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

2015-12-25 16:09吴茜
雪莲 2015年23期
关键词:阻止不了花椒树新家

吴茜

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呆呆地坐在床边揉着酸涩的眼睛。有人说,人在做梦的时候,眼球会飞速的转动。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一晚上的梦。但是,我似乎除了眼睛的酸涩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感受了。那个持续了那么久的梦被白日驱散了,连个边边角角都没有留给我。下意识的,我觉得那个是很重要的。

划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6:32而已。为什么会这样早的醒来呢?我的身体已经连假期都不肯给我了吗?我又躺倒在床上,寝室是昏暗而沉寂的。

大家都回家了,只留下我一人……

感到自己的身子沉沉的,正在向地心下陷。我睁不开眼,只能这样感受着,从现实中消失,又不知去向何处……

我似乎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儿有一条小路,用煤灰和碎石块铺出来的一条小路。路口处有棵树冠很大的花椒树,花椒溢出一股刺激却又异样清香的气息。“这个可以治头痛”我突然想到,因为妈妈总是会在路过花椒树的时候扯片叶子放在鼻子下面闻,然后笑着对我这么说。

杂草和不知名的灌木沿着路边生长着,路旁的土坡上还长着几棵梧桐,还没有结出毛果子。我走在小路上,脚底板感受到小石子中混杂的玻璃碴,那种尖锐叫我脚心发痛。

我每走一步都愈发觉得痛,但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走!”于是,我没能也不敢停下来,只能继续走着……转过一个弯,我看到了水泥板的楼梯,灰色的、破碎的,没有栏杆。它的旁边是一户人家,紧紧地靠着它。我看到人家屋顶发黑的瓦片上长着杂草,很长的那种;瓦片的缝隙里飘出了青烟,混着木柴焚烟呛人却安心的味道。我上了几层楼梯,天神般俯视着那户人家小小的院落:砖头搭做围墙,留不到80厘米的距离当作门;用竹条编成篱笆隔出的一小块儿菜地;几只母鸡咕咕叫着找食吃,偶尔有几只跳到墙头上啄那几盆金银花的叶子。

我看厌了他们,继续走上去。又有一户人家跑到我面前,我懒得细看,只瞅着那只带着褐色斑纹的狗。它很脏,也很丑,懒懒的趴在葡萄藤下打着盹。它的左耳动了动,然后它看见了我,对我狂吠。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它也如此。我想捡起地上的石头丢它,当我弯下腰的时候,一只更小的手捡走了石头,转身丢向了它。小狗呜咽地叫着,而我看着那只手的主人,震惊和惶恐蔓延至全身。

那是我!

这里,是哪里?我被一阵惶恐和悲伤侵袭。我抬起头望向这片矮旧的居民区后面那几栋新建的公寓楼:灰白的,七层的楼房。这里是我刚搬进不久的新家。崭新的,宽阔的,没有蜘蛛和老鼠的新家。新楼前面的场地还是泥质的,长着一排很高大的梧桐树。

我望着它们,然后他们在我的面前慢慢消失。泥质场地上被倾倒了水泥,梧桐的叶子落下成了汽车,树干化为了炊烟;小路也消失不见,一起走的还有那几户人家,他们变成了比我的新家更高的楼盘,淡绿的外表,雅致的庭院还有冷着脸的保安。

我从来未曾意识到我所居住的地方发生过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六楼的窗口远眺,那片葱郁的小树林变成了冰冷冷的高樓?

我啊,再也不能看妈妈扯花椒叶子闻了,再也不能偷摘人家的金银花,不能静静盯着楼梯旁的人家看,也不能吓唬他家的母鸡了。那只丑陋的狗不会再冲我吠叫,可是我却再想听听。我伸出手抓不住这一切,他们消散了,带着我最无忧的年华。我似乎看到爸爸走在那条消散的小道上,他回来的时候头发变成了“地中海”,脸上生出了皱纹,走在6楼楼梯上时发出了沉重的喘息。

我是不甘且怨恨的,我感到我在流泪,却没能在脸上摸到泪水。我伸手抓不住一切,他们消散了,我阻止不了。我,那么弱小!

像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也走在了那条小路上。回首时,一个小女孩在我的身后。我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在花椒树上扯了一片叶子嗅着,告诉她闻着这个就不会头痛了。啊,我也走在这路上,路在我的身后消失,而她在路的起点准备跟来,她进来了,一点点长大。啊,我什么也阻止不了。冥冥中,我们都要走上这条路,然后我们回去的时候,会满脸皱纹,走路带喘。我们就这样看着自己,看着别人,看着小路出现又消失,什么都做不了。

我似乎又看见故乡的吊脚楼、苍山还有茶园,我曾欢快地在其中奔跑。如今,它失去了人烟,那么破旧、荒芜。

我跪倒在地,这一切却在这一刻向我砸来。

我忽然睁开了双眼,望着头顶的床板。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酸涩的双眼,划开手机看了看时间,10:21,我拉开床帘,望着阳台刺眼的光,揉着沉沉的脑袋。起身走到阳台,眯着眼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高山。手机突然一阵颤动,我拿起来看了看,嗯——老爸过生日哦……应该打电话回去啊。

可,为什么,心里总感觉闷闷的呢?

猜你喜欢
阻止不了花椒树新家
试论花椒树种植特点及施肥技巧推广
花椒树下做文章 生态种养增收入
米米的新家
缤纷多彩的早春准备上线!
小鸟的新家
秋(外一首)
站在一株花椒树面前
花椒树
山里的留守儿童有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