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成双
上期提要:
柴房里没有凄惨流泪的世子妃,只有活蹦乱跳的沈美景。傲娇世子爷三观又一次被刷新,心里不爽的感觉就跟大浪拍岸一样啪啪作响!哼!无论她玩什么花样,他都一定奉陪到底!
张婆子把沈美景带去了厨房,神色复杂地给她拿了两碟小菜、一碟肉和一碗饭。
“多谢。”沈美景一点没客气,接过筷子,吃得十分快,可动作竟然还很优雅。
张婆子震惊地看着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在两炷香之内吃了两碗饭,菜碟子里一点东西都不剩。
“您……以后要在主院伺候?”张婆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美景了,本来还觉得她是个可以东山再起的人物,结果她竟然自己把自己弄成了丫鬟。
但是惦念着她毕竟还给了自己一两银子,张婆子也没亏了她的吃食。
“您唤我美景就好。”沈美景笑道,“我也不是多金贵的人,当下人也挺好的。”
张婆子在这世子府算得上是老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嘿,她还真没见过像美景这样的,不仅一点架子没有,还会说话,虽然美景是二嫁出身吧……她竟然也不怎么觉得讨厌。
“唉,可惜了这张脸。”叹息一声,张婆子道,“你自个儿爱护好自己吧,只要还在世子爷跟前,以后也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
美景将碗筷拿到一边的水池边去洗了,笑道:“我不惦记着什么翻身不翻身,只要世子府给我发工钱就成。”
张婆子:“……”
怎么有这样爱钱的人?而且,当真喜欢钱的话,傍上世子爷,不是比干什么都要来钱来得快吗?
张婆子有些无法理解,摇摇头,还是领着她去了主院。
下人拿了纸笔过来,沈美景就在主院里的石桌上将家书给写了。
“你先跟着浣纱去洗衣裳吧。”宋管家打量了美景两眼,心情也有点复杂,“就在后头的庭院里。”
“好的。”美景点头,跟着引路的人去了。
管家把她写好的家书给了世子爷,宋凉臣接过来,打开一看,怔住了。
不是因为美景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而是这字……他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柳体写得这样传神。于氏也会书法,她的字体娟秀,他自己也会书法,写的是颜体,而且他见过不少帖子和名作,今儿竟然被沈美景写的字惊艳到了。
那女人到底会多少东西?宋凉臣皱眉,伸手摸了摸信,才开始认真看。
“不孝女无德,不配做世子之妃,错乱在前,坏人姻缘在后,理应被休弃,无颜回京见人,甘在燕地为奴,勿念。”
信中没有哭诉,连隐含的责备之意都没有,就是这么坦荡,就是这么直接,看得他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凉臣翻来覆去地将信的内容读了读,没有藏头,也没有密语。他抿唇将信装进了信封,递给管家:“送出去吧。”
“是。”管家拿着信就走了。
宋凉臣坐在书桌后面陷入了沉思,脑子里想过一百零八种沈美景的险恶用心,然而没有一种是成立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
后院里。
浣纱正苦着脸看着面前的几大盆子衣裳。自家世子爷换衣裳比换女人还快,可怜她这小蛮腰都快累垮了,还没将衣裳全部洗完。
她刚想抱怨两句,背后就来人了,连忙住嘴,坐下来开始洗衣裳。
“就是这里,你去帮着浣纱就行。”引路人对沈美景道,“世子很爱干净,衣裳都要洗仔细些。”
“好。”沈美景笑着点头,十分有礼地目送那人离开,然后转头。
浣纱心里还在想是哪个倒霉蛋竟然也来洗衣裳了,回头一看就看见了沈美景。
“世……世子妃?”
沈美景有些意外地瞧着眼前这丫鬟,拿了小木凳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好奇地道:“你怎么认识我?”
