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早期电影院分布及其原因探讨

2016-02-04 07:45
上海文化(文化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虹口租界上海

黄 蓓

上海早期电影院分布及其原因探讨

黄 蓓*

在20世纪20年代及以前,上海的电影院主要分布在苏州河以北的虹口及其附近地区,主要原因在于虹口的区位优势和美租界的建设使该区域具备黄金地段的价值和多元文化的移民社会特点。新式电影院的规模化标志着上海娱乐业发展的一个新阶段,也是虹口土地的需求从贸易功能单一取向向城市功能综合取向演化的一个证明。

虹口 租界 电影院

一、电影初到上海

1895年12月28日,法国人在巴黎卡普辛路14号大咖啡馆的印度沙龙内,第一次观赏到了电影,当时放映的《墙》、《婴孩喝汤》、《卢米埃尔的工厂》和《水浇园丁》等几部短片,是法国里昂青年实业家卢米埃尔兄弟拍摄的最早的电影。上海人只隔了不到8个月的时间,就有幸分享了这种时髦的娱乐。这一舶来品大概是通过卢米埃尔的代理商从印度、香港一路传到上海的,上海放映电影只比孟买晚了一个月,却比东京早了好几个月。

徐园可以说是上海最早公开放映电影的场所。①参见程季华:《中国电影发展史》第1卷,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1年,第16页。徐园系浙江海宁丝业巨商徐鸿逵的私产,1887年1月24日起对公众开放,是上海最早的营业性的私家园林。徐园位于苏州河河南路桥北天潼路814弄,属于闸北地区,但比邻虹口。有资料说,徐家的亲友们在1896年6月30日,于814弄35支弄的徐园厢房里,近水楼台先看了“西洋影戏”,但这还算不上是正规的公众性电影放映。8月11日,徐园内的“又一村”在变戏法、放焰火、猜灯谜等杂耍、游艺节目中,客串插映了电影,这次商业性质放映活动的广告“徐园告白”登载在当天《申报》的副刊广告栏中:“初三夜仍设文虎、侯教、西洋影戏、童串戏法,定造新样奇巧电光烟火……游资每位两角。”徐鸿逵的后人徐凌云在解放后曾经回忆过当时的放映情景,黑白无声电影的胶片是徐家的法国友人提供的,胶片的质地是硝酸纤维。放映设备是一架放映机和一块幕布,但放映机光源用的是明火灯而不是电灯,所以放映机旁还摆放着一排盛满水的大缸以防火。放映过程中还需要向幕布泼水,通过水珠反光来增加银幕亮度。

黄德泉在《电影初到上海考》一文中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徐园“又一村”所演“西洋影戏”其实不是电影,而是幻灯。②黄德泉:《电影初到上海考》,《电影艺术》2007年第3期。但目前现有的资料似乎仍然支持这样的推断:徐园放映的应该是电影。刊登于1898年5月20日上海《趣报》的《徐园纪游叙》一文介绍徐园当时放映的具体情况,并列出了《马房失火》、《足踏行车》、《倒行斛斗》、《酒家沽饮》、《广道驰车》、《瞻礼教堂》、《左右亲嘴》、《春度玉门》、《扑地寻欢》、《空场试马》、《水池浴戏》、《造铁击车》、《执棍腾空》、《秋千弄技》等片名。作者特地说明:“人物活动,惟妙惟肖,属目者皆以为此中有人,呼之欲出也。”不过,徐园的电影放映,属于众多游乐节目的一种,所以徐园还算不上是上海最早的电影院,这倒是可信的。

黄德泉把上海放映电影的时间足足推后了9个多月,首演的时间和地点是1897年5月22日的理查饭店,25日、27日又复演了两次,放映的短片包括《海浪拍岸》、《英国士兵教会游行》、《沙皇在巴黎》等风景或时事记录片。①黄德泉:《电影初到上海考》,《电影艺术》2007年第3期。这完全改写了电影与上海这座城市初次接触的环境、观众、票价和片源等情况,放映环境从嘈杂的游乐园变成了豪华的饭店,主要观众从国人变成了洋人,票价也从洋两角大涨为入场1美元、坐票1.5美元,片源的流转渠道也从法国人变成了美国人。当然,电影在上海被品鉴的过程,应该如同黄德泉所认为的那样,是从上流社会向下层百姓逐步传导的,从入场1美元的理查饭店,到票价洋1元的张园安垲大洋房,到票价洋5角或4角的天华茶园、奇园、同庆茶园等,再到票价洋2角的徐园等露天场所,电影依次进入了洋人,中国人的上层、中层和下层百姓的视野。②黄德泉:《民国上海影院概观》,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4年,第11页。无论上海电影的首演是不是在徐园,都不会改变上海观众初识电影的过程,但是,值得一提的是,这不是商业意义上的放映产业和电影观众的形成过程,充其量只是经济能力所支配的不同时段的猎奇活动。所以徐园首演依然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因为上海的电影放映作为一个产业,正是在类似于徐园那样的环境中真正成形的,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塑造了最初的商业意义上的观众。

