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丰乳肥臀》中宏大叙事蕴含的饥饿主题

蒋婷

【摘要】生物的本能是生存。食物就是生物生存的最基本需求的来源。人当然也不例外。婴儿未知事时，就懂得通过啼哭来获得母亲的乳汁。源自基因，人生来便会追求食物。生来饥饿。本文浅析了《丰乳肥臀》中宏大叙事蕴含的饥饿主题。

【关键词】《丰乳肥臀》；宏大叙事；饥饿主题

生物的本能是生存。食物就是生物生存的最基本需求的来源。人当然也不例外。婴儿未知事时，就懂得通过啼哭来获得母亲的乳汁。源自基因，人生来便会追求食物。生来饥饿。莫言的《丰乳肥臀》以鲁璇儿的一生为中心，通过她哺育的两代人期间所承受的饥饿来展现这一片土地所承受的深刻苦难。而后代所属的不同的阵营更是使这个家庭成为历史残忍变迁与过度的缩影。他们相互斗争，却又一起承受饥饿，努力生存。他们作为整个时代下最渺小的影子，灰灰地，浅浅地，刻画在这幅画卷之上。但这才是历史的底色，属于人民的颜色。

一、饥饿主题的来源

叔本华认为，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由此可见，人的本质是欲望。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这种欲望具体化为一种饥饿。所以说饥饿的主题深藏在每个人的血液中。

莫言这一辈人，例如张贤亮、阎连科。对于饥饿的生动描写源自于他这一辈作家的亲身体验。莫言的童年是在“三年困难时期”中度过的。他曾说过，有一次村里一天死了十八个人。物资的缺乏使这一辈的作家深谙饥饿的滋味。莫言自己的作品《透明的红萝卜》中的黑孩同样承受着饥饿的痛苦。同时，主人公更是作者自身的写照。通过黑孩，我们能感受到作者在饥荒年代中所承受的苦难，生活的荒凉。《丰乳肥臀》这个名字更是突出了莫言对最原始的食物的渴望，对强大的繁衍能力的追求。这也是人最本性的追求。

相应的，阎连科的《受活》中，受活人，也就是残疾人通过各地演出获得大量金钱，最后被圆全人（健康人）关在纪念堂中。圆全人借此用食物来换取大量金钱。受活人一开始“用死默抗着饥和渴，像用蚊虫去抗着越烧越近、越烧越烈的火一样”，后来终究忍受不了饥饿的痛苦，向圆全人投降。在饥饿的时刻，人的生存才是最根本的问题。金钱存在的目的是换取食物，没有这一功能，金钱也只能成为几张纸。

由于这些作者都曾经深切感受过饥饿的滋味，他们内心有着饥饿的影子。不管是根据作者自身的情感趋向还是历史的真实性，他们的笔下都刻画出饥饿的主题，画出了特定年代人们所承受的苦难。

二、宏大叙事下的饥饿——对食物的渴求

《丰乳肥臀》是一部民族的苦难史诗，刻画着特定时代中人民所承受的苦难。与饥饿同行的有饥荒、战争、死亡。这部作品中体现的是宏大叙事下人们处于的饥饿状态。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对食物的渴求甚至迷恋。他们撕下了人性的面纱，以动物般的方式去追求食物。这种迷恋是不自知的，源自于身体的饥饿，源自人最基本生存需要。

上官鲁氏一家虽小，但是她的女儿伸出婚姻之手，连接整个社会。上官鲁氏的女儿有着各自的命运，她的女婿更是来自中国社会各阶层，象征着各阶层的利益团体。家庭之间关系的斗争象征着社会各阶层的斗争，社会的风云变化又影响到家庭中的关系。作家莫言通过一个小小的上官家，通过其中的姻亲的人生轨迹，来体现了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社会变化。这既是上官家的家谱，也是中国的国谱。在这种宏大的叙事中，最鲜明的就是作者所突出的饥饿。这种饥饿埋藏在一个时代的血液中，由无数人干瘪的身体所组成。无论身份，都承受着饥饿；无论是谁，都渴求着食物。

