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艳华
摘 要:张学良将军在西安事变后即被长期幽禁。贵州省作为他在大陆地区十年幽禁生涯中被囚禁时间最长的一个省份,张学良在这里度过了八年的时光。在此期间,张学良将军写下了大量日记。通过对这些日记的解读,我们可以深刻了解张学良八年艰苦岁月中鲜为人知的生活状况,还原历史以本来面目,并从中感受将军那不平凡的心路历程以及别样的爱国情怀。
关键词:张学良 贵州 日记 解读
中图分类号:K8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4-114-118
西安事变发生后,正值盛年的张学良将军被迫辗转流迁,从1936年底到1946年底被押解台湾的短短十年时间里,张学良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历经七个省份,跨越十二个地点。期间,他被幽禁于贵州的时间最长,从1938年底至1946年10月,长达八年之久。在此期间,张学良将军留下了大量日记,通过对这些日记的整理和解读,让我们不仅对幽禁中将军的经历有了初步了解,廓清了以往一些不实传闻或张学良传记中的虚构情节,还原历史以本来面目,还可以从中领略到这位风云人物的心路历程。
一、记载详实,便于人们了解张学良鲜为人知的幽禁流转经过及艰难历程
张学良于幽禁之中,处于严密控制之下,与世隔绝,外界对其境况无从了解,充满了神秘感。近年来虽屡有著作对张学良幽禁生活的描述,但细考之下,并不准确,甚至有南辕北辙之情况。通过翻阅张学良此间日记,可对其经历有一概要了解。
1、辗转流迁经过明晰
一直以来,关于张学良将军转移到贵州的时间,学术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如《口述实录:张学良世纪传奇》中认为是1939年9月。较为权威的《张学良年谱》上记载:“1939年秋”。其他很多传记中亦以此为准加以引用。张学良日记中对这一时间却有清晰的记载:
“1938年11月20日,由沅陵早六时乘汽车出发移贵州。”(笔者注:本文中引文部分如无特别注明,均为张学良日记原文。)
“1938年11月23日,由贵阳往狗场灞来修文,住于阳明洞,乃古粮场驿,不觉深有感焉!”
此后,张学良一直流转于贵州境内,长达八年之久。张学良的日记还清楚地记录下他辗转去往息烽、桐梓的时间及经历。让我们对他八年间的流转线路、具体时间一目了然。
1941年9月15日,张学良在中央医院手术出院后,为便于医治,遂“迁到黔灵山脚下麒麟洞静养”。但不久,张学良被囚于麒麟洞的消息不胫而走,为保险起见,他被迁往贵阳以北的开阳县刘育乡。1942年5月14日,在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颠簸后,张学良迁往“刘衙(现改为刘育,就是我们新房子的所在地)”。期间途经狗场,“由狗场至刘育约七十里,共走了十一个钟头”。七十里的路,即使按当时的交通工具来看亦不过一小时的路程,却足足走了十一个小时,足见路况之差,交通之不便,地点之偏僻。将张学良迁到这样一个偏远地区,可见蒋介石对张学良的顾忌与不安,惟恐其与外界接触。同样,不难看出张学良恢复自由希望之渺茫。
1944年,日军集中兵力进攻,国民党军队一溃千里,张学良在12月3日的日记中写下:“六寨已失,敌人已迫近独山,马场坪已设防。”独山距贵阳仅一百二十公里。第二天,接到戴笠指令和宋子文信,“言时局关系,速离此地。拟定六日离此地去息峰,同雨农(笔者注:即戴笠)会面”。
