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山野的歌者
——刘绍良《我在乡野》探勘

2016-02-04 23:38邓家鲜
大理文化 2016年1期
关键词:农人山地散文

●邓家鲜



乡间山野的歌者
——刘绍良《我在乡野》探勘

●邓家鲜

当我合上刘绍良的近作《我在乡野》散文集时,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感叹其能在悠远祥和、超脱宁静的心态中,对乡野山地进行着独特的叙写,并有了与张乃光老师同样的感受:“他真是用心在写作,用情在写作,用生命在写作。他写作是因为心里有话要说,把自己的生活状态告诉朋友们,把自己的体验、感悟、思考、想法尽情地表达出来,把自己的忧伤、惆怅、幸福、快乐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他已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世事沧桑,他无意于用写作成名。事实上,他已经成名。”(张乃光《质朴如山地的写作者——读刘绍良散文集〈与鸟共翔〉》)笔者认为该散文集有如下特色。

对悠悠山地情怀的书写

刘绍良的每一篇文字都是以“情”为先,以对山地的悠悠深情为主线贯穿全书的。无论是借景抒情,还是借物言志,皆因情生鲜,因情活性,因情取胜,因情感人,不仅能让人品味出其中流淌着的对山野生活的挚爱之情,而且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结、秘而不宣的冲动,写出了山地的文化,山地的人,山地的景。

他文字中出现最多的是梨花、梨树、大青树、金竹等果木,他较为钟情的是山顶的风车、缺口的锄头和老犁等开发山地的工具,而给了较多笔墨的是山地上的孤独的牛、门外的猫、山野的松鼠、八哥、白蝴蝶、斑鸠、长尾巴的雉鸡、黑头公公、吃梨的白鹅、雪天出生的小黄狗、神鸟乌鸦、沙豆虫、爬山虎等物象。他常常在静夜或闲暇时用自己的心灵去聆听山地上的蝉鸣、夜雨、冬雨、土黄雨、雨后的晴天、冬夜鸣唱的蛐蛐,用自己的感官去享受山地献出的那一泓碧水、甜脆的山萝卜,去品味真味的蘑菇和落果之梨的甘甜鲜美,用自己的心怀去歌赞山地好汉阿邓、剪枝师傅老周以及爱唱山歌爱跳舞的勤劳的彝族背梨妇女。歌赞他花去十三年心血的山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深挚之情跃然于文字之外。因这片近两百亩的山地倾注了作者的不少心血,融化了作者的所思所想而让作者对它充满热情。

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对山地的感情的文字:“我因依恋这块土地而慵懒,或者,因慵懒而不愿离开这块土地,这已成为我目前的生活定势。我就这样生活着,我愿意这样生活着,把一切离我太远和与我无关的人和事阻断,才能守得住一份果园的宁静和心灵的宁静。”(《我要去远行》)作者要陪家人去旅游几日,要离开果园几日,都要进行着一番苦苦的挣扎,体现出他对土地的难以割舍的情感。在《冬雨》中写到:“门外的雨声停了一会之后,又簌簌地响了起来,声音显得更为急促和响亮。渐渐地,这潮湿的气息将我包围了,我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化解,汇集成一片雨水,渗透进泥土的缝隙。”他用文字表达着对土地共呼吸共命运的感情,他自己宁愿化成雨水去滋润大地,去让蔬菜尝到冬雨的滋味,让植株伸展枝叶,绽放出美丽的生命。

在他众多的散文中,还能感同身受到作者对水的感情:“一夜的雨声,打湿了我的心情,雨来了,带着簌簌的声音,让我幸福得闭上了因惶恐而茫然的眼睛。雨滴打湿我的头发,雨丝在我的脸上流成小溪。我用双手捧住雨水,低下头,伸出舌尖,把万般愁绪搅成一捧喜悦……每一年的第一场透雨之后,我都会对着天空叹出一口长气,以示感激。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总在对雨水的企盼和感激中度过……一夜的雨声是一首悠长的歌,这旋律既是阳春白雪,也是下里巴人。一定会有人把它听成天籁;一定,会有人把它听成挽歌。”(《一夜雨声》)这就是一个山地农人对“雨贵如油”的真实的感受。“锄头是土地的知音,雨水是植株的知音。”作者用富有诗意的满含哲理的文字传达出对雨的感情。

