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中的失意公司

徐涛

一年一度整理失意大公司时，我们能看到许多公司已失意了好几年，甚至失意的原因也依然还是那些。但现在，它们要面对一个更糟的消息：winter is coming。

这句话借用自乔治·马丁的巨著《权力的游戏》，很多人或许都知道。但如要借用这部小说的情节做比喻，那能源行业无疑是北部绝境长城上已然感受到寒冬威胁的守夜人。原油价格的一路下滑让能源公司都无缘好业绩。达拉斯联邦储备银行的数据显示，仅在2015年第四季度，美国就有9家石油天然气公司进入破产程序，它们的负债达到20亿美元。

那些看起来最有能力抵御风险的大公司也情况不妙，不得不让自己进入节衣缩食的状态。荷兰皇家壳牌集团（Royal Dutch Shell PLC）在2015年的最后几天称，该公司下一财年资本支出会削减20亿美元预算；之前，这家公司已削减了110亿美元的资本支出和运营成本；而英国石油公司（BP PLC）则计划在2017财年将资本支出从原来的240亿美元缩减至190亿美元以下。

坏消息也来自东方。在小说中，劳勃·拜拉席恩担心逃遁至狭海以东的坦格利安后人会带来隐患；而在我们的世界中，位于东方的中国以及其他新兴市场的问题在于，它们的繁荣正在消退，看起来无法再为诸多公司提供海外扩张的好机会。

此前，无论矿业、制造业或快消品行业，尽管在本国已遇到增长瓶颈，但对新兴国家的市场开拓让它们依然能拿出不错的财报。但现在，新兴市场经济增长的放缓、劳动力成本的上升，都让诸多公司在这些地区的盈利情况不甚乐观。

渣打银行无疑是其中最典型的受害者。这家银行一直被视为亚洲专家，它甚至一度考虑将总部搬至亚洲。但现在，来自印度的坏账让它的压力陡增，它也调低了对中国和印度的经济增长预估。投资者多少都担心印度以外的其他新兴市场也同样存在违约风险。在2015年11月3日，这家公司为节约开支宣布裁员1.5万人，并对管理层做出调整。

错过新兴市场繁荣周期的公司境地更为窘迫。在2015年2月，喜达屋的CEO Frits van Passchen不得不辞职，因为董事会和投资人抱怨他没有把握住市场的上升期—在此前一轮繁荣中，大多数著名酒店集团或是引入了新的品牌，或是展开了重大收购，而喜达屋非但市场扩展缓慢，新引进的品牌雅乐轩（Aloft）和福朋酒店（Four Points）也表现不佳。更糟糕的是，本来喜达屋以旗下特色精品酒店见长，但万豪国际和希尔顿最近几年在这一品类不断扩张，也让喜达屋不再有特色可言。在van Passchen辞职数月之后，这家公司解决问题的方案是将自己出售。

无论在新兴市场表现如何，那些倚重海外业务的美国公司还面临一个同样的难题：欧元、人民币等货币贬值和美元的走强正在给它们带来损失。美元升值意味它们出口海外的产品和服务变得昂贵；当然，即使它们在海外的销售情况无所变动，账面上的数字也会因汇率变动而减少。外汇风险管理咨询机构FiREapps在2015年3月发布的报告说，美元走强已让北美公司们在之前一个季度损失了186.6亿美元。

除此之外，美元走强也意味着前往美国旅游的游客消费变少。曾仰赖源源不断的游客以带来增长的蒂芙尼、梅西百货以及Michael Kors等零售公司，现在都面临停滞的困境。在2015年5月，Michael Kors发布财报，披露其北美店内销售下滑了6.7%，欧洲下滑了5.6%。这一上市后的首次销售收入下滑让投资人惊愕不已，随后，其股价大跌了24%。