浣纱结巴了,看着沈美景的脸,竟然有些脸红:“她……她们有你的小样,四处在看呢。”
“啊?”沈美景失笑道,“看来大家都对我很好奇啊。”
的确是好奇,大家都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高攀上燕王爷,攀上燕王爷就算了,竟然还错嫁给了世子爷。府里的小样是从燕王府流过来的,据说还有一幅画像,是定亲的时候用的。
不过这真人当真是比小样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哪怕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因为她笑得好看,那疤看起来一点也不狰狞。
“世子妃怎么会来这里?”浣纱小声问。
沈美景拿了她盆子里的衣裳看了看,转身去打水:“我不是世子妃啦,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一样,是个洗衣裳的丫鬟,你就叫我美景吧。”
浣纱傻了,呆呆地看着她。
拿过皂角,倒了水在盆子里,沈美景十分麻利地开始洗。这些衣裳比起许家那些故意倒了油汤的破衣,简直是小菜一碟。
等浣纱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衣裳已经少了一半。
浣纱没心思洗衣裳了,小声跟美景说了一声“如厕”,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得了啦!世子妃变成洗衣丫鬟了!”冲进奴才房,浣纱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正在休息的一群丫鬟纷纷回头看着她,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众人就七手八脚地将她给架了进去,并关上了门。
“那寡妇竟然成丫鬟了?怎么回事?”
“不是说要被关在柴房里三天吗?这才一天呢!”
“你见着她了?”
浣纱喘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们慢慢说,我见着她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她人现在就在后院!”
此话一出,一群丫鬟轰动了,纷纷叫着就要往外跑!最近,这沈美景可算是世子府里的热门人物,能有机会近距离围观,自然是不能放过!
一群丫鬟争先恐后,飞快地挤到了后院门口,浣纱都没能跟上她们。
就她们这点八卦的时间,沈美景已经将衣裳洗了大半,低着头坐在木盆边,继续拿着下一件来洗。
丫鬟们站在后院口子上,没敢吭声了。大家本来是嘻嘻哈哈地来看热闹的,结果看着面前这人,就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沈美景已经换了粗布裙,可是就算她手上全是皂角,衣摆也有点湿了,风华却不减半分。
说媒的人曾经去燕王府牵红线的时候,说这个女子“有潋滟波光动春之色”,当时她们还都说媒婆真是会说话,现在看见了真人,才发现媒婆其实也会词穷。一向话最多的丫鬟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静默无声。
浣纱心理平衡了,不是她一个人会看失神,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人说她什么了。
沈美景听到点动静,突然侧过了头。
后头站着的丫鬟吓得集体后退一步,有胆子小的,直接扭头跑了。
“你的衣裳,不要洗了吗?”沈美景挑眉,扫了一眼那群丫鬟,笑着问浣纱。
“啊,要洗的。”浣纱连忙过去,看了看木盆里,发现竟然只剩两件衣裳了,心里顿时有些感激,“多谢你了。”
沈美景摇头,没理会旁边的人,继续往衣裳上抹皂角。
一群受了点惊吓、觉得十分没面子的丫鬟都退回了房间,一阵沉默之后,还是有人不服气地开口:“什么嘛,你们竟然被她吓成这样,她现在都不是世子妃了。”
“还说我们,你不也是这样吗?”素衣翻了个白眼,“平时在背后说人家怎么怎么的,说得那么起劲,一看见她,还不是吓得往后跑?”
“谁跑了?”白裳撇嘴道,“我只是站累了,要回来休息而已,那寡妇有什么好怕的!笑话,她不就是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吗?”
“你可仔细些,罗婆子的教训就在前头呢,再让爷听见你说寡妇,你也可以回家种田去了。”
“哼!”
一群女人在一起,很容易在一个人身上找话题,然后以乐此不疲的八卦之心结成友谊,或者凸显自己知道得多。很显然,沈美景最近一直是她们谈论的话题,二嫁的女人嘛,够人戳脊梁骨好久了。
所以今天这一遭,大家都不愿意显出什么动摇的心思,强撑着面儿也要继续说沈美景的不对,虽然沈美景压根没有得罪她们。
这是人的坏毛病。
有了沈美景,浣纱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衣裳全部洗完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我可以去休息啦!”
