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化胜+赵涵+曾艳
“新年是中国人一年中最大的节日。全国的人都穿了最好的衣服,关上店门,闲荡着,赌博着,敲锣鼓,放爆竹,拜年,看戏。那是人们最悠闲玩乐的好时候。”这是林语堂笔下的中国新年。是的,年对人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孩子们对“年”总是带着期盼与惊喜,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对年的感受似乎有了更为丰富和复杂的心境,他可以跨越时空,化为《过年的赏心乐事》中的风俗符号和亲情纽带,融进《年夜春歌》中大洋彼岸牵挂的故国乡音和乡恋之思,凝成泰戈尔笔下对流逝时间的冥想和哲思。文学作品里的各种年味,不能一一道尽。年将近,品读这些看的、听的、吃的、玩的、拿的、感的年味,你的年味是如何的呢?
乡间的那些事
◎舒飞廉
过年的赏心乐事
过年的赏心乐事有:炸得胖胖的年糕;口袋里的零食;初三初四来拜年的表弟表妹们的新衣;平时很少到家里来的客人,一进门就作着揖,大声喊着“拜年,拜年”;村子里鞭炮的味道;贴在门边的春联,有的字写得很难看,像鬼画的桃符,是家里上小学的学生写的吧;年纪大的人在巷子里见到就忙弯腰拱手,蛮讲礼的样子;狗吃多了肉骨头,变得懒洋洋的,蹲在门口,一声不吭,只发愁如何消化;村里的小子们昨天赌了一夜的钱,赢了的固然是欢天喜地,输得净光的家伙一脸沮丧,一点也不像在过年的样子。
大年初一雪后天晴,这样的天气也是有的,田野上堆满了雪,路上却走着一队队拜年的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裳,也很有意思。路上结上了冰,骑着自行车去拜年的人,因为要到很多亲戚家里去,所以急急忙忙地赶路,摔倒在路上,礼品与糕点撒了一地,弄得一身狼狈不堪,也很有意思。叫花子也有三天的年,送财神的乞丐来,母亲即便不情愿,也要到米缸里盛米出来,脸上还要有笑容,真是难得啊。
过年的零食
过年的零食都是年前母亲在灶台前面做好的,装在家里的大瓶小瓮里,在新年里招待客人,讨好我们的嘴巴。有麻花。有撒满芝麻的荷叶子。炒熟的花生。油炸的铜钱大小的年糕。糖果,说的倒不是商店里红红绿绿的糖,而是将煮熟晾干的糯米炒出来,用糖稀裹在一起的团子。炒蚕豆,蚕豆在入锅之前要用水浸一夜,蚕豆才会裂开嘴。
一小袋一小袋的麻糖,是拜年时提在手里的礼品,一般都不会让小孩子吃,真正能吃要到二月里,可是那时候天气转暖,纸页一样的麻糖也粘到一块儿,像瓦片一样了。
在除夕守岁的晚上,母亲会取来一些糕点,麻雀蛋,小小的撒满了芝麻的面果子。
除开这些,还要上街买一点儿糖与瓜子,就这些了。
大年初一
三十夜里,当家的男人与女人要守到子夜里迎年,小孩们正在年关的兴头上,一年终了,倒是最晚睡下的一日。所以初一的早上,能早早地起床来,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吧。但迟早会被鞭炮炒醒,堂屋里已经涌进来拜年的人,拉开帐子,看到外面红日满床,看到彻夜未熄的灯光已变得暗淡,也该起身来迎接新的一年吧。
这一天要去好多人家拜年啊。村里,由堂叔堂伯,一直由村头到村的最后,每一家的堂屋里,去作揖。见了人就讲恭喜恭喜。直到太阳当空,才能回转到家里,接着昨夜的牌局,打纸牌。我还要领着弟弟妹妹到邻村去给两位姨婆拜年。她们分别是我父母的姨妈,而且,她们还是父亲母亲当年成亲时的媒人。下午的时候回来,还可以看见做泥瓦匠的父亲收下的两个徒弟来拜年,坐在客屋里喝酒,一个姓洪,一个姓朱,脸上都喝得红红的。不知从哪一年起,他们就不来啦。
