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哑巴”罗金全

2015-12-22 10:35李树华
大理文化 2015年11期
关键词:哑巴小伙彝族

李树华

在祥云,许多人也许不认得罗金全这个人,但是只要一提起“大哑巴”名号可谓是家喻户晓。

“大哑巴”成了罗金全最为响亮的名号。

一个夏日,我自己驱车来到了祥云县禾甸镇大营村委会七宣村,找到了那个有名的“大哑巴”罗金全。

原始神秘“哑巴节”

七宣村是大理州祥云县禾甸镇大营村委会下辖的一个自然村,位于祥云县禾甸镇东部,与禾甸镇政府相距12公里,东与祥云县东山乡相连、北与楚雄州大姚县接壤、西与祥云县米甸镇相连,属于边远高寒山区,有彝族、白族、苗族、傈僳族、汉族五个民族居住,是一个民族众多,民族民间文化遗产丰富而又特色鲜明的少数民族村落。

早晨,半山轻纱一般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在薄雾飘渺中的一个彝家小院子里,我见到了罗金全。

“你好,李老师,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在好几次演出场上,只是我们都各忙各的,一直没有机会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一见面,这个憨厚朴实的彝家汉子就迎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是吗,我可是对你的大名早有耳闻啦……”我一边回答,一边近距离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大哑巴”。

“大哑巴”罗金全的头上戴着一顶平常干活戴的旧草帽,草帽下的头发已经有了一些发白的痕迹。这让我的心里生发了一丝由衷的敬意。他肩上搭着一件灰褂子,脊背黑亮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橄榄油一样,脚下的裤腿卷过膝盖,毛茸茸的小腿上,分布着一条条明显鼓起的血管,我也是农人出身,一看便明白他平常在地里干活的辛劳程度。

泡了一壶茶水,罗金全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我们开始了轻松的交谈。

罗金全1976年1月出生在七宣村一个普通的彝族人家。罗金全的奶奶今年95岁了,从她13岁嫁到七宣村时,她每年都会看七宣村哑神舞,可以说罗金全是从小听奶奶讲那些关于哑巴节的各种传说长大的。

据罗金全给我讲,七宣村的村民绝大多数为罗姓,“哑巴节”是他们七宣彝族村世代相传的一个传统节日,“七宣”是彝语的汉语记音,有两层意思:一是指祥云县禾甸镇大营村公所的七个彝族自然村,它们分别是拆收、阿地咪、新秀、河西、独家村等:一是单指拆收这个村子。“拆”是彝语“麂子”的汉语记音,“收”是彝语“剥开”的汉语记音,“拆收”即是“开剥麂子的地方”。

相传当地彝族先民最初来到这里居住时,这里有一个泥潭,傈僳族打山匠(猎人)经常在这个泥潭边开剥猎到的麂子,因此村名叫“拆收”,而“七宣”在彝族语言里记为“拆(cei)叟”,也记做“渠叟”。

七宣村的“哑巴节”在每年农历正月初八举行,“哑巴节”当日,整个村落男女老少都进行脸部彩画,男青年都要理固定的发型,是本地彝族对祖先的追随和崇拜,也能体现彝族从古至今的图腾崇拜。当地彝族群众认为,通过“跳哑巴”能给当地彝族村民带来风调雨顺,六畜兴旺;能给村民避邪免灾,保清吉平安;也能给当天到七宣游玩的客人带来一年的吉祥、平安和好运。整个活动再现了“哑巴节”来源的历史故事,也把平时农耕劳作的场面用歌舞的形式展现给人们,其实“哑巴节”也告诫人们不能忘记美好生活与劳动、汗水永远不能分开的道理,更不能忘记给大家带来幸福的祖先。