获得食物是抵抗饥饿的最佳方式。在社会尚稳定的时候，母亲跟姐姐们通过挖田鼠、捞鱼虾获得食物。为了获得食物，“田鼠们遭到了空前的劫难，接下来便是野兔、鱼、鳖、虾、蟹、蛇、青蛙。广阔的土地上，活着的东西，只剩下有毒的癞蛤蟆和长着翅膀的飞鸟。”后来，人们步行几百里到教堂领取稀薄的粥水，路途上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几百条红舌头把碗舔光”这样鲜艳的语句使整个画面带着狂乱的颜色。用碎大米、霉高粱米、变质黄豆和带糠的大麦粒熬成慈悲的粥在饥饿的人眼中是珍馐美味，更是救命的粮食。只要能吃的，人们都能将之视如珍宝。因为，食物的根本的属性就是使人生存，让人活下去。

自己获取食物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偷盗。在农场的时候，社会虽基本稳定下来，但是政策失误带来了社会物资的匮乏。饥饿从饥荒与战争的年代一直延续，甚至更加狂烈。人们没有食物，便企图从农场中偷出豆子。原本藏在裤腿里面的方法轻易被揭穿。上官鲁氏想出了一个残忍的方法。她在农场吞下豆子，等回到家里的时候便将冷冰冰的豆子吐出来。她说，她的胃是一个装食物的囊。这是一种带有动物化的举动。褪去了人性，一切只是为了食物。但也只有在至高的母性之下，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饥饿面前，本能和母性交战。一颗颗豆子碾成豆糊，塞进了上官金童的嘴里，充满了豆腥味，更充满了血腥味。上官玉女为了减少母亲的负担选择投河自尽。

除了上面所提到的，上官家又能怎么获得食物呢？家中除了尚在襁褓的上官金童之外，再无男丁。老幼病残的上官家却还有另外一种获得食物的方式——从女婿那里获得。上官领弟与母亲的对话就能感受到她们对感情的态度。“三姐说：‘等我将来还他就是了。母亲说：‘你拿什么还？三姐轻松地说：‘我嫁给他。”婚姻和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换取食物的工具。

饥饿和情感存在矛盾。伴侣的结合源于爱，源于平等的爱的需要。而《丰乳肥臀》中的性更多是为了获取食物。她们为了食物可以放弃感情，放弃情欲。曾经被白俄罗斯的托夫伯爵收养的上官求弟——改名为乔其莎——毕业于省医学院，后来被打成右派。在文革期间，她以性交换馒头，最后活活被撑死。上官想弟自卖自身，成为妓女，最终被蹂躏致死。这一切都是因为饥饿。饥饿使人类撕开了文明的面纱，进行最原始最动物的弱肉强食的争夺。

而对于男人，尤其是没有能力获得食物的男人来说，他们面对饥饿只能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消化所吃下去的任何东西。他吃着草根树皮成长，食量惊人，只要塞到他嘴里的东西，他都一律咽下去。他就是司马库和上官招弟留下的孩子。司马粮拒绝喝上官鲁氏的奶水，他选择消化所有咽下去的一切。他成功地活了下来。相反的就是上官金童，他凭借自己独子的特权获得奶水，且只喝奶不吃其他食物。上官金童的这种毛病不是生理原因，而是心理原因。他潜意识不愿意接受来自外界食物的挑战。这种人无法适应环境的变化，只能吸收已有的养分。这种人被作者摒弃，被社会摒弃，所以他穷愁潦倒，一事无成。

《丰乳肥臀》这一首壮烈的史诗终将落幕，所有人的身影逐渐隐去。所有的人向死而生，饥饿而后食，食后饥饿。人的本质就是欲望，就是饥饿。而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这种饥饿来得更猛烈一些，更悲剧性一些。时代之下，我们都渺小无比。上官家就是千千万万人民的前辈。他们承受着时代变化所带来的权力的更替，他们承受着饥饿，他们承受一切。他们是最渺小的存在，他们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