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不见,杏花飞扬

2016-01-14 09:17黑眼薇安
花火A 2016年1期
关键词:奖学金

黑眼薇安

作者有话说:谈恋爱时常常在失眠。我写过不少爱情故事,但我其实是个不擅长恋爱的人,越是面对在乎的人和事,越是患得患失。我苦恼过,失败过,也曾经犯错受伤,然后缓慢成长,但每一次仍然爱得笨拙而真诚,只有这一点始终和年少时一样。

Chapter1 然而那时,首先浮上脑海的并不是我自己的处境

偏偏是在黑面老师的课上,我忘了关手机,那充满穿透力的来电铃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听上去简直惊天动地。我快速把手伸进抽屉按下静音键,但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我所在的方向集中过来。

我后背一凉,暗想“完了”,果然,讲台上的黑面老师紧锁眉头,重重地吐出两个字:“谁的?”

我不敢作声,他气急败坏地继续问:“到底谁的手机响了?”

仿佛能看到他额头上暴突的青筋,我咬牙准备举手,抬头却发现前座的男生已经抢先站了起来。

“温岳,”我压低声音叫他,“你做什么?”

他悄悄把手背到身后,对我比了个傻兮兮的胜利手势。

西落的太阳,橘黄色的余晖斜斜落在天台上,温岳一派悠闲地靠着铁梯子,摆弄竹扫把横出来的粗枝。

我举高手,把矿泉水递上去给他:“明明不关你的事,你胡乱承认什么?”

“只是被罚扫天台,小事而已。不过……”他从梯子的空隙探出身体,敲了一下我的头,“是谁在那个时间给你打电话,这么不识趣?”

“不重要的电话。”我笑着摆摆手,心里却泛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埃。最近我总是接到奇怪的电话,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很晚的夜里,坚持不懈地响,但我接起来之后,对方却一言不发。

“下次要记得关机哦。”温岳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我从忧虑中拖出,“你在申请贝克夫人奖学金吧?如果让黑面老师抓到把柄,可能会影响学校对你的评价。”

他拧开矿泉水瓶,从梯子上跳下来,换走我手里还没有打开的那瓶。

“听说了吗?奖学金的名额今年缩减了,我们学校只有一个人能申请到。”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笔奖学金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向往的艺术学院每年需要高昂的学费,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那笔奖学金是我唯一的机会。然而那时,首先浮上脑海的并不是我自己的处境,而是魏初洋。

Chapter2 那就让他利用好了

温岳的消息没有错,贝克夫人奖学金名额缩减的公告在周一正式发布出来,那天晚上,魏初洋扶着自行车等在校门口。

我走近时惊动了他,他转过头,看清我的脸后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背景是昏黄的暮色,如同电影里带了滤镜的画面。

自行车偶尔颠簸起伏,后座上的我,整颗心就跟着用力跳一下,气氛沉默得有些不寻常。

“我们约定的事,可能没办法实现了。”魏初洋终于开口。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们约好一起考进那所名校,但现在,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奖学金。

“能把机会让给我吗?”他说,声音模糊。

我屏住呼吸。

“其他人的条件根本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说白了,这笔奖学金只是你和我在争夺而已,我们势均力敌。”魏初洋缓缓停下自行车,“所以,你能放弃奖学金的申请吗?”

我望着他平静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们最初就是因为志向相同凑在一起的,现在却又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对立。

好像什么地方疼了一下。即使魏初洋不说,我也打算把这个唯一的机会让给他,但当他如此直截了当地向我索取时,我仿佛能听到我们的关系被粗鲁撕扯的声音。

先是一边眉毛挑高,然后眉心深陷下去,这是温岳发火前常有的一个表情铺垫,就像此刻。

“你疯了?那家伙说一句话你就答应了,为什么?”