大年初二
在我的印象中,大年初二的天气好像总是不好。下雪,狂风,是常有的吧。可是无论刮风也好,下雪也好,一大早就会被母亲叫起床来,到汪梁岗我舅舅家去拜年。我们兄妹四个人,拿着酒与麻糖,走三四里地,沿一段高高的河堤,走四五里地,过京广线的铁路,走上二三个小时,才可到舅舅家里。那时候外婆还在,一直在盼着,看到我们,当然会非常地开心。舅舅领着年纪小一些的表弟与表妹,去了一个姓刘的村子,我舅舅的舅舅家里去,他这一天都不会回来,他在刘家有许多表兄弟陪着他喝酒打牌。一般都要等到深夜里才醉醺醺回来。
吃舅妈做的中饭,看舅舅自己写的春联,吃外婆掏出来的零食。和我们一起到舅舅家来的还有姓朱的弟兄三人,他们是舅舅的堂外甥。
我们四个人依例要被留在舅舅家,等明天父亲来拜年一起回去。深夜里舅舅领着小表弟小表妹们回家,一起吃宵夜,然后在堂屋的灯下打麻将。夜里与表弟们好几个人,便挤在一张床上。
后来我们几个人慢慢地长大了,我们不再留在舅舅家里过夜里。后来我外婆也去世了。后来姐姐妹妹先后出嫁,她们也不会在初二来舅舅家里。只有我与我弟弟,初二由家里出发。我结了婚以后,有时候会住在城里,我由城里坐公共汽车,弟弟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来,有一年,下很大的雪,弟弟一个人由雪地里走来,一身的泥水,好像就是这一年,外婆去世,再不会坐在门口将她的几个外孙等候了。
那朱家的三弟兄,都比我们要大,最小的一个家伙,也是与姐姐同年生的,好像从前还有人想为他们说亲。大年初二我们都是一起喝酒吃中饭的。他们先后结了婚,生下了小孩,所以每过一年,他们的人数都会增加,结了婚的新媳妇啊,新生下的小孩啊,有几年,一桌酒席都坐不下来。后来,他们也慢慢地不大来了,因为他们的亲舅舅,我们的堂舅,也去世了。他们初二,也就不用出门拜年。
所以只有我弟弟与我,这一辈子,如果舅舅与舅妈在世的话,大年初二,还是要去给他们拜年的吧。可是我弟弟已经找到了一份远在广西的工作,从明年起,他未必就能与我同路了呢。
(节选自《草木一村》,天津教育出版社2012年11月)
【品读】
作者用充满童趣的语言为我们再现了儿时过年的温暖场景:炸得胖胖的年糕,口袋里的小零食,热闹的春晚,母亲缝制的新鞋,新岁连绵不断的爆竹,家家户户的春联……你是否也被带回了那个欢天喜地,洋溢着童真、新奇、温暖的春节呢?
小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盼望过年,因为有新衣穿,有美食吃,有小伙伴一起玩耍,大人们欢聚一堂,小孩们自得其乐,一家人围炉夜话,共享天伦。长大后,才慢慢发现,人生中聚散无常,很多美好的愿望,会因现实种种而落空,时间的流逝让我们渐渐明白:许多人,都会成为我们记忆里的风景,没有人可以陪伴我们永远,就像文中所提到的舅舅、舅妈与弟弟。文章最难得的是充满童趣,却又暗含人生聚散的淡淡哀愁,着实耐人寻味。
(赵 涵)
年夜春歌
——居京琐记
◎从维熙
我真不知道它有多么充沛的精力,在午夜三更时刻,冬天的蝈蝈在我的书房里,一口气吟唱了几百声。那是春节午夜守岁时发生的事情:当北京的大钟报告狗年来临、鞭炮响成一片的时候,书斋里传出它吟唱新春昂扬而欢快的春歌。
