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之蚕名称演变考

刘　芳

(山东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初生之蚕名称演变考

刘芳

(山东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摘要：初生之蚕的名称“蚕蚁”至迟在中唐时期就已经出现。宋代继续沿用“蚕蚁”的同时，开始用“乌儿”“虫少”指称初生之蚕，元代开始用“蚁蚕”，明代开始用“蚕花”，至清，更有“乌”“蜗儿”“报头蚁”等名称。随着时代的推移，对初生之蚕的称谓不断增多，这一流变与我国古代蚕业的历史发展相一致，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古代蚕业发展状况。

关键词：初生之蚕；蚕蚁；乌儿；虫少；蚕虫少；蚁蚕；蚕花；演变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养蚕的国家，历史悠久，地域分布广，加之汉语经常一字多义，古代史料言简义不简，造成同一事物多个名称，同一名称在不同时期或者不同地区可以指代不同事物。中国古代文献中，初生之蚕的名称有蚕、蚕蚁、乌儿、虫少、蚕虫少、蚁蚕、蚕花等。繁杂的名称给研究蚕的养殖史带来一定困难，同时对我国蚕业史的研究亦有很大影响。然目前学界仅有关于初生之蚕名称出现时间的考察①据掌握文献材料，关于初生之蚕名称考察的研究较少，黄世瑞先生1984年发表于《农业考古》上的《古代诗词与农史研究》与著名科学史家、科学史教育家张秉伦先生1993年发表于《中国科技史料》上的《诗词歌赋中的科技史料价值》均认为：在我国，“蚕蚁”一词首见于宋代。然据考察，“蚕蚁”一词至迟在中唐时期就已经出现。，对初生之蚕名称演变的考察尚没有见到，有待进一步研究。

一、南北朝的蚕

传说黄帝的妻子嫘祖发明养蚕。“《淮南王蚕经》云：黄帝元妃西陵氏始蚕。”[1]119见于文字记载的，最早的殷代甲骨文中已有“桑”“蚕”“丝”“帛”等字，说明至迟在殷代已经养蚕织绸了。关于初生之蚕何时始有名称，考查中国现存最早最完整的农书《齐民要术》，曰：“养蚕法：收取种茧，必取居簇中者。……初生以毛扫。用荻扫则伤蚕。”[2]234《齐民要术》提出，蚕选种以茧为主，一定要取蚕簇中层的蚕为上。刚生下的蚕，要用毛扫取，用荻叶收取便会使蚕受伤。可见，贾思勰生活的时代将初生之蚕笼统称为“蚕”。

二、唐代的蚕蚁

蚕蚁，指刚孵化的幼蚕或者稚蚕，体小而黑，形如蚁。“蚕蚁”这一名称至今广为学术界和民间普遍采用，最早出现于中唐诗人白居易(公元772—846年)的诗“产业论蚕蚁，孳生计鸭雏”[3]5062。与白居易同时代的唐彦谦(?-893)《采桑女》诗中“春风吹蚕细如蚁，桑芽才努青鸦嘴”，将刚孵化的蚕比喻为蚁。《咏廿四气诗》②该诗作者不详，其写作时间学界亦有争议。综合池田温和徐俊的考证，该诗大约完成于唐末五代。载“暖屋生蚕蚁，喧风引麦葶。”[4]1039收录在《道藏》中，约唐末五代成书的《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5]700中有：“五曰肺虫，如蚕蚁。”③查《四库全文》，搜得“肺虫”30处，自唐至清，皆言“如蚕”，却没有“如蚕蚁”之说。

三、宋代的蚕蚁、乌儿和虫少

蚕蚁，秦观《蚕书》中未载“蚕蚁”一词，宋代其他文献中蚕蚁共出现8次。其中6次描写蚕蚁，2次用于比喻士子。

北宋梅尧臣(1002—1060年)《和孙端叟蚕首十五首·蚕女》诗“自从蚕蚁生，日日忧蚕冷”，以及《依韵和许待制》诗“深屋燕巢将欲补，密房蚕蚁尚忧寒”，描写蚕蚁初生需要适宜的温度。

南宋诗人陈造(1133-1203)《次朱必先与师是唱酬韵》诗：“蚕蚁可浴牛可饭，农家星候知昏旦。”此时蚕蚁指蚕子，蚕子经过“浴蚕”环节，即优胜劣汰的过程得蚕种。蚕种孵化后是初生之蚕。