二、雷玛斯和上海早期电影院

在徐园电影首演后的10年时间里,电影起先是流动放映的,除了暂借的高档场所之外,上海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嘈杂的茶园里看电影的。但是,偶尔尝鲜的猎奇活动,已经发展成了兴致日益高涨的观影活动,并造就了稳定而且人数日增的电影观众。“原先混杂型的茶园、游戏场等场子,既难以容纳很多看客,放映环境又不令人适意,于是脱离这些公共娱乐场所,建立专门性的影戏院馆就成了现实的需要。”③郑祖安:《海上剪影》,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年,第192页。

西班牙人雷玛斯是上海影院行业的开山人,他虽然不是上海最早从事电影放映的商人,但他却奠定了上海电影院行业的基础。雷玛斯在电影片源的开拓、固定放映场所的营建和电影院的选址等方面,都显示出了过人的商业才华。

继美国商人雍松之后,西班牙商人加伦·白克于1899年带着一台放映机和几部短片来上海淘金,先后在福州路升平茶楼、湖北路金谷香番菜馆客堂内和虹口乍浦路跑冰场等地放映电影。加伦·白克把电影放映当成新奇玩意推广的商业策略,以完败告终,观众对于陈旧而很少更新的影片,根本不可能保持长久的兴趣。1903年,加伦·白克放弃了苦撑几年的生意,把放映机和全部影片都转让给了同胞和朋友雷玛斯,一贫如洗的雷玛斯举债接手了这一生意。

海宁路、乍浦路口的跑冰场真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加伦·白克在此铩羽而归,雷玛斯又在此地重新开业,日后雷玛斯又在此地营建了上海第一个电影院。雷玛斯当时觉得更热闹的地段可能更有利于商业发展,他先将电影放映地从乍浦路跑冰场迁至大马路同安茶居内,但是热闹了两个星期后就没了生意。1904年,雷玛斯又迁址人气旺盛的四马路青莲阁内的一个小屋,青莲阁楼上是茶楼,楼下是小型游乐场,是上海滩妇孺皆知的茶楼。雷玛斯当时经营的是15分钟一场的观影活动,他很快认识到只有不断有新片上映,才能汇聚不散的人气,于是他从法国百代公司租购新片,同时还大打广告牌,雇用数名扮相怪异的印度人、舞女,在门口又唱又跳,吸引路人注意,终于开创了上海电影放映的商业格局。雷玛斯的商业成功源于青莲阁的茶楼名望、闹市性质的选址,以及票价低廉、片源翻新、广告频出的营销策略。青莲阁电影放映屋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已是一个相对独立、基本固定的电影放映空间,而且分场放映、自主经营,这可以看作是现代电影院的雏形了。①薛峰:《雷玛斯与上海电影产业之创立》,《电影艺术》2011年第2期。

1905年,美国人西门司在跑马场对面搭了芦席大棚,作为放映电影的临时性场所。这一新的经营方式,显然刺激了雷玛斯,经过一段时间的资本积累,1908年雷玛斯又重回事业的发祥地,租赁了乍浦路跑冰场,用比芦席远为耐久的铅铁皮,搭建了一座可容纳250人的放映厅,专门用来放电影,这就是上海第一个电影院——虹口活动影戏园。电影院12月12日开幕,首映的是一部名叫《龙巢》的外国影片。②许敏著、熊月之主编:《上海通史》第10卷“民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57页。虹口活动影戏园是一个放置木板座椅的简陋放映厅,延续了雷玛斯一贯的廉价经营策略,如在影院门口挂满剧照、在《申报》刊载广告、在影片放映间隙插以真人杂耍、为“默片”配备有声机器等。③参见《中国档案报》2014年6月26日第3版。从此,上海的电影放映摆脱了对茶馆、游乐场等场所的依附,成为一种独立的商业经营形式。这家虹口活动影戏园便是后来名满上海滩的“虹口大戏院”的前身。

