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出禽兽三兄弟：一对高三情侣孤军奋战

吕飞鲸

2011年元宵节夜晚，河南省上蔡县高三男生赵亚军和女友在县城八卦台上玩时，女友惨遭三名男子强奸。报案后，因客观原因此案陷入停顿，后反传出“赵亚军强奸女友未遂报假案”的谣言。赵亚军调查中发现有不少女生因性侵辍学。为证明清白，更为了让更多女生不受侵害，赵亚军发誓揪出这伙恶魔。赵亚军能实现誓言吗？他和女友的命运最终如何？

女友在眼皮底下被奸污，高三男孩屈辱盈眶

八卦台是河南省上蔡县一处著名风景点，附近中学的学生都喜欢去散步。但从2008年底起，开始有“女生在八卦台被强奸”的传闻，前往八卦台的学生开始变少。随着往届毕业生离校，传言销声匿迹，又一届新生入校，前往八卦台的学生依旧熙熙攘攘。

2011年2月17日（元宵节）18时许，上蔡县一所重点中学高三理科班的赵亚军，约女友程晓蓝到校外一家饭店吃饭。18岁的赵亚军大程晓蓝一岁，两人初中时就是同班。高二上学期，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相约携手考入同一所重点大学。元宵节这天学校补课，两人均未回家。饭后，两人去八卦台看焰火。看毕，两人欲下山返校。见女友有点累，赵亚军背起她就走，走至八卦台中段一片树林，他将她放下。此时天上乌云堆积，想起近年来关于“有女生在此地被奸”的传闻，程晓蓝害怕了，一再催男友返校。赵亚军笑了：“这种话你也信？就是有坏人，有我在，你也不用害怕。”赵亚军是校篮球队成员，他脱下外套，把女友包起来。程晓蓝心跳平稳，两人开始亲热。

五分钟后，三名男子出现在面前。程晓蓝吓得躲进男友怀里，其中一“光头”男子伸手就来拉程晓蓝，赵亚军推了他一把，“光头”险些被推倒。他就疯牛般一头将赵亚军撞倒在地，一边冲同伙喊叫：“快来收拾他！”一胖一瘦两个同伙冲上来，把赵死死摁在地上。这时，“光头”开始在程晓蓝身上乱摸。赵亚军一脚蹬在“胖子”的小腹上。“瘦子”从地上捡起块砖头，一下拍在赵亚军的头上。赵亚军跌坐在地上，哭喊说：“大叔，求你们放了我的女朋友吧。”“胖子”抢过“瘦子”手中的砖头，对着赵砸下去。天旋地转中，赵亚军眼见着女友被“光头”拖向密林深处……赵亚军苏醒后，挣扎着爬起，沿着小径呼喊女友的名字。一直寻到最北端的八卦庙下，他才找到她。借着路边灯光，坐在树下的程晓蓝披头散发，面如白纸，半边脸都肿了。两人跑下山，赵亚军才问“光头”刚才把她怎么了，程晓蓝半晌才说“大姨妈”来了，“光头”搜走她的财物跑了。两人拥抱号啕……

赵亚军劝女友报警。但程晓蓝却说如男友报案，她就自杀。想到他和女友还有几个月就要面临高考了，说不定在这节骨眼上把他们一生给毁了，两人决定暂不报案。但他们的伤情如何解释？最后他们商定：就说两人当晚散步时，被打劫了。但此后，程晓蓝下体一直出血，忍到第三天，她连路都走不成了。

赵亚军陪女友来到一家私营医院，称程晓蓝是其女友，医生并未太为难他们。检查完，医生给程晓蓝打了消炎针，后严肃地询问赵亚军其女友下体的伤情究竟是咋回事。赵亚军不明所以，挠着头说，是两人亲热时动作过大所致。女医生说：“你这涉嫌虐待罪，懂吗？而且你的女友怀孕了！”赵亚军如雷轰顶。

在赵亚军再三追问下，程晓蓝才说出当晚那痛不欲生的一幕。原来，当晚她被掳至八卦庙下，“光头”兽性大发，遭到她的拼死反抗，她被掐得很快失去了知觉……完事后，“光头”摸到脸上有血，气愤中，他又折了一根树枝，对着她的下体一阵乱戳……

