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辉：创业维艰

陶建辉　张越

编者按：2015年10月30日晚，“中关村企业家进校园系列宣讲”活动走进北京交通大学。本次活动由中关村杂志社、中关村海淀园工作委员会、海淀区教育工作委员会、海淀区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主办，北京交通大学承办。

本次活动的宣讲嘉宾是快乐妈咪创始人陶建辉先生，这位连续创业者曾创造了诸多颇具影响力的产品，如今他再次创业，致力于母婴产品，并将其做到极致。对于许多创业公司而言，能够拥有一个革命性产品就已经胜利了，但陶建辉却觉得自己仍然走在钢丝上。回首多年的创业生涯，陶建辉只用了四个字概括——“创业维艰”。

我的创业史

我是连续创业者，我自己折腾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历史呢？

我是1994年在中国科技大学毕业之后就到美国印第安纳念书，读天体物理，1997年，还没有读完天体物理就到芝加哥摩托罗拉上班。我在摩托罗拉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离开摩托罗拉，加入了3Com。历史上有一个有名的产品，即智能手机的前身“商务通”，就是这家公司的产品。我在3Com工作不到三年，就辞职跟我老板加入一家创业公司Watercove做通讯设备，公司前后融资五千多万美元。

2002年5月，我被国内武汉邮电研究院招聘回来，担任副总。但我工作一年就离开了武汉研究院，在2003年5月和大学同学一起创业，做购物搜索的项目，折腾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大家觉得购物搜索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2003年，淘宝还很小，许多购物网站还没有出现。

2004年5月，我又加入一家公司叫掌上通做CTO，这是一家做手机增值服务的公司。两三个月后，我们就做了中国第一张电子机票，并开始销售。但这一次我运气不太好，一方面由于移动运营商开始严控增值服务，我们的收入急剧下降；另一方面，由于当时电子机票太前卫，没有多少人相信什么都不要就可以办理登机手续。所以到2005年6月的时候，我觉得折腾不下去了，就重新回到美国芝加哥的摩托罗拉上班。但一年之后我又辞职了，又回到北京，我拉创业团做 3G室内热点覆盖的项目，但我们做了两个月还是不行，拉不到投资，于是又灰溜溜地回到美国摩托罗拉手机部门上班。

在摩托罗拉几进几出，这次回来，老板问我，“你不会再走吧？”我当时说，“我就在摩托罗拉直到退休了，摩托罗拉这么好！”结果没想到，2008年2月我仍然把工作辞掉了。很多人不理解我，在摩托罗拉上班是特别轻松的，我在CTO办公室，下午四点半就下班，然后跟朋友一起到公司附近的高尔夫球场打球。但这样的日子太悠闲了，我觉得这种日子不能过，不仅浪费了我的时间，还完全限制了我自己。恰好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机会，我认为互联网的春天真正到来了！

我从1997年加入摩托罗拉的时候就开始做手机，研究移动互联网，但很长时间以来，手机还无法显示图像，到2007年iPhone的出现，开始出现了智能化的软件。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但我能在这个新时代里做什么呢？经过我和同事的讨论，认为有几个方向可做，比如即时通讯，再比如在手机上加入听音乐功能、拍照功能、阅读功能等等。于是我回北京创办了和信，在这几项业务中，我选择做即时通讯，我想做一个可以打败QQ的产品。

我所想象的新一代的即时通讯类似今天的微信。它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在线状态；第二，我认为加QQ号是很不科学的，手机号本身就应该是一个登陆号码；第三，要充分利用手机本身的功能，比如照相机、地图、GPS等功能，这些都是QQ没有的功能。

刚回来创业的时候，我梦想很大，不仅想打败QQ，还想打败中国移动。中国移动运营商的收费标准很高，发一个短信要一毛钱，只有140字。发国际短信到美国要一块钱，国际漫游费要两块钱，但我们上网发多少内容都是免费的，因此我想一定要用移动互联网的方法完全打败它。为大家提供免费信息服务，把邮件、短信、彩信包括即时通讯融合在一起，为什么叫和信，“和”就是统一的通讯。当时的产品做得非常好，推送速度就像现在收微信，产品做出来的时候让很多人惊讶。但是创业是极其艰难的，到2010年，我“弹尽粮绝”，一分钱都没了，几个月后台湾的高通收购了我的公司。

在高通，我做了两年的CEO，但动力不是太足了，因为已经被收购了，我想重新创业，我就创办了快乐妈咪。

创办快乐妈咪

大概2012年6、7月份的时候，移动互联网领域的很多产品都被人做过了，地图被人做了，音乐被人做了，浏览器被人做了，包括打车也做得那么好。这些好产品都被人做完了，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想到跟硬件结合，因为这个时候智能手机已经很厉害了。智能手机处理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前的电脑，因此怎么样充分利用智能手机做事情，我想了很多很多。

