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鲜肉”到飞行员要过多少关

陈薇

有人说：男孩从来长不大，只是玩具越来越高级。如果真是这样，飞机大概就是男孩的终极梦想，是“玩具之王”。而想要驾驭它，门槛自然是相当高的。

2015年，报名国航飞行学院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有1.5万多人，最终在通过体检、面试、背景调查后，高考分数上线的只剩约900人。而这只是成为飞行员的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那么，一枚“小鲜肉”，究竟要经过多少道关卡，才能成为真正的飞行员？

淘汰率：从1.5万到900

学员坐在转椅上，闭上眼睛，头微微前倾，医生将转椅顺时针转上5圈后突然停止，学员立刻向前弯腰至90°，5秒钟后睁开眼睛，迅速抬起头坐正。类似的动作，间隔5秒钟后会再做上两次。

这是一项名为“旋转双重试验检查”的体检项目。检查标准很简单：学员的反应。如果有轻微头晕、恶心、面色苍白、微汗等症状，但是恢复快，那就判定为合格；如果有明显头晕、恶心、大汗淋漓等反应，则会被判定为明显前庭植物神经敏感，评为不合格。

前庭器官位于耳朵深处，功能是维持身体平衡、感受速度，如果不能承受超过常人所能承受极限的加速度，就无法当飞行员——以更通俗的话来说，前庭植物神经敏感，就容易晕车、晕船，自然不适合开飞机了。

体检依据《民用航空招收飞行学生体格检查鉴定标准》，详细规定了招收民用航空飞行学生的体格检查鉴定原则、项目和方法。其他如身高、体重、视力等指标，均详细地出现在这份标准里。

有明显的“O”形或“X”形腿；有久治不愈的皮肤病；耳朵流过脓、听力差、经常耳鸣；斜眼、色盲、色弱；有精神病家族史，癫痫病史；有慢性胃肠道疾病……都不能当飞行员。

这份精确而详尽的体检标准，会将超过一半的报名学生挡在门外。体检这一项，合格率只有35%～40%。

唯一降低的门槛是视力。曾经的标准是需要C字表视力达到0.7以上才能成为飞行员，但随着大中学生近视问题日趋严重，这个要求被降到了0.3。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教官忧心：报名者的听力水平也在下降中。据教官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孩子们戴耳机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近乎苛刻的体检，只是飞行员招考程序中的初始步骤而已。应届高中毕业生要经历报名、面试、体检初检、背景调查、高考、体检复检，直至录取。每年9月至10月报名，来年高考提前批录取。

面试是飞行员招考的另一道关卡。通常6～8人一组，在考官面前自我介绍，再做一些立正、齐步走等动作，考官借此观察考生的形象、仪态，等等。考官还会提问考生，为什么报考飞行员，家人对此是否支持等简单问题。

“只是走两步，结果过度紧张的，头发剃得奇形怪状的，都可能被淘汰。”考官霍志伟说。借助面试，他们可以考察报名者的团队协作、抗压、责任心等能力，以此找到头脑灵活、反应迅速、记忆力好的学生。

面试的淘汰率，在诸多环节中是最高的，一般都要刷下一半以上。

从2015年起，国家民航总局首次提出，《飞行院校招收飞行学生体检鉴定》中，统一实施心理健康评定——明尼苏达多项人格测验。这是目前使用最为广泛的心理健康评估量表，被运用到中国航天员的选拔、美国及欧洲诸国家现役飞行员的心理健康评定中。

“你是否愿意做一名花匠？”“你一个月是否至少会拉一两次肚子？”都是报名者可能面对的问题。上百道测试题可以归类成不同量化指标，针对人类不同方面的性格特征而定。

能够冲破重重关卡的学员，已经是少之又少。

准军事化管理下的理论学习

位于四川省广汉市的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从1951年起开始培养飞行员。截至2015年3月，学院的飞行专业在校生就有8001人。至今，中国民航90%以上的机长都毕业于这所学校。