12月7日,“雨农来谈,知年来事不少。战事情形转佳,决定在息峰暂住几日。”
在息峰住了十天后,12月16日,张学良一行出发至“桐梓兵工厂之水电厂,职员宿舍,此为迁移之住地也”。
此后,张学良一直被幽禁桐梓,直至1946年10月15日“抵渝,住渝郊外之松坡(原为戴雨农所建)”。
2、记录下人生中的一次生死劫难
长期的幽禁生涯,苦闷的心情,艰苦的环境,让张学良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幽禁贵州期间,张学良经历了他人生中的一次劫难,险些丧命。对于张学良的这一遭遇,很多史书有所记载,但却不甚详细,有些则是演绎而成,与日记对照后发现有很多不实之处。张学良自己以轻描淡写地简略话语,记录下这一看似简单、却惊心动魄的过程:
1941年7月1日,张学良自觉“肚子闷胀”,遂“吃了一平汤匙钙铁镁,两个苏打片”,却并未见效。第二天,修文医所的华所长为其诊治,先是“打一吗啡针止痛”,又先后洗肠两次。7月3日,张学良“肚胀如故”,华所长“给吃泻药三片,夜间又洗肠一次” ,如此诊治一番,张学良大便虽通,却“发起烧来了,烧一百零二度二”(笔者注:此为华氏,应为摄氏39度)。高烧持续两天不退后,7月5日,决定“老刘去贵阳请医生”。当天,刘乙光从贵阳请来杨静波医生,“诊断结果是盲肠炎(阑尾炎),余请求老刘发电请示”。7月6日,“杨大夫确定为阑尾炎,并可能因泻药关系,已觉破裂,恐有腹膜炎危险,应即刻进入医院,以防不测,老刘独断决定即去贵阳入医院,约十二点许,同杨大夫、老刘、Edith、吴妈、老刘乘车去贵阳,入中央医院”。施行手术后,张学良在中央医院住院治疗。
直到 9月15日,张学良由“中央医院迁到黔灵山脚下麒麟洞静养”。
12月9日,张学良去“省立医院照X光”,晚“杨大夫来,决定阑尾炎问题仍然再要开刀。”张学良本拟“请假三月赴美割治”,却未获批准,这次的手术最终是在张学良家中施行的。12月28日,“早九点杨大夫在黔寓所,给我施行手术,其费时一个钟头零几分,经过良好”。到12月31日,“所请的护士离去,腹部伤口已封好”。
从以上日记,我们可以看出,张学良此次病痛折磨长达半年之久,可谓受尽磨难。张学良自己也留下“此一年来屡病”,“身体亦渐衰弱”的无奈之语。简单的阑尾炎,“本是一开刀十天可好的病,误于庸医误诊断,延误时间,误吃错药,不但空费光阴和金钱”,导致张学良“在中央医院住了近三个月,开刀三次”。“几乎送了小命”。若非一直看管他的刘乙光“自作主张”,果断送治,恐怕这位百岁老人,在四十六岁壮年时便要画上句号了。因此张学良在病愈后发出“所以一切事不可不慎始,时间性之宝贵,更当注意”的感言。
二、在日记中感受张学良虽于囹圄之中,却不曾远离的亲情、友情与爱情
1、两位夫人交替陪伴,情深意切
在张学良的生命中,有两个女人占据至关重要的位置:原配于凤至和赵四小姐。尤其是在他幽禁初期,两位夫人轮流陪伴,让张学良苦闷的心情略有好转。但“(后来)外头出了一件事,他们认为那件事是我指挥的,其实不是我,这跟我毫无关系,他们弄错的,我很怀疑是我的部下干的,那不管了。后来不让她们两个(轮换)来。不准换班了,一直到贵州,就我太太跟着我”。但对于于凤至独自陪伴张学良的时间,却没有明确记载。
追溯张学良日记,可知至晚从1937年底起,于凤至即独自陪伴张学良。该年12月12日日记中张学良是这样记载的:“同凤至、步先生大家游星子石野餐。”此后从奉化溪口到安徽黄山,从江西萍乡到湖南郴州、沅陵,风餐露宿,舟车劳顿,艰苦的生活,加上心情的压抑,从小生活优越、婢仆成群、不曾受过苦痛的于凤至再也折腾不起了,到贵州不久,她就不幸染病,赴美就医。赵四小姐则赶来陪伴张学良直至人生终点。但对这一过程,亦存在谬传之处。《张学良年谱》《张氏帅府志》中均记载:1940年2月,于凤至赴美就医,赵四小姐由香港到阳明洞陪张学良幽居。《口述实录:张学良世纪传奇》中则记载是1940年3月。