旗开得胜的虹口活动影戏园增强了雷玛斯的信心,仅仅一年之后,雷玛斯就进军高端电影放映行业,但他并没有在四马路一带闹市选址,而是仍然流连虹口,在不远的海宁路24号(四川路东北转角)新建了富丽堂皇的维多利亚影戏院,这个有着近800个座位的高档电影院还附有豪华酒吧,票价高昂,包厢1元5角、前座1元2角、中间1元、后座7角,观众大部分是外国侨民和高等华人,堪称老上海经营最成功的电影院之一,它的影片预告最早见于1910年4月22日的《字林西报》。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虹口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分据高、低端的电影院,差异化经营的商业模式,让雷玛斯获得了空前的成功。雷玛斯似乎对虹口情有独钟,后来又在东长治路、旅顺路修建了万国活动影戏院。雷玛斯先后拥有虹口、维多利亚、夏令配克、万国、卡德、恩派亚6座颇具规模的电影院,其中有3家电影院落户虹口。

雷玛斯在虹口淘金成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示范作用,虹口很快成了上海早期电影院扎堆的福地。1910年10月,俄籍葡萄牙人郝思倍在四川路、海宁路开设了爱普庐活动影戏园;1913年6月,北四川路、海伦路口兴建了幻梳外国大影戏院;1913年12月,海宁路、江西北路的鸣盛梨园被改建为爱伦活动影戏院;1914年11月,日商在武昌路、乍浦路开办了“东和活动影戏园”;1917年5月,粤商曾焕堂和意大利商人合伙在北四川路、虬江路同庆戏院旧址兴建了上海大戏院。从虹口起步的上海早期电影院,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摆脱了迎合社会底层的姿态,逐步成为一种普及且流行的娱乐文化消费形式,而这种准确的市场定位也使得早期电影放映商们发掘出了上海市民对于电影的巨大消费潜力。①陈刚:《从社区式经营到院线化垄断——早期上海电影放映业的形成》,《电影艺术》2011年第3期。作为亚洲最早的电影放映地之一的上海,在20世纪40年代以前也汇集了亚洲最多的豪华电影院。

三、虹口的区位优势与租界的地价表现

电影院的诞生,造成了茶楼/戏园与新式影院在传播电影文化方面的重要区别。陈建华在《从革命到共和:清末至民国时期文学、电影与文化的转型》一书中认为:“前者所放映的多为早期短片,品质粗糙,而后者则专映时新影片,几与世界电影的发展同步。前者的放映环境嘈杂,而后者则变成一种文明的观赏行为。”②陈建华:《从革命到共和:清末至民国时期文学、电影与文化的转型》,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08页。在20世纪20年代及以前,上海的电影院主要分布在苏州河以北的虹口及其附近地区,该地区共集中了13家电影院,单单北四川路、海宁路交叉口附近便分布着五六家电影院。相比之下,苏州河以南的公共租界只有7家电影院,法租界仅3家电影院,南市仅有1家,沪西曹家渡也仅有1家电影院。这一上海电影院的空间分布格局,直到30年代新的电影院建设高潮到来才被打破。陈建华同时提出了疑问,为什么第一代新式的电影院几乎全都在虹口?而且大都汇集在四川北路、海宁路附近?

要解答这个谜团,首先要从虹口的区位优势和美租界的创设说起。1845年5月,美国圣公会中国布道区首任主教文惠廉带着妻子和8名神职人员来到上海传教,他们未经官方同意,在东大名路附近租赁农民的土地建造了传教士住宅和男童学校。1847年,文惠廉向苏松太道麟桂要求划虹口一带为美国租界。鉴于美国人造屋在先的既成事实,加上官府认为虹口地偏人稀,代理上海道吴健彰1848年与时任美国驻沪首任领事文惠廉口头协定,以苏州河北岸虹口地段为美租界,当时界线未定,主要是今虹口区乍浦路街道、提篮桥街道一带。文惠廉虽然在上海老城厢传教,但他早就发现了虹口的地理优势和潜在的土地价值,当时美国商船常常停泊在虹口沿黄浦江一带,水手和商人频繁往来其间,文惠廉预料到市面的兴旺是早晚的事。租界工部局1848年将新筑的跨虹口和闸北两地的现塘沽路命名为文监师路(监师意为主教),这是对文惠廉创设美租界的褒扬。