我尽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狼狈:“他比我更有才华,更努力,也更有决心……”

如果这些理由都不够的话,那还有一条,就是我更喜欢他,比我喜欢自己更喜欢他,比他喜欢我更喜欢他。

“谭菲雪,你清醒一点,他就是在利用你的感情!”温岳嚷嚷着。

我赌气推开他,大步往前走:“那就让他利用好了,我愿意!”虽然我的声音潇洒,但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Chapter3 如果我能去看看他的表情就好了

楼道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我径自往深处走,最后一间是魏初洋的宿舍。

“家里包了饺子,我给你带了一点。”我在门口敲了敲手里的保温瓶。

他把我让进房间,门边堆着两三个快递专用的纸箱子,我随口问道:“你买什么了?”

“我提前准备了一些以后到学校用得到的东西。”魏初洋说着,像是嫌箱子碍事似的,把它们往床后面踢了踢。

“学校”这个话题在我们之间变得敏感,谁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发现魏初洋脚上穿着外出的球鞋,便问:“你要出门吗?”

“嗯,我正打算去值班室帮刘伯替一会儿班。”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连忙摆手说:“没关系,你去吧。”

魏初洋参加了学校的勤工俭学计划,被分配到值班室工作。他的家庭条件比我的还要差许多,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比我更加需要那笔奖学金。

我留下帮他收拾宿舍,无意中瞥到那几个快递用的纸箱子,上面的单据引起了我的注意。单子上写着商品的名字,全都是一些在北方才用得到的防寒衣物。

然而,那所我们心心念念的名校,却是在南方。

我头脑一阵发热,魏初洋难道根本没打算跟我争夺那笔奖学金吗?那他为什么要我放弃申请呢?有个强烈的念头,像是平静湖水中猛然跳出的鱼,甩起高高的水花:他交上去的申请表……是替我写的!

我整晚坐立不安,晚自习时看着满纸的数学公式,一个字也写不下去。魏初洋大概预料到了我会牺牲自己,把机会让给他,所以替我做了选择。

我为什么这么笨,现在才看穿他的意图呢?我责怪自己。那个时候,他在自行车上,背对着我,冷淡地要求我放弃奖学金时,如果我能去看看他的表情就好了,或许我便能发现他善意的伪装。

他和我的心思一样。抵达那座叫作梦想的玫瑰园之前,我们在风雨里迷航了,可是我们都宁愿自己被推得更远,也不希望对方继续漂泊。如果仅有一个人能上岸的话,我情愿那个人是他。

爱在心里拐了几个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Chapter4 爱让人倾尽所有

晚自习结束后,我没有和大家一起离开,而是悄悄溜进了综合楼的办公室。我知道魏初洋填写的那份申请表已经被递交到了这里,很快就会被寄给奖学金的管理机构,今晚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不是这个抽屉,也不是这个。我手忙脚乱地在一沓打印纸中翻找,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我一直是大人眼中的乖乖女,这几乎是我做得最出格、最冒险的一件事了。

“啊!”终于从一个铁皮柜子里找到那几页文件时,我差点欢呼出声。

申请人那栏果然写的是我的名字。我的鼻子微微发酸,表格中有一个版块,要求填写申请人基本信息,从生日到爱好,再到喜欢的音乐剧。我此刻才发觉,魏初洋平常看上去对什么都不上心,却如此细致地观察过我,所有的内容都精准无误。

我把那两页纸小心地折叠起来,收进外套口袋,然后在资料袋里换上我事先准备好的申请表,当然是以魏初洋的名义申请的。

爱让人倾尽所有。如果只有一束光,我也希望照耀在他的身上。

成功调包之后,我飞奔到楼下,在黑暗中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但手伸出去的瞬间,我便惊讶地发现,综合楼的铁门居然上锁了。

“糟了,出不去!”