呷了一口茶水,我放下茶盅,看着滔滔不绝的罗金全,他告诉我,在当地关于“哑巴节”的来历,自古流传下来的有两种说法。

一种传说是,在远古时代由于多发的自然灾害,加之兵荒马乱,少许几户人家迁移到现在这个地方,觉得这里的地势、水土都还不错,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但还是避免不了自然灾害。随着村民人口的逐渐增加,人们的生活更加艰难,多数人还染上疾病。村里有一个漂亮的哑女,心地善良。哑女为了村民的生活,徒步到寨子外面四处乞讨,给大家讨回干粮食物,求回药材。一天,哑女走到现在的龙王庙(当时这里还没有建盖庙房),由于辛苦疲劳,便在水潭边坐下休息,不料坐下却觉得困得不得了,一会就沉睡过去。当哑女醒来的时候,自己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的心地和行为感动了这里的龙王,被龙王相中纳为妃子,被龙王带到了龙宫。开始的时候哑女百般不情愿,她惦记自己的家和自己的村民,但最后还是嫁给了对她一片真心的龙王。哑女的突然失踪让七宣人民感到迷惑,因为再也没有人为大伙讨回食物,求回药材。可日子还得一天天过过。就这样,时间一晃过去了八年,哑女为龙王生了很多的子女,更让她惊喜的是,她会说话了!可她还是忘记不了生活苦难贫穷的七宣人民,几次要龙王放自己回去看看。龙王经不住哑女的诚心恳求,允许她在每年的正月初八带着自己的子女回村看看,同时还给七宣带去雨水、药材。从此,七宣人民的生活一天天好转了,疾病没有了。村民在每年的正月初八,选出村民装扮成龙王,但装扮者都不讲话,代表对哑女的思念和感激。这样一年一年地流传下来,于是开成了现在的“哑巴节”。

关于“哑巴节”还有另外一个古老的传说,开始并不叫“哑巴节”,而是称为“龙华会”。话说古时候,七宣人民因为常年遭受自然灾害,日子过得穷困交加,一年里几乎没有一滴雨水,于是村里有一小伙就到现在的仙逸寺(位于大营最东部,在“野猫山”的山顶)为七宣人民求雨。他想用诚心感动神仙,出门就一步一叩头到达仙逸寺,足足走了两个月时间,身上带的干粮就仅仅剩下一个苦荞面粑粑,葫芦里的水已经喝干,但小伙还是在庙里烧香、烧纸,祈求神仙,祈求上天能给七宣人民降雨赐福。当小伙走出仙逸寺的时候,在庙门口遇到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老者向小伙讨口干粮,小伙见老者很饿,就把身上仅有的一个粑粑给了老者,老者也没有推辞便接过粑粑。老者见小伙心地善良,待人诚恳,也送了一个盒子给小伙,告诉小伙,里面装着黄鳝,交待小伙回村的路上不能打开,必须到村口的某个地方才能打开放出黄鳝,村里就会有用不完的水,否则小伙就会变成石头人,说完老者就消失在庙后。过了好一会儿,小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者就是神仙。再看看自己的干粮袋里,忽然有满满一袋干粮,于是他马上朝老者消失的方向叩了99个头,然后迫不及待地赶回村里。在回村的路上,小伙忽然想到自然灾害不仅只是七宣存在,还有其它地方也同样渴望老天降雨,于是就打开老者送的盒子,把黄鳝放出,瞬间就有一些泉水从山里流出,于是小伙就跑到现在的龙王庙把剩下的黄鳝都放了,这时几股很大的清泉涌出山箐,小伙看到这回村里有水啦,十分高兴。可由于他没有按老者的要求去做,慢慢变成了石头人,现在这块石头还矗立在山箐里。在流出的泉水里,有较大的三个泉眼,一为龙王箐,二为大龙树箐,三为出水箐。其它的黄鳝分别停在各地,变成泉水,传说大理洱海也是由老者给的黄鳝变成的。村里人为了纪念小伙,每年都来给小伙送很多的东西,说来也奇怪,那些东西真的会被石头人吃掉,村里人认为小伙的心还活着,灵魂还在,只是不再会说话。于是决定在每年的正月初八作为龙聚会的喜庆日子,称为“龙华会”。一是为了感天龙神仙赐予七宣子民的水之恩,二是感谢小伙不畏牺牲自己为村里求水之恩,所以,七宣彝族把龙作为他们的图腾,这个故事也就伴随着正月初八的“龙华会”一直流传到现在。因为装扮龙王和龙子龙孙的村民都不说话,加上小伙也不会说话,就把“龙华会”改作“哑巴节”