赵亚军听得心如刀绞，就租了间民房，悉心照顾女友。其间，程晓蓝数次试图自杀，怕女友做出傻事，他整夜不敢合眼……想到因自己粗心，导致女友失去了一个女孩最宝贵的贞操，赵亚军痛苦至极。很快，一个细节闪电般掠过脑海——赵亚军记起他第二次带女友去医院时，听见两个女护士在办公室里说：“她（指程晓蓝）的情况咋跟不久前的那个女生那么像啊？”赵亚军接茬：“你们是说此前也有女生来治病吗？”两个护士对视一眼，连连摆手。

女护士奇怪的表情、那个恐怖的元宵夜、此前关于“有女生被强奸”的传言，很快连成一片，赵亚军惊醒：这个团伙一定在八卦台潜伏很久了，如不把他们揪出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女孩被祸害。他再次劝女友报警。程晓蓝徘徊挣扎中，终于含泪答应。

挺身报案竟被冤枉，顽强寻找“受害者”

警方搜寻物证时，却得知程晓蓝的内裤已被她清洗掉了，幸亏她与“光头”搏斗时，指甲内存有对方的肌肉组织，法医据此提取到了疑犯的DNA。

因事发地无摄像头，三名疑犯又是外地口音，警方认为：此案系流窜犯临时作案，偶然性大。赵亚军却认为这个犯罪团伙存在已久，受害者大有其人，并把他听到的那两个女护士的对话作为证据。警方找到两名女护士，两人却矢口否认。警方随后对辖区进行摸排，一直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案件陷入停顿。

程晓蓝的父母愤慨中找学校交涉。经警方做工作，他们才知道女儿当晚是被赵亚军约出去才出事的。他们转而迁怒学校管理不严，再次大闹校园。经此折腾，有人抱怨赵亚军多事，更有人质疑他的报案动机。不久，各种谣言开始在校园传来传去，这起强奸案竟变成“赵亚军强奸女友未遂报假案”。程晓蓝也怨他报案，搞得她没脸见人。原想伸张正义，却成了冤大头，赵亚军憋屈中发誓一定要揪出真凶。

他觉得还是得做这两个女护士的工作。但无论他如何下跪，她们就是一句话：“就算这事存在，我们也不可能告诉你。”赵亚军大声地说：“我的女朋友被这三个王八蛋给毁了，如果我不揪出这些人渣，还算人吗？求你们帮帮我吧。”不知是他的行为令这两位女护士恐惧，还是他真诚的泪水打动了对方，当他第七次来到医院，其中一位李姓女护士说：“这件事发生在去年腊月二十一，女生穿的是件红蓝相间的校服，至于真相如何，我们不知道。”赵亚军磕头感谢。

八卦台附近有三所中学，只有赵亚军所在学校的学生穿这种校服。有了这条线索，他挨班打听，终于打听到高二8班有个叫杜雪的女生去年腊月被人抢劫，最近生病在家调养。当时陪她看病的女生叫张昕。赵亚军找到张昕，问杜雪得了什么病。张昕指着赵亚军，让他赶快滚。赵亚军黯然说出身份，称他只想抓住那伙祸害女友的坏蛋。张昕愣了下，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最近两三年，这种事发生的还少吗？好多女生都中途辍学了。”赵亚军赶紧追问，张昕吓得脸色惨白，说：“我俩今天谈话到此为止。”

此后，赵亚军辗转打听到杜雪位于黄埠镇的家。16岁的杜雪是个留守女孩，父母常年在杭州打工。赵亚军到达杜家时，其父杜仁均恰好打工回来，他正纳闷女儿怎么生病回家了。当赵亚军把杜雪叫出门，问她去年底是否在八卦台遇见了坏人时，杜雪连忙否认，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正在不远处监视他们谈话的杜仁均，立刻跑来，不容分说地把赵亚军轰出村庄。

