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帅
天津外国语大学,天津 300204
日本近世妈祖信仰传承者考
刘帅
天津外国语大学,天津300204
妈祖信仰在中国明代传入日本并在日本多处广泛传播发展。日本近世的妈祖信仰集中地有琉球,九州,东北几个地区。其中九州又以萨摩,长崎两地最盛;东北地区则为水户与下北半岛最盛。这些地区的信仰传播与传承离不开一些人的推动,而这些人就可以被称为妈祖信仰的传承者。传承者的组成各不相同,文化背景亦相去甚多,因此妈祖信仰也呈现着不同的形态。
妈祖;日本;传承者;航海神
妈祖是为中国人所熟知的海神,自宋代以来有关妈祖救难的灵验传说不绝如缕。传说妈祖其人生于公元960年,卒于987年,1000余年来妈祖信仰依靠着以航海水运为基础的人群而传承下来。历代政府对妈祖的肯定、推崇将妈祖信仰推上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如前面所说,妈祖信仰的主体人群是以航海水运为主的,而宋元明清时代中国的航海业有了巨大发展,尤其是明朝的航海连通了中国与诸多国家的海上航线,所以妈祖信仰就伴随着航海而远播海外。明朝时期,中日之间的交流也达到了自唐朝以来的又一次高潮。这个时期中国的妈祖信仰已经十分普遍,船中已经有供奉妈祖像的习俗。伴随着中日两国各方面的交流,妈祖信仰就渐渐地传入了日本。
日本的妈祖信仰没有褪去原本的外衣,仍然是与航海水运形影相伴。日本的冲绳县,鹿儿岛县,长崎县,茨城县,青森县等地,都有近世①妈祖信仰的残影。这些地方有的是官方的推动,有的是受中国人的直接影响,也有些受多种因素的影响而接受了妈祖信仰。而信仰传播的载体归根到底是要以人为主的,妈祖信仰的传播正是靠着形形色色的人达成的。这些人可以称之为妈祖信仰的传承者。笔者在此文中欲意考察日本近世妈祖信仰的传承者在妈祖信仰传播、传承过程中所显示的特性。
中国的妈祖信仰在明代时已经到达了一个高峰。这个时期妈祖的传说数量有了极大地丰富,《天妃显圣录》一书成书于明代,是以描绘妈祖出生到成仙以及成仙之后的灵验故事的书籍。这个时期中国的东南沿海妈祖信仰已经深入人心,出海船只必定在船舱中供奉妈祖像,此种妈祖像称为“船仔妈”。正是在明代,中国的妈祖信仰开始远播海外。据相关记载,明洪武二年杨载封朝廷命令出使琉球国。琉球中山王察度接受了明朝的诏谕,派遣亲弟为使节向明朝进贡。自此,琉球与明朝开始了国交,进入了中国的朝贡体系。由于琉球的造船技术与造船材料的限制,建造远洋船舶颇为困难,于是明朝政府便赐予琉球船只以进行正常的朝贡交往。除了船只,船上的水手,造船的工匠等等一些人也在赐予范围之内。于是琉球便有了一批来自中国的定居者。这些人大多出自东南沿海地区,其中主要以福建人为主。福建是妈祖信仰的根源所在,是妈祖信仰的最盛之地。因此最初来琉球定居的中国人都信仰妈祖。可以说,这些来琉球定居的福建人是最早的妈祖信仰的传承者。来琉球的福建人居住于那霸的久米村,此地后来改名做“唐荣”。可以推测一下,这些定居者们信仰妈祖的方式还保留着家乡的信仰状态。他们在船上装着妈祖像,而到港口之后就会将妈祖像取出送到其他地方供奉。现在日本冲绳县那霸市还有当年中国人的后裔,他们的家中还有当年留下的家谱。而这些家中也还有残存的古妈祖画像。因此笔者推测,当年定居于久米村即唐荣的福建人家中,很可能也供奉有妈祖像或者妈祖画像。
后来唐荣建立起了一座天妃宫(妈祖庙),称作上天妃宫。根据李献璋的《妈祖信仰研究》一书的说法,此天妃宫是唐荣人信仰生活的中心。既是这样,那么唐荣的人在出海之前自不必说,在平时应该也会去参拜妈祖。上天妃宫还有一个功能,就是临时安置船中妈祖像。来琉球出使的中国使节船上也安放妈祖像,而船只停靠港口之后,妈祖像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入上天妃宫中。在这一系列的活动中,唐荣居住的中国人以及后来这些人的后裔一定扮演着一定的角色。在修天妃宫的筹划、建造过程中,他们应当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与上天妃宫相对应,琉球的那霸还有一座下天妃宫。下天妃宫是由琉球尚巴志王建立的。此天妃宫属于琉球国官方建立的妈祖庙,承担着一些官方的功能。除了供祭祀以保佑往返使者的安全之外,还充当贡赐贸易的办公厅使用。可以看出,在和中国的官方交往中,琉球国也开始了对妈祖的官方信仰。因此,琉球国王也可以看做是妈祖信仰的传承者。
