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骏动画电影的城市意象与城市批判

2016-01-20 04:02:52李正爱徐晓丽
关键词:宫崎骏动画电影意象

李正爱 徐晓丽

(浙江科技学院人文与国际教育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宫崎骏动画电影的城市意象与城市批判

李正爱徐晓丽

(浙江科技学院人文与国际教育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城市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其动画电影叙事表现和美学建构的中心。宫崎骏动画电影中主要有直现的城市和隐现的城市两类意象,既是动画电影表现的对象,也是故事叙事的重要场景和线索,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宫崎骏塑造不同城市意象是为了揭示和批判城市化造成的城市病及对人的异化,呈现其对城市生活的认识和思考。

宫崎骏;动画电影;城市意象;城市批判

据日本学者奥村元气的统计,至2014年宣布退隐,宫崎骏创作的各种动画作品多达66种,其中由他导演和剧本创作的动画电影有11部,另与他人合作担任剧本创作的2部,原画作品1部。[1]但据笔者统计,宫崎骏导演和担任剧本创作的动画电影有12部,分别为《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之城》(1979年)、《天空之城》(1986年)、《龙猫》(1988年)、《魔女宅急便》(1989年)、《岁月的童话》(1991年)、《红猪》(1992年)、《风之谷》(1994)、《幽灵公主》(1995年)、《千与千寻》(2001年)、《哈尔的移动城堡》(2004年)、《悬崖上的金鱼公主》(2008年)、《起风了》(2013年)。他还与导演高田勋合作有《太阳王子霍尔斯的大冒险》(1968年)、《萤火虫之墓》(1988年)、《百变狸猫》(1994年)、《我的邻居山田君》(1999年),在其中担任剧本创作;与导演森田宏信合作有《猫的报恩》(2002年),担任策划;与导演米林宏昌合作有《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2010年),担任剧本创作和策划;与其子宫崎吾朗合作有《虞美人盛开的山坡》(2011年),担任策划和剧本创作;又有《地海传说》为原画作品。若将其所有参与制作的作品计算在内,应有20部之多。在动画电影的创作中,一般情况下剧本和原画决定了影片的基本故事构架和思想理念。宫崎骏作为这些动画电影的剧本创作者或原画者,他对有关问题的关注、思考自然也在这些影片得到较好的体现,也正因如此,在以上所及动画电影中总是能发现一些类似的问题。故本文将其所导演作品与反映其思想的动画电影均视作其作品来加以讨论。

城市是当代动画电影故事中经常设定的重要场景。宫崎骏对城市更是情有独钟。他的动画电影大部分都以城市为故事场景,少数则以之为叙事的重大背景,仅《太阳王子霍尔斯的大冒险》《悬崖上的金鱼公主》等个别影片无涉城市。城市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其动画电影叙事表现和美学建构的中心。通过对城市表象的呈现和文化元素的描述,以及对各种城市问题和精神困境的呈现,表达其对城市及其生活的深刻思考。目前学界对宫崎骏动画电影的研究多集中在叙事主题、人物形象、生态意识等方面,从城市角度的思考还较为少见。因此,本文通过对宫崎骏相关动画电影中城市意象的分析,旨在探讨他如何用动画电影的感性形象来观照和反思当代城市发展的弊病,揭示其动画电影在城市这一主题下所具有独特社会价值。

一、直现的城市意象

宫崎骏动画电影多以分镜头画面描写城市形象,以绘画般的手法将城市这一意象塑造得多姿多彩,风格迥异。有学者指出:“影片通过对城市细节的描述表现了城市文化特质及隐藏在其后的生活方式,而贯穿始终的路径、边界、区域、结点地标已经演变为故事中无声的‘角色’。城市空间从而不再只是客观地独立存在着,而是成为了人类情绪的载体,在不断地播放着各种各样的影像。”[2]139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有大量的以镜头直接描述、分镜头刻意呈现出来城市形象,主要起到构成故事场景,渲染感情基调的功能。宫崎骏赋予城市形象与人物密切关联的不同情感和价值意味,使得直现城市意象具有了不同的情感色彩。而从感情色彩角度看,我们可将宫崎骏动画电影中的直现城市分为“阳光理想型”和“灰暗批判型”两类意象。