各个航空公司把自己招收的应届高中毕业生作为“养成生”，统一集中在这所学院进行培养，唐博睿就是国航的一名“养成生”。他们在中国民航大学或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完成4年本科学习，并完成初始飞行驾驶技术培训，取得资格、证照后毕业，进入公司。这期间，会有部分学员被学校安排到国外航校进行飞行技术训练。

除了养成生，还有一类“大改驾”，意即公司招收的大学本科生。有的是大学毕业后，进行一年的飞行技术培训；有的是大学读两年后转入飞行学院。目前，养成生学员占了绝大多数。

唐博睿的爸爸做机务工作，外公是研究战斗机发动机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从小就喜欢飞机。他于2013年9月考入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前两年在院部接受地面理论学习，“两年内把4年的大学课程全部学完”，后两年就被分配到有飞机场的分院，开始了驾驶培训。

所有的老师都在强调安全。一位英语老师曾举了一个例子：一位机长没有执行检查单，落地前忘记放下起落架，触发了英文警报：“Pull up！Pull up！”不料，这位机长没有听懂。直到空管看到这一切，通知了机长。这时，飞机离地面只有十几米，再慢个两三秒，飞机接地，肯定是一起重大安全事故。这位英语老师以此来说明英语教育的重要性。

如今，唐博睿已经顺利下到分院。这意味着，他已经通过了理论学习阶段所有课程的考试，公共英语达到雅思4.5分以上，私商仪执照理论课程考试全部通过，ICAO（国际民用航空组织）英语等级达到三级以上。

他期待着真正驾驶飞机的那一天，“在能够单独飞行之前，别人还是把你看成一名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飞行员。”他提醒自己，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天空中的成人礼

“如果你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你想去哪里？”“你最好的朋友是谁？”“你来自天津，那么天津有什么好吃的吗？”

这里正在进行一场英语面试。两位金发碧眼的考官，来自美国北达科他大学飞行学院（UND）——美国最大的非军事飞行训练机构。考生则是中国民航大学大二的学生。

2003年起，中国民航大学与国航合作共建飞行技术专业。不过，它没有训练用机场和教练机，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几所学校一样，大部分学生在两年地面理论学习完成之后，被送到国外UND（北达科他大学）、IASCO（美国航空集团学院）等航校去学习。

中国民航大学2011级飞行技术专业本科生陈亚楠，是同级17名国航女飞行学员之一。2014年年底，她刚从位于美国加州雷丁市的IASCO航校学成归来。在国航4000多名飞行员中，女性只有二三十名，别的航空公司则更少——此前，女生普遍被认为力量不足、性格柔弱，不适合当飞行员。

陈亚楠笑称自己是“女汉子”。为了锻炼她的胆量，美国教员有时会故意整出一些惊险动作：突然让飞机下降。那里的体能训练多靠自觉，每周日拉练，加速跑、原地转、蛙跳，以克服眩晕。

飞行训练13个小时后，学员们将会面临一次严格的筛选：放单。“单飞”是指没有教员陪同，学员独立开着真机完成所有的程序和起落。这是让每位学员如临大敌的一道槛，如果不能放单，将面临停飞——这意味着，之前为了成为飞行员的多年努力，从此作废。

除了因技术不过关，还有诸多因素也可能导致停飞。比如，不重视飞行安全。在UND，如果在单飞时拍照或达不到安全标准仍决定降落，另外，撒谎、迟到、宿舍脏乱差，类似纪律性差的种种表现，也都可能导致被淘汰。

这一轮的淘汰率，在10%～15%。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直到最后拿到私人飞行执照、多发仪表等级、附加仪表等级执照和高性能喷气式飞机执照等多种飞行器执照，最快也需要15个月。拿到这些执照，还得达到ICAO（国际民用航空组织）英语等级四级以上，才可以正式毕业。

而从飞行学校毕业后，他们还只是准飞行员。进入各航空公司后，还要接受改装、考核、检查、跟飞等一系列过程。从毕业到成为真正的机长，往往需要8年～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