说来像是一个童话:初夏时我曾养过两只蝈蝈,到了冬至后的11月中旬,两只蝈蝈像是有“虽非同时生,但愿同时死”的情约那般,一块静卧于蝈蝈笼子中,结束了它们的歌唱生涯。死前它们还有一个相同的生命特征,像人走进天国之前身体都要衰老一样,先是哑然失声,后又掉了双腿,最后才蜷曲着身子在蝈蝈笼子中安息了。不知为了什么,在那几天我曾有失去两个小小稚友的感觉。之所以如此,我觉得这两个来自乡野的小小歌手,不仅激发我返老还童般的乡恋之思,还给了我写作的灵感。俄罗斯文体学家巴乌斯托夫基斯曾说过大意如下的话:童年是作家的精神摇篮,它将像影子一样追随作家的一生。因而我写作时,心态常有回到故乡田园之感。
特别有意思的是,两只蝈蝈鸣秋之时,正逢我的孩子一家从美国回来探亲,这两只小小歌手,给从大洋彼岸回国省亲的孩子们,带来过无限的新奇和惊喜。我的两个孙儿围着蝈蝈笼子观望了很久,然后好奇地询问:“爷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叫得这么清脆?”我反问他俩:“难道美国没有这种虫儿?它叫蝈蝈。”他俩回答不知道,反正他俩在美国十多年了,没有在田野里看见过这种会唱歌的蝈蝈。我看他俩爱不释手,便把两个蝈蝈笼子,搬到了他俩睡觉的房间,在一片秋歌声中,我对两个孙儿讲述我经历过的童年:无边无际的青纱帐,醉红了脸的高粱,杂草丛生的绿河滩……两个孙儿还是娃儿时便跟随父母去了美国的,他们对中国的黑土地知之甚少,因而它们的歌声,不仅是我们老少两代人的享受,还成了我们祖孙之间沟通文人历史的媒介。在那段时间内,两个娃儿成了蝈蝈的饲养员,把胡萝卜、南瓜、黄瓜、菜心……塞进竹签编成的笼子。记得,在临别北京飞回美国之前,还特意向两只蝈蝈告别,说什么要不是美国海关不让昆虫入境,一定把它们的歌声带到 美利坚。两只蝈蝈对我们家庭影响如此之大,因而在它们死后,为安葬它们我颇费了一番心思,既没有把它们扔进垃圾箱,也没有将其掷进窗外的草丛,而是将它们用花纸包好,埋在了书斋的橡皮树下,算是对两个乡野歌手的祭祀吧!
第二个童话,是由第一个童话引发出来的。我们居民楼上有一个喜欢饲养花鸟鱼虫的老者,他说他曾听到过我家里传出蝈蝈鸣叫之声,在寒冬降临北国京城之际,给我送来两只穿越冬季的名贵的蝈蝈。对比夏秋的蝈蝈来说,它们的体态虽然娇小一些,但鸣叫之声却不比夏秋的蝈蝈逊色。特别让我感到惊喜的,它们都有躲避严寒的温暖之巢——那是用葫芦精制而成的,让我十分感动的是,老者不仅送来冬日的蝈蝈,连同精制的两个蝈蝈葫芦,也要一同送给我。为了还情,我还拿出几十元钱,塞给这位芳邻。哪知他反而对我瞪起了眼睛:“你认为这点钱就够了?你有空到潘家园虫鸟市场去看看……”
我知道冬天的虫鸟,价格十分昂贵,便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现钞,强塞进他的手里说:“真是谢谢您老了,有空我一定去那里转转。”
他有点急了,把钱拍回到我的手心说:“你太小瞧你的邻里了,我可不是虫鸟贩子,我送给你的目的,是想增加一点你的书斋雅趣,好能多给我们写出点讲真话的文章来!”
我还想说什么,老者扭过身去,走进了电梯间。这一刻,我才明白了芳邻送我冬天蝈蝈的用意。今年的北国冬季,大风吼叫寒气逼人,让我最为惬意的时刻,是在窗外飘雪的日子,当天地与楼宇一片银白时,那蝈蝈的歌声,仿佛在演绎着一个雪国的梦境:窗外白羽翩翩,书斋里它歌声绵长,让人感到活在一个纯白无瑕的天地之中,实在是另一种精神享受。
其中,让我最为动情的,是节日期间孩子们从大洋彼岸打来拜年电话的时候,蝈蝈鸣春之声穿插于鞭炮的轰鸣之间。我告诉孙儿:“今年北京允许放鞭炮了,你听见了吗?”