此外专集中无数次写到对鸡鸭鱼羊牛的描绘,对山地精灵八哥、蝉、蛐蛐、乌鸦、黑头公公、画眉等也不惜笔墨,体现着作者对鸟类的感情。如“我转悠到池塘边的时候,有两只鸟落在近旁的树上,‘啾啾’地叫着。它们的毛色黑白相间,叫的时候又生动又滑稽,好像很用力的样子,叫一声,低一下头,而尾毛高扬;叫几声,便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再叫几声,又跳回原来的树枝上。这不一定是鸟儿的游戏,也许关乎爱情,也许关乎起房盖屋、生儿育女”。作者的理想就是要让荒坡变绿荫,因此,少不了有关于树的描写。体现着他对造福人们的梨树、大青树、松树等的情感。

此外,写山地必然离不开对山地人的描绘,刘绍良用墨不多,但把山地人栩栩如生地刻画了出来,如好汉阿邓、剪枝的技术农人、细心的老周、背梨的彝族妇女、慷慨借给我骡子骑上山的彝人老毕(《骑骡上山去》)等。在书写这些山地农人时,刘绍良把目光集中在了他们的勤劳和善良上,如背梨的阿翠、高挑的阿花,她们早已过了人生的花季,不打扮,对劳作不叫苦,在不断流走的春夏秋冬里,安静而有序地劳作和生活着。但她们常常自发地打歌唱调,“一定是对过去美好岁月的追忆,对今天愉悦心情的宣泄,或者是对明天生活的期望。”(《背梨的女人》);那个有着“浓眉大眼,黑黑的脸,中等身材,肌肉结实”的彝族汉子阿邓,在地里,他挖的树比别人的多且好,而且很义气很卖力,既能吃苦耐劳,又不会讹诈他人,善良而又容忍。不仅是作者眼里的山地好汉,也在读者的心中变得高大起来(《好汉阿邓》)。刘绍良散文对这些淳朴的、善良的、充满人情和爱的高原人的描写,昭示出山地人情美、人性美的一面。

刘绍良还集中关注山地人心理结构中保守、落后的一面。如那些偷山地梨果的农民,那些怠工的农人身上的小农意识,甚至还不惜笔墨剖析“我”在大旱之时为了保护植株的生命去偷山箐里的水。但作者在表现这些小农意识的时候是带有温情的,带有调侃而非批判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又体现着作者的“爱”,更透露出这些文字的真挚性和率真性。在作者看来山地人在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小农社会氛围里,养成了保守、内视、封闭的性格,形成了敬畏自然、恪守祖训、安贫乐道的生活态度,最终,使得他们安于现状、不求创新,成为了在思想上狭隘、与时代脱轨的山地人。刘绍良是在用其散文思考着制约山地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体现着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和对新时代农民心理的探索。

实则作品中的“我”也是一个地道的山地人——一个从“城转农”的特殊的山里“农人”。这个“我”对土地有着醇厚而热烈、质朴而深挚的情感,这种情感使“我”与土地结缘,把自己十三年的命运与山地紧紧相连,使“我”要把贫瘠的土地变成美丽的风景,为此,“我”在热辣的阳光下热汗挥锄;蹲下看水管里流出的清水的色彩,听松土吸入水流的滋滋的声音;在艳阳下听山地里鸟雀的啁啾和昆虫的浅吟;在熟知的节令中种下各类蔬菜和植株,并按成长的周期为它们施肥、盖膜、剪枝、除草;在月夜下感受着植株们生长的噼啪声。在他看来“冬天是一个忧伤的季节,许多植物都会发出生命低潮时的微弱的颤音,让我的心情忧郁”;他的快乐是从植株的长势中熟练而准确地判断收成,感受它们的成长;他在他的果园听清风拂动树叶的声音,看松鼠在门前的树枝上轻捷地跳跃,在朦胧的月色下,欣赏池塘里牛蛙的鼓噪;到了收获的季节也忧虑着如何出卖梨果,换回下一年的成本,也为落果而感伤等等。“我”就是这样不停歇地在土地里劳作耕耘着、爱着、快乐着、生活着。一个善于思考的新时代的山地农人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并变得越来越清晰。这种对山地的情感不正是所有农人对土地的情感吗?