“从故事里可以看出,“哑巴节”的流传时间应该很早了?”我插了一句。

“后来村里人把正月初八定为“哑巴节”,又在后山建起了龙王庙,每逢节日都要祭拜祈福,盼望丰收,就这样“哑巴节”代代相传,到底延续了几十年?几百年?还是几千年?没有人能够说清楚。”罗金全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说道。

“你小时候就喜欢看哑巴舞吗?”我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

“很喜欢,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娱乐形式,看哑巴舞就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都是些什么人在跳?”我的疑惑依然不减。

“最早的时候跳哑神,由女子来装扮大哑巴,后来才换成男人。”罗金全淡淡地说。

“女的?”

“对,女的!听村里的老人讲,以前村里有一架秋千,有一次祭祀完后,让一个女大哑巴去荡秋千,谁知她一荡出去就没有再回来。村里的人都很难过,觉得这个女大哑巴之所以没回来,是被龙王接到龙宫里去了。后来,为了避免大哑巴被龙王接走,就选定由男子来装扮大哑巴。”

“那,秋千还在吗?”

“秋千还在村里竖着。”

从七岁娃到“大哑巴”

据罗金全回忆,在他7岁那年的哑巴节上,他自己一个人壮着胆子跑到当时的大哑巴的面前苦苦请求,让他担任小哑巴的角色。大哑巴当即同意了他的请求,罗金全顺利当上了小哑巴。可真的跳起小哑巴的角色来,罗金全却感受到了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第一次跳哑巴舞,跳着跳着罗金全就跳不下去了。年幼的他只跳了一个下午就脚瘫手软,累得坐在地上哭起来。一旁观看的母亲赶紧过来,把罗金全背回了家里,整整为他揉了一个晚上的腿。

罗金全的母亲心疼儿子,怕他受不了这苦,便说,你要是不喜欢跳,就别跳了。

罗金全坚决不干,他不想半途而废,这可是自己向往去做的事啊。他一直觉得能够跳哑神舞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从那次以后,只要一有空他就在家对着衣柜上的镜子自己练,大哑巴脸部丰富的表情、夸张的动作都是他模仿的对象。尤其是要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不能因为体力不支而影响发挥。

到了第二年,他又跟着大哑巴去跳了小哑巴的角色。在扮演小哑巴的角色的时候,罗金全总是很专注,认真观察大哑巴是怎么跳的,怎么吼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他都认真模仿,然后牢牢地记在心里,由于罗金全的认真和努力,大哑巴收下了他做了徒弟。

就这样,罗金全连续参加跳了8年的小哑巴,通过勤学苦练,每一个动作都是手到眼到心到,绝不敷衍,他的小哑巴角色在诸多小孩子里面脱颖而出,罗金全的出彩被当时担任大哑巴的师傅看在了眼里。

当罗金全跳到15岁的时候,过了跳小哑巴的年龄,他不得不告别哑神舞,开始全心全意地回家务农。小哑巴一般都是由7—12岁的小孩子来担当,罗金全算是跳得比较长的了。

在那几年里,罗金全每次参加哑神节就不再跳了,而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旁观者,看着别人在尽情跳舞,他的心里充满了无比地失落。

一转眼,到了1999年罗金全23岁,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一天,原来的大哑巴师傅和村组长一起来到他的家里,望着这些在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一起来找自己,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大哑巴开口说,他们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动员罗金全出来跳哑神舞!