他说:“我听见了,还有一种声音是什么?”
我说:“你猜猜?”
“爷爷,我听出来了。”孙儿说,“好像是……是……蝈蝈在叫。”
我说:“今天你听到的,不是你们夏天在北京时听到的蝈蝈的歌声了。那是冬天的蝈蝈在唱歌!”
“中国冬天还有蝈蝈?”
“有。”
“爷爷,让我好好听上几声。”
我把电话听筒,移到蝈蝈穴居的葫芦旁边,让孙儿尽情倾听来自北京的鸣春之声,孙子高声笑了起来:“真好听,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我告诉他这是只有中国才有的新春童话。它孕生于中国的民俗文化,它的母体虽然在乡野,但经过老北京人精心培养,让它们在冬季存活,并让它们在冬季放开歌喉。它不仅带给爷爷快乐,还为爷爷写作助兴加油,成为爷爷书斋中的一道风景,写作中的一件趣事……
(选自《从维熙散文精选集》,新世界出版社2008年9月)
【品读】
这是从维熙“居京琐记”系列篇目之一。作者运用朴实、真挚的文字,字里行间流露出他对生活独特的感悟。冬日蝈蝈的鸣春之歌引出了作者两次养蝈蝈的童话般经历,其间洋溢着暖融融的亲情、人情和特有的民俗。文章题为《年夜春歌》,两个来自乡野的小小歌手,承载了太多美好的情感连接,在新年之时,它们唱出了中国的新春童话,既牵动着大洋彼岸孩子的心,又不断地撩拨着作者的乡恋之思,给人以春的希望与生命的律动。 (周化胜)
新年
◎[印度]泰戈尔
今天是新年,黎明的太阳头枕着地平线,尚未起身对世界之王行叩拜大礼——在这庄严的时刻,我们书院里的师生聚集在这里,像永恒之主行新年的第一个大礼。但愿我们的首次膜拜成为一次真正的膜拜。
新年悄然走来,伫立在世界上。它可曾步入我们的心田?我们的生活中,新年迈开了第一步?
维沙克月的第一个黎明,昂然站在天国乐园,不曾听见天宫的朱门开启的声音。满天的黑暗已经无声地消失殆尽,如同蓓蕾展开花瓣,霞光在无限地扩展——因此,任何地方都感受不到阴郁。新年的曙光不也这样悄悄地自然而然地在我们心头布展?
永恒天国的大门,自古对自然是开启的;那儿时时刻刻处处流淌着常鲜的琼浆。因而,亿万年来,自然不曾衰微;在天空这无际的蔚蓝中不曾发现它衰颓的痕迹。所以,每当春神在森林的枝梢上以南风诵念“新生”的祝福,枯叶便簌簌凋落,新叶随之兴奋地萌生。绿叶、繁花、果实,装满森林女神葱绿的裙兜。摆脱陈旧的外壳,新生命获得自由,就这样轻易地完成了,无需进行任何艰苦的搏斗。
然而,人却不能这样轻松撕破旧俗的厚帷,含笑进入全新的境地。他必须冲破障碍,粉碎障碍——需要掀起革命的风暴。他的黑夜不会轻易让位于黎明。他的黑暗像霹雳击中的魔鬼,尖叫,哀号。而他的曙光向大神手持的利剑灼灼地刺向四方。
人类尽管不是造物主创造的年寿绵长的儿子,但在世上却仿佛最为苍老。因为,他以愁思将自己环围;他不能与宏大的自然界处处泛滥的永恒青春的琼浆融为一体。他把自己囚禁于千百种陋俗和习惯之中。大千世界中,他有自己独特的天地;那个天地受到趣味、信仰和各种观点的限制。幽禁于那个界限之内,人眼看着就衰老了。
亿万年的原始森林,一霎间重又郁郁葱葱,累世经代的苍老的喜马拉雅山,头戴冰雪的珠冠,仍然晶莹耀眼。但是人类建造的王宫,转眼间已经坍毁,羞惭的颓垣断壁,有一天使劲儿用自然的裙裾蒙住自己的头。人的小天地就像那王宫,它的四周有一个崭新的世界,而中间人的天地却迅速萎缩。原因在于,在宏大的世界上,他制造了一个渺小的独特樊篱。这独特的樊篱妄自尊大,渐渐脱离四周阔大的自然,充满变态。