山乡般的质朴而率真的语言特色

歌德曾说:“古人的最高原则是意蕴,而成功的艺术处理的最高成就就是美。”对于刘绍良而言,也是如此,其散文意蕴是通过对山地果园的整体美的赞叹呈现的,而整体美的艺术呈现,离不开语言美的支撑,对于文学来说,“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童庆炳《文学审美论的自觉》),所有的文学样式都必须以语言作为自己作品的构造手段,但是不同的文学样式对语言有着不同的侧重点。诗歌侧重于语言的抒情,小说侧重于语言的叙事,戏剧侧重于语言的会话,而散文则体现了语言的多元表达,即既要注重于语言的诗意性,又要注重于语言的哲理性,还要在诗意与哲理之间找到一种平衡的制约,即率真的语言美。

散文中有随处可见的理性火花。哲理性的语言会给散文带来思想的深度和生命力,也会引发读者对所描绘的事项的深度思考,是美的散文的魅力的源泉之一。刘绍良的写作是生活体验、生命感悟的结果,他在给果树施肥、浇水、盖膜、剪枝等的劳动中,在对动植物的细致入微的体察和感同身受的相处中,使得他对每一寸土地都有着不同常人的哲思和理解,使他的每一个文字、每一个符号都折射出深远旷达的意境及颇具哲理性的韵味。《我在乡野》可以说是作者极力探寻哲学对艺术的观照的思维结果,因此,经常有一些零散的哲学意识蕴含其中。

如“心是跟脚一起走的,脚到了哪里,心便到了哪里。即便回望,那片曾经属于你的风景,已然被岁月的烟尘模糊。我的眼前是满坡的植株,它们包围着我,把我的生命染成了绿色。一开始,我并没忘记自己是个城里人,脑海里还留存着与城市有关的记忆。渐渐地,那些关于城市的往事,那一张张关于城市的非常生动的笑脸,淡出了我的记忆。淡出或者渐入,成为我人到中年的一次重大转折。”(《告诉我,你是谁》)表现出一种对时间流逝,对城乡生活的哲理性思考,对梦想的热度追求,生命的深度领悟。解读刘绍良的文字,让人感到人的一生是努力奋斗的一生,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和努力,生命就会赋予你相应的精彩,精彩背后所经历的是孤独、痛苦、枯燥,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就获得成功,大凡有成就之人都是经过时间的洗礼,耐得住寂寞、枯燥和孤独,最后通过自身努力才获得成功的。

他总能从点滴的生活中领悟出一些哲理,如关于锄头与土地的关系:“白云是蓝天的知音,锄头是土地的知音”;“锄头离开了土地便没有了价值,土地离开了锄头也长不出庄稼。在矛盾的统一中,它们构成了一种不可比拟的价值体系,这关乎人类数千年,或者上万年的生存和文明。”他从农人的角度写出了锄头和土地之间的辩证关系。这样的词句随处可见,如“梨花很洁白,很妩媚,亦很烂漫,在古典诗词中,早已有很多歌赞梨花的名句。遗憾的是,能吟出名句的诗人并不拥有成片的梨花,他们不靠梨花之后的果实去维持一个人或者一家人的生计;拥有一片梨花的农人却无法吟出关于梨花的名句,也许,他们把可能吟出的名句化作秋后的果实,从果实中去发酵更成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诗情。”(《我在梨花最深处》)“在劳动中快乐着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幸福的人们用劳动滋养着自己的心灵”。(《即景即心》)他对幸福的理解是:“幸福在于内心的快乐,以及生命的无忧。”(《冬夜的蛐蛐》)既然上帝赋予了我们生命,那我们就应该学会生存,之后应努力地快乐生活,既然选择了就得咬牙坚持下去,面对物欲横流的社会,我们只有创造、只有保持内心的宁静,才会在有限的时间中去开拓生命的宽度。这些零散的富有哲学意味的语句,遍布在刘绍良的散文中,使他的散文从无形里多出了一丝深邃的意义,在山地之上绽放出无限的魅力。