更可怕的是,身后漆黑的楼道里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不慌不忙地向我逼近,惊恐和无助使我在一刹那萌生了许多猜想。

坏人吗?应该不会,是加班的老师吧。我该怎么解释?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紧张得整个人都贴在了铁门边。此时,楼梯口已经可以看到延伸出来的人影了。

下一秒,一张面孔出现在微弱的光线里。

“浑蛋温岳,我被你吓死了!”我拍打胸口。

他扛着竹扫把,无辜地望着我:“我被罚扫天台一周,你不是知道吗?倒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以后再说,”我挥挥手,“现在棘手的事情是,铁门被锁上了,我们出不去。”

温岳走近察看了一下:“啊,大概值班室的刘伯以为人都走光了,就把门给锁了吧。”

他将扫把从铁门的缝隙间丢出去,然后回头看我:“你相信我吗?”

我注视他的眼睛,点点头。

“好,二楼有个窗户旁边挨着一棵树,我先从那里爬出去,你跟着我,我接应你。”温岳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们其实还有其他更加稳妥的办法,比如打电话给班主任,或者等刘伯巡逻时发现我们,但我不想求援,因为我担心自己会被追问深夜滞留在综合楼的原因,而温岳似乎也默契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后来回想,我觉得自己真是自私。在我和温岳相处的时候,他先考虑的永远是我的处境。

起初很顺利,我们轻松地爬到了粗壮的枝干上,但在准备往下爬时,我突然身子一滑。温岳及时托了我一把,但他自己失去平衡,从高处掉了下去。

我惊惶地哭叫道:“你怎么样了?”

他抱着胳膊,脸因为吃痛而扭曲,明显已经摔伤,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还是逞强安慰我:“放心,死不了。”

朦胧的夜色中,我看到一个女生从花圃旁急匆匆跑过,她穿着素色长裙,像是已经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突然扑棱着翅膀受惊逃走的鸽子一样,眨眼间,背影就模糊成了小小的白点。

不久后,手电筒的黄光从远处照向我们,刘伯大步赶了过来:“哎呀,这是怎么了?有个女生来值班室告诉我,说你们出事了,把我吓得够呛。”

他先把我从树上扶了下来,然后察看温岳的伤势:“坏了,可能骨折了,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等车来的那段时间,刘伯听我们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他摸着额头喃喃自语:“奇怪,我没锁门呀。”

他又想起来问我:“你呢?他是在天台打扫,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我心里直打鼓,终于被问到这件事了。温岳忍着疼,抢在我前面说:“是我找她来帮忙做卫生的。”

我的心里仿佛被投下了一块石头,溅起的积水非常炙热。直到此刻,温岳也没忘记袒护我。

Chapter5 他的眼睛晦暗,如同蒙上了太多的尘土

那晚的事迅速在原本风平浪静的校园里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温岳是不可以受伤的,他只差一点就能够进入国家击剑队了,然而他负伤的手臂让他错过了机会。

温岳的父亲勃然大怒,多次找学校兴师问罪。他是社会名流,谁也不敢怠慢,所以必须有个人为这件事负责,是谁擅自锁上了综合楼的铁门成了最后被追究的重点。

超出意料的事情在那段时间密集地发生。我没想到,几天后,我便再次遇到了那晚从花圃旁跑过的女生。

那是个突如其来的大雨天,球赛因为风雨而中止了。魏初洋所在的队伍在最后时间踢进了一个球,但他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多兴奋,在雨棚下神色黯淡地和队友聊了几句,然后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球队里好几个人的挂饰丢了,上个月去郊游大家一起买的。”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我的也不见了,这件事有些蹊跷。”

“挂饰?是那个吧,很多珠子串在一起的那个?”魏初洋把它挂在手机上,我见过好几次。

“就是那个。”他点点头,“只是一个人的不见就算了,这么多人的都丢了,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近来学校发生了不少事呢。”

我接过他的毛巾,踮起脚帮他擦拭发尾,他稍稍歪头将就我的身高,视线偏移,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好奇地问:“那个女生你认识吗?她一直在偷偷看我们。”

我顺着他说的方向望过去,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路诗涯。第一次,她提着长裙飞快地从花圃旁跑过,只是昏暗中匆匆一瞥,我却清楚地记住了她。不是我记忆力好,是她令人难忘。

