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天

2015-12-26 00:42刘浪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10期
关键词:刘校长老头兔子

刘浪

1

真巧15月38日,或者38月5日的早上,我走到小太阳超市门前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这回我终于把她看清楚了。要是她的左眼比她的右眼小一倍的话,她的脑门上要是也有一个月牙形伤疤的话,她就真的和黄黎一样漂亮了。

昨晚,也就是5月37日或者38月4日的傍晚,我放学走到这儿的时候,小姑娘对她妈妈说,“妈妈,我要吃萨其马。”现在,她对她妈妈说,“妈妈,萨其马可好吃了,我还要。”接下来呢,跟昨晚一样,小姑娘和她妈妈进了小太阳超市。

我呢,就坐在了超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我想,萨其马是一匹什么样的马呢?它跑得快吗?有我爸爸开的出租车快吗?它好看吗?会不会像牛一样长着一对大角呢?

我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一直扭着头,看着不远处那个卖耗子药的老头。看着看着,我就笑了。我想,萨其马会不会像耗子啊?贼头贼脑、灰不溜秋,可真恶心人。

想不出来萨其马到底是什么样,我就站起身来,往我们北岸小学走。可能也就是一个小时,或者两分钟吧,我来到了学校,却发现操场上一个同学也没有。怎么回事呢?我很奇怪啊!难道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课吗?要不就是我今天来早了,他们都迟到了?

我打算到教室看一看。

进教学楼,上二楼,左拐.就是我的班级了。我一进教室,就看到同学们都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我就往我的座位走,可老师叫住了我。

“孙小小!”老师的声音很大啊!“这第一堂课都要下课了,你怎么才来?”

我说,“马。”

老师说,“什么,你说什么?”老师的声音更大了,就像不好使的打火机,火苗子突然蹿高了一大截。

我说,“马。”

同学们哈哈大笑。

我看了看他们,觉得他们可真傻,起码是不比我聪明,他们跟我一样,连萨其马是什么都不知道。接着呢,我就看到黄黎举起了右手,没等老师叫她,她就站起身,说,“老师,他说的是萨其马。”

我就对黄黎笑了。昨天放学,我是和黄黎一起回家的——我们两个差不多每天都要一起回家。路过小太阳超市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跟她妈妈说萨其马,黄黎也听到了。当时我问黄黎,萨其马是什么啊?黄黎说她也不知道,她说她让她妈妈给她买。

老师愣了一会儿,就突然抓过黑板擦,使劲砸了下讲桌。她大声说,“孙小小!你回家把你家长给我找来。”老师说完就扭过头去,咔咔咔,咳嗽了起来,是黑板擦飞出的粉笔灰把她呛着了。

我的鼻涕马上要流到嘴里了,我就使劲抽了下鼻子。我说,“家长?家长是谁?我不认识他呀。”

同学们又都哈哈大笑,这让我气愤。

我说,“老师,我真不认识家长。”

老师说,“把你爸你妈给我找来。”

我说,“我妈干活去了,我找不到她。”

老师说,“那就找你爸来。”

我说,“行。”

我转身出了教室,快步往家走。我记得早上我出门时,我爸爸正在家里睡觉。他白天总是在家里睡觉。

很快,我就返回到了小太阳超市门前,我又坐在了超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

我想,萨其马是一匹什么样的马呢?它跑得快吗?有我爸爸开的出租车快吗?它好看吗?会不会像牛一样长着一对大角呢?

2

我们班级个子最高的男生,他叫刘晓蒙。前几天,我听说刘校长是刘晓蒙的爷爷,我觉得这不是真的。我们都知道,刘校长个子很矮,比刘晓蒙矮了半头,他还特别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根大号火柴。他要真是刘晓蒙的爷爷的话,刘晓蒙就真是他的孙子。可是,孙子怎么能给爷爷取外号呢?刘晓蒙就一直管刘校长叫“小排骨”。爷爷又怎么能不知道孙子的名字呢?刘校长一直管刘晓蒙叫“四年三班最后那个大个男同学”。所以我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就算刘校长真是刘晓蒙的爷爷,刘晓蒙也一定不是他的孙子。或者,就算刘晓蒙真是刘校长的孙子,可刘校长一定不是他的爷爷。反正他们一定是出错了。

