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 旭*
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1
浅论宗教的归宿
庞旭*
河南大学,河南开封475001
自宗教诞生之日起,便与人类紧密相连。在以后的岁月中,宗教以自身的优势特性,即生物性、精神性和规范性,满足人类需求,与文明协同发展。宗教以现实为基础,适时适势地转化或转移。思想情感是宗教的本质基础,但凡思维活跃之处,皆有宗教的身影。
宗教;归宿;人类;文明
宗教作为一个古老而普遍的文化现象,弥久而不息。有人说,宗教是一种盲目的崇拜;一种心灵的寄托;一种永恒的渴望;一种对生与死的哲学思考……众说纷纭。英国人类学家泰勒曾说,宗教是对精灵存在物的信仰;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和宗教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认为宗教是一种与神圣对象的情感体验;马克思曾说,“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1]。人类对宗教认识得多元化,引起宗教定义得多元化。没有哪一个人,可以确切地定义宗教,只能从一点或几点上来规定它。正如宗教学奠基人,英籍德国学者麦克斯·缪勒所说:“世界上有多少宗教,就有多少宗教的定义。”[2]
宗教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历来纷争不休。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宗教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在生产力极端低下的条件下,人类出于对自然伟力的恐惧和征服自然的渴望的混合的产物,与人类认识水平,生产力发展水平相关联的。西方一些学者认为,宗教是神灵觉醒后引发人们对其进行崇拜的产物。中国的杨杏佛曾表示,宗教是没有起源的,它与天地同生,即将宗教视为一个自然孕育的天地精灵等等。总之,关于宗教的起源,也是纷纷扰扰,各执一词。
自战后至今,宗教徒数量呈上升趋势。据权威的《国际传教研究公报》统计[3],自1900年以来的近百年内,世界上传统的基督教(包括天主教、东正教、新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佛教等宗教的信徒人数一直处于增长之中,基本与世界人口的增长持平。至1997年,在世界58亿人口中,宗教信仰者占81%。由此,我们心底就会产生疑问,在科学日益昌明的今天,宗教何以占有如此大的领地,且信徒还源源不断。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熟知的奥秘。宗教与人类文明的关系也许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宗教未来的归宿是否真如马克思主义所说的注定消失,这一切都值得商榷。
自古至今,宗教一直与人类相始终,处处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伴随人类成长。但无论怎么改进完善,宗教自身所具有的一些独特魅力是怎么也遮蔽不了的,反而使它更加耀眼夺目。而这也正是宗教吸引人们争相来附,永恒不倒的最大秘诀了。
(一)宗教的生物性
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产物,具有和万物生灵一样的本能属性——进化。从蓝藻到被子植物,从三叶虫到哺乳动物,从灵长类到人类,一步步地遵循着自然法则,本能属性。这种属性早已深化到万物生灵的灵魂血液之中,无论承认不承认,他都存在。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自然也不例外。
强大的体魄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追求。它是先祖们在与天斗地斗人斗中孕育的,是残酷的生存压力铭刻在人类血液中的自然法则,代代相传,代代追求。先祖们对天地伟力的惊骇,对远古凶兽强大的渴慕,产生了最初的原始崇拜。以凶兽为形,以力量为质,塑造了最初的神灵,时时祭拜,希望以此得到那凶兽一般的强大体魄,来获取丰足的食物,将种族传承下去。原始宗教体现的这种本质属性牢牢抓住了人类内心深处的渴望,使人类欲罢不能。
宗教给人类以长生的希望。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死亡,勾起了人类本能的恐惧,畏惧死亡便逃避死亡,希求长生。思想的野望终究转化为探索的实践,人类万物灵长的地位也在这里得到了体现。由此,长生药,不老术的探索开始实践,练气,内丹之术不断涌现,这成功地激活了人类内心中的欲望,一批批神灵不断地现世,一个个长生故事不断地流传。人间于此而疯狂,小民士人求仙访道,寻奇探幽者络绎不绝,而帝王权贵更是求贤若渴。祖龙始皇帝,为永享人间富贵,一边频频召见齐鲁练气士,炼制仙丹,一边遣人出海寻仙岛神药。奈何,无疾而终,始皇也猝死于长生途中。之后,汉武帝、唐太宗、明世宗等更是义无反顾地纷纷效法,是他们愚不可及,不知长生乃是虚妄?不,他们个个才智高绝,心知肚明,但仍誓死不悔。因为不死永恒的诱惑深深地烙印在万物生灵的骨子里,乃是至高的追求。而宗教的出现恰好点燃了人们心中恒久不灭的渴望,纵是一丝希望,也要尽千般努力。如此前仆后继,宗教怎能会灭?