所谓“阳光理想型”,是宫崎骏动画电影直现城市的正面形象,具体指影片中的某些城市在色彩、格局和风格方面都有超乎现实的理想主义色彩。精美绝伦是这类城市形象的共同特征。如《天空之城》中漂浮在空中的普拉达城,上部呈现出宁静和谐、鸟语花香的城市景观;又如《听见海潮声》中宽阔的东京大马路,路旁茂密的绿色植被,拥有自动门和电梯的豪华公馆;《魔女宅急便》中琪琪初次从空中俯瞰的那座滨海城市和《虞美人盛开的山坡》中日本传统风格的滨海小城,街道富有生机而繁华,建筑造型与浓密翠绿的树木形成明亮舒适的色彩搭配。这些都是宫崎骏描绘的典型阳光理想型城市。影片中这些城市景象比现实中的都要完美和谐:街市繁华热闹又不过分拥挤忙碌,各项设施完备而方便,环境优雅、空气清新,海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没有丝毫污染。在明亮阳光的色彩下,城市建筑与自然植被和谐共生,形成一种唯美的城市景象。无不体现着宫崎骏对城市生活的乐观期待。

所谓“灰暗批判型”是相对于阳光理想型而言的,主要以单调或冷暗色调的画面来表现城市,感情沉重而伤感,是直现城市的负面形象。这种灰暗镜头所呈现的城市画面与影片整体形成强烈的不协调感,从而给人带来极度的压抑感。尽管宫崎骏在动画电影中有着许多阳光美好的塑造,但是他并没有回避城市的阴暗面,不乏展现和批判现代城市顽疾的灰暗画面。如《风之谷》中城市被腐海吞噬的那种彻底死寂,以及城市被人类战争摧毁和受王虫攻击而毁灭的那种极大恐怖也让人不寒而栗。又如《天空之城》中城市地面到处是断壁残垣和黑洞似的废弃矿井,高耸复杂但却腐朽的高架轨道,以及矿井下和峡谷底部密布的生锈管道和钢筋水泥的建筑丛林,它们构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灰暗世界。这与漂浮在天空中的普拉达城的光彩明亮、鸟语花香形成强烈对比。这些表明宫崎骏对无节制的城市扩张和被异化的城市生活的深刻忧虑,人类不仅摧毁了城市本身也破坏了自然。而像《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自高空平移下视摩天大楼丛林的镜头将大都市空间的那种高度拥挤和紧张压抑表现得一览无余,而镜头正中宽阔高耸的蓝色幕墙将大都市生活的冷漠表现得淋漓尽致。还有《听见海涛声》在都市中穿梭的地铁总是将男女主人公横隔在两处站台,喻示都市中人与人的隔膜,即使相遇也往往是咫尺天涯。再如《虞美人开满的山坡》中的开入城市的火车,让主人公们看到铁路沿线破败的贫民窟、吐着灰霾烟雾的林立烟囱与鲜艳繁荣的城市中心形成强烈反差。总之,这些城市景象虽然是色彩斑斓,但却浸透着无言的冷漠、高度的隔离,从而在心底形成灰暗的沉重感受。

以城市为背景对动画而言“在文化表征上却往往具有独到的美学精神和文化功能”。[2]144在许多动画电影的开头或发展中,宫崎骏以细腻的分镜头画面在描绘城市形象的同时,也暗示了故事的情感基调和人物命运,表现出宫崎骏对城市发展问题的理性思考。例如《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片头自天空慢慢摇下俯瞰东京城的镜头和主人公默坐在车内被送离东京的由远而近再远的镜头,喻示主人公内心深刻的孤独感。又如《魔女宅急便》中魔女琪琪飞临海滨小城上空时,镜头细腻展现了这座城市的靓丽景观,喻示着主人公的初次修练将终获圆满。因而,无论是阳光理想型的城市还是灰暗批判型的城市,都是宫崎骏对城市及其生活的真切体验和思考后的艺术创造,也促使观众从强烈的感官体验中理性思考城市。

二、隐现的城市意象

在宫崎骏动画电影中,还有大量并不直接呈现而是隐藏在故事背后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意象在影片中甚至没有独立描写镜头,没有确切的名称,或只是通过人物对白透露些许信息,或只是隐约朦胧的意象,但它们却是影片故事发生、发展的重要前提或者大背景,在隐性线索上规定着情节的发展,因而可以将之称为隐现的城市。然而,这种隐现的城市正是宫崎骏意欲深入表现和探讨的对象。如《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千与千寻》《龙猫》《萤火虫之墓》等影片中都有一个虽不出现但却让人清楚意识到的城市存在,它对于整个故事有着特殊的意义,支配着人物的精神世界。相比于直现的城市,隐现的城市在宫崎骏动画电影中对叙事的作用更为显著、更有艺术表现性。如果说直现的城市是前景、特写,那么隐现的城市则是景深和虚景。它能规定影片人物命运的方向,是人物性格、故事发生与演变的语境根源,并隐喻了当代都市发展的深层精神困境。