但事实上,这个时间却要提前到1939年,该年4月5日张学良于日记中记下:“诊断凤至有乳癌,云彼将报之上峰。”此文中的“彼”指的是宋子文。原来,宋子文来看望张学良,期间得知于凤至已染乳癌,病得很厉害,宋力劝于应马上就医,并迅速秉明上峰,安排于赵交接,同时为于联络赴美事宜。“6月14日,小妹(笔者注:赵四小姐)由重庆来寓”。第二天,“老大姐(笔者注:指于凤至)离修文至重庆,将转去美国治病”。七天后,也就是6月22日,张学良再次在日记中记下:“ 知老大姐十七号朱秀峰陪同飞港矣。”10月30日,张学良收到“凤姐(9月14日)由美国来信一件,她8月1日到了美国,住The Montecito Houyloood,CA,USA,瑛珣玗还未去美国”。但到了美国之后,于凤至却并没有马上手术,“ 11月22日,TV(宋子文)由华盛顿来电言,凤至胸病须立即开刀,宋劝她她不肯,要等孩子们来美”。这一时期,张学良与于凤至的三个子女,尚在欧洲,“闾瑛在英国,珣、玗在德国”。出于种种原因,他们还未能赶赴美国与母亲会合。虽染重病,但于凤至却依然记挂着孩子们,坚持等孩子们到美后再施行手术。惟恐妻子因此延误治疗,张学良立即“电凤至请听医生的话,不可迟延”。“1941年2月1日,子文由美来电,凤至胸病开刀,经过良好”。但经过这一劫,尽管治愈了顽疾,于凤至却再也未能回到张学良身边,从此夫妻天各一方,直至终老亦未能再聚首。
从以上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从于凤至患病到治愈期间,张学良给予极大的关心,伉俪情深,可见一斑。而赵四小姐毅然舍弃外面的优裕生活和爱子,赶赴深山陪伴张学良左右,更是让人看到了爱情的伟大与坚贞。难怪戴笠感叹:“红粉知己,张汉卿有福啊。”
2、虽居深山,亲情友情却不曾远去
作为张氏家族长子,张学良在家中拥有一定的权威,尤其在张作霖过世后,其兄弟姐妹更是将其视为家中的顶梁柱,遇事多与其商量,张学良亦对家人负起家长之责任。及至身陷囹圄人身自由越来越少,自保尚且成问题,仍关注家人境况,与家人的往来信件也很多。日记中常常有记载与家人,如张首芳、张闾瑛、张闾珣、张闾玗等人的往来信件。1939年3月4日的日记,记下了这样的信息:“三弟已去美国,五妹已定婚,男为张晓雪”。1941年11月11日 “接雨农电:西卿(张学铭)已于上月十七回国”。作为张学良一奶同胞姐姐,张学良在幽禁中与张首芳的往来信件最多,足见二人感情不同于其他弟妹。尤其是当时,张首芳自己生活较为困窘,却经常给张学良寄香烟等物,她对这个失去自由弟弟的关爱之情不言自明:1941年5月10日,收到“首芳大姐来信一封,附函两件,相片十张,言及西安房产事,复函交乙光转去,劝其放大气些。并托买《明史》。”1945年3月31日,“张冠英(即张首芳)送毛布一匹,香烟两条,水果两箱”;“1946年1月21日,刘队长交来张冠英7月20日信一件,并纸烟两条”;“ 3月17日,乙光交来冠英姐2月21的信一件,并附有她和鲍健甥男等的相片”。
这一时期,尽管处于管制之中,但蒋介石却并未切断张学良的一切社会关系,他与一些友人、旧部仍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如宋子文、宋美龄兄妹,孔祥熙等人。他们通常与张学良保持书信的往来,张学良每次“山居看见故交的信,甚快乐之极”。