宗教为生命体进化保驾护航。追求个体强大,使生命本质跃迁,从而进入更高的生命层次,得大自由大自在,是人类自古至今乃至未来都不变的永恒追求。任何外在的虚掩都改变不了这一生命本性,这种自然法则潜藏于万物生灵的灵魂与血脉之中,驱动万物进化。与其他生灵相比,人类则更具智慧。当其他生灵还沿着原始道路一步步向前挪移时,人类已大踏步前进。养生导引,健身体操,医术,乃至今天的生物技术,基因技术等都给人类提供了更多的希望。而宗教则与之相辅相成,它抓住这一自然法则,为人类前进保驾护航。
宗教的这一生命特性,从此与人类不分不离。任何与生命进化有关的尝试都会和宗教发生关系,任何追求更高层次进化而不得的生命体都会寄希望于宗教,进化无极限,生命无极限。宗教从此亦无极限。
(二)宗教的精神性
宗教是人类自己的精神表达。其实,“宗教仅仅是人类表达自己的一种手段和方式,如同艺术、哲学、文学等一样”[4]。宗教作为一种形而上的意识形态,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解释世间万象,体现对生活和生命的终极关怀。人类相对于无垠的世界终归渺如蝼蚁,而险恶的尘世又总使人绝望。人始终是有限的,需要一种力量来依赖和支撑。于是神灵显世,宗教兴盛,人类以精神信仰为媒介来争取终极的幸福。
宗教是心灵的净土。宗教在精神层面得天独厚的优势,使得它一直能驻足在人类周围。万物有灵说,粉碎了人类自诩为宇宙唯一智慧生灵的狂傲观念,开始正视自身,正视世界;灵魂不灭说,引起无数仁人志士对生命的探讨,希望能给它以事实的证明;因果报应说,则又给正在苦海挣扎的亿万苍生以善的寄托,给穷凶极恶的暴徒以恶的警省;转世轮回说,使人们对肉体的屈辱和灵魂的摧残堪以忍受,从而能在现实生活中继续生存下去;天堂地狱说,则给万物苍生开辟了一个新世界,所有善良的生灵都尽情地欢呼,所有邪恶的存在则彻底生活在恐惧中等。宗教所赋予的这些,是其他意识形态所远远不及的,政权组织不行,科学技术不行,只有宗教。它使现实中所有的人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尊贵还是卑贱,都能感受到宗教的荣宠。
宗教是个人精神生活的依归。古往今来,多少人曾寄希望于宗教。汉末,黄巾起义以太平道来组织。蒙元暴虐,屠戮天下,汉人皆苦不堪言,纷纷揭竿而起,曾借宗教凝聚人心,积聚力量。到了近代,科学先贤牛顿、爱因斯坦等人,投身宗教,希望以宗教来解悟自身,解悟宇宙。宗教体现着巨大的精神力量,已成为了人类的第二家园。
就科学日益昌明的今天而言,宗教仍能平稳地发展,追根溯源,在于人心。人在精神上的无助性与依附性,迫使其寻找寄托物。而在众多选择中,只有宗教以其自身特性较方便地适合不同层次的各种需求。宗教由此也就必不可少了。
(三)宗教的规范性
宗教作为一个完整的意识形态,具有一定的规范性。不仅体现在政治、道德、文化等领域,还对自身具有一定规范作用。几千年来人类已经习惯了宗教在身边,或被迫或自愿地接受宗教的规范与引导。
宗教与政治关系最为复杂。从远古的蛮荒到人类的今天,处处都可以看到它们斗争的痕迹。在原始宗教时期,宗教主宰人类的一切,无论是物质生活,还是思想活动。人们对于宗教只有敬畏,只有信仰,一切都得服从宗教的意志。在神灵宗教时期,人类的世俗活动在宗教的神威下取得了稍稍喘息的机会,但宗教的至高威严仍然神圣不可侵犯。西方皇帝即位必须由教皇加冕,保证其合法性。在东方,国之大事,在戎与祀。皇帝的权威必须要靠祭祀来保证,保证其合法性。宗教仍作为最高意识形态,管理约束着天下子民。到了世俗宗教时期,意识形态的愈发复杂对宗教体系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渐渐失去了在世俗政治方面的约束力,而开始谋求与政治意识形态的交流与合作,两者互相渗透,共同发挥作用。
宗教由于精神领域的独特优势,从而在道德习俗方面,始终发挥着规范约束作用,即宗教伦理化。古代社会自不必说,在如今的西方世界,基督教义早已融入了人们日常的方方面面,发挥着道德一样的约束力,规范着人们的思想行为。而在东方国家,我们现在所秉持的道德规范,一样来自于宗教(如儒教,道教,佛教等)。这都是宗教对人们心灵的调适作用,从而使整个人类的精神面貌更加和谐稳定。