罗金全知道,这个在七宣村中,这位跳了十几年的大哑巴是有着绝对的地位并且受人尊重的,要不是因为年岁已高,实在是跳不动了,还真没人可以替代他,最重要的是,大哑巴从来不会开口轻易求人做什么。

当时罗金全担心自己的水平不够。在七宣,挑选大哑巴是很严格的。大哑巴不光要跳哑神舞跳得好,还要具备崇高的人格和人品,在村里有一定的威望的人才能承担。更为关键的是大哑巴的吼声不是每个小哑巴都能吼出来的。所以,能跳小哑巴的人很多,大哑巴却很难有人胜任。

大哑巴告诉罗金全,在他见过的跳小哑巴的人中,他是跳得最好的一个,而且根据他的观察,觉得罗金全品德也不错,适合担任大哑巴的角色,希望罗金全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做下一任的大哑巴。

罗金全明白了大哑巴的意思,心里忐忑不安。

答应吧,又怕自己不能胜任,毕竟快十年没接触哑神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跳好。

拒绝吧,心里又觉得不甘心,记得当初跳小哑巴时候的那股子韧劲和对哑神的崇拜,可谓是刻骨铭心,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再加上成为像大哑巴一样的人可一直是自己的梦想啊。

罗金全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让大哑巴给他点时间考虑考虑。

晚上,罗金全和自己的妻子商量,他想听听妻子的意见。善解人意的妻子告诉罗金全,让他去试试,家里的活计有她呢。

说实话,能跳小哑巴的人很多,从7岁到12岁,只要灵活一些的孩子都可以胜任,可要跳大哑巴,没有点本事和灵性可不行。

罗金全本来就把能跳大哑巴作为一种荣耀,如今既得到了大哑巴的肯定,又得到了家里人的支持,为了把哑神舞传承下去,他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原本来罗金全跳小哑巴就有基础,再加上每年都认真看着大哑巴跳,如今又得到了大哑巴的真传,他第一次跳扮演大哑巴的舞蹈就获得了成功。

慢慢的,罗金全在七宣村里跳哑神舞便跳出了名,而且名气还在不断扩大。

虔诚跳好哑神舞

“哑巴队”一般由多少人组成,有没有一个规矩呢?”听了罗金全的讲述,我忍不住问道。

“当然有规矩了,哑巴队有一个大哑巴、12个中哑巴,男女各半,若干个小哑巴,有男有女,扮神牛一人,耕田老农一人,葫芦笙、三弦、笛子乐手各一人,讲吉利者一人,接收供品者若干人。”罗金全耐心地说。

“那队伍有什么讲究吗?

“在我们哑巴队里,很讲究吉利!有人负责讲‘吉利!”

我好奇地问道:“还有讲‘吉利的人?说来听听。”

我说几句你听听:“六畜满圈,五谷满仓,金银满库做枕头;吃不完像高山,喝不完如大海;养得儿子满村庄,养得姑娘满四方;欢欢喜喜来庆贺;老牛虽吃老稻草,种下五谷看收成:一箩谷子两箩米,吃不完来穿不尽……”

“哦,有这么多?”

“还有许多呢……”

“有意思!有意思!”

罗金全接着介绍说,每次跳大哑巴,参加的人都要在脸上、身上涂上一些图案。原来涂色用的是膏汁,那个膏汁涂上后很难清洗,有时过很长时间还无法洗掉。色调主要是黄、白、黑、红四色为主,后来换成了易洗的颜料。涂的是财神脸,以红色为主,就像道师用的符咒。身体前面画的是一条黄龙,代表龙王,两边是两条青龙,从背上绕下来,寓意二龙抢宝,龙王带着龙子龙孙来看望村民。