尽管张学良风光不再,但友人们并未远离他,而是经常关心,对张学良多方关照。尤其是宋子文,不仅始终关心张学良的情况,对其给予照顾,还对张学良的家人,如于凤至及子女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1939年4月4日,他特意前往修文探望张学良,让这位没落将军发出“吾等谈聚甚欢,故人情深,可感”的感叹。张学良在日记中还多次记下宋子文为其送去衣物的内容:“刘乙光交来子文信一件,袜子十八双,鞋一双”;“ TV送男女大衣各一件,香烟四条”;“TV来信并带来日用品六种”;“子文一函附香烟”、“旧文杂志一束”。作为监管张学良第一负责人,戴笠既要遵从蒋介石的指令,又要最大限度地保证张学良生活状况,对其亦给予一定照顾:1943年11月22日,“雨农派郑处长锡麟送来物品并两万元”。“1945年2月,戴笠送来桔子等物。”
在张学良患病就治于贵阳中央医院期间,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危难之中,很多人对张学良给予关爱,让张学良于病榻之上、生死之间体会到一丝温暖。病愈后,张学良记述道:“蒋(介石)曾派吴(鼎昌)主席代表两次来院慰问,并曾手电安慰;蒋夫人亲函慰问,并赠高贵水果;雨农(戴笠)亲来贵阳照料;TV(宋子文)来电慰问;庸之(孔祥熙)派沈院长克升来协同医治,永志不忘。”
三、即使处于幽禁之中,张学良报国之心不变,字里行间均流露出浓浓的爱国之情
1、日记中的九一八情结
1931年的九一八之夜,张学良所率的东北军因不抵抗而痛失沈阳,继而痛失东三省。张学良也因此背负上了“不抵抗将军”的骂名。对于怀有国难家仇的张学良来说,“九一八”是个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日子,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楚。到贵州之后的第一个“九一八”之日,张学良把这一天作为一年日记的开端。并详解原因:“因为这天日本野心军阀之一弹,震荡了全世界,扯破了国际条约,暴露了国联无能,接连着德意法西斯的疯狂,灭亡了几个国家,残杀了多少人民。可是在另一方面,使全世界认清了侵略者之真面目,说明了法西斯的本质……深刻激刺了国人的惰性,警醒人的沉昏,加强团结,各个阶层,群起抗敌,给中国有史以来开了一个新纪元。”于个人“改变了我的环境,改变了我的思想,能使我了解了人生,使我认识了些真理,也可以说使我污浊深渊跃出,给我开了一个新生命”。由于“以上的三个意义”,张学良将这一天 “做了一年之始”。其目的亦是警醒自己:“我的勿忘九一八,要健全身心,振奋自己,写在这头一篇上,拿起来就看得见,以鞭策自己。”这是张学良决心记取历史教训,卧薪尝胆,为国难家仇奋发进取的雄心抱负。其视日寇为仇雠的激愤心情,从此可见一斑。
此后每到九一八当天,张学良都会在日记中记录下自己的难过心情。“一到了今天,必然有些感触,我哪,比别人更要特别些。”“‘九一八的事变,判断的错误,应对的错误,致成‘不抵抗,而使东北同胞水深火热十四年”。“到这个日子,心中总是难过,想把它忘了,又忘不了。”1943年9月18日,随着“中外战事胜利消息不时的传来”,张学良看到了“一线的曙光”,多年的漂泊生涯,让他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免生出“遥远的家乡何日才能再见哪”之感慨。