沈美景还在晾衣裳,闻言点头,多问了一句:“世子的衣裳要熏香吗?”
“啊,要的,只是那熏香没什么味道,又很麻烦,所以……”浣纱笑了笑。
“无妨,你告诉我在哪里弄就是了。”沈美景道。
浣纱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在那里,你会弄吗?”她可不想再增加工作量了啊!
“我会,你去休息吧。”
“……好。”浣纱呆呆地点头,看着沈美景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户人家的女子怎么干起粗活来也这么卖力?
回到房间里,一群丫鬟正阴阳怪气地在说话。
“反正我觉得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人。”白裳道,“看着就觉得不顺眼。”
浣纱听着,将门关上,忍不住道:“她人挺好的啊,帮我洗了好多衣裳,还把衣裳拿去熏香了。”
一群人顿时往她这里看了过来。素衣道:“哟,人家给你洗两件衣裳就把你收买了?”
浣纱一呆,旁边的白裳对素衣道:“她一贯傻,你又不是不清楚,人家抢了她的饭碗,她还感激人家帮忙,等明儿管家发现那寡妇一个人就可以洗完衣裳的时候,她也就可以回家了。”
浣纱觉得有些难堪,低头道:“我只是觉得她没什么架子,做事又认真而已。”
“嘁。”一群丫鬟都笑着看着她,纷纷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浣纱瞬间就被孤立了。
沈美景闻着屋子里放着的熏香,还真是如同浣纱所说,没什么味道,也不知道世子爷有什么嗜好,要熏这样的香。
不过现在天色还早,她也没事做,就先调好香,等明日衣裳干了再弄。
“沈氏,爷找你。”
沈美景正调着香,背后突然响起了临风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放下东西,转身看他了一眼,点头道:“烦请大人带路。”
宋凉臣写个放妻书写了一个时辰。
倒不是因为内容有多难写,而是他觉得自己的字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女人的字吧?所以他已经临摹了好几张帖子,选了一种最满意的字体,写了一封放妻书。
瞧着外头临风带着人进来,宋凉臣睨着沈美景,将放妻书往桌上一放:“喏,你的。拿着这个东西,你与我就再也不算是夫妻,你就安心当你的下人吧。”
沈美景伸手把放妻书拿过来,看也没看,放进怀里收好,行礼道:“多谢侯爷。”
宋凉臣眯了眯眼:“你不看看吗?”
“为何要看?放妻书不都差不多吗?”
书桌后坐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你还是看看吧。”
难不成这厮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沈美景心里一跳,连忙将休书拿出来看了看。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不还是普通的放妻书吗,什么都没多写啊!沈美景看完,抬头好奇地看着宋凉臣。
宋凉臣还等着她惊叹一下他的字好看呢,结果就看她用一脸“有啥好看的”的茫然神态看着他。
心里一股子无名火起啊!宋凉臣板着脸道:“看完就收好,下去继续干活吧!”
“哦……”沈美景收好放妻书,“可是奴婢的活已经干完了。”
“干完了?”世子爷不满意了,“谁给你分配那么轻松的活?这天可还没黑呢!临风,带着她去找管家,府里还有什么事情,交给她一并做了!”
沈美景倒吸一口凉气,她又哪里得罪这位爷了啊?还是说这人性格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过点轻松日子?
临风领命,朝沈美景做了个“请”的手势。
无奈,在他屋檐下,他就是老大!沈美景认了,跟着临风往外走。
放妻书已经给了,宋凉臣就立刻通知全府上下,此后沈美景不再是世子妃,只是府中奴婢,当唤其名。
当然,孝义院还是重点通知了一下。
江心月正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张脸憔悴得很。
“给王妃请安。”
旁边有人行礼,江心月转头一看,是温尔雅。原先在府里,也就这温主子对江心月不打不骂,每次态度都还不错,所以现在,江心月也没多为难她,伸手请她坐。
“王妃可听见消息了?”温尔雅轻声问道。
“你是说世子妃被休的事情吗?”江心月淡淡地道,“这是他给我的交代,我知道。”
温尔雅看着她的神色,叹息道:“虽然您被人所害,使得您与爷不能相守,但是一看就知道,爷心里还是惦记您的。”
惦记她吗?江心月苦笑道:“他若是当真惦记我,就不会将我放在这里,一直不来看我了。”
温尔雅挥退了身后的丫鬟,轻轻拉着江心月的手,安慰道:“王妃想错了,爷是因为看见您会难过,所以才没主动往院子里来。您也该想想他的心情。”
江心月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她:“是这样吗?”