拟人手法的大量使用。文学创作过程中,要引发读者与作者的情感共鸣,就需要以一种具体而形象的方式,借助一定物象,用贴切的话语来表达,使读者在视觉、听觉、味觉及其他综合感觉上能够身临其境,体会和感知作者创造的世界,这就需要借助修辞手法来达成。在刘绍良的散文中使用得较多的修辞手法是拟人。例如:“在刚过去不久的多雨的秋天,树苗已伸枝展叶,大都骄傲地挺立在野草之上,讥笑一年一个轮回的野草的死亡”;“许多樱花树苗早已死亡。活着的几棵,憔悴而且悲伤地在荒芜中顾盼。”(《一泓碧水》)“梨树在冬季较其他树种来说,处在完整的休眠状态,它结了那么多的果,经历了干旱和多水的日子,累了,也该闲闲了。可是,它的那些扎得很深的根不愿休眠,还在温暖湿润的地方活跃着。”(《晚秋的心情》)在作者移情的作用下,樱花树和梨树均能感知生死、感知悲喜。“在青菜白菜的叶面上,细细的水珠将绿浸润,似乎也蹿高了一些。刚长出子叶的萝卜,不胜水珠的重负,一副娇羞模样。大葱小葱的管状绿叶,挺直得如争宠的娇女,把珍珠笼在头上。”(《冬雨》)“落果是最大最熟的果实,因禁不住秋风的爱抚才坠落地上。它的一声沉重的叹息,发酵了它内涵的糖分,进而就有了酒香入鼻。这是田鼠们、蚂蚁们,甚至是蚯蚓们的金秋大宴,让围栏内的鸡们扇动翅膀,在徒然的观望中流出口水。”(《即景即心》)“我的植株已经越来越少,它们在干旱的日子里不断死亡。当我把它们当做烧柴的时候,我听见它们在燃烧时发出的不甘命运的痛苦呻吟。其实,呻吟着的,还有我和旷野里的许多亡魂。”(《一棵唱歌的树》)“在这样的早晨,一切景物,一切生灵,似乎都还紧紧地拉住秋天的衣襟,不愿让它就这么离去。”(《我形役我心》)在这里萝卜、田鼠、白菜、蚂蚁、蚯蚓、死亡的树、落果等在其笔下,具有了人的灵魂和情感,作者对山地的情感移情到山地生灵上,把自己情感上的欢喜、失落、矛盾、躁动、苦恼、离别和对生死的思考等都化作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一山一水的物象,真实地展现在读者的面前,体现着他对这些山地生灵的关注和深挚之感情。

在这块山地上生活了十三年的刘绍良,田野上的生灵已成为了其生命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作者在与它们的朝夕相处中一道感受着季节的变动,生命的呼吸。在作者的细腻感受中,天寒日暖、冷凉酷暑、阴晴月缺都影响着植株的生长,关乎着它们的发芽开花结果,也牵动着作者体恤山地生灵的神经和爱心,因此作者与植株同呼吸共生死,在这些潜意识的作用之下,这些生灵成了作者的有生命的朋友,拟人的修辞手法自然流入笔底,让读者感受着人与山地生灵的和谐,羡慕着作者的心之敏锐,感动着这种挚爱之深之切之长。

率真朴实而又不乏幽默感的语言特色。阅读其散文,不时会读到一些让人哑然一笑的文字。如写他和友人到他的山地的羊场参观,但放出去的羊还没有回来“看不到羊是一种遗憾,但是我想,即便他们看到了羊,也会感到遗憾的。因为有人已经哼出了‘对面山上的姑娘,你为谁放着羊群’的歌曲。而我的果园里的放羊人,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是很老的男人,这与诗化了的放羊姑娘形成强烈的反比,让人从现实中看到了意识的虚拟。”(《九月小阳春》)“人辛辛苦苦种了梨却不能先尝梨,松鼠轻轻松松地尝了梨而不需要去种梨。人在种梨的时候已经考虑了对松鼠的保护,松鼠在肆无忌惮地侵犯人的利益之时,却从不考虑也应该保护人。”(《松鼠》)“活着的人在鬼节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格外周全也格外殷勤,这情景是今天的‘鬼’活在人世时看不到的。为什么死去的人比活着的时候待遇更好,全因为鬼会吓人。老去的活人吓不住年轻的活人,有的就会说‘我要做鬼’!……想来,油香是送祖时随之送去的礼物,不想几乎全留在了活人口中。”(《又到鬼节》)在这些幽默的语句中,可见出作者的睿智和爱憎。