1853年上海小刀会起义,很多国人为了逃避战祸而迁入上海各租界内,虹口地域人口一时剧增,市面繁荣。圣公会在大名路和塘沽路交界处建造了救主堂,文惠廉任座堂主教。1854年,美国领事馆也从英租界迁到了虹口境内的美租界黄浦路36号(今60号)。1863年6月25日,美国领事熙华德与苏松太道黄芳议定美租界范围,美租界扩展到了今虹口区唐山路街道一带,占地面积为7856亩。当年9月20日,英租界与美租界合并为公共租界,占地10685亩,租界再次扩展至今虹口区嘉兴路街道一带。1870年起,公共租界越界筑路,经1898年以后的屡次大规模扩展,1899年扩展至泥城桥、跑马场以西地带,面积扩展到33503亩。东面扩展至周家嘴(今平凉路、军工路转角处);北面的边界到达上海、宝山2县的交界处;西面一直扩展到静安寺。整个租界划分为中、北、东、西4个区。

上海开埠之初,土地的贸易功能在地价表现上最为突出,这是上海租界城市化刚起步阶段的特色,码头、仓库、运输要冲等地段最早被高价买下。由于黄浦江水运的重要性,江边土地的价格一再暴涨,当时虹口地区码头等交通要点区域的地价,与南京路的地价相比毫不逊色。旗昌洋行的金能亨在1861年到1863年间申领多宗位于虹口的美册道契,用以建造码头和仓库,其中4块地的每亩单价达到3000两,在当时算是天价。①杜恂诚:《晚清上海租界的地价表现》,《史林》2012年第2期。到1870年,虹口地区的轮船码头增至10余座。②史梅定主编:《上海租界志》,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年,第458 页。

沿黄浦江从外滩到虹口的地价差别其实并不大,但租界内由东向西的地价表现,则显示出东段高而西段低的明显特点,比如早期南京路的地价,如果依四川路、江西路、河南路、山西路、福建路、浙江路、贵州路、西藏路等8条纵向马路把横向的南京路分成8段,1869年第一段外滩到四川路平均每亩地价5260两,第八段贵州路到西藏路平均每亩地价232两,前者是后者的22倍之多。③沈辰宪:《南京路房地产的历史》,《旧上海的房地产经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25 页。

美租界早期由于人口不多,居住的需求还不突出,直到1853年虹口人口爆增,住宅建设等配套服务性产业才开始兴旺起来。随着城市定位从对外贸易的单一功能,向全方位的城市综合功能发展,金融、消费、服务等其他城市综合功能也陆续进入开发阶段。公共租界内不同区域的功能定位也明晰起来,如外滩一带是中央商务区,虹口一带是贸易区,静安寺一带是新的商业区,杨树浦一带是工厂区,住宅区也分为富人较为集中的区域和穷人较为集中的区域。地价从先前的主要与贸易功能挂钩,转而主要与区域功能定位与功能开发程度挂钩。而较为成熟的区域内部价差也在缩小,比如南京路第一段与第八段的地价,从1869年相差22倍,到1874年相差10倍,到1933年则相差不到一倍。④同上。

从租界早期的南北向的地价表现来看,虹口乍浦路、四川路一带,是美租界最早开发的地区,属于黄浦江边比邻码头仓库的好地段,从租界兴盛时期东西向的地价表现来看,四川路、海宁路则属于东面的第一段,而且紧邻外滩中央商务区,离南京路闹市中心也仅仅一河之隔,即便算不上钻石地段,也无疑具有黄金地段的特征。四川路、海宁路一带的地价表现,在当时应该远远好于现今,上海早期电影院选择在此扎堆,恰恰是虹口土地的需求,从主要是贸易功能单一取向向城市功能的综合取向演化的突出表现。