“妾身跟了爷这么久,爷在想什么妾身还是知道的。”温尔雅道,“王妃放宽心,养好了身子,以后才能天天见着爷呢。”
江心月想了想,觉得她好像说得也在理,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笑着问:“那那个寡妇现在怎么样了?”
“她可惨了,妾身都不忍心看。”温尔雅道,“她在主院洗了几大盆子衣裳还不算,爷嫌她干活少,又让管家给她找事做,变着法儿地给您出气呢。”
江心月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见她乐了,温尔雅又伸手递了一个玉镯子过去:“这是爷让妾身送给您的,现在能帮着爷传传话的,也只有妾身了。”
江心月一愣,接过镯子,眼眶又湿润了,手不停地摩挲着那个镯子,小心地戴上。
温尔雅微笑着看着她。
沈美景背着一个大背篓,在夕阳之中出了世子府。
管家说了,府里也没别的活要做了,本来是打算让家丁出门采购府里短缺的布匹跟丝线的,爷既然吩咐了,那就让美景去吧。
这边的布庄伙计少,一向是不送货的,都是人自己上门去搬,所以现在,美景就跟个老太婆一样弓着身子,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上的清单。
“丝线七色各两扎,粗布八匹,细布十匹。”
沈美景十分怀疑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十八匹布就给她这么一个背篓来装?装得下吗?还是说,世子府上的人都天赋异禀,每次都像耍杂技似的将布匹顶在头上回去?
她疑惑地走进布庄,掌柜的接过她的清单看了看:“是世子府上的?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
沈美景眨眨眼,问道:“平时是来多少人啊?”
掌柜的笑道:“世子体谅咱们这个布庄伙计少,又瞧着布匹的质量好,每次都是让十个家奴过来取货的。你一个人来,又是女子,恐怕搬不动吧。”
沈美景:“……”
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给她出这种难题啊?宋管家这察言观色的能力还真是不错,知道世子爷不待见她,立马给她摆个刀山火海让世子爷开心开心。
人生啊,真是艰难!
“算了,掌柜的替我将布匹都捆在一起成吗?”想了想,美景道,“我扛回去好了。”
掌柜的呆了呆:“全部吗?”
“嗯,我试试。”
掌柜的顿了一下,合拢了嘴,还是照做了。十八匹布并两捆丝线捆在一起,有个衣柜那么大。
布庄里还有其他客人,大家都十分惊讶地往沈美景这边看,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力拔山兮气盖世!”然后扯着绳子就将那一大坨往肩上一扛!
“咚!”她整个人被十八匹布给压着砸进了地板里。
四周鸦雀无声,掌柜的捂了捂脸。
沈美景一脸淡定地将背后的东西推开,问掌柜的:“您这儿有木板吗?我拖回去好了。”
“有的。”掌柜的拿了块废旧的门板出来,在上面铺了一层纸,再替她将布匹和丝线绑上去。
“多谢。”沈美景笑了笑,费劲地将布匹拖出了布庄,跟头牛似的拉着往世子府走。
天色渐渐晚了,街上人烟稀少,这样也好,没人看得见她这狼狈的样子:浑身是汗,头发都贴在了脸上,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一身粗布衣裳也脏兮兮的。
她要是这副样子出现在子衿面前,他还认得出来吗?沈美景嘿嘿笑了两声,往前看着,假装路的尽头是许子衿在等她,然后咬着牙往前走。
就快到了吧……
东西实在太重,也不知道这家布庄的撑布芯是用啥材料做的,死沉死沉的,洗了一下午的衣裳,就算许子衿在她前头对她伸手要抱抱,她也觉得累得要倒下了啊。
她喘着气,肩上还拉着绳子,身子往前倒得快贴近地面了,可还是拉不动。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脑子有点放空。
“哈哈哈,这可真有意思!”街道上响起了笑声。
沈美景压根没听见,更没注意有人骑着马,吊儿郎当地从街道上经过,顺手拿了小摊上的剪刀,给人丢下几个铜板,便往她这里来了。
“弯刀,你看着,主子给你表演一个马上飞剪!”