随着表演技术的日趋成熟,罗金全受邀外出表演和参加各种比赛的机会越来越多。他真正把哑神舞带出了小山村。

第一次随文化馆的人去大理参加三月街的比赛罗金全得了个银奖;到大理凤仪去参加比赛得了金奖:2007年他被评为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同年到普洱去比赛,罗金全夺得了金奖;7年之后的2014年,罗金全被评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罗金全和他的团队不只是在大理跳,还到江西南昌去演出了两个月。他们去南昌演出的时候,每一场演出都博得游客的满堂喝彩。他们奇异的服饰,独特的舞姿,神秘的祭祀文化都让游客着迷。

“老罗师傅,请你给我详细地介绍一下哑巴节活动的情况,可以吗?”说真的,我很想详细搞清楚哑巴节活动的细节。

罗金全说:“哑巴节的整个活动是从哑巴队从村子里的龙王庙请出‘大哑巴开始的。当以鼓声或枪声发出信号后,就要从跳哑巴主场到龙王庙每隔一段路安排一人接号,大声喊‘请哑巴出山喽。一直传喊到龙王庙,然后四个壮汉的中哑巴用扎好的彩轿抬着大哑巴出山,其余哑巴队打歌跟在后面。哑巴队一直行到主场,进行跳哑巴表演。场子中央树立一棵新砍来的松树,约高5米,在树干的三分之二高处安装着一把升斗。当地彝族同胞称这棵树为“年松”,树下放一张木桌,南北向,桌子上摆一把升斗,满盛豆子或包谷,几炷点燃的红香插在豆子里。桌上还摆有茶、酒、肉、米等。表演完后由大哑巴一声尖厉的呼叫,率领哑巴队伍奔向七宣村中的小广场。然后跳到各家各户,7个小村每家每户都要跳过,家中新遇丧事的人家,三年内不能到其家中跳哑巴,但仍将贡品端到家门口,分给哑巴队伍。”

如今,“哑巴节”在七宣村已有了一种无形的凝聚力。在交谈中,我了解到,每年哑巴节这一天,来自祥云县东山、禾甸、米甸各乡镇和来自楚雄州姚安、大姚县的群众近20000余人云集七宣村,再加上做生意的经商者,“哑巴节”俨然成了一个热闹的街市。

“‘哑巴节的时候,我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哑巴身体上面都有神秘的彩绘,那些彩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没有?”这是一个长期让我感到神秘莫测的问题,我问罗金全,想搞个明白。

罗金全回答:“当然有了。‘哑巴节当天,一般会由村里懂画的老者在龙王庙给大哑巴彩绘,大哑巴只在腰间穿一条羊皮短裤,赤裸上身和双腿,头上戴一个插着雉鸡毛的牛皮头饰。长者为他画上一条黄龙,黄龙为龙王,画在胸前,龙身缠绕双腿;两条青龙,青龙为龙子,画在后背,龙身缠绕双手,在青龙之间是二龙抢宝,还有云朵。所用的主要颜料是当地自制的‘膏子,这是一种覆盖力不强的粉末状颜料,用水溶解后即可使用。化妆用红、黄、绿三色‘膏子;黑色有三个来源,一是工业墨汁,二是很细的水彩笔,三是锅烟。笔是毛笔。先用毛笔蘸墨汁勾线条轮廓,毛笔粗而软,可以大面积快速平涂颜料,同时又不易把握;精细部分用细而硬的水彩笔。水彩笔的好处还在于其颜料的覆盖力、附着力较强,不易被剧烈运动后产生的大量汗水冲刷和稀释。大哑巴腰里还系着一个小竹箩,上面写有文字,跳到每家都会由主人给他装少许的米、油。手里拿着小研臼和研臼棒,一是在跳哑巴的时候用来击打节拍,二是在小研臼里冲打食物,相传里面的食物可以医治百病,如果谁肚子痛、头痛,跟大哑巴求讨少许服下,立即见效。中哑巴男的上身穿羊皮褂,下身穿一条短裤,脚穿绣花凉鞋:女的穿彝族绣花服饰,脚穿绣花毛边底的布鞋。身上和脸部的彩绘也比较讲究:脑门画太阳,男的黄心黑边红光,女的红心白边白光;脸部三条,男的黑底白边上翘,女的红底白边下斜。在男的胸前画牛头,手臂上有女性生殖器官,人像手拿弓箭及劳动工具,双腿膝盖是女性乳房,有彝族文字,彩云图样,颜色以红、白、黑为主。男的头型是公鸡头,戴耳环。小哑巴的化妆比较简单,只是用锅烟胡乱涂抹脸蛋和双手。小哑巴主要是给来客脸上涂抹锅烟,表示欢迎,来客被涂抹越多表示越受欢迎。神牛身披灰色毯子,手举编制牛头,耕田老农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扶一犁,手拿鞭杆,高卷裤脚。”