经过十四年的浴血奋战,到了1945年,日本侵略者投降。这对于张学良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是第十四个“九一八”了,今年更比往年大不相同”,尽管“还不能自由的走上我的故土,”但仍“衷心期待着解放了的故土,焕然一新”。1946年的元旦,张学良将每年的开端“又从九一八改回来了”。但对于全国抗战胜利这一结果,张学良亦有着深刻的理解,“可是东北尚未得到自由解放,那块土里还是埋藏着大量的炸药,不晓得哪一天还是会炸发的。可是不只东北哟,中国全国还不是一样吗”!在张学良眼里,人民并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张学良写下这样隐晦的句子,在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今天的读者,在读到张学良日记时,亦能深切感受到他发自肺腑的爱国之情,无奈之意。
2、关心国事,痛斥汉奸
张学良在幽禁贵州期间仍关心国事,不忘国难。他心系战场,时刻关注战局的发展。无论是国际反法西斯战争的走向,还是国内抗日战争的情况,在他的日记中都有记载:“见报载,德对苏宣战”;“报载联军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在法登陆”;“报载日美海军在苏禄海海战,日军挫败”。关于国内抗日战场:“日寇线六寨迫近独山,马场坪已设防”;“报载长沙已陷敌手”。对于自己牺牲自由所换来的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情况,张学良更是极为关心:“读报见中共向政府提出要求,中国的内部又将分裂,痛心”;“战局虽可乐观,我国内纠纷仍未干净,可忧”;“政协完成和平建国纲领甚好,但愿不要只成为一张好的文献文章”。
同时,尽管并无人身自由,张学良仍以大局为重,尽其所能地为抗日战场尽着自己的一份力。他于幽禁中多次写信给东北军旧部,劝其在战场上英勇杀敌。1945年在桐梓时,张学良又应戴笠之要求,致函十八封至张景惠、鲍文樾、荣臻等东北军旧部,告诫其“日本之必败,路人皆知”。劝勉其“当大军反攻之日,纠合同志,领袖群众,扰敌后方,断其归路,使其片甲不回,建不世之功。此诚男儿报国之时也”。(笔者注:引自张学良致于珍的信)
1938年12月,汪精卫自重庆出逃,并发表臭名昭著的“艳电”,希望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与日和谈,接受日本近卫首相的“三原则”。第二天,汪精卫甚至建议日本轰炸重庆,以逼蒋投降。此举让蒋介石对其恨之入骨,不仅在1939年元旦通过国民党中央决议,永远开除汪精卫的党籍,还下令军统局局长戴笠派人追杀汪精卫。对于汪精卫的卖国行径,张学良也是异常气愤,他在日记中写道:“汪氏之为人行动,不只是丢国民党的脸,也丢中国人的脸。但其人如此,其客观条件己将他完成了,不过今天更显著些罢了!中央党部己将汪开出党籍,不过晚了一点。”
1939年9月,原东北军将领、张学良的部下鲍文樾投靠汪精卫,出任伪河南省主席。多次派人行刺汪精卫未果的戴笠,要张学良利用和鲍文樾的关系,给鲍写信,劝其帮助军统铲除汪精卫。当张学良从戴笠来信中得知鲍投敌的消息后,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鲍文樾,一年前还在为我的自由和东北军的前途奔走,没想到才仅仅一年,就变成了个软骨头!看来,我是看人看得不透啊!早知道他会投敌,我一枪毙了他,也算给东北父老除了个逆种!”
