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小说《尤利西斯》中隐喻研究

2016-01-25 14:06
山花 2015年18期
关键词:尤利西斯意识流布鲁姆

前 言

詹姆斯·乔伊斯1882年生于都柏林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家庭,他是爱尔兰著名的作家、诗人,平生受易卜生的影响比较深刻,在生命的进程中逐渐表现出了对于人类精神世界的独特感悟,以及对于自己家庭所笃信的宗教及习俗和传统的叛逆。在流亡欧洲期间,他广泛吸取了欧洲大陆与世界文化精华。1914年,他开始着手创作小说《尤利西斯》,小说以时间作为线索,描述主人公利奥波德·布鲁姆在1904年6月16日的一昼夜间的所有经历,小说运用了大量的细节描写,意识流手法,以及隐喻手段,构建出了凌乱而交错的时空。作为独树一帜的意识流小说经典作家,乔伊斯注重表现人物内心真实过程[1],《尤利西斯》被称为意识流小说的典型代表作,而意识流小说往往是一种以隐喻式话语作为表现个体个人意识的创作模式。所以,研究《尤利西斯》,研究意识流小说时,弄懂詹姆斯·乔伊斯的隐喻表现方式和特征是十分关键的。

詹姆斯·乔伊斯的隐喻与争议

詹姆斯·乔伊斯的“意识流”思想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意识流”的表现与他在作品中广泛使用的隐喻是浑然一体的,可以说,隐喻是《尤利西斯》的意识流形象的一根线,没有这根线的贯穿,《尤利西斯》的意识流特征就不会如此鲜活。

对于乔伊斯是否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小说家的争论中,人们则常将《尤利西斯》搬出来,作为支持自己观点的主要论据。这是因为乔伊斯认为不区分大小,也基本不用标点是女人的一大特征,并写入小说《尤利西斯》中,创造了一个一气呵成、没有标点的莫莉独白。而对乔伊斯本人来说,他从未将这种晦涩当成一回事,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使用了一些小说技巧而已,而且,他常常故意制造一些阅读的障碍,以读者陷于词语的迷宫为乐。所以说,读懂《尤利西斯》,读懂詹姆斯·乔伊斯,去破译并分析他的隐喻是靠近作者与作品灵魂的关键钥匙。

《尤利西斯》中隐喻的特征

1.隐喻配合了自由联想,给读者灌输了作品中人物的意志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是人们对抽象概念认识和表达的强有力工具,是以一事物描写或替代另一关联事物的重要的思维和认知方式”[2]。从传统修辞学的角度进行透视可以发现,隐喻这一手法的主要功能包括使被描写的对象看起来更为形象而具体,使作者阐释的道理显得更为明确而清晰。隐喻在《尤利西斯》中的存在,无疑使读者进行自由联想时,兼具了理性上的逻辑美与无序美。比如说,在《尤利西斯》第三章“普洛蒂尤斯”中有这样一段话:

所有脐带都是祖祖辈辈相连接的,芸芸众生拧成一股肉缆……师祖亚当的配偶兼伴侣,赫娃,赤身露体的夏娃。她没有肚脐。仔细瞧瞧。鼓得很大、一颗痣也没有的肚皮,恰似紧绷着的小牛皮面的圆盾。不像,是一堆白色的小麦,光辉灿烂而不朽,从亘古到永远……[3]

在这段话中,有几个隐喻部分,比如乔伊斯将婴儿的脐带比喻为连接一代代人的缆索,又将脐带比作电话线,而夏娃的肚皮,一开始被比喻为圆盾,后来又被比喻成白色小麦,来象征不朽。其中赫娃是夏娃的早期称谓,因为夏娃并非母腹中降生,故而她没有肚脐,而一堆白色的小麦或许出自于圣经的《雅歌》篇中“你的腰如一堆麦子”。这两段话中的隐喻部分为全文增加了一种神秘的味道,使读者读起来感觉到自己头脑中正在飞速地进行着联想,同时,借助对这段隐喻的理解,读者能够深入到作者的思想境界,体会作者的感受,发生角色替代。感受到作者对于人类诞生、存在、繁衍、生息这一久远而伟大过程的景仰和憧憬,从而获得一种将个人生命和创世纪相连接的神秘感与纵深感。