“哦,原来是这样……”我对罗金全的回答很是满意。

“哑巴节”的主要特征在于活动本身具有浓郁的少数民族原始宗教色彩,自然崇拜的痕迹贯穿于活动的各个环节,从活动的仪式到服饰、化妆都具有严肃、神秘的色彩。

罗金全说道:“有很多。舞蹈有杵臼舞、神鼓舞、耕牛舞、插秧舞、打跳、葫芦笙舞、左脚舞、慢步舞、刀舞、跳老虎、跳豹子、追麂子、花鼓、四弦、跳笙、跳歌、羊皮舞、羊皮鼓、耍刀、披毡舞、老人舞等。舞蹈多与农村的生产生活相关,形式多姿多彩,也有反映当代生活的,总的特点是脚部动作复杂,手部动作较少。音乐有梅葛、插秧调、绣花调,敬酒、放羊调、跳神歌、赶牛歌,小调和山歌。有独唱、齐唱、对唱、合唱;有的歌、舞、乐结合一体,有粗犷奔放,也有的委婉轻柔。弹拨类器乐有四弦、响篾(口弦)、三弦三类,尤以响篾为独特;吹管乐类有葫芦笙、小竹笛(短笛)、呜嘟勒、小闷笛。”

“我听说还有耕牛舞,是吗?”我问罗金全。

罗金全回答我说:“是的,耕牛舞由两位身披灰色毛毯,手举木刻牛头的汉子装扮神牛,耕田老农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扶一犁,手拿鞭杆,高卷裤脚,边‘耕田边以问答形式唱起了‘节气歌:‘什么时节雨水多?正月立春雨水多。什么时节是春分?二月惊蛰到春分。什么时节是清明?三月清明是谷雨。什么时节是立夏?四月立夏是小满……唱节气歌是在提醒人们不要误农时,要搞好农事安排。并为来年祈求五谷丰登,耕田老农边挥鞭边念:‘老牛虽吃老稻草,种下五谷看收成,一箩谷子两箩米。祈吉祥为特征的请神敬神十分突出。舞场上讲吉利话的老哑巴摇响铜铃,铃停,高声称颂:‘六畜满圈,五谷满仓,金银满库做枕头。吃不完像高山,喝不完如大海。养得儿子满村庄,养得姑娘满四方。整个活动再现了‘哑巴节来源的历史故事,也把平时农耕劳作的场面用歌舞的形式展现给人们。用最原始的礼俗,演绎彝族最原始的文化,现在只有这样原生态的舞蹈才震撼人心。”

“好了好了,你让我都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打断了罗金全的话。

罗金全故意接着说:“还有呢,活动有斗牛、斗羊、赛马、摔跤、秋千、踏水对……”

