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票糊墙过除夕

2016-02-02 10:56唐师凡
文史博览 2016年4期
关键词:票子姑母青烟

唐师凡

钞票糊墙过除夕

唐师凡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发动内战需要大量军费开支,不得不滥发钞票,“法币”“关金票”“金圆券”“银元券”,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是形势仍然迅速恶化,币纸甚至陷入还不如手纸的窘境。

1949年农历正月初三,我们家族的兄弟一起去给三姑母拜年。喝茶聊天时,姑母的儿子三表哥任同提出:“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娱乐一下怎么样?”大家一致赞同,于是任同表哥把一副天九牌哗啦一声倒在八仙桌上。这时大表哥任泰提议:“平时我们不赌钱,但今天我们要赌点钱。”大家只好客随主便,纷纷把身上带来的银元、铜板掏出来。任泰表哥见了,故弄玄虚说:“今天赌钱,不要你们那样的钱,我们要赌美国‘沙票公司’的钱。”大家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心领神会,连声说好。随后,任泰表哥进屋拿出两大捆纸币分给大家。

我坐在一旁很是纳闷,国民政府发行的纸币确实都是美国印制的,但“钞票”怎么读成“沙票”呢?三个表哥都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不认识这个“钞”字?正当我反复猜想的时候,牌桌那边又传来几声吆喝:“我来‘沙票公司,50万。”“我来‘沙票公司’100万。”大家都这样读,真是奇怪!

回家路上,我实在忍不住,便向四哥师谕说起这事,四哥一听乐了,直笑我蠢:“原来这票子能买东西,叫钞票。现在票子倒了,不值钱,买屎都没人开茅厕门了,还能叫钞票吗?只能叫‘沙票’了。”

原来如此!

这次的事情使我联想起过去两次与纸币有关的事情。一次是1947年上半年,四姑母卖了几担谷子,竟换了半“腰子篮”钱,我陪她一道去邮局,汇给读高中的表姐做学费。我提着这钱来到邮局,5华里路,累得满身大汗,肩酸手痛。将钱送进柜台,工作人员数了半天,才办完汇款手续。

另一次是1948年冬,当时我在湖南嘉禾县中学读书。一个星期天,我从家里返回学校,天色渐暗,眼看野外已经没有人影了,我心里有些害怕。过了半路,看见前方文庙岭半山腰一股青烟随风飘荡。青烟周围隐约看见有四五个人影在晃动。

看见有人,我胆子突然大起来,健步如飞往前奔。等我赶到文庙岭前,那几个人已经下山走远了,而半山腰的青烟仍在冒着。我好奇地走近一看,火堆旁边散落着许多烧了半截的纸币!好家伙,我猜想刚才那几个人可能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奉命来烧已经作废的纸币的。可怜这些纸币,万里迢迢从美国印制出来,用飞机运到中国,再辗转到嘉禾县,还没有到老百姓手里就变成了一堆废纸,被一把火烧掉了。

我捡了一根树枝去拨弄冒烟的灰堆,发现里面还有许多没有烧着的新币。我撬出几捆,拂去上面的灰尘,把我衣服、裤子的所有口袋都全部塞满,悄悄回到学校宿舍,放进行李箱内收藏起来。

寒假放学回家,除夕晚上,我磨了一点米粉煮成米浆,把这些钞票一张一张贴在我家房屋的墙上。原来被烟熏得黄黑的墙壁一下子变得闪闪发光。第二天大年初一,许多来拜年的人一进屋看到这富丽堂皇的景象都惊讶不已。我家里穷得叮当响,现在终于有“票子”在家过夜了!

(责任编辑:叶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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