“主子……”
声音越来越近,马蹄声就在耳边,沈美景刚回过神来,就觉得肩上突然一松!
“嘭”的一声,她整个人往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弯刀看着自家主子骑着马,飞快地剪断了那妇人肩上的绳子,忍不住低喝一声:“主子,人家摔着了!”
程北望勒了马,“啊”了一声,连忙下马去看。他今天就是心情好,想着寻寻乐子,真伤着人可就不好了。
“喂?没事吧?”将人扶起来,程北望看着地面上的血,心里一跳。
弯刀连忙跟上来,将美景翻了过来。
“……”
程北望傻眼了,这哪里是什么邋遢妇人啊,分明是个绝色女子!
“还好,只是摔了点鼻血出来。”弯刀抿唇道,“主子,人家拖着重物,突然被剪断绳子,会摔得很疼的。”
程北望还没回过神,拿着帕子将沈美景脸上的血和泥土都擦了,又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了一遍。
这么好看的女子,谁这么狠心,竟然要她拖这么重的东西?
“她晕过去了。”回过神来,程北望道,“咱们不去世子府了,带她回去吧。”
弯刀点头,转身去雇了几个力士,将布匹一并带回去。
夜幕降临,宋凉臣洗漱完毕,坐在宁淳儿的仕女楼里,悠闲地喝着茶。
宁淳儿坐在他旁边,忧心地道:“都这么晚了,美景回来了吗?”
“你管她做什么?”宋凉臣微微不悦道,“不就出去拿点东西吗,现在应该已经在下人房里休息了。”
宁淳儿嘟嘴,轻声道:“妾身是觉得美景真的挺好的,现在放妻书给了,爷要是再故意欺负人家,人家可能直接走了啊。那么好看的人,爷不觉得可惜吗?”
走?宋凉臣一愣,接着皱眉:“她是我的人,还能往哪里走?”
宁淳儿叹息一声:“放妻书都拿了,她怎么还是爷的人?”
“……”
好像是这个道理,宋凉臣揉了揉眉心,他怎么就忘记了,放妻书给她了,而她也没有卖身契,那个女人要是想走,直接走了就是,大不了不要工钱,工钱又算得了什么?
“管家呢?”沉默一会儿,宋凉臣还是忍不住起身去门口,道,“去问问我院子里那个粗使丫鬟回来了没。”
临风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皱眉道:“主子,人还没回来。”
心里一跳,宋凉臣沉了脸。
甘心被他休弃,当个丫鬟,就是为了找机会逃出府?她一个异乡女子,背井离乡在这地方,能跑去哪里?
宋凉臣抬脚想往外走,想着屋子里还有个淳儿,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语气不太好地道:“最近外头可是有些乱,她跑出去,肯定会后悔的。”
“爷。”宁淳儿走过来道,“您还是去找找吧。”
“我堂堂世子爷,半夜三更出去找个丫鬟,我有病吗?”宋凉臣黑着脸道,“她已经与我没了夫妻之名,她的死活都不关我的事。”
宁淳儿古怪地看着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他一样。
宋凉臣别过了头,闷声道:“我今晚还是回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爷慢走。”宁淳儿也没开口留,就瞧着他甩了袍子跨门出去。
“主子这是做什么,白白惹世子爷生气?”旁边的丫鬟金粉道,“今日可是该您侍寝的。”
“你不懂。”宁淳儿摇摇头,微笑道,“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金粉有些茫然,不过想着自家主子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也就罢了。
一路往主院走,宋凉臣抿着唇没说话,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停下来问:“她去哪里买什么了?”
