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历程：中东欧国家的转型

朱晓中

中东欧政局剧变至今已25个年头。这四分之一个世纪对中东欧国家是极其复杂、极不平静的时光。那些乐观的学者以为，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是“历史的终结”，但25年来，全球的发展，特别是欧洲历史的发展表明，历史远未终结，中东欧国家在政治、经济与外交等领域发生了巨大的变革。到目前为止，变革仍在继续。

自上世纪90年代以降，东欧政局剧变及其后发生的多重转型一直是世人关注的话题。转型是个宏大的系统工程，是大规模制度变迁，由其派生出来的问题繁多，已经成为国际政治中的显学。它所涉及的领域包括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乃至人类学。政治家和战略家们关注中东欧国家的转型及其“回归欧洲”，因为这关乎欧洲大陆新的地缘政治图景，传统“东西方”概念的解构和重新定义，欧洲大西洋关系的重构，国际政治中各“极”力量的此消彼长，乃至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制度的未来。而学人们的兴趣则聚焦于转型本身和转型可能达到的彼岸，并试图形成所谓的“转轨学”。

有关转型中人类历史中的地位、社会制度选择的基本动因、转型的初始条件对转型的影响、渐进改革与激进改革方式孰优孰劣、转型与欧洲一体化的关系、转型的社会成本、转型完成的标准，以及转型后建立起何种资本主义等重大问题已被热烈讨论，但人们对一些基本问题的认识并非一致，需要进一步深化和拓展。《曲折的历程：中东欧卷》便是这方面的最新努力。

本书系中国社科院荣誉学部委员陆南泉教授担任总主编的《俄罗斯东欧中亚转型丛书》中的一种。与已有研究相比，本书有三个突出特点。第一，本书对25年来国内外有关转型的研究文献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梳理，尽可能全面和客观地介绍国内外学者在相关问题上的观点，并通过这种综述明示国内外相关研究的不同规模和深度，以作为本书的材料基础和确定本书研究的出发点。第二，本书在内容设计上采用了二元制，在介绍和分析了中东欧国家的转型取向及路径之后，就中东欧转型中的若干重大问题进行梳理和讨论，并首次对若干“基本问题”进行规模性和系统性的介绍和研讨。在转型取向和路径方面，本书主要讨论了从制度剧变到民主巩固（政治转型）、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经济转型）、从莫斯科到布鲁塞尔（外交政策取向）以及从联邦制到民族国家等内容（建立新的国家性）。在专题讨论部分，该书主要讨论了转型与外部约束、联邦制解体后的国家重建和回归欧洲、民主化与市场化的互动关系，以及中东欧国家转型与中东欧历史上的三次现代化等重大问题。第三，本书在国内首次系统讨论了民族国家重建和转型的关系，外部约束对转型的影响，市场化与民主化之间的互动，以及转型与现代化等问题。这些问题事关转型的方向和质量，相关讨论或许有助于人们更深入地理解中东欧国家转型的实质性内涵及特点。

本书表达的一个核心观点是：中东欧国家的转型受到欧盟提出的“哥本哈根入盟条件”的强烈约束。该条件不仅明确了中东欧国家改革的方向和内容，也使得这些国家的政治家可以在国内进行“不受民众欢迎的”改革，进而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塑造新社会的法律规范。同时，自1997年起，欧盟每年对中东欧国家的转型进程进行评估，督促其对弱项限时整改。这在相当大程度上又决定了中东欧国家的转型速度。正是这种来自中东欧国家内部的要求和与欧共体/欧盟提出的“哥本哈根入盟条件”的“里应外合”，成就了中东欧国家在相对较短的时期完成了转型的基本任务，在阔别“欧洲”近半个世纪之后“回归欧洲”。

本书由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东欧研究室的研究人员合作完成。虽然这些作者长期从事中东欧问题研究，掌握了大量的相关材料，力求以事实为依据，不唯书、不唯上，以求实的态度和科学的研究方法对中东欧国家25年来的社会经济变化进行尽可能客观的分析，但囿于时空和认识水平的局限，如何描述和认识转型的差异和转型的复杂性，依然是本书作者面临的重大挑战。同时，对某一特定问题的讨论不可能穷尽所有中东欧国家，因而有时很难做到管中窥豹，所抒结论也难成“一般性”。凡此种种很可能铸就了本书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恳请读者不吝赐教。当然，更希望看到有更好的作品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