此外,琉球的久米岛也有一座天后宫,此天后宫是琉球国王尚穆王建立的。它的建立与一场海难有关。清代册封使周煌的船只行至琉球姑米岛时遇到暴风。在船即将遇难的时候,天妃前来救助,众人得以免遭劫难。传说是天妃救助了众人,其实是姑米岛上的居民对船只进行了救助。册封使在登上姑米岛时感念天妃的恩德,出银120两用以建立天妃宫,此后琉球国王承担了出资与建造。由此可见琉球国王和册封使都可以说是妈祖信仰的传承者。
琉球国的普通人也信奉妈祖,将妈祖称作“菩萨”。琉球有一种叫做“おなり”(姊妹)的信仰。这种信仰的传说故事与妈祖的传说有许多相似之处。由于琉球国位于群岛,岛民的生计自然离不开大海,这种背景下为妈祖信仰的传入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日本的妈祖信仰传入年代次于琉球的地点是九州的萨摩(今鹿儿岛县)。萨摩位于九州的西南部,与中国大陆隔海相望,在唐朝时代就是遣唐是由南线前往中国的必经之地,明朝的遣明船也经过萨摩。明朝时期的倭寇,私商也都与萨摩有关。萨摩与中国有着悠久的交流历史。在交流过程中,妈祖信仰就自然而然的舶来了。
传播妈祖信仰的首先是中国商船与中国商人。倭寇侵犯时期,明朝实行了海禁政策。出海被明令禁止,但是民间的私商贸易还是有的,这些商人亦或是海盗性质的人频繁来往于中日之间。这些商人是信奉妈祖的,他们的船只上必定有妈祖像。船只往返于中国与萨摩之间,船上的人会与萨摩的人进行交流,这就有机会将妈祖信仰传播到萨摩。前面提到过,萨摩与中国交流的历史早,有一定的基础。萨摩国的国主岛津氏积极展开与中国的贸易,而且善待来萨摩的中国人,因此妈祖就具备了传入的条件。萨摩有一座山叫野间岳,这座山面相大海,是九州西南的一座高山。航海的船只在远处就能观测到这座山,所以这座山成了坐标山。山上有“娘妈权现”,即供奉着妈祖。从中国驶来的船只每每见到野间岳就会敲锣打鼓以示庆祝。中国的商人们有的就在萨摩定居了下来,萨摩的多个地方都有唐人居住,最著名的是都城唐人町。这些中国人的家中有的就供奉着妈祖像。
来萨摩定居的中国人不仅仅有商人,也有一些其他人。有些人被倭寇强虏到萨摩来,还有一些人为了躲避明末清初的战乱,被迫来到了萨摩。这些人总体都是东南沿海的人,都信奉妈祖,到了萨摩之后还是秉承着以前的习俗与信仰,一些人甚至从中国带来了妈祖像。因此这些中国人无疑算作妈祖信仰的传承者。
除了中国人之外,萨摩的当地人也信奉妈祖。野间岳的山上原本祭祀这日本本土“熊野权现”,后来又同时祭祀着“娘妈权现”即妈祖。娘妈权现渐渐地被萨摩当地的渔民,海上运输业的人所信奉。在此地流传的“奉修娘妈山大权现顺风相送祈所”的木牌还残存在笠沙这个地方的个别船主家庭中。在颍娃町还保存着日本人所绘的娘妈权现图。此外,日本有许多与妈祖有关的传说。这些传说里面一部分就是妈祖漂来说,即是妈祖投水死后,其肉身随水漂至日本,当地人将其埋葬。一些日本书籍和碑文记载了这样的传说。这些充分证明了萨摩人就是妈祖信仰的传承者。
日本的长崎是日本锁国时代对外开放的口岸,是明朝后期与清朝时期与中国交流的窗口。长崎因为其特殊的政治背景接纳了许多中国商人。商人们分为许多帮派,在长崎纷纷建立自己的商会。在靠岸之后,他们同样将船内的妈祖像安置到商会的妈祖堂。后来由于政治原因,为了区分妈祖与天主教的圣母玛利亚,各中国商会纷纷将妈祖堂改作佛寺,将妈祖供在其中。这些长崎的寺院承担起了妈祖信仰的物质基础。而长崎妈祖的主要传承者就是中国的商人们。
长崎野母半岛有“日之山权现”,此处有关于妈祖的传说。说是本来此地有来自纪伊国熊野的渔民供奉熊野权现。之后供奉权现的神社的管理人员梦到了像观音菩萨一般的神,此神欲意让管理人员将自己妥善安置。之后管理人员在沙滩上看到了一尊神像,之后将其供奉到了山顶,称为“日之山大权现”。这也说明了,长崎县的日本人也接受了妈祖信仰。
