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2015-12-25/ 第07版面/记者调查 /作者:本报驻韩国特派记者 陈尚文 本报驻日本特约记者 李珍 本报记者 吴志伟
23日日本大使馆前“周三示威”现场。 陈尚文摄
月16日,由韩国“国民演员”崔岷植主演的贺岁档大片《大虎》在韩国上映,这部以东北虎为主轴讲述朝鲜半岛被日本占领期间民族大义的影片,让很多韩国人满怀期待。去年,同样由崔岷植主演的抗日影片《鸣梁海战》创下韩国票房史上最高纪录。近两年来,由于日本政治右倾越来越严重,韩国民间对日不满情绪上升,抗日文艺作品不断涌现。一个月前,东京靖国神社洗手间传出爆炸声,韩国人全某被圈定为嫌疑人。在不少人印象中,韩国人这些年的“反日”情绪很激烈,但具体到韩国“反日”组织,却很难归纳、详述,这与韩国社会对日态度的复杂性有关。正因如此,有韩国问题专家提醒说,看待韩日关系不能只着眼于韩国反日情绪,否则会出现严重误判。
持续20多年的“周三示威”
12月23日,在首尔冬天萧瑟的冷风中,为解决日本军“慰安妇”问题第1210次定期“周三示威”在日本驻韩国大使馆前举行。《环球时报》记者在现场看到,市民团体“韩国挺身队问题对策协议会”(简称“挺对协”)和学生200余人高喊着口号。从1992年至今,这一示威行动创造了世界最长的单一主题示威吉尼斯纪录。
1992年1月8日,星期三,在日本驻韩大使馆前,几位年迈的慰安妇受害者在民间团体的支持下勇敢站出来,指控日军当年的罪行,开启著名的“周三示威”。2011年12月14日,韩国慰安妇第1000次抗议时,在日本大使馆门前竖立了一尊慰安妇少女铜像。
“我就是活着的证人。”李荣洙奶奶是慰安妇受害者的一员,她此前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反复强调:“我不同意用慰安妇来作为我们的标签,我们就是被日军强掳的性奴隶。”
经过这么多年的斗争,以李荣洙为代表的韩国慰安妇,早已成为反击日本篡改和美化侵略历史的斗士。李荣洙多次前往日本、欧洲、美国作证。今年4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访美期间,李荣洙“如影随形”。然而,韩国健在的“慰安妇”受害者越来越少。目前,登记在册的在世者仅46名。
在慰安妇奶奶背后做支撑的,是“挺对协”——这个由37个韩国女性团体组成的组织,成立于1990年。“挺对协”对日有“七项主张”——承认日军“慰安妇”罪行,查明真相,通过国会决议谢罪,法律赔偿,历史教科书记录在册,建立慰灵塔和资料馆,惩罚责任人。该组织的主要做法有:组织“周三示威”,为高龄在世的慰安妇提供医疗支援、心理洽谈,推动韩国政府在对日外交、国际组织活动中要求日本谢罪与赔偿等。2014年8月29日,“挺对协”在韩国总统府召开记者会,就慰安妇问题向韩国总统朴槿惠发难。他们认为朴槿惠在慰安妇问题上对日本的要求远远不够。
从国内延伸到海外
像“周三示威”与“挺对协”的故事一样,在韩国,有这样一群个人抑或团体,通过各异的“方式”,表达对日“诉求”。
先看个人。今年8月29日,“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日军侵略罪行图片展”在首尔举行,展出了揭露日军南京大屠杀、731部队细菌战和强征慰安妇等罪行的100余张历史图片。图片展资料提供者之一是韩国新国家党最高委员金乙东。金乙东的祖父是韩国著名抗日将军金佐镇,父亲金斗汉也从事过反日斗争。
在韩国,类似反日、抗日义士的后人,是对日表达诉求的重要群体之一。今年8月12日,日本驻韩大使馆前的“周三示威”过程中,一名八旬老人自焚。据了解,这名老人的父亲是上世纪30年代从事抗日独立运动组织的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驻韩大使馆门前的慰安妇少女铜像,创作者是韩国雕刻家金运成。雕像在韩国建成以后,越来越多的韩国人通过“她”了解到日本犯下的罪行。2013年7月,落户美国加州的慰安妇少女铜像,也是金运成的“作品”。此外,韩国一些影视体育明星的“嫌日”言行近年也屡被曝光。
