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仁
心的脚步,已然破门而入。
跌跌撞撞,四处摇荡。
沉重的萦念凝成的霜,已覆盖了心的绿洲。
一夜之间,一缕苦涩的微笑,不能去装饰几千年褪色的忧伤。
那遥相挥别的手,在转身的一瞬间,成为永恒。
灯下,依稀记起你灼热的目光。
星夜,依稀梦见你密密匝匝的诗行。
当年,你用湛蓝的欲望,企图埋葬一个孤独的灵魂。天天意乱情迷,小院空空。
从此,在生命的崖面上,一行行诗歌开始飞扬如瀑,让一阵阵风雪,凝成死亡的畅想。
一千年,一万年,黑压压一片,又纷纷扬扬。
在南风轻吹的月色中孕育静默,留下深深浅浅的猩红。
这一切,试图击穿纯洁的本质,不让春天过早地喧嚣。
我紧闭双目,感受一幅画的冲击。
抓一把泥土,用力撒向大地。
月,圆了又缺。
总盼着下一个月夜,让憔悴的眼睛,不再涨满孤独的黑。
这是久别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坐在翠湖之滨,为你唱一曲月光之歌。
让这歌声顺流而去,飘进你的南国。
我想在秘密的天意中潜行,我想拥有一个真实的世界。
包括星月、田野、河流、山川,以及欢笑、眼泪、叹息和无眠。
我愿牵着月光匍匐在你的尘世,为你的梦乡舞出一条潺潺流淌的月光河。
继而,抛开一切恼人的虚狂的幻影,走进你的红地毯,使你的四周飘散着芳香。
我要在付梓的诗稿中夹点点墨香,陪伴你的案头,让心灵的文字和被缚的情感,潇洒地抒情。
我要勇敢地伸开双臂——但不要陶醉,在洁白的宣纸上,有我最深沉的主题。
树上的画眉鸟,在酷暑中为我们不停地歌唱,歌声燃烧着我的心,此起彼伏。
黄昏灰烬飞扬的土地上,大片大片的绿荫浸过乡村,漫过这条不朽的诗的长廊,而所有的寓意和象征都变成一条瘦瘦的河,托举一颗干涸的心。
我拎着自己行走。费解吗?
时光迈着空泛的样子,或高贵,或朴素,或假意。
命运之神顿时显得困乏无力。
我56年的身躯能承负起些什么?
睁大一无所有的双眼,永远跋涉在春季。
今天的相遇没有归程。
一种伸不直的心事,被铺在弯弯曲曲的黎明。
梦想总是那朵苍白的小花,不闻星眨眼,不慕风传情。
没有结局的故事义无反顾地泛起,似远方六月雪摇响的风铃,时而酣畅,时而幽闭,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看似黛青色的声音,常常停止流浪,把花瓣似的微笑布满四壁。
你的眼睛笼罩一片江河,是诉说,是等待。
簇簇众生的星星,梳理你散乱的疼痛。
此刻,我的目光与你的声音在热烈地纠缠着,新的认知在各自的液体里殷殷生长。
我们共同美好的诗歌,在晨光里不停地溯游,亮晶晶,漫扬开去,喂养着岁月之河。
山涧草,随随便便地生,潦潦草草地长,喷点点绿光,解读疾风残阳。
寂寞里,独自悄悄,抛洒一片空茫。盘旋。跌落。起飞。
如同穿越季节的雨,伸出光洁的手指,婆娑地惦记着,那一瞬间的凝睇。
我努力剥开折叠的羽翎,似乎有一声鸟的呜咽,已刺破心语。
这是雨丝绵柔的花开时节。大孤山是燃烧的火,三叠泉是温情的霞。
有位含笑的绿衣使者在山谷蹁跹,湿漉漉的风在草叶间隐隐作响,我的心海不时盈满守望的波涛。
汩汩流淌的诗情,盛开成最绚丽的誓言。河床上曼舞的杨柳新枝,田野里轻拂的绿草黄花,成全了我的太阳。于是,二月的春风醒了。三月的春雨绿了。四月的春光满了。
我看见天空成群结队的雨滴,我看到早晨湿润的花朵,微闭双目。
让高原的白云缠绕,让高原的痴情永驻。
山风吹响了牧笛,一轮明月坐在夜的边陲。
轻轻摇曳的山林,静静地守候在窗口,品味着清新、明媚、孤独与寂寥。
经年不变的时间,守越重重峻岭高山,唯有缥缈的虚影,飞逸在无奈的惆怅中。
而你——那本浸满心血的诗集,却依然超越季节,在高原的一隅繁繁茂茂。
我天天在稿笺上耕读,打开思绪,这里堆积的真诚与芬芳,似有一股野性的呼唤鼓荡着,澎湃着,汹涌着。
要让幽深的林子永远缄默于神秘……
总是站在夏天清澈的边缘,总是唱着晶莹透明的忧郁。
不敢正视的仍是那片零乱的绿色。
不敢触摸的仍是季风一样的柔情。
窗外斜斜的风,细细的雨,织着一方迷迷蒙蒙的峰峦叠嶂。
静坐,倾听远方淅淅沥沥的足音。
梦断。酒阑。花残。叶落。
感情是冰层下的潜流,回荡不起欢乐的浪花。
一杯香茶,叩问心扉。
星光与月亮,都在夜的细微中渐次消隐。
记忆是长满藤蔓的幽径,回首,却发现身后拖着长长的阴影,伴着风、树木和我。
用心数着耳际掠过的微弱之声,每一种声音落在心上,都是沉石般的溅起与陨落。
一叠花影,清晰可鉴。自门前落雪般的踏响或消失,都会吞掉烛光,令我疲惫的瞳孔,跌落在谷底。
是守候徒有外表的风韵,还是摘起真实可感的幽香?