四、虹口娱乐圈的成形与电影观众的培育

茶楼/戏园与新式电影院的分流,在某种意义上标志着上海娱乐业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南京路闹市区以茶馆、戏园、酒肆、妓院、赌场等传统的娱乐场所,吸引了大批的固定消费受众,这些受众对于电影会有一定的猎奇之心,但他们在传统休闲娱乐方式中浸润已久,并不是新式的电影放映业所需要的商业意义上的观众。雷玛斯从青莲阁重回乍浦路,应该是认识到这一点的,更何况电影院需要比较大的场地,而南京路闹市区的房租又过于高昂,资本并不雄厚的雷玛斯退回到次一级的城区,利用虹口庞大的移民资源来培育属于自己的电影观众,这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当时的虹口其实已经显露出了成为一个娱乐新天地的潜力,早在雷玛斯建造虹口活动影戏园之前8年,上海第一个综合性大型游艺场“飞龙岛”就已经在虹口诞生了,英国商人1890年在三角地兴建了这个游乐场,三角地就是文监师路(塘沽路)、汉璧礼路(汉阳路)、密勒路(峨嵋路)3条马路相交而形成的10亩左右的三角形地块。“飞龙岛”以滑车为主打产品,采用高脚铁路和机器轮车,每车5排座位,每排2人,3车循环。《点石斋画报》以“螳臂当车”为题,报道了这一游乐设施,称其“车不烦马力,不藉火力,不藉汽力,自然行走,妙用天然,忽上忽下,一坠一激,自高而下,势同建瓴”。①《螳臂当车》,《点石斋画报》酉集,第55页。《申报》的文章则称:“其下也,如黄河之水,一泻可以千里,其上也,如弄潮之船,鼓浪而前。”②《飞龙岛游记》,《申报》1890年7月19日。由于滑车行止迅疾,又极稳当,观者无不称奇。

雷玛斯在虹口的成功,无疑强化了上海电影院业选址的集体冲动,使得北四川路一带催生了电影院的行业集聚效应,并最终形成了“北四川路、乍浦路、海宁路娱乐区”,楼嘉军认为这个以电影院为主打产品的娱乐区,仅次于南京路中央娱乐区,与外滩、霞飞路和静安寺三个娱乐区属于同一数量级。③楼嘉军:《20世纪30年代上海城市文化地图解读》,《史林》2005年第5期。

胡平生将近代上海娱乐社会形成的原因归于:极其众多而密集的人口,特殊而较安定的租界环境,陆续引进的近代物质文明,人际关系疏离的移民社会,无所不在的帮会势力,相继而至的新型文化人。④胡平生:《抗战前十年间的上海娱乐社会(1927—1937)——以影剧为中心的探索》,台北:学生书局,2002年,第3-19页。作为公共租界北区的虹口,在20世纪初已经成为美租界的核心地区,人口密度仅次于南京路地区,但是上海本地人口比例又相对较低,移民主要来自广东、宁波、常州、无锡、浙江等地。外国侨民人数也众多,涵养了虹口多元文化的环境。据1920年的统计,公共租界北区外国侨民共计10097人,占当时公共租界外侨比例的43.32%。⑤参见虹口区志编纂委员会:《上海虹口区志》,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以移民和侨民为主的虹口居民并不熟悉上海传统的休闲娱乐方式,而且年龄结构偏年轻的移民和侨民,对于文化休闲消费有着很强的需求,他们对于新奇事物的追求,也有着很高的热情。这就是为什么各种样式的新潮娱乐业频频选址虹口的原因之一。

另外,虹口对闸北、杨树浦等周边地区也有着很强的辐射能力,许多丝厂、纱厂的小姐妹和家庭妇女也会周末凑钱到虹口看电影。⑥李天纲:《人文上海——市民的空间》,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41页。而虹口越来越便捷的交通环境,也提升了文化体验的质量。随着越界筑路、外白渡桥的建成和北四川路电车的通车,虹口地区成了继南京路、霞飞路后当时上海又一大商业消费区,巨大的消费潜力为电影院业的发展提供了保障,虹口地区的发展空间也变得更加开放了。①陈刚:《从社区式经营到院线化垄断——早期上海电影放映业的形成》,《电影艺术》2011年第3期。总之,20世纪初期的上海是当时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个人收入水平相对较高,而且还有不少在外国公司和洋行工作的买办职员阶层,他们的经济收入和交际需要,不仅推动上海的高档电影院的发展,而且很快使得看电影成为一种时尚和身份的标志。②汪朝光:《早期上海的电影业与上海的现代化进程》,《档案与史学》2003年第3期。

责任编辑:沈洁

*黄蓓,女,1973年生,上海市人。文学硕士,上海大学国际交流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比较文学、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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