再看团体。2015年6月17日,首尔广场,韩国社团法人“亚太和平交流协会”敦促日方移交强征劳工牺牲者遗骸,开展反对“明治申遗”的签名运动;2014年7月11日,日本驻韩大使馆前,韩国市民团体举行示威,强烈谴责日本试图解禁集体自卫权……类似组织有不少。“大韩志愿服务机构联络网(VANK)”,是韩国一个以“独岛(日本称‘竹岛’)守护者”著称的非政府组织,有上万名会员,包括外国会员;“爱国国民运动大联盟”,曾前往日本国会、文部省、自民党总部等地方示威。2013年1月,为反对日本新任首相安倍晋三派出的特使团访韩,“爱国国民运动大联合”的会员金某在金浦机场记者会现场,拿出利器刺伤自己的腹部。此前,为抗议一名日本人在日本驻韩国大使馆前的慰安妇少女像旁放置写有“竹岛是日本领土”的木桩,金某驾车撞向日本驻韩国大使馆正门。
像“挺对协”“韩国爱国国民运动大联合”等都是日本媒体眼中的反日团体。据日本媒体报道,韩国保守团体“特殊任务执行者会”(今年4月,该组织在韩国釜山发起的反日示威中,向扮成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男子投掷鸡蛋、面粉),也是激进的反日团体,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除此之外,一些韩国海外组织和群体也受到日本关注。在日本,朝鲜人学校和韩国人聚集区(东京大久保和大阪鹤桥)被认为走出很多反日韩国人。一些在日韩国人组织,如“在日韩国民主统一联合大阪本部”“在日大韩民国青年会”“在日韩国青年同盟”等,也受到日本“嫌韩”团体“关注”。在美国的韩国人团体也是关注对象。由于韩国人将慰安妇雕像竖立在加州,日本人觉得在国际上丢了脸,所以一直对在美韩国人团体进行批判,尤其指名道姓批判美国的“加州韩裔美国人论坛”。“加州韩裔美国人论坛”经常在6月去日本驻洛杉矶总领馆前举行抗议游行。在美韩国人团体“韩国系美籍人选民评议会(简称KAVC)”也是日本右翼经常辱骂的团体。
“反日”远非韩国社会的现实
有研究韩国问题的中国学者对《环球时报》记者说,除了以上团体和个人,表达对日诉求的还有韩国原子弹受害者遗属、激进人士、进步势力以及拿报酬的职业示威者。尽管这些个人和组织形形色色,要求日本正视历史的声音在高涨,但他们的影响力相对有限,韩国更称不上是一个反日社会。
2009年11月,韩国民族问题研究所发起、编纂的《亲日问题研究丛书》人物篇——《亲日人名辞典》发布,这是“韩国历史上首次由民间人士来清理历史”。该举动在社会上得到较为广泛的支持,但这一做法遭到保守派人士抨击,认为是左翼分子对历史的歪曲。
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院政治室主任董向荣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说,理解韩国反日情绪,要从它35年被殖民历史和1945年殖民结束以后开始看。1945年美苏分区占领半岛后,韩国没能对日本殖民问题进行清算,美国草率地接手半岛,没有什么人员储备,让所有人在原岗位上继续履行职责。
“从那时起,有一些韩国人就特别生气,觉得‘韩奸’(殖民时期为日本人做事的韩国人)应该得到清算,结果却没有,因此社会上有一部分人特别反日。”董向荣说,旧金山媾和之后,日本从敌人摇身一变,成为美国在亚洲的最主要盟友和战略支撑。美国也一直致力于弥合韩日关系。韩国的亲日力量和亲美力量交织,维持了一个连续性,对韩国的政治生态有很多影响。这种传承延续至今。
今年8月,韩国《韩国日报》曾发表多篇报道,介绍韩国抗日有功人员后代的生活近况。根据该报委托专业调查机构进行的调查,1000多名调查对象中,75.2%的受访者月收入低于200万韩元(低于韩国社会平均水平)。韩国《国民日报》称,“抗日独立有功人员后代陷入贫困,但韩奸后代执掌大权”,这就是韩国当今的现实。
董向荣认为,韩国对日本的态度比较复杂,某种程度上撕裂了韩国社会。韩国社会不同人群对一些历史问题的认识完全相反,一部分人觉得日本人统治使得韩国被蹂躏;另一部分人觉得日本人对朝鲜半岛的现代化、工业化进程有很大帮助。这两部分人水火不相容。韩国社会亲日力量很强,而且多是社会上层,但亲日不能大张旗鼓。公开以某些较为极端的行动反日的,主要还是社会边缘群体。
董向荣对《环球时报》说,尽管韩国存在反日情绪,但必须认识到,韩国和日本是美国最重要的亚太盟国,在军事安全、价值体系、经济关系上相互依赖,这是韩日关系的根本,是大局。忽略了大局,仅仅着眼于表面的反日情绪会在判断上出现严重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