现在,刘校长又在广播喇叭里喊刘晓蒙了。他说,“四年三班最后那个大个男同学,向前看齐,手放下,稍息,立正,两臂侧平举,向左右看齐。”他还呜哩哇啦说了些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楚。接着,就是广播体操的乐曲声。

我听到这儿的时候,还是没能想出萨其马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我急忙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家跑。我想起来了,老师让我回家找我爸。

我爸爸是出租车司机,总是上夜班,白天他就在家睡觉。我要是打扰了他睡觉,他就骂我,说我是王八羔子操的。有一回他还用鞋底打我屁股,疼得我一连好几天不能坐凳子,睡觉也只能是趴着睡。为了我的屁股,我上了楼就没敲门,我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轻轻打开了家门。

我一进家门,就吓了一大跳。我看到一个人在欺负我爸爸。这个人和我爸爸都没有穿衣服。我爸爸仰着躺在床上,这个人骑在我爸爸肚子上。

我急忙跑上前,推这个人。我说,“你别欺负我爸爸!你别欺负我爸爸!”我急得都要哭了。

这个人气喘吁吁地说,“小小,你先去,去那个屋,等,等一小会儿。”这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是骑我爸爸的肚子。

我就愣住了。我这才看出来,这个人原来是黄黎的妈妈。紧接着我就发现了,衣服可真是个怪东西啊!你看,夏天的时候,你穿一身单衣,就不会热。现在是冬天了,我穿了棉衣,就不冷了。不但不冷,刚才上楼时,我跌了一跤,衣袖磕破了一个口子,我的胳膊可没出血。再说黄黎的妈妈吧,她就住在我家楼下,我家是六楼,她家是四楼,我天天都能见到她,可今天,她没穿衣服,我就认不出她来了呢。你说衣服是不是个怪东西?

我就对黄黎的妈妈笑了,我说,“李姨你不能欺负我爸爸。”

黄黎的妈妈就停了下来。

我刚要转身,去厨房找一点什么吃的,我爸爸突然坐了起来。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快上那屋去!”紧接着他就趴在了黄黎妈妈的身上。

我就急忙推我爸爸,我说,“你别欺负李姨,爸爸你别欺负李姨!”

我爸爸大喊一声,“滚!”他一脚蹬在了我的前胸,我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我爬起来,去厨房拿了个馒头,边哭边吃边往楼下走。

3

大约就在我走到河滨街的东街口的时候吧,我爸爸和黄黎的妈妈,他俩谁都不欺负谁了。他们很快地穿上了衣服,谁都没有看谁,他们好像都怕着对方。

后来,黄黎的妈妈先开口了。她说,“怎么办?”

我爸爸低着头,说,“我想想。”

黄黎的妈妈说,“小小准得告诉于水妹,怎么办?”

黄黎的妈妈说的于水妹,是我妈妈。

我爸爸说,“小小能说清个啥?看我不打死他!你别急,你让我想想。”

黄黎的妈妈扬手就扇了我爸爸一个大耳光,她大声喊,“想想!想想!你他妈的都想三年了,你倒想出个法子啊你!”

我爸爸捂着脸,说,“水妹就是不离婚,我有啥办法?”

黄黎的妈妈就撇了嘴,说,“哎呦呦呦,还水妹,水妹,叫得可真亲热。她不离,你离不就行了?你上法院起诉你自己总行吧?你就说你外边有人了,必须离,法院不判才叫怪呢!”

我爸爸就拿过烟盒,抽出一支,刚点着,就被黄黎的妈妈一巴掌打掉。 “抽!抽!咋不抽死你!”黄黎的妈妈说。

我爸爸皱着眉、摇着头说,“于水妹,我拿她是真没办法。我跟她透过风,说我外边有人了。她说你外边有没有人她都不管,婚,她死也不离。没办法,我,唉。”

黄黎的妈妈用右手的食指一下下地戳我爸爸的脑门,她说,“你拿她没办法,就拿我有办法是不是?这三年你就白玩弄我了是不是?”紧接着她就喊了我爸爸的名字,她说,“孙林涛!我告诉你,你别把我逼急了!把我逼急了,我买包耗子药药死她!”

