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胜一小小说四题
8岁的文文上小学三年级,是班里最高的一个。奶奶负责接送他上学,总是牵着他的手,令旁人觉得不可理喻:“都这么大孩子了,还牵着不撒手,难道怕丢了不成?”祖孙俩一般装作没听见,偶尔有人指着问,也只是笑而不答。
过交通岗亭,祖孙俩迈步横道时,突然亮起了行人红灯。文文一把拉住了奶奶:“奶奶,等等,亮红灯啦!”
前不久,文文的妈妈从外地打工回来,见到祖孙俩牵手的情景,就笑话文文说:“文文,你都是男子汉的个头了,还老让奶奶牵着,羞不羞?”
文文一撇嘴:“妈,你也这样说我啊!”
奶奶马上解释说:“现在不是我牵着文文,而是文文牵着我啦!”
妈妈不解地问:“为啥子?”
文文提示说:“妈,你上次陪奶奶做身体检查,不是说奶奶患有眩晕症么?”
“哦——对对对。”妈妈记起了,连连点头,轻轻拍拍文文的肩头,夸奖说,“我家文文真懂事,也会照顾奶奶啦!”
我在走廊盯了好久,直到厂长的办公室里没了旁人才走进去。
“你有事?”
厂长抢先问,倒把我弄得有些紧张,因而说话有点结巴:“我儿子,这不大学毕业,都毕业一年多了嘛,还还还没……没找到工作,想请厂长照顾,就招到我们厂上班。”
厂长沉默不语,抽着闷烟,这让我等得脊背都发凉。不过稍后他说了:“行,给你儿子办好招工手续。”
我喜出望外,连忙打躬作揖:“谢谢厂长!谢谢厂长!”顺势从裤兜里拿出个红包放在桌上,赶紧溜而跑之。
“站住!”厂长叫住我,虎着脸说,“你看我什么时候收过红包啦?赶快拿走!”
办好儿子的招工手续后,我老婆执意要给厂长家一点表示:“你个胆小鬼,不知好歹,厂长帮咱儿子办了件大事,也不去意思意思下?好,你不去,我去!”她买了高档香烟和酒去了厂长家,但回到家一脸的不高兴:“礼没送掉,还挨了一顿臭骂!”
儿子上班第一次领到工资,立马就给厂长发去几个微信红包。不料厂长对其进行了批评和警告:“年纪轻轻不学好,会搞歪门邪道啦?这红包我不会领取,同时告诉你,你再敢这样,我就把你踢出群!”
一天清早,厂长突然把我叫去,交代我领他儿子去学校,请老师将儿子调到一个满意的座位。我找到班主任老师,人家说昨天才排定的座位,暂时不能调。我再找校长,校长两手一摊——“没办法”。我打电话跟厂长讲,厂长说:“你有办法。”随后,我给校长、班主任各400元红包,厂长的公子终于坐到了满意的座位上。
我回到单位向厂长汇报,厂长表扬了我:“我就知道你会办事,往后啊,还会麻烦你的!”
今年回乡下老家过中秋节。乡亲们得知我远在深圳经商的儿子会回来时,都纷纷抽空赶来。
上午十点,武伢子人在院外,就大声叫喊:“小春哥回来没?”我出来回应:“没呢,才刚刚动身。”武伢子进屋坐:“不急,我等他。”唠嗑中才知,武伢子将去深圳务工,想请小春给予帮助。
午饭刚过,我家还没来得及收拾餐桌,满头银发的刘大娘拄着拐杖进了屋:“春伢仔回来没?”我忙着敬茶,回话说:“早着哪。刚出发了,又折回公司办件要事。”“今天能回不?”我告诉大娘:“肯定回。”“我等他。”大娘放下心来,随后跟我讲,她儿子想向小春借钱,不好意思开口,她只好“老将出马”了。
到晚上赏月时分,村上的李老板驾车来到院子:“小春回来了没?”我迎上去说:“还没哪,我打过好多电话,他说一路堵车走不动,刚才车子又出了点故障。”随后我问李老板有么子事,他说是来向小春打探深圳的商业行情,他也准备过去投资做生意。
乡亲们等到深夜十二点,见小春仍没到家,便各自离去回家了。可就在乡亲们走后不久,小春到了家。我说:“春儿,今天你害得乡亲们都等了一天了,他们才离去。”“他们等我干啥子?”我告诉儿子:“还不是因为你有了点儿小出息,都求你帮助呗。有的要你带他去深圳务工,有的要向你借钱,有的想跟你去深圳一起做生意……”
“爹,妈,我得先回县城家里去。”儿子说着,搬下中秋礼物,掉转车头就走了。
起风啦,街头的树叶被刮得“沙沙” 响。
骤然间,地面上飘飘地滚动着一张红钞票,引无数行人注目或追逐。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拼命追着,扑下身子,正欲抓到时,却被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眼疾脚快实实地踩在了脚下。
“叔叔,你抬抬脚,踩到钱啦!”
男子瞪着小男孩问:“是你的钱吗?”
小男孩摇摇头,回答说:“不,是那位爷爷的钱,我来帮他捡。”
男子看看身前拢来不少人,极不情愿地抬起了脚。
小男孩捡到钱后,转身往回跑,半途中被一个年轻女子拉住:“小同学,你捡到我一百元钱啦?还给姐姐,姐姐买糖果给你吃。”小男孩告诉说:“这钱不是你掉的,是那位爷爷的,被风刮走的。”年轻女子见男孩态度很坚决,碍于情面,只好自找台阶下:“这就怪了,那我刚才被风刮走的百元票子跑哪儿去了呢?”
小男孩来到趴在地上乞讨的大爷跟前,将捡到的百元票子塞过去:“大爷收好喽,丢了太可惜。”乞讨的大爷朝小男孩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你真是个好孩子!父母教育得好啊!”
“不,是学校老师要我们这么做的。”
乞讨的大爷笑笑,随后就将百元票子撕了个粉碎。
“大爷,你这是——”
乞讨的大爷告诉他:“傻孩子,这是一张假钞!”
小男孩像是做错事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下在想:谁会这么缺德戏弄大爷给假钞呢?
(责任编辑 宋倩)
唐胜一,男,汉族,1963年6月出生,湖南省衡阳县人,大专文化,中共党员,当过农民,在乡镇工作过,还借调到县直机关从事文字工作,现为国有企业员工。近些年,先后有作品被《飞天》《鸭绿江》《小小说大世界》《精短小说》《微篇小说》《闪小说》,以及《中华日报》《中国建设报》《中国供水节水报》《湖南日报》和《湖南科技报》《衡阳日报》《衡阳晚报》等中外各报刊发表,且有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