徐照(?～1211)《春日曲》诗：“中妇扫蚕蚁，挈篮桑树间。”与张榀《偶成》诗：“处处闭门扫蚕蚁，家家垂柳隐绵蛮。”这两首诗中的蚕蚁即初生之蚕。

胡仲弓《观丙辰省试宣锁作》诗：“见说主司多好句，肯将蚕蚁待诸公。”及《石林诗话》云：“欧公有‘无哗战士衔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最为警策。圣俞有‘万蚁战酣春昼永，五星明处夜堂深’，亦为诸公所称。及放榜，平时有声如刘恽辈，皆不预选，士论颇汹汹。未几，诗传，遂哄然，以为主司惟酬唱，不暇详考，且言以五星自比，而待我曹为蚕蚁，因造为丑语。”[6]8将参加应试的士子比喻为蚕蚁，即该段文字中的诸公。

在小山坡的山腰僻静处，范峥峥转身偎依到贾鹏飞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日夜的思念，今天居然在山野团圆，真的，说农民工建设了城市，可是这小城却没有我们夫妻的一张床啊。喘着粗气的贾鹏飞边说边转过范峥峥的身子，让她抱住一棵大树，然后从后面褪下范峥峥的百褶裙子……

综上所述，宋代蚕蚁与蚕子有时混用；根据宋代诗歌中将参加应试的士子比喻为蚕蚁的情况，可见宋代使用“蚕蚁”一词的频率较唐代频繁，人们对“蚕蚁”一词也较唐代熟悉。

“乌儿”，《汉语大词典》*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社会学系教授，美国文理科学院院士席文在《科学史中的比较》一文中指出：“并非每个学生都知道如何使用所谓的‘历史性词典’。对词的每一个意义，这样的参考书都引用了最早用法的例子……汉语也有许多类似的词典，如优秀的《汉语大词典》。”未载“乌儿”一词。“乌儿”原指小白乌，白乌乃白羽之乌，古时以为祥瑞之物。《魏书》记载：元象元年五月，冀州获白乌。二年八月，徐州表：“济阴郡厅事前槐树，鸟巢于上，乌母死，有鹊衔食哺乌儿，不失其时，并皆长大。”(《魏书·灵征志》)宋时，乌儿不再仅仅指小白乌，还被用于指刚出生的蚕，即蚕蚁。叶茵《蚕妇吟》云：“扫下乌儿毛样细，满箱山叶剪青柔。大姑不似三姑巧，今岁缲丝两倍收。”[8]1b-2a其中“扫下乌儿毛样细”把初生之蚕叫做“乌儿”，指出其像毛一样细，比喻生动形象。此外，“乌儿”也被用于指二眠蚕。叶茵《泊舟溪口》诗云：“万柳阴中系客船，桑条如竹叶如钱。大姑小妇挑甘荠，摇手乌儿正二眠。”至清代，文献记载中再用“乌儿”指初生之蚕。

虫交，渺也，蚕初生时十分渺小，故称。《汉语大词典》“虫交”条：初生的蚕。《本草纲目·虫一》：“自卵出而为虫交，自虫交蜕而为蚕。”[9]2133-2134根据席文的观点，《汉语大词典》中引用了最早用法的例子，即《本草纲目》中出现了关于“虫交”的最早记载，然并非如此。《玉篇·虫部》记载：“虫交，蚕初生。”《玉篇》乃南朝梁大同九年(543)顾野王撰，然原书已佚，现存《玉篇》非野王原本，《玉篇》同时代古籍中亦无“虫交”字之记载，“虫交”字或许是后人增订，非南北朝时期人们对初生之蚕的称谓。需要指出的是，隋唐五代古籍中亦无“虫交”的记载，至宋，《重修广韵》《重修玉篇》《集韵》《类篇》均载“虫交”字，指“蚕初生”。据此可知，并非《本草纲目》中关于“虫交”的记载是最早的，有文献记载的“虫交”字可能最早出现于宋代，后续朝代继续沿用，至元，与“蚕”字合用，出现“蚕虫交”一词。

四、辽金元时期的蚕蚁、虫交、蚕虫交和蚁蚕

蚕蚁，元代继续沿用此词，王祯《农书》中关于“蚕蚁”一词的记载出现3次，此外，元胡天游《田家吟》载：“犊儿狂走未胜犁，蚕蚁半生犹恋纸。”[10]26a《桑灾叹》载：“田家岁计固不常，农妇相桑扫蚕蚁。”[11]8b