2.隐喻对作品的衔接作用

认知语言学中有这样一个观点,观点认为,隐喻是以喻体与本体间的相似来承担语义转承的基础作用,是一种认知工具。也就是说,人们要通过对某一领域中获得的经验去认识另外一个不同的领域,从而利用相对熟悉的经验领域去组织那些难以把握领域的新经验。而对于意识流小说的典型代表作《尤利西斯》来说,隐喻则是作者大段大段的意识流语言中衔接上下文的重要手段。比如,在《尤利西斯》的第六章中,有这样一段话:

“一颗破碎的心,终归是个泵而已……此地到处都撂着这类器官,肺、心、肝。生了锈的老泵,仅此而已……复活与生命,人一旦死了,就是死了……”,这段话看起来像是主人公的一种跳跃而缭乱的联想构成的,实际上,却是一种对生命的隐喻,是主人公对于人生的价值与生存感悟的表达,是对庸碌的人群,混乱的社会的一种描述。这些包括生死的意义,生存的价值等在内的与平常人颇具距离感的东西,却通过作者的这一段描述鲜明地呈现在读者的眼前。在坟场中的这段描写,不仅在情节上与上文进行了衔接,而且通过对主人公人物形象的进一步深化,能够为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奠定基础。

3.隐喻能够更好地表达作者写作的意图

《尤利西斯》可以说是作者借《奥赛罗》对当时的社会生活及人们精神状态进行隐喻。这种方式并非单纯地借古讽今,小说的主人公布鲁姆也并非为了给《奥赛德》中的英雄尤利西斯进行反面衬托。虽然布鲁姆一再地变更个人的姓氏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犹太人身份是一种可笑而胆怯的行为,虽然他对妻子公开外遇的忍气吞声表现了他庸俗而懦弱的性格,虽然他用假的名字来写信和女打字员精神恋爱体现了他人性中虚伪的一面,虽然他与少女格蒂调情,却幻想着两人彼此缠绵让读者看到了他的猥琐与低俗,但是当他不愿忍受别人的凌辱,对围攻他的人说出仇恨和侮辱并非生命,爱才是真正的生命时,我们却能够感受到作为犹太人的他对于本民族的自豪,而从他知道格蒂是个跛子的时候对格蒂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关心上,我们也能够感受到他人性中善良可亲的一面。

4.小说中的隐喻增强了语篇组织的统一性

一般来说,当作者使用隐喻进行表达时,都存在某个中心隐喻,其他词汇会围绕中心隐喻来彼此关联,从而构成隐喻语义场,而这些隐喻都围绕中心喻体展开,每个喻体间构成彼此相关的链条,从而强化整个语篇的连贯性与衔接性。尤其是在以《尤利西斯》为代表的意识流小说中,文本本身在逻辑上就存在很大的跳跃幅度,而大量隐喻的存在就会像一根隐形的线一样将所有场景和看似混乱的思维连接在一起,从而构成变幻的图景。

从第一章起,作者使用了斯蒂芬对精神之父的寻找来暗喻自己不会在本土上参加格雷戈里夫人与叶芝等发起的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立场。而第五章中布鲁姆的化名——亨利·弗罗尔和女打字员玛莎·克里佛德进行精神恋爱的情节中,布鲁姆给自己起的姓“弗罗尔”隐藏着花朵(flower)的意思,同时,玛莎信中夹有一朵干枯的花朵,也暗示了和花朵有关。这些都与《奥赛德》中的尤利西斯吃了萎陀果的部下不想回家的情节相迎合,也属于作者对当时的社会道德沦丧进行的隐喻。