路诗涯打伞站在没有遮挡的空地上,身上穿着杏色长裙,裙摆被雨水溅湿,打着褶子贴在小腿上,一直在滴水,她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不是一个五官漂亮的女生,却有种让人无法琢磨和描绘的气质,带着潮湿的阴郁。

“一个怪人。”我得出结论。

随后,我和魏初洋谈论的话题又换了好几个,最终不免落在最闹腾的那件事上:“你们班的温岳这几天挺出名的,听说他受伤时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听出话里的玄机,自顾自地说:“他还没有回来上课,我打算放学后去医院探望他,把这几天的笔记给他送过去。”

“如果我受伤的话,你也会这么担心吗?”魏初洋的步伐渐渐落后于我。

“别做这种无聊的比较啦。”我说着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晦暗,如同蒙上了太多的尘土。

Chapter6 就算是恶作剧,这也太过分了!

病床上的温岳揉着不整齐的头发,并没有接走我递过去的课堂笔记。

“比起这个,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要给你看。”

“这两天没事干,我翻了翻班里的群相册,找到这么几张照片。”他从病号服的长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熟练按下几个键。

我凑过去,看到屏幕里跳出三张照片,一张是体育课上抓拍的,一张是演讲比赛的后台照,还有一张是我和很多人正在准备文艺演出时忙碌的情形,这些都是最近班里的活动照,然而我很快发现了温岳所说的异常。这些照片是在不同时间拍摄的,但路诗涯都在现场。

“她好像总是在你周围打转。”温岳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会有接二连三的巧合吗?我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以前我没有注意到路诗涯,所以从未发觉有这么一个人在偷偷监视我。

我一边听班上的女生们大声说笑,一边和她们一起被挤进地铁。

在车厢的另一头,我又看到了路诗涯。在与她目光相触的瞬间,愤怒像是添了油的灶火,猛地蹿上来。我用力拨开人群,径自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气地质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她受惊般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居然扮演弱者!

那一刻,突然有个念头在我脑中闪现。我掏出手机,拨出了通话簿上那个接通后总是没有声音的电话号码,而路诗涯的书包里果然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手机铃声。

“真的是你!”我去夺她的书包,想要进一步证实这件事。

车厢里的人们窃窃私语,同班几个女生挤过来帮我。拉扯中,她书包的侧格被撕开,纠缠在一起的珠子一股脑掉了出来。

“这些是足球队丢失的挂饰。”有眼尖的女生最先呼喊道。

“捉弄我还不够,你还想对我身边的人做什么?”我在错愕之后,怒火又增加了一分,伸手去推她,“看到我惊慌害怕的样子,你觉得很有趣吗?啊?那晚锁上铁门的人也是你吧?不然,谁会深夜藏在花圃里?就算是恶作剧,这也太过分了!”

她一直往后退,不辩解,也不反抗。恰好地铁到站,她便抱着书包飞快地跑了出去。

Chapter7 只有这一样,我绝对不会退让

有时我想,不知道真相的人说不定比较幸福。

课间,我到魏初洋的教室找他。他不在位置上,桌面也乱糟糟的,但抽屉里的几本书倒是叠得整齐。直觉就是这样,既奇妙又可怕。我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必须翻翻那几本书。

我不太记得找到路诗涯的信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我只知道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把纸上的文字消化。信的开头便提到了我。

“我对谭菲雪从来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生活,因为我想要了解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一类女生。”

她喜欢魏初洋,她的行为有了这个理由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

“温岳受伤的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急着追究锁门者的责任。他们说那个人是我,可我不打算向任何人解释,这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是的,其实那晚我在花圃后面看见了,是你把门锁上的。”