独特的写作立场和视角的溯源

散文作家要使自己的作品具有永久的魅力,就必须最真切地抒写自己诚挚而深沉的情感体验和生活感受,能以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真情实感打动人心。在刘绍良的散文创作中,他是始终坚持着这一原则的。

散文的审美特质规定,文本中的作者必须是一个绝对真实的自我。“这个‘自我’,不能半真半假,不能有实有虚,不能装腔作势,更不能矫倍伪饰,否则等于从根本上取消了散文审美的特质,散文也因此会丧失全部的诗意与美感力。”(吴周文《中国现代散文审美特质论》)散文作者的自我本真,不仅是读者的心理认同,也是散文文体立体的根本基石。在刘绍良的散文中,作者常会创作一个抒情主人公“我”来体现散文的绝对真实性,作者不是局外之人,不是旁观者,而是散文所叙见闻感触的亲临者。每一篇散文都由“我”娓娓道来,引领着读者走进他的山地果园,看大青树,赏满树的梨花,静听蝉鸣,静看鸟儿在果树上翻飞,感受山地雨水浸入土地的滋滋声,他把内心对丰收的企盼、快乐、迷茫和痛苦和盘托出,真实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创作的敏感区和写作的立场,离开了这个敏感区,离开了他写作的立场,其文学感觉就会弱化,好的作品也就难以出现,就具体的个人而言,每个作家写什么,怎么写,为什么要这样写都与作者的写作立场、写作态度有关。读刘绍良的散文,让人感受到一种“在现场”的农人的心态、农人的立场。他对山地的写作不同当下那些生活在城市而回溯遥远的山乡,抒发山乡情怀的以旅游者的眼光或者往事回忆者的立场的写作,也绝不是“采访式”的写作。刘绍良是一个完成了从城市人华丽转身为山乡的农人,这种心理的对比的空间和落差扩大了他写作的视野,致使他的写作具有强烈的现场感。“现场,不仅是作家个体生命的实际生活环境,更指一个作家所处的精神环境,也就是要看你的心灵是否融入了你的个体生命所处的精神环境之中。”(宋家宏《阐释与建构——云南当代文学专论》)离作家自己长期的实际生活太远,只有短时期的浮光掠影的“采访”,就不可能像刘绍良这样融入精神的现场。这就是其作品最打动人心的地方,也是他能获得众多读者共鸣的地方。

他曾说,艾青的“为什么我的眼里满含泪水,因为我对土地爱得深沉”。成了他整个人生的导向。为此,他走进了一面山坡,并在苦难中体味着艾青式的那种爱。“深沉的爱需要表达,我选择了文字。我的文字是夏季烈日下滚烫的汗水,是冬季寒风中瑟缩的战栗,是春天满坡雪白的梨花,是秋天香醇醉人的气息。这其实不是文字,而是眼前的场景和内心的感受……在这样的环境中劳作着、生活着,感知的触须,还会经意或不经意地触及周围的一切生灵。比如,那些与我有关或无关的农人,那些与我有关或无关的飞禽走兽,那些与我有关或无关的猪鸡牛羊。”(《告诉我,你是谁》)正因为此,人们可从他的文字中读到乡土的气息,并唤起那已然淡漠了的陈年往事,他的文字又不同于农村坚守的庞大群体,它要展示的是土地之美、生命之美、自然之美。他用他的文字在反复地宣泄着他对土地、对自然、乡野上的一切生灵的诚挚感情。

愿那个在山地上挥锄的孤独而美丽的姿态、那个在深夜雨中静听生灵歌唱的刘绍良定格在每一个读者的心中,愿他的创作走得更深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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