人类就这样在万古常新的大千世界上日趋衰微,得过且过。人类诞生于地球之怀,可人类仿佛比地球还要年迈——他对自身的禁锢,使自己过早衰老。在他的界限之内,多年积聚的垃圾不能按照自然规律消融于宏阔之中。最后,冲出垃圾堆,沐浴于新鲜的阳光下,对人来说,就难上加难了。
在无限的世界上,周围的一切是轻松自在的,只有人活得不轻松。他必须冲破他自己制造并精心培育的黑暗。所以,某一天天帝对这黑暗的轰击,势必落到我们的心上。于是,我们双手合十,埋怨道:“主啊,你轰击的是我!”或者哀求:“请你保护我深婉的柔情的垃圾吧。”甚至挥舞血染的抵抗之旗,说:“我无法接受你的打击,我要把你的打击交还给你。”
人是创物主创造的最年幼的儿子,但在创造的万物中却是最为古老的。世世代代创造的历史长河,今日流进了人类。人类在自己的人性中,兼收并蓄地接纳了固体的历史、植物的历史和动物的历史。大自然亿万年演变的重负如今落到人类肩上。如果人类不能恰当地把万物融合于恢弘的一统之中,其人性的因素就是人性的绊脚石;他繁多的武器,就是他战场上获胜的主要障碍。在他怀着圣洁的愿望,把繁复的事务引向成功之前,它们就会杂乱地朝四面八方扩散,不停地耗损。结果,不是美,而是丑恶的垃圾阻塞四周的出路。
然而,大千世界上,新年像永流的大河不息地走来,新年的新意,一天也未受到阻挠,所以在自然之中,并不存在一个特殊的日子,是所谓新年的这一天。那种新年,人们要思之再三才肯接受;并在某一天,以特殊的方式标出世界的永新,深入地领悟它。所以,对人来说,内心接受新年是一项艰难的事;对他来说,这不是正常的事。
所以我说,今天早晨在我们的书院的树林里,弥漫着温馨的宁静,但愿这霞光的纯净,这鸟啼的质朴甜美,不会让我们产生误解;但愿我们不会认为,这就是我们的新年;但愿我们不会认为,我们已经赢得了美。
我们的新年,不那么简单,不那么温柔,并未充满宁谧而显得那么清爽而甜美。但愿我们不会认为,这阳光的纯洁,就是我们的纯洁,这苍穹的安宁,就是我们的安宁;也不会认为,念几句赞词,唱几支颂歌,获得精神上片时的快乐,我们就能把新年召唤到我们的生活之中。
愿你们在心里真正地感悟,此时此刻,是崭新黎明的赠送者把新年送到了我们的门口。冥想中看一看我们新年可怖的相貌吧,它那不眨的目光里跳荡着火花。这无声平静的晨风,把那可怖者冷峻的祝福,当作不响的霹雳,送来了。
啊,大神湿婆,维沙克月初一,谨向你行叩拜大礼!让你惊天动地的毁灭,重重地拨弄我人身之琴懈怠的弦丝!只有那样,才能纯正地奏出你创造的欢乐新曲,我才能看见你扩展的欢悦,并得到你的保护!
(选自《泰戈尔经典散文集》,新世界出版社2010年12月)
【品读】
《新年》是泰戈尔写下的一篇哲理性散文。文章通过迎接新年的到来,引出自然与人类在面对新年到来时的不同表现,鞭辟入里地分析了人类自身存在的局限,同时也歌颂了新年所带来的新生力量终将战胜腐朽势力的必然趋势,要求人类做好迎接新年的准备。本文所表达的主旨与他一直思索着、倡导着的积极的生命观是一致的:人生应该积极进取,让短暂的生命尽可能地迸射出火花。全文通过洗练的语言、空灵的意境、深邃的思考,表达对世事、对人生的独特见解,给人以思想的启迪。
(周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