不受拘束的阳光漫过纸上的字,我不由得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嘴里默念“不可能”,心里却暗自觉得有那么一丝合理的依据。除了刘伯,只有魏初洋可以自由进出值班室,他拿到综合楼的钥匙也不奇怪。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在离开时,把一串挂饰扯落了,珠子散了一地。我想帮你捡回来,但是时间来不及。后来变得闹哄哄的,我不能把所有珠子都找回,我感到很焦虑。”

另一个谜题也得到了答案。

“假如以后有人捡到珠子,认出这是足球队的纪念物,而追查下去发现只有你丢了挂饰,那目标就太明显了。我想要竭尽所能替你掩饰,所以,我趁足球队练球时,把大家的挂饰都偷走了。你不必觉得愧疚,成为你的共犯,我并不难过,反而有些小小的窃喜。”

当喜欢变成执念,整个世界都跟着炽热起来,那些原本美好的初心,也都被烧成了捉摸不定的灰烬。

“请不要因为我喜欢你但得不到结果便来同情我。”信纸的最后一段,路诗涯写了一篇童话。

“爱哭的小黄莺原来并不喜欢哭,她只是爱唱歌。后来,巫婆拿走了她的声音,她便用眼睛来唱歌。她一直眨眼,一直眨眼,眨出了好多眼泪来。大家都劝她别哭了,哑巴也能有幸福啊。小黄莺不能说话,但她很想告诉他们,她只是在唱歌。可是谁也不懂她的歌。”

“魏初洋,我悄悄为你哭过,可是那不代表我痛苦。能用这种方式喜欢你,我依然感受到了幸福。”

我捏着那页纸,脑中出现刺痛的忙音,她写得越动情,我心里的苦涩就越具体。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因为她有真心。魏初洋显然已经读过这些内容了,但他并没有把这封信扔掉,而是细心叠好,夹在了书本里。

被骚扰,被窥视,这些我都可以忍耐,但是连我最珍视的,路诗涯也想要取走。别的我都不介意,只有这一样,我绝对不会退让。

Chapter8 我小心翼翼保护的这段关系,是个终究会碎裂的蛋壳

“你想要赶走她?”温岳皱起眉头。

“我讨厌她,非常讨厌她!帮帮我,你爸爸拥有那么多资源,一定可以把她从学校赶出去的吧?”我想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是丑陋的。

“你确定要这样吗?”这次,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劣,可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没有办法停止下来。

“好,你决定了我就帮你。”柔和的声音透过皮肤和血液,融进每一个细胞。温岳从不拒绝我的请求,他像宠溺一只任性的猫一样宠溺我。

“喂,谭菲雪,别再愁眉不展了。”我走到门边时,听到温岳在身后喊我,我回过头去。只见他动了动手腕,把一个橘红色的橡皮球抛落在地上,橡皮球向我所在的方向弹过来,我稳稳地接住。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耍帅。

窗外响起装修的电钻声,巨大的噪音一下子覆盖了整个房间,我看到温岳的嘴巴动了动,他像是对我说了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分明。

我举起手里的橡皮球,勉强笑着摇了摇手。

“喂,菲雪,快出来看!”同桌的女生在教室门口高声嚷嚷。

我走到长廊的铁栏杆边,远远地看见路诗涯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艰难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旁边有人小声讨论:“听说温岳的爸爸到学校抗议,一定要让她为温岳受伤的事负责,学校便劝她主动转校了。”

“啊,她好像还是个小偷,有人亲眼看到她书包里藏着足球队的纪念品……”

流言在不同的人口中蔓延,我没心思细听,突然跑起来,下了楼梯,拐弯后跑到第四间教室。我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这时候,我只想看看魏初洋的表情。

他偏过头来,脸上不复往昔鲜明的锋芒。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路诗涯停在台阶前面,提起那只硕大的行李箱,周围的人袖手旁观,因为帮助一个劣迹斑斑的退学生不会怎么光彩,甚至还有人发出嬉笑声。

行李箱从她手中脱落,在台阶上连磕了两下,拉链裂开了,东西散落了一地。

魏初洋从我手心里抽走了他的手。我的心冷不防地紧了一下:“你想去帮她吗?”