深夜醒来,拾起一个残梦,在这时光锈蚀,北风正萧瑟的时候。
一个荒凉的午后,堆积着一些闲言碎句,让冰雹似的雨滴独自抛洒。
飘零的吻痕从往事中掉出来,写满了光怪离奇的话题,让冒烟的云彩飘得更远。
一串紫色的小花,溅起清圆如泪的涟漪,向着蒙垢的人世漫游。
呆滞的目光,苔藓似疯长,如同漆黑的夜,没有怨恨,没有倾诉,没有华美的桂冠,甚至没有无知与无限。
每一个无聊的日子,都留恋着蝉的空鸣;每一朵冷艳的玫瑰,都流淌着高傲的泪滴。
平日的心境,如同没有树木的山谷,失去了云雾的依恋,失去了山泉低吟的抚慰,失去了曾经默想的那一刻。
夜色,浓缩得不见缝隙。
轻轻迈动的脚步,在彼此的脸上擦亮。
有一种笑意,隐入了沟壑纵横的滑落中;有一个疲惫的叮咛,印证了一些沉甸甸的过往。
仿佛银铃般的叹息,淡雅恬静的风韵,轻盈柔美的姿态,无痛,无悲。
——你的荒凉的理由,已将我的灵魂一步一步地引向了黑暗。
我知道,天堂与地狱没有距离。
在秋季,这最后的清晨,依旧来到这块草地,想起绿色葱茏的日子,在孑然一身的无助时刻,有两朵对开的小花,纷扬在我的氤氲里。
端坐在有露珠的草坪上、燥热的天气与青绿的草茎,与我心里的旱季同时到来。
如今,踏着被雨涂抹的山道,沉吟在冰雪的回忆之中。亦如星夜万物的絮语,轻轻漫漫地浸入、不留痕迹。
一记梦吻,撕碎了长夜的宁静。
至此,支离破碎的梦幻浮于林间,穿越时间的呼吸,留下最美的情节和灯影。
其实,含笑的悲伤与流泪的喜悦,都是幽幽的游子梦情。
那温馨而又挚诚的话语,似晚风卷起忧郁的窗帘,静默地咀嚼着苦涩的诗韵。
你的生活已经渗透我的全部。
像阴沉沉的月影,融入水里,把一个个枯萎的日子断落在枕畔。
经历了风雨雷电的淘洗,在摇曳的月色里跋涉,不再祈求语言的美丽。
我的盛夏,一直萌动着羞色,期盼着收获的季节。
曾经被遗弃的思念,又在温煦中孕育。
等待一个令人震惊的奇迹。
有一种欲念,在缤纷天地间怂恿着我,做垂死挣扎状。
一个看似愤怒、嘶哑的声音,在红叶铺地的林间,控诉着不言自语的贪婪。
曾把心中感伤的悲苦,化作流量蒸腾的云雾,渴望心的浪花再一次冲击崖石。渴望独自吮吸棕黄色的清香,透过淡淡的晨雾,俯看天空中白云飘忽的寂寞。
已经落后于季节的缓步跋涉。
在飓风的威慑下,枇杷树上的最后一枚叶片,早已跌入浩渺的烟波,仅有的一句承诺,被瞬间雕刻成铭文。
不是所有的梦里都有满天星斗。
不是所有的眼泪都能变成河流。
也许,有一种声音一直在顽固地呼唤。
也许,有一种渴望在倔强地生长。
幽怨的目光没有终点。卑微的颤抖被雾霾封存,我的远方,等待降雨伏魔的足音,由远及近,消隐在诸多黑暗熬炙的黄昏。
驻在一朵云里,拥抱雷鸣。
一泓清泉,抒情地流过来。
把溅起的水花纷纷托起,把重重叠叠的花影,映在水流的内心,然后,拾掇起童年的欢乐,安抚刚刚入眠的落花。
看来我是留不住萧瑟之秋了。
思念与泪水已暴涨成洪,我的不眠之夜却异常清冷。
今天是铙钹的日子。一只青鸟恣意地哗腾着,直到我疲倦欲眠的黄昏,驻扎在不能记忆的地方,把所有揪心的等待,都灌溉成眷念,无论油绿、嫩黄与酡红。
回忆是无端的梦,是狂奔急驰的骏马,纠缠着凸凹不平的谎言。
一次相逢,是如此纤细与柔弱。只有目光与目光的对视、暗合,才是如此舒爽与温润。
有时,爱的脚步过于沉重。一觉醒来,似觉得,相隔的竟是远古。
过去的,已尘封于诗歌的殿堂。
我常常留恋于山色水光之中。梦魇酽酽。
我的雨声,雷一样遥远;我的秋天,花一样浅淡。
我的童年,仍系在风车轮子之上。
而心,却浆岩般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