更令赵亚军受打击的是，因他旷课取证，成绩滑坡，学校警示其父：“如再不管教，这孩子毁了。”父亲哀求他别管这事了，赵亚军只语不发。但他的勇敢行动，却感染了几个铁哥们，大家经常为他参谋鼓劲。很快，又一条思路展现在眼前——赵亚军想杜雪拒绝他，主要是因为她目前仍是在校学生，如果她报警，根本无法承受来自学校和家庭的双重巨压。既然有很多优秀女生莫名其妙地辍学，那他为何不从这些辍学女生身上打开缺口呢？赵亚军很快调查出近年来辍学的“可疑”女生竟达十几位：有少数转到邻县上学，更多的辍学后外出务工。赵亚军认为前一类女生即使“受害”，站出来的概率也很小;第二类女生远离家乡，顾虑会小很多。此后，他费尽周折，打听到了三位辍学女生的去向：一个叫毛艳花，在驻马店卖手机，另两位在郑州打工，一个叫顾菲，另一个叫薛俐。

这年3月中旬，赵亚军找到了打扮入时的毛艳花。他刚说明来意，她扭身进了手机店内。很快一个圆脸小伙跑出来，骂赵亚军是个神经病，让他赶快滚，不然打断他的腿。得知小伙是毛艳花的未婚夫，两人很快就结婚了。他知道这事难比登天，选择了放弃。

为增大成功系数，赵亚军决定动员程晓蓝和他一起取证。此时，程晓蓝仍在家养病。赵亚军和一位女同学一起把她约出来。得知男友为她的事搞得学业几近荒废，程晓蓝内心感动而震撼。她就偷着跟赵亚军跑了。两人来到郑州，在紫金山路一家超市找到了薛俐。此时，薛已是导购组组长。听完介绍，她让他们先回去，第二天给他们答复。令他们心酸且震骇的是，次日，他们来到超市时，负责人竟告诉他们：薛俐辞职了。到宾馆后，赵亚军绝望得以头撞墙。

三恶魔落入法网，特大强奸抢劫案从此终结

第二天一早，他们赶到顾菲工作的金水区南阳寨一家包子店时，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正揭开一个大蒸笼，忙得满头汗水，正是顾菲。他们说明了来意，顾菲愣了下，要了他们的地址，说晚上去他们所住的宾馆说。返回宾馆时，赵亚军认为，这事已基本黄了。

不料当晚8时许，宾馆房间的门被敲响。打开门，却是顾菲！程晓蓝一把抱住她，热泪横流。顾菲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问程晓蓝的受害经过。往昔的噩梦，再次撕裂开程晓蓝已经愈合的伤口，讲着讲着，她突然跪在顾菲脚下，哽咽失声：“顾妹妹，请你告诉我们，你辍学和这三个禽兽有关吗？”这时，瘦弱的顾菲也流泪跪地，她紧紧抓住程晓蓝的手，咬牙切齿地喊道：“对，就是这三个禽兽！”

据顾菲陈述：2010年元旦学校放假，正念高一、16岁的她在当晚7时许，在八卦台下的小路上散步。突然蹿出一个“光头”男子，还未等她呼喊，对方已把她拖进路边树林里。他却无法搏起，盛怒中，竟折了一根树枝乱戳顾菲下体。这时，又跑过来两个人，强行把她奸污了。此后，顾菲下身一直流血，无法下床。她原想报警，但又怕此事说出后无法嫁人。经此打击，她就辍学到郑州打工。其间，一想到因自己的怯懦致使这些魔鬼逍遥法外，她就后悔得撞墙……

程晓蓝的悲惨遭遇，令顾菲更加自责。顾菲立刻表示：马上跟他们回去报案。3月18日，顾菲报警。

随后，在赵亚军的建议下，两个受害女孩决定去做另一名受害女孩杜雪的工作。她们先找到当初陪杜雪看病的张昕，听到她们悲惨遭遇后，张昕的良心战栗了，她很快答应陪她们去做杜雪的说服工作。