我爸爸长叹一口气,身子一仰,躺在了床上。黄黎的妈妈呢,很有可能是呸了我爸一口吧。

上面的这些事情,我没有看见,也没有人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

4

河滨街一点都不长。黄黎跟我说过,有一回她有个什么急事,去北岸医院找她妈妈。她一口气从河滨街的东头跑到西头,还没用上五分钟呢。我对她说,“你跑得可真慢,要是换了我,六分钟我都用不了。”黄黎就对我翻了个白眼。

河滨街一点都不长,可它很宽呢。我爸爸开的那种出租车,夏利牌子的,并排能跑七八辆。车道的两边,是人行道。人行道和车道中间,是花池。说是花池,可里面栽的是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的小树,到我膝盖那么高,我叫不上它们的名字。现在是冬天了,小树的叶子早就落光了。上个星期,老师给我们留的语文作业是写一篇日记。在日记里,我说前几天下的那场雪,是一只又一只手,把叶子都摘掉了。老师给我的评语,是一个超级大的问号,都要把我的日记本顶破了。

河滨街从东往西走,过了小红妹妹租碟部,再过了第八感觉酒吧,就是北岸大酒店了。

我先说说小红妹妹租碟部。老板小红我见过,她是刘晓蒙的妈妈,看上去年纪比我妈妈要大一点。上个月,有一天我去她那儿找刘晓蒙玩,可刘晓蒙没在。我就问她,“阿姨妹妹,刘晓蒙去哪了?”她瞪网了眼睛、张圆了嘴巴,她说,“你管我叫什么?”我说,“刘晓蒙去哪了?”她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你管我叫什么?叫我阿姨妹妹?”我说,“是啊,刘晓蒙去哪了?”她说,“阿姨妹妹。”她又提高声音说,“阿姨妹妹。”接着,她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她说,“傻孩子!”我叹了口气就走了。我才不傻呢,她傻还差不多。我问了她三遍刘晓蒙去哪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在北岸大酒店的门口,我吃下最后一口馒头,就站住了。这家酒店的牌匾,是黄黎的爸爸写的,横不平、竖不直,勾勾巴巴的,可很多人都说写得好看。我知道,黄黎的爸爸在《涧河晨报》做编辑,可我不知道他编什么鸡,是芦花鸡呢,还是白条鸡?我想了很多天,觉得他应该是白条鸡。他准是把三只白条鸡的脖子编在一起了,就像他女儿黄黎,把头发分成三股,编成了辫子。

现在,黄黎的爸爸早就死了。我记不得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黄黎的爸爸给北岸大酒店写了牌匾,之后过了没几天,他去第八感觉酒吧喝酒。都后半夜了,他晃晃荡荡走出酒吧,在北岸大酒店门口,他一头撞在了一辆拉石头的大卡车上。听说他死的时候,我哭了。我真的很伤心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编的到底是不是白条鸡呢。

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小博士书屋了。

从我上学到现在,我不记得我来这里多少次了。我上个星期才知道,这个书屋是刘晓蒙的爸爸开的。这是刘晓蒙小声告诉我的。我就问他,“你爸爸怎么是个老太太啊?”他说,“你爸才是老太太呢!那个老太太是我爸雇的服务员。”我说,“哦。”他说,“你谁也不许告诉。”我说,“行啊。”为了确保我不对别人说,刘晓蒙要我和他拉钩。我的右手小指钩住刘晓蒙右手小指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偷偷笑,笑我的那些同学,他们都不知道小博士书屋是刘晓蒙的爸爸开的。

不光是我来小博士书屋买书,我们班级、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来这里买书,好像南岸小学的学生也来。有什么办法呢?老师总是在下课的时候给我们留家庭作业。老师说,“小学四年语文同步训练金库第六十八页,第一题、第三题和第六题的第二小题,每题做一遍,第四题的第一小题做两遍。好了,下课。”我急得都要哭了。我把书包里的所有书本都倒在了书桌上,也没找到老师说的什么金库。还好,黄黎的同桌李长河站起来了,他问老师,“老师,我怎么没有你说的这本书。”老师笑了,说,“很好,你问的这个问题很好。不错,你们谁都没有这本金库,但是小博士书屋有卖的啊。好了,下课,下课。”

