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阅兵

阅兵“阅”的啥？是“厉兵秣马”、“利器亮相”，也是“振旅理兵”。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有过20次阅兵，新中国成立前5次，新中国成立后15次，历次阅兵，或塑造中国人的自我身份认同，或在一定程度上对历史发展的轨迹产生了影响。一次成功的阅兵，实质上是一次“治兵”。2015年9月3日三军校阅，不仅是一种以阅检训，更是彰显变革决心的一次新的长征。2015年度今日头条十大热词No1。

70年，“阅”盼望，“阅”难忘

南方周末记者 赖竞超

过去几十年，有7次，他都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着一代又一代战机掠过头顶。

2015年“9·3”大阅兵，他成了“抗战老兵方阵”的一员，坐在精心改装后的敞篷车里，车子驶过天安门城楼时，他依稀看到，有习近平、江泽民、胡锦涛，也有一些自己的老相识向他招手。

“早就期盼着这一天。”他说。因为在国务院侨办工作的缘故，90岁的老“新四军”夏昭亲历7次大阅兵，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

从只有“三八大盖”“汉阳造”的开国大典阅兵，到此后三十年左右各种苏式仿制武器现身的“made in China”岁月，再到改革开放以来逐渐进入以自主研发为主的“made by China”时代。白发逐渐爬上夏老的两鬓，他却看到了一世的芳华。

多数受阅的抗战老兵在此前的几十年里，不像夏昭那么幸运，并没有机会站在天安门城楼上，亲眼目睹这个泱泱大国军队的日渐强壮。

70多年前，数以万计的生命为了家国，永远地长眠地下，70年后，因为一次前所未有的阅兵，他们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会作为幸存者、胜利者走到一起。

敌人的枪和炮

1949年开国典礼阅兵上，因为枪不够，展示在因国家民族独立而满心欢喜的中国老百姓面前的，多数是从各战区投降日军那儿缴获的“三八大盖”，要不就是土里土气的“汉阳造”，只有少数幸运得以扛着美式枪的受阅士兵，脸上有些沾沾自信。除了步枪，其他来自世界24个国家98家工厂的110多种轻重武器，也是长相各异，各有“爹妈”。极目望去，长短不一各式各样的步枪扎在方队里，真是琳琅满目，心酸又有趣。

现年89岁的黄伟第一次见到日军厉害的兵器，是和队长何通一起，那时黄伟是何通的警卫员。

1938年，日军占领了老家深圳，12岁的黄伟随家人被迫开始四处逃难，后在香港落脚。谁料1941年日军铁蹄也进入这里，黄伟只好再次和家人一同返回深圳。次年5月，黄伟加入东江纵队。

一天，何通把怀表改装，绑上炸弹，带着黄伟乘着夜色摸上日军的一座炮楼。日军担心游击队会在夜里进攻，所以晚上不住在炮楼里。设置好炸弹后，他们在附近隐藏等待，天刚亮，日军回来了，炸弹引爆，十几个鬼子都被炸死。黄伟第一次看到了鬼子的“歪把子”机枪，“那玩意儿厉害，一梭子下去战友们死伤惨重。”

这一仗让附近百姓津津乐道，更引来了不少热血青年前来参军，东江纵队的抗日力量也不断扩大，成为广东乃至华南敌后一支有影响力的抗日队伍。

有意思的是，东江纵队靠着爱国华侨的无私支援，在装备方面条件似乎比艰苦的新四军、八路军要好。一位参加阅兵的老“新四军”回忆，“当时粟裕将军带着大伙打到高邮时，全团才不到十挺机枪。”但黄伟所在的东江纵队排一级就有配备机枪。

而如今，“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的时代一去不复返。9月3日的天安门城楼前，一大波新式武器集体亮相。500多件武器装备全部为国产主战装备，84％是第一次与观众见面。

阅兵，我们在检阅历史，正如一位参加9月3日阅兵的八路军老战士感怀，“再不回忆，我怕记不起来了。”阅兵，也是在校阅未来，习近平主席宣布中国将裁军30万，要让中国军队磨炼精兵，“脱胎换骨”。

阅兵村里的“共军”和“国军”弟兄

首都大酒店是9·3大阅兵中抗战老兵方队的“阅兵村”。“老兵村”里的半个月时光，足以写一部有趣的故事。

八十多岁的储渭是一名新四军老兵，隔壁屋住着一个国民党抗战老兵老卢，他们吃饭也是同一桌。开始几天，老卢比较沉默，一般不主动和别人聊天，但是见人都是满脸笑容，和气可爱。

老卢来自湖南，抗战结束后就回家务农了，此后一直都守着家里的三亩四分地过日子，从他的脸上也能看出那份真切的朴实。

渐渐熟悉，老卢开始同储渭说自己的经历。1943年长沙会战期间，他才刚刚高小毕业，就去报名参加了国民党军办的电讯培训班。短暂的半年培训后，他被分配到湖南的国军主力第十军当电台报务员。最惨痛的记忆是次年的衡阳保卫战。日军破城从北门攻入的那一天，城内还有无法突围的7000名伤员，军长方先觉给蒋介石发去了最后一封绝命电报：“重庆军事委员会及蒋委员长：今晨敌人从北门入，已经展开巷战，官兵死伤殆尽，余等誓死报国，以尽军人天职。此电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老卢至今还很清楚地背出电文的一字一句。

储渭听着老卢讲故事，心里的触动很大。在此之前，他们互相还有些戒备，各自的心中留下过特殊的痕迹。而相处和深谈多了之后，储渭明白，彼此都同日寇拼死战斗过，面对侵略者视死如归。

在“老兵村”里，记者最大的感触莫过于此，国军老兵、八路军老兵、新四军老兵，他们一同坐在沙发上，听着钢琴，各自讲述那一段时代。“共军弟兄”、“国军弟兄”，白发苍苍的他们彼此这样呼唤，亲切动容，催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