宗教对文化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推动作用。文化史学家克里斯多夫·道森提出:“伟大的宗教并不是世界各大文明所产生的副产品,在十分真实的意义上,伟大的宗教是伟大的文明确立其上的基础。一个失去宗教的社会迟早会丧失其文化。”[5]可知,宗教对文明的重要性。并且宗教的一个重大特点是:重传承。孔子之所以被尊为万世师表,绝不仅仅是因为编了几本书,教化了几个人,而是将断裂的中华文明重新接续起来,使文明源源不断。基督教在中世纪的传播,驱除了黑暗夜幕下的野蛮,基辅罗斯,法兰克王国由此摆脱愚昧,进入文明社会。阿拉伯帝国时期,穆斯林们轰轰烈烈的大翻译运动,弥补了欧洲文明的断层,点燃了欧洲智慧的火种。拉开文艺复兴序幕几乎全是基督徒,至今流传下来的文艺精品,基本全与宗教有关。而欧洲的历史几乎可以说是一部宗教史。宗教与文化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始终在一起。
宗教作为一个完整的意识形态,不仅对政治、道德、文化具有规范作用,而且对自身也具有自我规范调节作用。它扎根于现实土壤,不断调整自己的意识形态,使之更适应于现实社会的需要。每一次时代巨变之后,宗教总能找准自己的位置,继续生存。如巴哈伊教之所以在近150年迅猛发展,就在于其转变视角,谋求作为现实社会的补充,高度关注世界范围的焦点问题,如环境、人权问题等。宗教已不仅仅作为人类的避难所,而且以积极姿态去解决世俗问题。
宗教以其直指本心的生物特质,流连忘返的精神家园,再加上不断调适的规范动力,从而使宗教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始终走在意识形态最前沿。宗教这些特性,使宗教不会被消灭,它只会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从一种形式转换为另一种形式。
近代以来,随着社会发展宗教亦呈现一系列新的特点,如宗教世俗化,宗教多元化,原教旨主义及新兴宗教等,其中宗教世俗化影响最大,可以说,是宗教在新时代完成自身的蜕变与重生的关键。
世俗化是宗教未来的发展趋势。在新时代,宗教要想完成自身的涅槃重生,必须做出一些改变。首先,在教义理论方面,一些早已被科学证伪的信条以及与现实道德观念极端冲突的教义等需要做一些修正;其次,传教手段与时俱进,如开设宗教宣传网站,宗教广播电台等;再次,宗教界人士以世俗的身份参与政治,经济和文化活动,他们的身影随处可见。其实,宗教的触角从未离开过世俗生活,只是在近代科学的冲击下一度消沉,而今慢慢开始复兴。
宗教的世俗化并非宗教消亡的标志,它只能说是宗教适应现代社会的一种自我革新,是宗教形式的些许转变,其内核仍在。“人与其他动物不同,既有自然本性,又有精神本性,这两种本性及其展开的活动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冲突,就是人的宗教信仰的总根源。”[6]由此得出,人的精神本性即宗教的内核。推而广之,思想情感作为宗教的本质基础,但凡思维活跃之处,宗教就不会灭亡。宗教自产生以来,历经几千年,起起落落,早已融入人类的灵魂血脉之中,在冰与火的考验中,一次次的涅槃,一次次重生。
[1]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1843年底—1844年1月).《马克恩恩格斯选集》[M].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
[2]麦克斯·缪勒著,金泽译,陈观胜校.宗教的起源与发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13.
[3]宗教研究中心编.世界宗教概览.东方出版社,1993(12):108.
[4]孙琥瑭,杜丽.民族高等教育如何正确对待宗教因素[J].吕梁学院学报,2011(2):59.
[5]克里斯多夫·道森著,柳明译.进步与宗教[M].北京:商务印书馆,1947:245.
[6]方立天.对当前世界宗教发展趋势的一些看法[J].中国宗教,1997(3):48-49.
庞旭(1989-),男,汉族,河南南阳人,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专门史礼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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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0049-(2016)16-005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