小说中隐喻的基本展现方法

1.隐喻欧洲教会的方式

在整部小说的开篇处,作者就使用了大量的隐喻描写主人公史蒂芬的内心想法和心理变化,深刻地反映出主人公对男女性爱的疑惑以及内心的愧疚感。作者对欧洲教会的隐喻描写主要体现在史蒂芬生母离世的片段[4]。在这段剧情中,乔伊斯进行了大篇幅的隐喻描写,将主人公亲眼目睹生母缠绵病榻,最终被病魔折磨致死的过程描写得十分具体。主人公史蒂芬被从教会中除名后,生病的母亲一直非常担心他的情况,并且不断劝告史蒂芬回归天主教,但直到生母去世前,史蒂芬都没有听从劝说,因此在母亲去世后,史蒂芬十分愧疚和后悔。文中,史蒂芬用啃食尸体的魔鬼来比喻自己,从而体现出内心深沉的内疚。

2.隐喻音乐艺术的方式

音乐是本部小说第11回《赛仑》的剧情基线。乔伊斯在本章回的开篇处书写了一首简短的诗歌,用诗歌来引出下文。乔伊斯将写作的中心放在了音乐效果、乐曲韵律和音乐作品的核心内涵上,为了对赛仑婉转的吟唱声进行回应,作者在第11章回中大量运用了乐曲声调词和表示节奏的词汇,以此来体现对音乐的隐喻。具体来说,乔伊斯在本章中使用了大量的旋律声、音调和韵律来表现某些没有生命的事物,使这些事物富有音乐感和生命的灵动性。在《赛仑》这个章回中,主要呈现了欧洲著名音乐家瓦格纳的音乐理念和作品格调。乔伊斯正是运用了瓦格纳的乐曲格调来呈现文中主人公、具体事物、故事桥段等内容的核心涵义。这样的隐喻描写方式,使第11章回呈现出大约是47类各不相同的乐曲旋律,使小说文章呈现出大型交响乐演奏的既视感。使用乐曲对小说内容进行隐喻描写,主要是为了反映主人公与魔力曾经甜蜜的情感以及分别后的孤寂和怨恨。除了死人情感外,乐曲效果同样还隐喻了作者对祖国的担忧。在笔者看来,《尤利西斯》最大的成就,就是能够将音乐融入文章,用音乐来展开故事情节,使旋律贯穿剧情始末。

3.文中隐喻食品的方式

在小说中,作者乔伊斯不但对教会、音乐、情感进行了大量的隐喻描写,同时他也对生活中的食品采取了隐喻描写方式。比如,作者在描写布鲁姆计划吃午饭的时候,无论布鲁姆看到什么物品,都会想想这个物品拥有某种食物的香味或口感。在《尤利西斯》中,布鲁姆首次登场,作者就用隐喻方式将人物和食品联系在了一起。乔伊斯在小说中提到了数十种食物,但猪腰子是提到次数最多的食物。布鲁姆经常会在心里想想猪腰子的口感和味道,甚至将建筑物想象成巨大的肾脏。在西方文化中,肾脏主要比喻的是成年男人的精力和血气。在文中,布鲁姆是一个落魄的中年人,因此他十分妒忌年轻的博伊兰,妒忌他有强壮的体魄,精力和血气都十分旺盛。布鲁姆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多吃些猪腰、羊腰之类的食物,就能使自身的血气和精力恢复到年轻时的状态。同时,乔伊斯设计布鲁姆患有尿酸缺乏症是在隐喻爱尔兰国内军政局势低迷。

结 语

可以说,每个人在读《尤利西斯》的时候,都能从中看到一个自己。这就是作为作者的詹姆斯·乔伊斯的不凡之处。借由隐喻的方式,作者超越了语言表达的局限,给人们带来了一场绝对真实的人性体验,让人们看到了一个绝对真实的世界。对此,隐喻功不可没,让我们向詹姆斯·乔伊斯致敬,让我们向《尤利西斯》,向布鲁姆、向斯蒂芬、向莫莉、向千千万万个平凡世界中的人们,致敬!

[1]陈萍.意识流文学的经典之作——论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J].社科纵横,2009,(10):169.

[2]汤路平,欧阳俊林.论隐性衔接在《尤利西斯》中的语篇功能[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6):390-392.

[3]吴云龙.《尤利西斯》中的内心独白剖析[J].长春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7(1):57-60.

[4]李传喜,王青.《尤利西斯》:笑谑风格与宣泄-净化的艺术[J].外国文学评论,2011,(03):8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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