却说，16岁的杜雪得知眼前两个女孩皆为受害者，终于说出了那个恐惧的夜晚：2011年1月21日晚10时，念高一的她上完晚自习，去另一所中学见同村的小姐妹，路过八卦台下边的小径时，突然一个“光头”的男人从树林中蹿出来，把她扯进树林内奸污。之后，两个同伙再次蹂躏了她……在程晓蓝等人的劝说下，杜雪终于鼓足勇气，将真相告诉父亲。在父亲的陪同下，杜雪于3月19日报案。

连续两名女生的报案，令上蔡警方震骇！警方对这三起发生在八卦台的案件对比后认为：应是团伙作案，侵害对象主要指向女学生;作案手段凶残，配合默契，应为当地人或长期定居周边的外地人;持续时间长，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两天后，上蔡警方对杜雪案件调查时取得了重大突破。原来，杜雪遇害后将遗留有精斑的内裤扔进女生宿舍楼道的垃圾桶里。此后，学校放寒假、新学期开学，清洁工没来得及处理掉垃圾，警方在垃圾桶内找到了这条内裤。随后，法医从内裤上的精斑里取得三个恶魔的DNA，三人的DNA相似系数较大，且其中一人的DNA与程晓蓝案中疑犯的DNA完全吻合。这说明：两案系同一犯罪团伙所为，且三人来自于同一血亲。

紧接着，又一位受害者李琴报案。据李琴陈述：她是上蔡县杨集镇人，在县城一家超市做售货员，丈夫早逝。案发前和离婚不久的贺登贤处对象。2009年2月14日晚，两人上八卦台游玩。这时，冲过来两名男子，一个把贺登贤压在身下殴打，另一个把她拖进沟内将她强暴。随后，第二个人过来，再次将她奸污。出事后，她不敢报警，怕给儿子、女儿丢脸。被奸污后，她下身一直流血，害怕得病，她去了数家医院治疗，一直未愈。想到歹徒逍遥法外，她一直良心煎熬。现在见几个学生娃挺身而出，她因此报案。

四名女性的遇害时间表明：这个犯罪团伙在八卦台一带抢劫、强奸至少三年以上。上蔡县公安局立刻将此案上报驻马店市公安局，市局震惊，遂指派技侦专家与警力，会同上蔡警方组成专案组联合破案。专案组对县城周边二十几个村庄，近4000多名男性公民进行DNA排查。经三个月艰难的DNA比对，2011年6月底，上蔡县蔡都镇的木匠张付的DNA与程晓蓝、杜雪两案中疑犯的DNA相同。张付被捕，很快供出两个胞哥张全和张军。经严审，三人很快认罪。这起特大抢劫强奸案终于水落石出——

“光头”叫张付，1972年生。“胖子”叫张全，1965年生。“瘦子”叫张军，1959年出生。三人系同胞兄弟。他们原籍为皖南，成年后才迁至上蔡县，因此保留了南方口音，这误导了警方的侦查方向。张付兄弟仨早年赴广东打工，并凭木工手艺在家乡盖起楼房。2008年初，三人返乡，在县城打零工。这年腊月，张付在八卦台游玩时发现有不少学生情侣恋爱，他在劫财劫色成功后，遂动员两个胞哥加入其中。起初，他们作案后害怕受害人报警，总潜伏一段时间。后见受害者噤如寒蝉，胆子越来越大，手段也越发残忍。直至最后一次他们遇上了程晓蓝和赵亚军。

警方在张付等人家中共搜出赃款数万元、移动电话18部，但程晓蓝等四起案件中，受害者仅被抢走电话6部，这说明至少还有近十位受害者未向警方报案。但此后上蔡县警方四处走访，再也没人报案。

2012年6月，驻马店市中院以强奸罪、抢劫罪分别判处张付无期徒刑、张全有期徒刑20年、张军有期徒刑18年。三人上诉。2013年4月，河南省高院维持原判。受此案影响，成绩拔尖的赵亚军和程晓蓝2011年高考发挥失常，赵仅达二本线，程则名落孙山。为了和女友携手圆梦，两人选择了复读。2012年夏，喜讯传来，两人双双考取南京一所重点大学汽车制造专业。近日，记者从检方获悉，2015年国庆，已进入毕业实习阶段的两人领取了结婚证。

（除张付、张全、张军外，其余为化名） 编辑/刘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