过了小博士书屋,我来到了河滨街最西头的北岸医院,可没找到我妈妈。你可不要以为我妈妈在北岸医院工作,黄黎的妈妈才在这T作呢,是扫地的。我妈妈的工作是给人家刷墙。我妈妈她每天早上都扛着滚刷,站在北岸医院的南侧门,等那些家里要刷墙的人来雇她。

我每次去小博士书屋买书,跟妈妈要钱的时候,我妈妈差不多都要叹一口长气,她说,“唉,谁家能总刷墙啊?”她说的次数多了,我也就明白了,不是每天都有人雇她刷墙,她挣的钱很少。

可今天,我妈妈被人雇去了。

5

我不知道黄黎的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我家的。

她的日艮睛又红又肿,应该是哭的吧。

她下到四楼,可她没回她家。她去了小太阳超市,买了一包萨其马。

她走出超市没多远,就看到了街边那个卖耗子药的老头。老头长什么样,早上我没看清,可黄黎的妈妈看清了。老头应该得有七十几岁了,他的下巴上长了七八根长长的黄胡子,他的两个门牙呢,也是黄色的,都长到嘴唇外边了。黄黎的妈妈就觉得,这老头长得可真像耗子。

老头在吆喝,“耗子药,耗子药,毒鼠强,三步倒。”

黄黎的妈妈没有理老头,老头一遍遍地重复,“耗子药,耗子药,毒鼠强,三步倒。”

黄黎的妈妈走出很远,她又转身返回来了。这时候,老头的身边已经多了一对母女,就是昨晚和今早,我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小女孩这回没再说萨其马,她安安静静地扯着她妈妈的手。

黄黎的妈妈问老头,“你的耗子药好使不?”

老头脖子一梗,说,“不好使?咋能不好使!”

黄黎的妈妈轻轻撇了撇嘴。

老头说,“我跟你说啊闺女,别说是耗子,人都架不住。上个月,我大儿媳妇跟我大儿子干仗,一脚把我大儿子肋条踹折三根。我大儿子越想越窝囊,跑我这要了包耗子药。他说他家闹耗子,唉,我也没寻思别的。他回家当他媳妇面就喝,他媳妇一把抢下来,晚了!我大儿子把药喝下少半包。我大儿媳妇马上送他去医院,没出家门,我大儿子就死了。唉!”

黄黎的妈妈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是吗?发什么誓不好?咒儿子,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老头就生气了。他擤了下鼻子,又咳了口痰,说,“你不买就拉倒!我七十大几的人了,我骗你干啥?”

这时候,小姑娘的妈妈就扯了下小姑娘,说,“宝宝,咱们回家。

小姑娘松开妈妈的手,她来到黄黎的妈妈跟前,说,“阿姨,你也买萨其马了呀?”

黄黎的妈妈说,“嗯。”

小姑娘说,“阿姨,我姥爷没说谎,我大舅真死了。”

黄黎的妈妈摸了下小姑娘的头,说,“好孩子。”她又对老头说,“我再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我买你一包,我们家,我们家也闹耗子。”

老头没理黄黎的妈妈,他翻了个白眼,又用鼻子哼了一声。

黄黎的妈妈就又进小太阳超市买了包萨其马。这包萨其马,应该是比她刚才买的那包小一些吧,我说不准大小,因为我没有看到。

6

下午,我坐在了我的座位上。我本来想告诉老师,黄黎的妈妈欺负我爸爸,我爸爸又欺负黄黎的妈妈,我去找我妈,可我没找到,可老师没问我啊,我也就没说。

倒是课间的时候,刘晓蒙问我了。他说,“孙小小,老师不是让你爸来学校吗?” 我说,“是啊。 他说,“那你爸咋没来?” 我说,“黄黎的妈妈和我爸爸,她欺负他,他欺负她,我不让,我爸爸欺负我。”

他说,“什么和什么呀?”

我就把我回家看到的说给了刘晓蒙。刘晓蒙就撇了嘴,他说,“嘁!这你都不懂?真是菜鸟。我告诉你,你爸和黄黎她妈在过性生活。我妈开的租碟部,老多这种碟了,我偷偷看过。”

我说,“是吗?”