完全将业绩不佳归因于美元走强并不合理。这家时尚品牌在过去开出了大量折扣店，试图用低价走量的方式扩张。但风向已变，年轻人不似从前那样愿意在时尚和奢侈品上花钱，他们也不爱显眼的logo，反而青睐更小也更便宜的斜跨小包。这时，日益减少的游客开销这一因素成为了压倒Michael Kors昔日风光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Michael Kors，甚至Coach和Kate Spade，都开始减少生产，并重新调整销售策略，减少打折促销，试图让自己的商品重新“稀缺”。

未来，美元的走势看起来也无法给上述这些公司们带来利好。美联储在2015年12月16日终于宣布了加息。消息出来后，连3M和霍尼韦尔这些公司都给出了更为谨慎的销售预期。

此前，不少公司已经采取削减成本、降低库存、减少资本投入的做法。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不包括飞机在内的非防务资本货物订单在2015年同比减少了3.8%。这个数字通常可以用来作为观察资本开支的指标。

对于需要完成自我变革和转型的公司而言，它们的腾挪空间正在变小。

面对亚马逊等电子商务网站的竞争，沃尔玛这家全球第一的零售商正将大量资金用于提高网上销量、改革库存系统、改善店面效率和外观。但在整体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这意味着这家迫切需要转型的公司面临更少收入和更多支出的尴尬。2015年10月，沃尔玛预期2016年利润最高可能下降12%时，投资人吓坏了，当天股价也应声下跌了10%。

21世纪福斯公司（21st Century Fox）面临的问题也类似。本来，这家公司已经开始转型，将更多精力放在优质电影和电视剧的制作上，以面对有线电视订阅用户越来越少和Netflix等公司竞争激烈的局面。但在过去一年里，强劲的美元和《神奇四侠》等影片不尽如人意的票房，都让投资者对其短期表现失去信心。面对这种压力，这家公司在2015年11月宣称将不再提供详细财报预期，其中包括以美元计算的年营收预期。“我们不想仅仅因为汇率的变动，一部电影发布失利，就去改变我们的运营计划，以追逐短期目标……这对我们的管理团队不好，对我们的股东也不好。”21世纪福斯公司的首席财务官John Nallen在和分析师的电话会议上说。

但这些公司所忧虑的硅谷颠覆者们，它们的日子也并不会更好过一些。此前美元的零利率意味着投资人没有更多丰裕回报的投资选择，创业公司成为了一个不错的可选项，最近几年甚至养老金基金都入场硅谷；但现在，加息意味着资本变得昂贵，投资人会对自己的资金更为谨慎，那些有着高估值的创业公司在接下来的一轮融资中，不会再像此前一样轻松。

上市之路也并不乐观，只要看看最近上市的Square就知道。上市后，Sqaure市值在40亿美元左右，这不过是其最近一次私人股权融资额的1/3。

而另一个参照公司是GoPro。和诸多尚未盈利的独角兽公司相比，GoPro已在盈利。但在增长不及预期后，这家公司的股价从90美元的高位一路下跌，现在已经跌破了发行价。投资人质疑其高速增长是否可以持续，也抱怨它没有把握好产品发布节奏，不懂营销。到2015年12月，甚至有分析师认为苹果公司现在应该将GoPro收入囊中。

影响更大的一点在于，投资者会比以同类上市公司来判断未上市公司的估值。而在华尔街一派悲观的氛围中，硅谷的未上市公司的估值将不会再像从前那么高。现在，包括Fidelity在内的多家共同基金都降低了它们对未上市技术公司所持股份的估值，其中Fidelity将云存储公司Dropbox股份的估值降低了20%，将Snapchat的股份估值降低了25%。

无论如何，在这一轮寒冬逆境中，那些自身已然存在问题的公司一定会遭受更大的损失，就像上一篇文章中所提到的，对于那些短视、玩弄金融术、转型缓慢或对风险预估不足的公司，寒冬只是压垮它们的最后几根稻草。而那些财务健康运营良好的公司会渡过逆境，并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和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