辽金时期，虫交字继续沿用。辽代《龙龛手鉴》载：“虫交，弥遥反，蚕初生者。”[12]9b金代《五音集韵》载：“虫交，蚕初生也。”[13]32a

蚕虫交，也称虫交，即刚出生的蚕。《汉语大词典》未载“蚕虫交”词条，《中国博物别名大辞典》“蚕虫交”条记载：宋应星《天工开物·抱养》：“凡清明逝三日，蚕虫交即不偎衣衾暖气，自然生出。”[14]530然元代曾策《茧馆赋》“蛰户启封，蚕虫交受风”[15]25a中就已经出现了“蚕虫交”一词。这或许是关于“蚕虫交”一词的最早记载。

蚁蚕，《汉语大词典》在“蚕蚁”词条中提及了“蚁蚕”[9]2133-2134，但没有关于“蚁蚕”的解释。元代以前古籍中没有文献记载“蚁蚕”一词，然在元代法典《大元通制》条格部分《通制条格》中出现了：“每丁周岁须要创栽桑枣二十株，或附宅栽种地桑二十株，早供蚁蚕食用。”[16]8a此外《元典章》[17]106a与《救荒活民类要》[18]6a中亦有此记载。因此，“蚁蚕”一词或许最早出现于元代。

五、明代的蚕蚁、虫交、蚁蚕和蚕花

蚕蚁，明代继续沿用此词，徐光启《农政全书》中关于“蚕蚁”一词的记载出现了5次。此外，刘澄甫《前题》诗载：“柔条吐新萼，蚕蚁如针芒。”[19]5a“针芒”一词形象地点出了初生之蚕的形态。

虫交，除《本草纲目》中关于“虫交”的记载，《俗书刊误》载：“蚕初生曰虫交。”[20]9a《韵略易通》载：“虫交，蚕初生者。”[21]211a《见物》载：“食桑叶曰蚕，子初生曰虫交曰蚁。”[22]18b可见，此时初生之蚕亦被称作“蚁”。《留青日札》载“虫交，初生也。”[23]9b

蚁蚕，《农政全书》载：“蚁蚕及分居时用之，阁以竹架，易于抬饲。”[24]6b

蚕花，中国古代蚕花一词可以指刚孵化的幼蚕，即蚁蚕；方言中也用来指蚕茧；养蚕期间，蚕农为了讨吉利，也会称一般野花为蚕花；还可以用来指蚕忙季节上市的一种小虾。明代刘伯温《卜筮全书》中记载：“日主冲身，切忌秽人入室。世身遇日辰相冲，或应爻动克，须防秽污人带魇入室，解犯蚕花，以致变坏。”[25]32b此处“蚕花”即指初生之蚕。因此，关于“蚕花(作初生之蚕解时)”的最早使用在明代。

六、清代初生之蚕名称演变

至清，初生之蚕名称更加繁杂。不仅有蚕蚁、乌儿、虫交、蚕虫交、蚁蚕、蚕花，更有乌、蜗儿、报头蚁等名称。《桑蚕提要》载：“其卵曰子，子初生曰蚁，亦曰乌，又曰蚕花，又曰蜗儿，子之首先出者曰虫交……亦曰报头蚁。”[26]1a可见，虫交不仅仅指刚刚孵化的蚕，尤指第一个孵化出的蚕。

通过对初生之蚕名称演变的考察，可以确认：

其一，蚕蚁至迟中唐已经出现；宋代秦观《蚕书》虽未载此词，但在诗歌中使用已较为普遍，且宋代“乌儿”和“”开始被用来称呼初生之蚕；元代王祯《农书》有3处关于“蚕蚁”一词的记载，这或许是“蚕蚁”一词在农书中第一次出现，且元代出现用“蚕虫交”和“蚁蚕”指称初生之蚕；明代继续沿用“蚕蚁”一词，《农政全书》中有5处关于“蚕蚁”一词的记载，且明代出现用有多种意思的“蚕花”称呼刚刚孵化的幼蚕。至清，初生之蚕名称，更加繁杂。

其二，一个字或者词的出现，常常有其特定的历史语境，同时与当时的社会背景密切相关，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统一。伴随生产和社会的发展，“蚕蚁”一词出现于蚕业发达的唐代社会，“乌儿”“虫交”“蚕虫交”“蚁蚕”“蚕花”等词相继出现，这是与各个朝代的生产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因而，研究“蚕蚁”的出现及其演变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社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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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方大湜.桑蚕提要·卷二蚕事·蚕种[M].清光绪瑞州府署刻本.

(责任编辑：王珏)

收稿日期：2016-01-20

基金项目：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汉唐蚕业政策变迁研究”(15DLSJ07)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刘芳(1984-)，女，山东新泰人，科学技术哲学博士，山东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3828(2016)02-01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