“你还是给我说一下“哑巴舞”编创及演出情况吧。”我向罗金全提出了要求。

罗金全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们大营七宣村‘哑巴节在传承过程中保留了相对完整的原生态貌,经过努力,我们的彝族原生态舞蹈《姆的馁》已被搬上舞台,已经引起了国内外有关人士的关注,在云南省第七届民族民间舞蹈器乐展演中获得金奖和传承奖。我们的哑巴节还被列为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录。主要作品《哑巴舞》又名《措么得拓》、《跳祖鼓》又名《剖迫吾都骰》,参加2008年2009年的大理“三月街”民族节文艺汇演获时还获得过第一名,参加云南省首届新农村文艺汇演大理区的金奖,现在我们正在着力打造《耕牛舞》和哑巴节时唱的纯本地彝族歌曲。”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大营七宣村“哑巴节”作为本土彝族在特定环境中的一种文化现象得以历经上百年而传流不息,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人们企盼有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对自然界给人们带来灾难的种种因素的惧怕、敬畏而采取的一种表达愿望的方式,从一个侧面真实体现了民族的心理状态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今,罗金全的儿子罗燕红14岁了。这个当初不好领,爱哭闹的孩子因为父亲跳了大哑巴而神奇地变得乖巧了。

罗燕红7岁不到就开始跳小哑巴了。他有个跳大哑巴的父亲,耳濡目染,平时里就跟着跳呀跳呀,到现在也跳了7年的小哑巴了。罗金全的女儿罗燕芬9岁,5岁就开始跳小哑巴。按照老古辈传下来的规矩,小哑巴需要男孩女孩各12个,村里的小孩基本都跳过小哑巴。祥云大营的“哑巴节”历史悠久,根据调查,村里老者口述,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也就是从啥时候有当地村民的存在啥时候就有了“哑巴节”,传承至今已有近15代。

“哑巴节”主要围绕的是“大哑巴”也称“哑巴王”,是由本村村民推举的,需要威望高,品行好,自身有天生的跳哑巴素质,而且只要男子。“中哑巴”“小哑巴”也由村民推选。但必须会唱彝族歌调,会打歌,会吹芦笙。

“大哑巴”的传承时间界限不定,据调查到目前为止,共有15位“大哑巴”,而且所有的“大哑巴”都不在同一个小自然村。

第一代:罗直,也叫罗半仙,新秀村人士,跳哑巴时间有35年,是历年时间最长的“大哑巴”。

第二代:罗继才,河西边人士,传说这人很厉害,能变虎,跳哑巴时间8年。

第三代:啊秋佐,河西边人士,跳哑巴时间12年。

第四代:魁士宇,阿地米人士,跳哑巴时间17年。

第五代:罗江,七宣村人士,此人对“跳祖鼓”很有研究,传说能过“九九八十一个犁头”,能封贴108张钱纸,在当地及周围很有名气,跳哑巴时间28年。

第六代:魁根,阿地米人士,跳哑巴时间9年。

第七代:魁雄发,阿地米人士,是魁根之子,也是唯一一次父子相传的大哑巴,跳哑巴时间14年。

第八代:罗国仁,独家村人士,跳哑巴时间6年。

第九代:罗杰昌,七宣村人士,跳哑巴时间13年。

第十代:罗学茂,七宣村人士,跳哑巴时间19年。

第十一代:罗氏元,七宣村人士,跳哑巴时间8年。

第十二代:罗德元,七宣村人士,跳哑巴时间15年。

第十三代:王育章,独家村人士,此人现还健在,跳哑巴时间23年。

罗金全是第十四代也是历年来最好的大哑巴扮演者。

在罗金全看来,自己从跳小哑巴到跳大哑巴,一共24年的光景,如今40岁的他暗暗下决心,在跳哑神舞这条道路上,他一定要继续跳下去,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直到跳不动的那一天。要是真到了跳不动那一天,也要像上一任大哑巴一样,挑选一个新的大哑巴,把七宣的哑神舞传承下去。

大理艺苑:

哑巴节是祥云县七宣村历代相传的一个少数民族民俗节日,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在哑巴节的整个民俗活动流程里,表演者把平时农耕劳作的场面用古老原始而神秘的歌舞形式展现给人们,极具地方特色。但随着人们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哑巴节上哑神舞的传承文化却出现了危机。本期推出的省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罗金全,经过从小到大持之以恒的学习模仿,逐渐成长为“大哑巴”的第十四代传承人,从而逐渐走上了一条艰辛的传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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