因为我是海归，我跟美国的联系很多。2012年，美国已经开始流行手环了，也流行别的智能设备，我想机会到了，我希望用智能手机改造传统的消费电子产品。

以智能手环为例，其实智能手环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它的前身就是计步器，但将计步器和手机连在一起，跟移动互联网连在一起，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就意味着可以在手机上看到走路的历史，可以跟朋友互动、PK，可以记录地理位置，等等。虽然技术简单，但移动互联网给计步器带来革命性的变化，这就是机会。

其实2012年我也看到智能血压计与硬件结合的机会，因为我自己血压高，我经常测血压。普通血压计测完之后，只能存50次的数据，而且看不到曲线。一旦智能化和手机连在一起，就可以看到血压变化的情况，我觉得这里面的是有机会的。但我特别痛恨抄袭，我每一次创业做产品都是极其领先的，做购物搜索的时候，中国没人做，只有美国有人做；我做和信的时候，是全球第一个做的。因此我不愿意做手环，也不愿意做血压计。这时，突然有一天一个人讲，你在孕妇身上想想看，这是一个很有市场的群体，我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就打算做孕妇的生意。

做孕妇的生意有很多好处，一方面大家特别愿意掏钱，比血压计和血糖仪这种针对中老年人的产品要好。因为孕妇比老年人更爱接受新事物，另外怀孕以及未来带小孩都是幸福的事情，快乐的事情，她们都爱传播和分享，谁家生了一个小孩所有人都要恭喜她，而我得了高血压从来没人来恭喜我。而且我也不会在朋友圈晒我有高血压，但我一定会晒宝宝长什么样子，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因此这两个群体的区别很大。

当我的目光锁定到母婴产品后，还没有想出到底做什么产品。2012年国庆节，我跟另外两个芝加哥的海归朋友坐游轮到日本去玩，我和他们说想做移动健康和智能手机结合的产品，又想做针对母婴群体的产品。其中一个哥们小孩一岁多，他说有一个设备叫胎心仪，你想想看能不能和移动互联网联系起来。我一回到北京，就马上淘宝搜索看胎心仪长成什么样子，我买了十几台各种各样品牌的胎心仪，拿到家里研究了一番，然后三个月就搞定了胎心仪的智能化和移动互联网化。于是2013年1月我就离开和信，创办了快乐妈咪。

这个产品获得相当多的关注，媒体曝光很多，中央电视台至少报道过两次，还有别的媒体主动找上门来。但是创业相当不容易，我们做得这么好，到2014年10月份的时候，帐上就几乎没有钱了，虽然我们还在卖产品，但收入还是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我选择继续坚持，于是在11月份搞定了投资，太平洋网络投给我们五千万人民币。

今年我们又推出来一款智能母婴安全称，是用来帮助孕妈和小孩做体重管理的产品。现在公司有40多个人，但公司依然在风雨飘摇之中，有可能过完春节之后就不在了，也有可能到春节我们人员要翻一倍，创业的不确定性是相当强的。

什么叫新创公司？新创公司一定是未来具备高度不确定性，有可能一年之后就破产，也有可能一年之后翻了十倍。创新公司一定做五到十年有几十倍上百倍的东西，如果未来五年只增长一倍，肯定没有任何投资商跟你谈。

技术改变世界

我为什么要连续创业呢？我最不乐意现在就过20年之后才过的日子，这是第一个主要的原因。我在摩托罗拉上班的日子好过得很，我老婆也在摩托罗拉上班，我们两个人的收入足够高，我们又不是奢侈的人，钱根本花不完。但是那种日子特别没意思，真的像坐牢，你已经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第二，我个人是学理工科出身的，我还是有点情怀的人，我热爱学习，技术也厉害，但我就不愿意上MBA，不愿意当职业经理人，我希望技术改变世界，我希望用我自己研发的产品创造社会的价值。

我最大的满足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变成产品。我在摩托罗拉上班的时候，很难把自己的想法变成具体的产品。但是现在我自己创业，不仅可以把我的主意变成具体的产品，还可以推广和销售它，这时候就有巨大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是金钱代替不了的。

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特别得意。1993年暑假，我姐想花2000块钱购买一款财务软件，我跟我姐说，你把钱给我算了，我帮你开发一个。于是我花了3个星期就帮我姐开发了一个财务软件，她直到现在还在用。我开发的软件比用友的还好用，用友的一套软件只能管理一家公司，而我的软件却可以管理几十家。这个产品让我特别自豪。

在这之前，1991年，我读本科的时候，帮中国科技大学的老师设计了一台叫做LB的天平，软件硬件全是我设计的，只有机械部分是我老师自己设计的。这款LB天平到现在还在中国科大LB实验室使用，打开软件的名字就是陶建辉。虽然我没赚钱，但看到这个软件的时候，我就有巨大满足感。包括我创办和信做的软件，也特别有满足感，这是完全无法靠工资和高待遇获得的乐趣，这是创业的乐趣。