妈祖信仰不仅仅局限在接近中国的西日本,也传播到了东日本地区。首先值得瞩目的是水户藩(今茨城县)。此处的妈祖信仰起源在长崎。有一位叫“心越”的禅师从中国杭州来到了长崎。由于教派的不同,心越禅师在长崎受到了排挤而无立身之处。在接到了水户藩主德川光国的邀请之后,心越禅师前往了水户。心越禅师本身也是妈祖的信仰者,在到达水户之后便将妈祖信仰带到了当地。正巧水户藩积极接受中国文化,加之水户藩东邻太平洋,水运发达,妈祖信仰便顺利传播开来。首先是在心越禅师居住的天德寺供奉了妈祖,之后德川光国在矶原与矶滨分别建立了天妃神社供奉妈祖。水户的妈祖信仰的直接传播者与推动者就是心越禅师与德川光国。
妈祖信仰在水户呈现出了与西日本的不同形态,被深入地进行了日本本土化。在9月进行妈祖秋祭的时候,妈祖祭被当作是讲经会,而妈祖被当做势至菩萨。妈祖信仰还与日本的船玉信仰结合,有一本《船玉物语》说的就是妈祖显灵的故事。水户当地的渔民和水手们将妈祖信仰与当地信仰结合起来,可以说是妈祖信仰的传承者。
最后要说的是日本本州最北端的下北半岛的妈祖信仰。这里的妈祖信仰是有一个叫伊藤五左卫门的人传播而来的。此处的妈祖权现,一说是从水户请来的,另外的说法是从萨摩的野间神社请来的。引进的地方虽然有不同说法,但是传承者可以确定就是伊藤五左卫门。他于元禄九年在大间村建立了天妃神社。自从天妃神社建立之后,妈祖在大间村的信仰生活中一直占据着中心的地位。下北半岛的大间村村民多以捕鱼为生,妈祖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此地对妈祖的信仰一直传承到了今日。这与当地人的传承是分不开的。
日本近世以来,妈祖信仰得以传播传承与传承者是密切相关的。这些传承者们身份地位各部相同,有身份高贵至国王、藩主、使节,也有身份卑微的商人、渔民;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他们传播妈祖信仰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有的是依靠外交、行政手段,有的是传承家乡传统,还有的是接受体会发展。不管是哪一种人,以何种手段,都使得妈祖信仰在日本发芽开花,客观上传播了中国文化,影响了日本文化。笔者在此文中仅仅浅显地分析了日本近世妈祖信仰的传承者,而日本近现代妈祖信仰的传承者又是不同的面孔。此问题留作今后的课题来探讨。除此之外,日本妈祖信仰与日本本土的信仰的关系也应当做今后的课题。
[注释]
①日本历史的安土桃山时代和江户时代.
[1]李献璋.《媽祖信仰研究》.郑彭年译.澳门海事博物馆出版,1995.
[2]郭万平,张捷主编.《舟山普陀与东亚海域文化交流》.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
[3]陳佳秀“東アジア海域における船神信仰―九州、琉球列島への媽祖信仰の伝来―”.日本 《鹿児島国際大学大学院学術論集》,2011:25-35.
[4]秋月観暎“東日本における天妃信仰の伝播―東北地方に残る道教的信仰の調査報告―”日本 《歴史》(23·24),1962,04:16-28.
[5]横田隆志.“媽祖伝承の受容と展開”日本《アジア遊学》No.118:122-129.
[6]窪徳忠.“西日本の媽祖信仰”日本《アジア遊学》No.41,2002,07:134-144.
[7]窪徳忠.“東日本の媽祖信仰”日本《アジア遊学》No.42,2002,08:146-157.
[8]藤田明良“日本近世における古媽祖像と船玉神の信仰” 台湾《近现代日本社会的蜕变》,2006:171-220.
[9]藤田明良.“於江戸時代東日本天妃信仰的歴史展開”.台湾《妈祖信仰文化暨在地人文艺术-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3:97-120.
[10]薛曦.“从‘救兄未救父’的传说看妈祖信仰在琉球的嬗变”.《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学报》,2001.
[11]宇宿捷.“媽祖信仰と薩南片浦林家の媽祖に就いて”.日本《史学》,1936.15.
B933;K249
A
1006-0049-(2016)17-007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