他说,“是妈?还是爸呢!你真是菜鸟。”

我说,“菜鸟是什么啊?”

他说,“菜鸟就是你,你就是菜鸟。”

我和刘晓蒙在双杠下边说这些的时候,上课铃声早就响过了。刘晓蒙不慌不忙地往教室走,我也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

我们两个一进教室,就被老师喊住了。老师说,“站住。”

我和刘晓蒙就站住了。

老师笑眯眯地对刘晓蒙说,“晓蒙,你怎么迟到了?”刘晓蒙说,“我爷找我有点事。”老师说,“好,晓蒙你回座位。”

刘晓蒙就回到了最后那排他的座位上,他还对我挤了挤眼睛。

老师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她大声问我,“孙小小!我让你回家找你爸,你爸怎么没来?为什么没来?”

我抽了下鼻子,说,“我爸爸过生活,刘晓蒙说的,性什么生活,还有黄黎的妈妈,对,是性生活。”

老师愣了一下,接着脸就红了,有几个同学趴在桌上偷偷笑出了声。我看了眼黄黎,她低着头,也脸红了。我又看了眼刘晓蒙,他正攥着拳头对我挥舞着。

老师说,“孙小小,你先到墙边站着,下课我再找你谈话。”

我就来到教室的最后一排,站在了刘晓蒙的身旁。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他小声说,“菜鸟。”

这是最后一节课,老师讲的是数学。她说,把一些鸡和一些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鸡腿的个数是兔子腿个数的多少倍。如果拿出多少只兔子,再放进去多少只鸡,那么鸡腿的个数是兔子腿个数的多少倍。如果拿出多少只鸡,再放进去多少只兔子,兔子腿的个数就比鸡腿的个数少多少个。如果再拿出多少只鸡,再放进去多少只兔子,兔子腿的个数就和鸡腿的个数相等。老师让我们算出笼子里到底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我的头都要晕死了。我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把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鸡和兔子一定会打架的。就算它们不打架,老师为什么要折腾它们啊?一会儿把它们拿出来,一会儿又放进去,多麻烦。想知道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直接数它们就行了,数它们的腿干什么啊?

我就用手使劲揉我的脑门。

就是这个时候,噗!我身旁的刘晓蒙,他放了个大响屁。同学们都回头看刘晓蒙,同学们都哈哈大笑了。

刘晓蒙就站起来,说,“老师,孙小小放屁。”

我急得都要哭了。我大声喊,“不是我!是你放的!是你放的!”

我说第二个放时,可能是我使劲太大了,噗!我也放了个大响屁。

同学们笑得更高兴了。有好几个男同学,他们都站起身来使劲鼓掌,黄黎的同桌李长河对我大喊,“再放一个!孙小小再放一个!”

我也笑了。我狠狠地使劲,可只挤出了一个没声的小屁。

老师拿起了黑板擦,刚要砸讲桌.又放下了。她准是想起上午砸讲桌,粉笔灰呛了她。她就用教鞭使劲敲黑板,她说,“肃静!肃静!”

教室里肃静下来时,放学铃声就响了。

“放学放学。”老师说着,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7

回家的路上,黄黎她不理我。我说,“我不是故意放的屁。”黄黎对我翻了个白眼,她说,“你闭嘴!”我就笑了。我明白了,黄黎她原来不知道,放屁跟张嘴还是闭嘴是没有关系的。

黄黎说,“我妈说今天给我买萨其马,我一口也不给你吃。”说完,她撒腿就跑。

我边追边问,“那个马跑起来,有我爸爸开的出租车快吗?它好看吗?”我刚追了没几步,我的书包带断了,书本撒了一地。我蹲下身子,把书本装回书包,之后只好抱着它们慢慢地走。

黄黎很快就跑到了家,她妈妈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黄黎问她妈妈,“妈,你给我买萨其马了吗?”

她妈妈叹了口气,说,“买了,在冰箱里。”

黄黎打开冰箱,拿出个长方体的东西,打开外面的索里奥包装,露出来的这个东西,很像一小段一小段膨凉酥粘在了一起。

黄黎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咽下,又用舌头轻轻舔了下嘴唇,她说,“妈妈,萨其马真好吃。”

她妈妈还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好像没有听见黄黎的话,她还突然用双手抓自己两个太阳穴处的头发。

黄黎急忙跑上前,说,“妈妈你是不是病了?”