气归气,骂归骂,张学良还是按照戴笠的意思,提起笔给鲍文樾写了封信,要鲍文樾找寻机会,除掉汪精卫。“凡有利我国家民族问题,用我的头全可以,其他不必说了!”在该天的日记中,张学良写道:“但愿除此汉奸,为民族国家去一大害。假如雨农(戴笠字雨农)叫我去执行,我全愿意。那个王八蛋,头号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人走茶凉,鲍文樾没有听这位已沦为囚徒的少帅的话,随汪精卫越走越远,直到被永远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此后,张学良亦关注汪伪政权的走向,1939年12月1日,他在日记中再次记下:“汪兆铭(即汪精卫)这混仗,为要想法来证实他的投降理论,不惜卖力投靠了向敌献策,攻我西南国际交通线。也许南宁失守,这东西在那得意呢?他哪里晓得,他正给他自己加工赶造棺木哪!”当从戴笠信中得知东北军旧部又有汤文藻、叶弼亮、胡毓坤投汪的消息后,张学良伤心不已,颇为自责:“此辈只知利禄,无国家民族思想,敌我不分,我之昔年领导他们不正,教导他们不够,所以自问,余有责焉。”
四、于八年的漫长岁月中,张学良并未沉迷于不幸,而是研读《明史》,阅读鲁迅著作,以此武装头脑
尽管陷于幽禁之中,但张学良却并未放弃恢复自由的希望,他一直期待着能重获自由。正因为有这样的信念,他认为:“现在我有血无处流,有精力无处去使”,“我应当利用现环境,竭力求知识”, 以“武装我的头脑,充实我的体力,以待国家民族需用我时。”
这一时期,在蒋介石的旨意之下,张学良开始研读《明史》。对这一情况,史书多有记载,但对于张学良曾于幽禁期间研读鲁迅著作,如果不是张学良日记的明确记载,鲜有人知。幽居贵州的八年时间,恐怕是张学良精神上最为痛苦的几年,与之前叱咤风云境况的强烈反差,恢复自由的遥遥无期,及至生活环境的恶劣,让张学良内心极度苦闷。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鲁迅的著作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与鼓舞。虽然张学良何时开始研读鲁迅著作我们无从知晓。但通过其日记,我们可以看出,至迟在1941年10月27日,张学良已经开始对鲁迅著作产生兴趣了。该天日记中记载道:“读何凝编的鲁迅杂感选集,感觉有些生气,同时感觉看鲁迅死得太可惜了。他的文字,活气生生的,活跃于纸上,字字句句,侵入你的骨髓,振荡你的精神,我从来不怕什么的,可是在鲁迅文字之前,我有点发抖了,一方面是惭愧,另一方面是热血沸升,好像鲁迅枯脸,显于我的面前,那末,可以说确是得说他是永生。”
张学良日记中所指的何凝是瞿秋白的笔名。1933年青光书局出版了瞿秋白所编的《鲁迅杂感选集》,收录了鲁迅自1918年至1932年所写的七十四篇杂文。
从日记中可以看到,张学良对鲁迅的文字给予高度评价。鲁迅著作让张学良着迷,1942年7月28日,“老刘从贵阳回来,给我带回来鲁迅全集,这是我两年来所梦想的东西,到底到手了,那是多么高兴哪,虽然是二千五百元的重大代价,可是我能从他那里吸收到的也不会少,书虽然是旧货,可是给我看的是书里头的东西,新旧又有什么关系哪,不过是我一想这部书的原先的主人为什么出卖他哪,不喜欢他抛弃了,还是为了吃饭用他换法币哪?大半是为了后一个问题 。他为了肚子饿了卖他,我也是为了精神缺乏,滋养来买他呀”。“两年来所梦想的东西”,让人们深切感受到张学良对《鲁迅全集》的渴望与热爱。由此可见,张学良人身虽被蒋介石所囚禁,但其思想却未被禁锢。
通过对张学良幽禁贵州期间日记的解读,我们可以在尘封多年之后,深刻地了解张学良八年艰苦岁月中鲜为人知的生活状况及思想活动,感受将军那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和心路历程,以及别样的爱国情怀。
Explanation Zhang Xueliangs Diary of Seclusion in Guizhou
KangYanHua
Abstract: The General zhang Xueliang had lived secretly arrested after the Sian incident, and he had lived eight years in Guizhou where was the province that he had the longest imprisoned life in his ten years of his arrest in mainland. During that time, the general Zhang Xueliang had written plenty of diaries. By explaining these diaries, we can deeply understand Zhang xueliangs little-known living conditions in his eight hard years, return to original appearance to history, and experienced the Generals extraordinary life and his special patriotism.
Keywords:Zhang Xueliang Guizhou Diary Explanation
责任编辑:厐思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