城市不仅是电影表现的对象,而且对电影本身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构成电影叙述的故事背景和情节深层结构。美国学者迪尔认为:“城市只是在影片中(或其他背景)‘存在于那’,这种情况即使存在,也是极其罕见。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说电影背景既无关紧要,也毫无艺术性。在通常情况下,城市在影片情节的展开即表现上,扮演着与整部影片融合的角色,甚至于对情节而言是必不可少的。”[3]在许多电影中,描绘城市本身就是电影的艺术性内容,其塑造的形象是电影艺术表现的重要内容,而且能在情节、整体氛围上大力推动影片发展。在宫崎骏动画电影中,隐现的城市尤其能体现这种艺术性和功能,其中以《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和《千与千寻》最为典型。

《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中,影片开头从俯视角度对东京城全景的一瞥为人物性格特点和心境设定了基调,也构成了故事的视觉和叙事的起点,之后就被隐藏到故事背后再也没有直接出现过。城市社会学认为工具理性是城市社会的典型特征,在工具理性至上的东京都市生活熏染下阿翔的父母极度冷漠而自私,完全忽视儿子对亲情的需要,甚至因为出差而对儿子要作心脏手术的事无动于衷。家庭亲情的缺失使阿翔性格忧郁封闭,又极度渴望情感交流。正因如此,他在乡村发现借物小人时,才会不顾地一切地要接触和帮助她。最终艾莉缇的友谊让阿翔重燃起对生命的勇气,让他重新审视那个冰冷都市的生活与情感,相信爱能温暖那个冷漠家庭中的父母,创造真正的幸福生活。因而,对于影片来说,这个隐现的城市比起片头一闪而过的现实形象,它才是整个影片意欲表现的重点。因为看不见的都市造成的情感缺失使他对借物小人艾莉缇充满了好奇、同情,渴望与之成为朋友而努力创造接触机会,这进一步推动了故事的发展。从影片中可见这个隐藏的城市虽没有在前景中但始终让人能确实感受到存在,它是潜在的因果关系,既组织了整个故事的叙事逻辑又支配着人物的情感发展和行为动机。同时,它又使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的发展朝着一个方向发展,强化着戏剧冲突,使整个故事充满了艺术张力。

影片《千与千寻》以千寻一家从城市搬往农村的途中误入神道开始,描绘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与《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相比,《千与千寻》中始终不见城市踪影,但营造的“油屋”却以荒诞方式翻版着现实的都市社会,让城市更是无处不在。这个无形的城市影响着影片情节的展开,同时从心理意识和价值观念上异化着人,构成影片故事冲突和人物命运变化的内在根源。一方面这个无形城市令整个影片人物的行为逻辑和故事情节形成了有机融合。正如卡斯特所说:“在城市中,生活的韵律似乎是在物质化与灵妙化二者之间变换摇摆:坚硬的构筑物,通过人的感受性,却具有了某种象征意义,将主体同客体联系在一起。”[4]这意味着,城市对人的关系,不仅是人类生存与活动的物质世界,更是人在主体感知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精神世界,以及由此形成和遵守的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和价值理念。影片中千寻的父母之所以会因贪婪美食而变成待宰的肥猪,正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城市生活方式支配其行为的结果。无面人等众多人物的贪欲和享乐主义也不外此。这成为千寻要寻找解救之方的根源。另一方面,由于心灵纯真无欲的千寻与完全被物欲异化的无形城市天然格格不入,从而构成故事的必然冲突,而本性的善良必然令她不满世界的丑恶而要为亲人朋友去冒险抗争。

从以上两部典型影片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作为故事叙事背景而隐现的城市对于故事情节的推进、人物性格的塑造和表达影片的主旨都是不可缺少的。以隐现的方式表现城市,虽然不能以细腻画面呈现城市意象,给人以明确的视觉形象感,但这一方式对城市诸多弊端及其对人的精神戕害的揭示更深刻,让人们对城市有更多的想象和思考,反而会有更真切的形象感。

三、以城市意象批判城市主义

城市化,甚至都市化,已经成为当今世界发展的基本趋势。然而,城市化虽给人类带来了发达便利的物质基础、技术条件,但与其伴随的负面问题也严重影响了人在城市的生存、发展与享受生活。更重要的是,它的过度和畸形发展还会产生严重的社会与文化问题。“在当代都市化进程中,大都市对人类文明的影响举足轻重。而伴随着都市的扩张,都市发展的病态也呈现得越来越明显,社会精神生态问题也日益加剧。”[5]因而,城市化本是一把双刃剑,它既给人类带来巨大福祉,也造成了许多深度隐患。作为生活在东京的艺术家,宫崎骏既充分知悉都市的优越性,也亲身体验着它的种种弊端,深刻了解城市化对社会生活、文化心理与精神情感的异化作用。故而,他以动画电影的形式呈现不同城市意象来积极揭示和反思城市化的弊病,展开思考与批判。