临风道:“管家让她去布庄提货了,日落时分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提货?宋凉臣回头:“她一个人?”
“是。”
宋凉臣气了个半死:“明明知道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
临风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是主子要故意为难她吗?管家给她地图了。”
“我……”宋凉臣抿唇,没法反驳。
的确是他想为难她一下,下头的人一贯都是看脸色做事的,自然不会让那女人好过了去。但是,为难归为难,他没说把人放跑了啊?他们之间还有账没算完呢,她就这么跑了,不是更给他添堵吗?
“备马,出去找人。”宋凉臣转身往外走,“父王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别把人丢了,以后没个交代。”
临风跟在他后头,很想提醒他“就算找人,您也不用亲自去的”,不过看他这生气的模样,也没敢吭声。
最近主子发脾气还真是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两匹马往布庄去了,已经关门的布庄都被硬生生敲开了门,掌柜的一脸睡意地看着外头,待看清来人后,吓得立刻清醒了:“世子爷安好!”
“打扰了。”宋凉臣颔首,脸色不太好看地问,“今日可有我府上的丫鬟来提货?”
提起这个,掌柜的印象十分深刻:“有的,那个丫鬟一个人拖了十八匹布回去呢,可看呆我们了。”
她还当真来过,没有直接逃跑?宋凉臣微微一愣,接着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黄昏时分就走了啊。”掌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人还没回去吗?”
黄昏时分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她就算是爬也该爬回府里了吧?宋凉臣朝掌柜的摆摆手,继续翻身上马。
“主子,要不要去衙门知会一声?”临风道,“最近燕地颇不平静,拐卖妇女、幼童的人还在活动,属下担心……”
宋凉臣捏着马缰绳,闭了闭眼:“你去知会衙门的人,实在不行,就调动右军找找。”
临风微愣:“调动右军会惊动王爷的。”
“还管得了那么多?”宋凉臣低吼一声。
临风闭嘴了,调转马头就往衙门跑。
宋凉臣心里这慌张和不悦的感觉,来自于自己的东西可能要被别人碰了的臆想。一想到沈美景的身子可能被其他人触碰,宋凉臣就突然觉得有点想杀人。
无关感情,占有欲这东西,谁都有。她是他的人,那别人谁都不能碰,哪怕他已经放了她!
都督府。
程北望试着拉了拉放在旁边的十八匹布,啧啧两声,看着弯刀道:“你说这么重的东西,她这么柔弱,怎么拖了那么远?”
弯刀摇头道:“主子,人家怎么拖那么远的属下不知道,但是您把人弄得摔倒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这是事实。”
脸上有些挂不住,程北望轻叹一声:“弯刀啊,你给你家主子两分薄面行不行?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认啊,可是她现在就是不醒,我有啥办法?”
弯刀看了看床榻上睡着的人,已经有丫鬟给她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裳,脸也擦过了,他暂时将她安置在自家主子的院子里。
这样好看的姑娘,他就不信自家主子没别的想法。
“这人应该是世子府的。”弯刀道,“既然她一直不醒,主子将她留在这里也不太好,不如把她送回去吧。”
“你从哪里看出她是世子府的?”程北望挑眉道,“世子府上要是有此等绝色之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下期预告:
男二号(?)终于出场!世子爷心情的好坏从来都是随机的!玩消失?他一个不爽直接杀到都督府,将人横抱抢回!哼!不要命的程北望还想从爷这抢女人?这个女人也是,买个东西就能被男人看上,他简直越想越气!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世子爷立刻给美景扣上了勾引男人的罪名,罚她立刻签上五年卖身契。旁边的侍卫都要听不下去了:爷,瞧您这出息,要人家留下来不走,非得靠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