我靠近他的耳朵,轻轻说:“不要去,你会后悔的。你猜她是因为谁非走不可的?如果你现在走出去,代替她离开的人就会是你。那扇门,其实是你锁上的吧?”

魏初洋低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认不出我一样。其实我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急于留住他,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冰冷的刀锋。他用力把我推开,身影在我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越来越远。直到这一刻,我才感受到,我小心翼翼保护的这段关系,是个终究会碎裂的蛋壳。

Chapter9 坏到极致,就会往好的方向走了

夜晚的球场空无一人,安静得如同手摸过丝滑缎子一般一点声响都听不到。我缩在看台的椅子上,寒风持续拍打着我的身体,但我不想离开,我像是在自我惩罚,又像是希望心里的难过和怅惘也能一起被冰冻一样。

魏初洋越过成排的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今天,我接到了奖学金申请成功的通知……”

那晚,我换掉了他写的申请表。如果我没那么做,后来许多事也不会发生。

魏初洋在黑暗中凝视着我,欲言又止。我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探查到了说不出口的哀伤。我们好像没有做对任何事。

“可是,为什么呢?”我至今不明白他锁门的理由。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了,我深知他的聪敏、勤恳和温柔,但原来不只是这样。

“菲雪,”魏初洋伸出手,碰了碰我的脸,手指是暖的,语调也是,“我真的很在乎你。最近我总是忧心忡忡,害怕失去你。那个叫温岳的男生是让我恐慌的最大因素。”

我好像能理解他,就像我害怕他因为路诗涯离开我一样,我们都进了同一条死胡同。

“你和温岳认识得更早,相处的时间也更长。有一天他找到了我,指责我居然为了奖学金利用你的感情。他对我说,如果我不懂得珍惜,他一定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怔怔地看着魏初洋。温岳处处照顾我,我真的迟钝到感受不出他的心思吗?才不是,我当然也知道他喜欢我,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对他的歉意,像是涨潮的海浪一样一层一层推过来,压得胸口一阵难受。我们都一样,认定了自己喜欢的那一个。我伤害了温岳,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爱情的食物链里挣扎。

“当温岳向我发出挑战书时,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不自信,也不确定,在他和我之中,你会更在意哪一个。”魏初洋的声音开始有了波澜,“所以,无意中看到你一个人跑进综合楼时,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想,来做个试验吧,如果你被困住了,会向谁求助呢?你慌乱害怕时,能够信任和依靠的人又会是谁呢?我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于是我做了一件无比荒唐的事,把你锁在了综合楼里。”

魏初洋沮丧地垂下眼眸:“结果,你选择的人并不是我。”墨色头发的英俊少年,变得如同失落的孩子一般。

真是滑稽极了,我们都因为在意对方而犯错。不应该是这样的,爱为什么让我们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人呢?我轻轻张开手臂,抱住了他,因为拥抱的时候,眼泪就不会被对方看到了。

“你太笨了。魏初洋,在我心里,你曾是最好的男孩。”可是猜忌和误解把我们推远了。

我们彼此的心声,一会儿鲜明耀眼,一会儿斑驳暗淡。路灯突然在头顶亮了起来,然后一盏接一盏,整个球场的夜色都被点燃了。就算白昼过去,就算黑暗漫长,我们迟早都能走到光亮的地方。

我加大了拥抱的力度,两只手在魏初洋的背上叠在一起,手腕下跃动着颤抖的血管。

我好像变得不那么焦虑了。

脑中忽然想起的,是一个橘红色的记忆。那时,温岳坐在病床旁,将手里把玩的橡皮球朝我抛过来。那团橘红色先是落到地上,然后弹起来,被我接在手里。

窗外的躁动覆盖了他的声音,那时他嘴角微微上扬,断断续续传过来的那句话,我现在似乎终于听清了,他说的是:“看到这条轨迹了?笨蛋……”

坏到极致,就会往好的方向走了。

编辑/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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