首先,反思和批判过度城市化对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以及同质化导致城市个性的丧失。宫崎骏用直接暴露问题的方式既批判城市化对生态破坏和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也直接暴露城市本身在空间、建筑和环境等方面存在的困境,让人们通过影像的直观反思城市化的弊端。如《百变狸猫》中东京为要提供更多的城市住宅区而不断开发周边,过度开发使多摩丘陵地区的山林尽毁,生态遭到严重破坏。这造成狐群之间为争夺栖息地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同时也激化了动物与人类的矛盾。《幽灵公主》中人类对自然的破坏性攫取,致使守护森林的动物对人类发动自杀式战争,造成双方的巨大牺牲。这些影片揭示了城市化对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批判过度城市化的行为方式和价值取向。

宫崎骏还表达了对城市发展的规模和可持续性的质疑和担忧。如《天空之城》中到处残壁断垣的废屋、破旧的贫民窟和高耸林立却失修的铁路所呈现的城市衰败景象;《风之谷》中由于人类无节制地扩张造成城市被腐海不断吞噬。这些都清晰传达了他对城市扩张可持续性的质疑。而在《猫的报恩》《侧耳倾听》《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虞美人盛开的山坡》等影片中,那些处处相似的庞大密集的城市空间、高耸拥挤的建筑、狭窄拥堵的街道,无不潜在地批判着城市建设的千城一面和城市生活压抑冷漠的弊端,表达着人们内心对高楼大厦的茫然和对大都市的恐慌。

其次,通过对城市物欲主义的批判,警示人们抵制其控制和异化。现代城市生活可以说形形色色、价值多元,但其根本特征是物欲主义的横流至上,支配和扭曲着人们的价值观和生活需求,因而人的主体欲望无限膨胀而变得无限贪婪、丑恶,充满破坏力。宫崎骏正是看到现实城市生活中物欲横流的丑恶,因而在动画电影中不遗余力地批判物欲主义。如《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国王和女巫为了霸占更多的土地、资源不断发动战争而使各地城市遭到毁灭;《风之谷》通过刻画城市被腐海吞噬而死寂,被人类战争摧毁和受王虫攻击而毁灭,都揭示了人类对资源的无尽贪婪和权欲无限膨胀造成的后果。连动物也不能其外,《百变狸猫》突出了东京周边多摩丘陵的狐狸因贪恋炸虾、腌秋刀鱼、汉堡、甜圈、炸鸡等等人类食物而违背变身原则去恐吓人类以攫取这些资源。

正如著名社会学家波德里亚所言:“我们生活在物的时代,我们根据它们的节奏和不断替代的现实而生活着。”[6]在物欲支配的社会里,最大的问题还不是释放了人的本能欲望,而是颠倒虚假需求与现实生活的关系,异化人的社会行为和价值观念,使得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不是遵循现实需要的真实原则而是纯粹为了满足占有欲,形成金钱万能的观念。在这一观念支配下,人们将商品消费的交易法则作为行为选择和社会关系处理的内在逻辑,粗暴地以为金钱能解决一切问题。例如《千与千寻》中千寻的父母看到油屋无人看管的美食,他们只是说了句“信用卡还是现金随他们收”,肆意地贪吃美食被变成猪;还有无面人在未进入油屋时还单纯有无欲,但进入油屋后在各色的诱惑和金钱的刺激下变得贪婪无度。如果说城市的扩张只是恶性损耗了人类发展的外部环境与资源,那么城市物欲主义的盛行则是“从主体内部直接威胁着城市生活的意义与可能”[7]。宫崎骏正是用此隐喻揭示了城市物欲主义的丑恶和对人的危害,使人丧失理性的认知能力和自我意志,在内心与外在世界的极度矛盾中迷失心灵。故他在《千与千寻》中设置了“千寻”这个具有寻求深刻含义的名字,也让白龙和无面人在千寻的帮助下寻回自己的名字和当初的纯真;在《猫的报恩》中猫男爵要小春务必保持自己的时间意识不能迷失,都体现了宫崎骏对在城市生活中迷失自我的反思。

