员接受了这个任务后,在学校图书馆借来了两部仅有的高尔基小说《母亲》,但是如何排练更具有思想性和艺术感染力,却是一个问题。于是成仿吾校长和学校便给剧团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近代革命史等课程。他们上午学习,下午和晚间进行《母亲》剧本的改编创作。结果“《母亲》的演出意外的成功。演员逼真地进入戏中,观众为剧情真切地感染着。演出后,它成了陕北公学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学员们几乎一直在谈论《母亲》。他们谈的不是剧团演出艺术的美,而是考虑到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以后,中国人民要走什么路?”事后,剧团的演员们才明白为什么成仿吾校长要他们改编并演出《母亲》,又为什么在改编和排练《母亲》的过程中,特地给他们派来教员,学“社会发展史”、“政治经济学”、“中国近代革命史”和“辩证唯物主义”。[13]327后来成仿吾也说:“《母亲》演出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激发起广大陕公学员认真思考中国革命的未来,并决心为一个光明的新中国而奋斗。”《母亲》的演出,对全校“社会发展史”和“政治经济学”的学习,“起了很好的配合作用。”[2]62可见,《母亲》的演出能够成功,固然与演员们的表演功底有关,但是在排练和演出的时候,通过学习“社会发展史”和“中国近代革命史”,对于增强戏剧的思想性和艺术感染力,无疑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更为重要的是,通过社会实践活动,极大地影响了青年学生的人生历程。举凡在陕公学习和战斗的青年,无一不为当年的人生经历感怀不已。一位陕北公学的女学员提起当年的学习生活,认为“哪一件都值得好好怀想”,她认为那种一心“为革命”的精神,“永远激励着广大革命青年的心弦,不断熏陶着年轻人的积极向上”。因为“那是革命征途中最初的革命实践”,就是在这种革命实践中“播下的革命种子,刻上了深深的革命烙印”,以致在四十多年革命征途中,无论遇到什么风雨、坎坷艰难,她都会想起当年的“为革命登台”,“要勇敢自信,要勤学苦练”。这就是她“永志不忘这段火热生活的原由”[16]156。另一位陕公学员也深情地说道:“在将近半个世纪的革命生涯中,我的每一个足迹都刻有陕公的印记。陕公,她把我变成一个共产主义者。在这里,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的庄严仪式、入党的誓词‘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至今仍然给我鼓舞和力量。我为共产主义奋斗的漫长历程就是从陕公起步的。”[17]33
综观陕北公学的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其成效无疑是极为突出的。它不仅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发挥了积极作用,而且对于青年学员自身的精神塑造和人生历程,皆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从总体上来看,尽管参与社会实践是陕北公学教育方针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其实际效果却远远超出了教育本身,一直伴随着学员的革命征程,影响着他们日后的工作与生活。每每提及延安时代,首先想到的就是如火如荼的社会实践场景和难以忘却的历史记忆。毫无疑问,仅就这一点就可以说明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的巨大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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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滢】
The History Education and Social Practice offered by Northern Shaanxi College
YANG Dong, HAO Pinglei
(Marxism College, Tianjin University of Commerce, Beichen, Tianjin 300134 )
Abstract:Northern Shaanxi College as a school for training Party cadres for the war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history education, offering a series of new history courses. To improve its teaching effect, the college formed a set of teaching and learning methods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llege. The college also laid much attention to social practice. In addition to general military training, social investigations and on-the-post internshipthestudents were required to engage in, the college had its features in carrying out social activities. The college made great achievements in its history education and social practice, which may provide some insights for us today.
Key Words:Northern Shaanxi College; history education; teaching method; social practice; traveling troupe
【中图分类号】K092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码号】1674—0351(2016)02—0093—07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全国高校优秀中青年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择优资助计划”项目“延安时期青年学生史学教育与社会实践的成效与启示”(14JDSZK060)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杨东,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郝平蕾,天津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生。
【收稿日期】2016-0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