她妈妈把手放下,呼哧呼哧地说,“是,我有点不舒服。我上床上躺一会儿去,我躺一会儿就好了。宝贝你自己吃饭吧,吃完你就写作业。妈妈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

黄黎吃了那块长方体的东西,开始写作业。这个时候,我回到了我家。

我爸爸去上夜班了,我妈妈还没回来。我到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吃的。我真的饿了,可我只能打开电视,看动画片。是重播的《猫和老鼠》,东北话版的。我也不大听得懂“吭哧瘪肚”、“稀里马哈”、“毛了三光”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反正大傻猫总也抓不住机灵小老鼠,可真好玩。

天全都黑下来的时候,我妈妈也没回来。我就又到厨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吃的。我想先到床上睡一觉,睡着了就不会饿了。这时候,有人在敲门。

我一边喊着“妈妈回来了”,一边跑过去开门。敲门的,是黄黎的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黄黎的妈妈看我的眼神,让我浑身都冷,我就打了个寒战。

黄黎的妈妈说,“你妈还没回来?”

我说,“是啊。”

黄黎的妈妈就进了屋,又随手把门带上了。她把我家屋子挨个看了遍,接着,她用右手摸着我的头顶,说,“小小,你告诉李姨,你是不是好孩子?”

我说,“是啊,我是。”

黄黎的妈妈就把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到了前面,她的左手拿着一块长方体的东西,很像一小段一小段膨凉酥粘在了一起,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黄黎的妈妈说,“小小,李姨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个东西,一会儿你妈回来,你和她一人一半把它吃了。”说完,她把这个东西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我说,“它是什么呀?”

黄黎的妈妈说,“你别管了,反正很好吃。记住,一定要等你妈回来,你俩一起吃,一人一半。你记住了吗?”

我说,“我记住了。”

黄黎的妈妈说,“好孩子,来,跟李姨拉钩。”

我就伸出右手的小指,去钩她的右手小指。她的手抖得可厉害了呢,我钩了好几下才钩上。她的手可真凉啊,我又打了个寒战。

我说,“李姨你是不是病了?”

她说,“没有,啊,没有没有。”她又嘱咐我一定要等我妈妈回来一起吃那个东西,她就下楼了。

我到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我妈妈还没有回来。我就又起来了,我真的是实在实在太饿了。

我就把黄黎的妈妈给我的这个东西,用刀切成了一般大的两块。我想,我还是先吃半块吧,那半块给妈妈留着。明天见到黄黎的妈妈,我一定向她道歉的,我真的是好孩子,可我太饿了。

黄黎的妈妈给我的这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很苦、很麻,还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怪味,可我还是几口就咽下去了。紧接着,我就觉得从嗓子,一直到肚子,都是着了火一样地疼。我想去厨房喝口凉水,可我刚一抬脚,一口腥咸的鲜血涌出了我的嘴巴。

我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8

就在我倒在地上的时候,黄黎正在家里写日记:今天,妈妈给我买萨其马了,萨其马可真好吃。就在刚才,我去了网吧,上网一查我才知道,萨其马,又名萨琪玛,是满语音译过来的,原意是“狗奶子蘸糖”。它是著名的清朝宫廷糕点,放在嘴里就化了,很甜,但不腻人。网上还说,萨其马营养特别丰富。

另起一段,黄黎接着写:关于萨其马,有一个传说。清朝,在广州任职的一位将军,姓萨,喜爱打猎。萨将军每次打猎回来后,都会吃一些点心,但每次都不能重复。有一次萨将军要去出门打猎,特别吩咐厨师要做一些新点心,如果不能令他满意,他就准备回家吃厨师。负责点心的厨子一听,又生气又害怕,他手一抖,把点心炸碎了。偏偏这时将军又催要点心,厨子大骂一句“杀那个骑马的”,才慌慌忙忙地端出点心来。想不到,萨将军吃了后相当满意。他问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厨子随口回答一句,“杀骑马。”萨将军听成了“萨其马”。萨其马就这样流传开来。

黄黎在日记的最后写道:明天,我还让妈妈给我买萨其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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