好多人问我为什么不在美国创业呢？为什么非要回中国呢？很主要的原因是语言沟通。我可以用中文很好地演讲，让大家热血沸腾。但是我很难用英文表达我的内心。为什么印度人在美国比中国人混得好？就因为印度人有一个天生的优势，他们的语言是英语，虽然讲的英语口音特别重，但是美国人听得懂。

另外一点，对我来说，再美的风景都无法常留，一定要继续前行。大概今年4月份，我把美国芝加哥的房子卖掉了，有记者问我，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个后路呢？我用看风景举例子。我是在安徽上的大学，安徽黄山闻名世界，黄山真的漂亮，但是到了黄山就要一辈子待在黄山吗？一定还要去泰山看看，虽然泰山没有黄山那么好看。到了泰山觉得华山也得爬一爬……其实任何一座山都留不住你，因为风景不一样。你不会因为泰山没有黄山好看，就不看了，创业也是一样的，我做快乐妈咪的结果不见得有比我做和信的结果好，但是我一定要做，因为我会看到不同的风景，见到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舞台唱戏，我希望站在舞台不停地唱下去。

解答大学生创业苦恼：

提问：您是个很成功的创业者，也是一个很牛的技术人员。您学习和做产品的动因是什么？您曾多次创业，可以说是个折腾狂。那么多年折腾，给您带来了什么？

陶建辉：我在中国科大读书的时候成绩很一般，我本科是学空气动力学，我对力学一点兴趣都没有。力学专业课成绩也就六七十分。但我特别喜欢在实验室搞软件，天天待在化学系，帮老师搞LB天平。我觉得兴趣是最最重要的，直到现在，写程序都很少有人能超过我，我相信我60岁还能写程序。快乐妈咪计算胎心的程序就是我自己写的，当时换了几个人都写不出来，最后我自己两个星期就搞定了。离开兴趣谈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一提，只有兴趣才能让你坚持。

折腾这么多年，对我自己来讲，我觉得我的人生很精彩，很丰富，我老的时候能回味的东西太多太多。我能影响很多人，家里受到我的影响，下一代受到我的影响，甚至我的员工和我的合作伙伴都能受到我的影响。等我老了的时候我准备写一本书，写出我折腾的历史，虽然辛酸苦辣很多很多，但是苦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人生的价值不在于你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拿了什么牌子的包，更多是要有精神上的满足。

提问：快乐妈咪未来会在产业链上做一系列丰富多样的产品吗？

陶建辉：我认为创业需要聚焦再聚焦。世界上伟大的公司一般都只做几样东西，苹果每年只发布一款手机，但我们看看一些普通的公司一年发布多少款，因此他们跟苹果没有可比性，因为文化基因就有问题。我只关注母婴健康，极其细小的领域，中国1800万孕妇，只要有180万孕妇天天用这个产品，那么快乐妈咪绝对会成为一百亿美金的公司。未来，快乐妈咪只会聚焦几款产品，因为人群足够大，我把产品做到极致，市场份额在那里，如果我的一款产品在母婴市场上占到垄断的地位，就足够让企业发展壮大了。如果不能垄断，公司很难成功。

提问：在中国大家都会山寨，最终会打价格战，您打算怎么办呢？

陶建辉：中国是特别流行拷贝的国家，我认为打败抄袭你的人只有两招，第一要跑得快，你做得更快更好，等别人抄完，你这边新的功能出来了，不要梦想今年做出的技术能垄断市场十年，你连一年都垄断不了。第二就是声音要大，得像我这么大嗓门才行。市场上到处都是你的声音，抄袭是卖不出去的，快乐妈咪做的胎心仪目前至少有20家公司抄我，甚至连网站都抄，还有一家公司把整个文案都抄去了，那又能怎么办呢？我能做的就是声音比他大。

至于打价格战，大家想想，谁跟苹果打价格战呢？这是一个道理。因此怕价格战的人一定是产品不过硬，品牌不过硬，如果没有好品牌，没有好产品，只能靠价格战，最后只能灭亡。因此千万别抄别人的，一定要做领先的产品创新的产品，我不担心抄，我希望别人抄。

提问：您喜欢什么样的营销方式？小米的粉丝营销方式您喜欢吗？

陶建辉：我喜欢粉丝营销，我不喜欢传统方式。现在传播的方式已经发生改变，传播已经去中心化了。以前在我们那个年代，在参考消息和人民日报登广告，读者文摘搞整版的广告，保证马上活起来，但是现在大家有几个人看新闻联播？有几个人读人民日报？这种方式早已过时了。实际上营销发生变化是传播媒介在发生变化，以前是报纸、电视、杂志做这些东西，但是现在主要是靠手机，人们大部分的时间和关注都在手机上。此外，今天的传播已经由单向变成双向，以前都是广播形式，被动接受广告，现在用户更喜欢互动。而且现在的营销一定是趣味化和娱乐化的。因此，粉丝营销是个非常棒的营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