再次,通过叙述对城市的逃离而回归乡村,表达对城市异化的批判与实现城市人精神回归的渴望。刘士林先生指出:“在都市化进程中,一方面是城市环境更加拥挤、资源更加紧张以及生存压力越来越大,另一方面,随着都市社会环境与文化生态的不断恶化,都市人的精神、心理与情感等问题也越来越突出,它们从更深的层面上直接威胁与解构着城市的本质与意义。”[7]即过度城市化引发的城市病与城市危机,不仅没有令城市人感知到城市应有的美好生活,反而给感觉、心理与精神等方面带来更深层的危机。故在《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等几部逃离城市的影片中,我们看到宫崎骏所揭示的主人公精神痛苦的真正根源都在于城市生活而不是其它。因而,只有正视城市,彻底反思和纠正被城市生活撕裂扭曲的情感和被蒙蔽的理性,他(她)才能在乡镇生活的刺激下找回城市生活的勇气和获得失去的情感。

宫崎骏认为或许逃离都市,回归乡镇是对抗城市化的有效途径。因而在《借东西的小人艾莉缇》《千与千寻》《龙猫》《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侧耳倾听》《萤火虫之墓》等众多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宫崎骏将叙事背景设置成主人公从烦扰的城市来到恬静的乡镇生活,最后获得心灵的回归或情感的和解。刘士林先生认为:“对乡村经济与生活方式的回忆可以部分消解大城市生存的异化性,对大自然与低城市化水平的农业地区的寻根与想象可以增加都市文化的丰富内涵。”[7]在某种意义上说,乡镇社会的清新适缓、温暖亲情确实比城市的压抑紧张、冷漠无情更能抚慰人的心灵,更能感受到自我存在的意义。

当然,宫崎骏对城市不只是批判和否定,他也充分肯定城市发展对人的积极意义。芒福德认为:“城市既是人类解决共同生活问题的一种物质手段;同时,城市又是记述人类这种共同生活方式和这种有利环境条件下所产生的一致性的一种象征符号。”[8]因而,城市的本质在于“形成了一种更丰富的生活联系……它表达了人们对一种更有意义、更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9]。人们来到城市毫无疑问是为了更幸福的生活。而这只有在拥有人类最发达的物质和精神文明的城市才能实现。宫崎骏深知城市对于人类生活进步的意义,对城市多有肯定和充满信心而不是只有揭露和批判。故在其动画中我们仍可以发现不少理想城市。正如有的学者所说:“一个好的城市可以让每个人都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自己的位置。”[10]如《魔女宅急便》中的那个海滨城市不仅美丽迷人,还让第一次修行的魔法少女琪琪在这里得到社会的真心帮助和认可,获得了友情,懂得了人生真谛,找到自己的定位。而《听见海潮声》中的高知虽然不完美但却是一个有情感,懂得爱的城市。再如《天空之城》里的空中普拉达城和《哈尔的移动城堡》中那座可以移动的城堡,都是完美的理想城市。宫崎骏的理想城市不仅可以让人类沉重肉身得到安居,还可以让人类灵魂得到宁静。

[1][日]山川贤一,樫原辰郎,角田亮,等.宫崎骏和他的世界[M].曹逸冰,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275-280.

[2]齐骥.动画文化学[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

[3][美]迪尔.后现代都市状况[M].李小科等,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276.

[4][美]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M].夏铸九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85.

[5]李正爱.江南都市文化与审美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194.

[6][法]波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2.

[7]刘士林.城市化潮流的检讨与都市人的生活世界[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4):9-12.

[8][美]芒福德.城市文化[M].宋俊岭,李翔宁,周鸣浩,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4.

[9][美]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M].宋俊岭,倪文彦,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7.

[10]秦刚.感受宫崎骏[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4:198.

Urban Image and Urban Criticism of Hayao Miyazaki’s Animated Films

LI Zhengai XU Xiaoli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International Education,Zhejiang Universuty of Science&Technology,Hangzhou 310023,China)

The term city,which is the centers of both the narrative manifestation and the aesthetic construction,plays an extremely important role in Hayao Miyazaki’s animated films.There are two kinds of images of a city in Hayao Miyazaki’s animated films:a city of direct manifestation and a city of indirect manifestation.They are both the object of Hayao Miyazaki’s animated films to express and the important scenes and the clues of the story narration,pushing forwar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tory plots.Hayao Miyazaki molds different images of the city in order to reveal and criticize human discord and alienation caused by the urbanization and its impact,reflecting his deeply understanding and thinking of urban life.

Hayao Miyazaki;animated films;the urban image;urban criticism

J954

A

1008-8318(2016)04-0069-05

2016-06-23

李正爱(1978-),男,江西鄱阳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江南文化与美学研究、都市文化研究;徐晓丽(1990-),女,甘肃武威人,浙江科技学院汉语言文学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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