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隐喻;社会认知;内源机制;外源机制;认知动力学
摘要:从社会认知视角研究隐喻的认知动力学机制,是一种尝试和创新,体现了语言的社会交互性。通过内外源机制的交互作用来阐释隐喻的认知过程,兼顾了隐喻的心智过程和社会性,表明隐喻的个人(心理)认知和社会认知具有联动机制,并可得出隐喻的认知动力学范式:意向性→类比建构→物理属性到心理属性的转换→社会属性的影响→语言表达式的涌现。
中图分类号:H0-06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9-4474(2015)06-0014-07
一、隐喻认知的研究现状
隐喻认知研究就是要从认知和思维的角度出发,对隐喻的概念、工作机制和功能做出解释。目前隐喻的认知研究的成果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在对认知语言学做综述探讨的过程中提及隐喻理论;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隐喻进行阐释,主要分析语言、认知、思维和隐喻之间的关系,探讨有关隐喻语言本质的问题,认为隐喻不但是修辞手段,更是认知模式,其认知力基于相似或相关而创造相似;从隐喻的认知基础、隐喻的认知模式、隐喻的习得、隐喻与感知系统的角度对隐喻与认知的关系做了初步探讨;从认知科学和认知语言学角度研究了语言的隐喻化特征及其与认知的关系等。
但是,目前隐喻的认知研究还存在着不足,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与其他学科的协作不够紧密。隐喻的认知过程是与人们的认知功能、思维方式、语境、文化背景等紧密联系的,因此隐喻的认知研究既要考虑到跨学科的研究因素,也要充分考虑到隐喻的认知过程中的各个要素的互动作用;二是尽管采用了一些脑认知科学的新方法,如ERP、EEG、fMRI等来进行科学实验,但对隐喻的认知机制的解释力度和推导深度还有待深入。具体的说,目前关于隐喻认知机制的所有相关研究仅仅解释了隐喻的理解和生成的认知过程是什么,以及是怎样运作的,比如传统的替代说、互动说等,现代的映射理论、概念整合理论等,但为什么能替代、为什么能互动、为什么能实现跨域的映射、为什么能实现概念的整合等几乎未作过多阐述,尤其对隐喻认知机制的社会性未作深入研究,即使有所涉猎,也还未曾从“为什么能这样”这个角度展开分析和研究。
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6卷
第6期李红波
一种基于内外源机制的隐喻认知动力学范式研究
从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以来,认知语言学研究以认知语义学为基础,沿用认知心理学中的主要理论,以范畴化(conceptualization)和格式塔理论(gestalt theory)为核心,把个人认知始终放在首位,强调要充分发掘个人认知的能力。1980年,Lakoff和Johnson发表Metaphor We Live by一书,标志着认知语言学的形成,书中概念隐喻(conceptual metaphor)的观点充分证明了人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仍然是对概念的范畴化认识〔1〕;Fauconnier的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也阐明了范畴化对概念整合的作用〔2〕。这些都充分体现了认知语言学对个人认知能力的关注和重视。随着21世纪脑科学的进展,以及认知科学从颅内认知(intracranial cognition)向跨颅认知(transcranial cognition)的研究转向〔3〕,研究者提出:人们头脑里对同一概念为何会有不同的理解?格式塔效应为什么会因人因地因时而异?若要解决这些问题,仅用认知心理学来解释隐喻的认知机制和语言使用的差异性就显得不够了,必须要考虑是什么因素造成了这些差异性,而社会认知似乎则能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将社会认知的因素引入隐喻研究,这既是研究对隐喻的认知机制的解释力度和推导深度方面的直接要求,也迎合了认知科学从颅内认知向跨颅认知转向的趋势。因此,个人认知和社会认知有机结合在一起,有助于实现隐喻研究从个人认知向社会认知的拓展。在个人认知与社会认知相结合的研究视域下,隐喻的认知机制的研究将隐喻视为一个认知动力学系统,充分考虑这个动力系统中的所有动力及它们之间的互动,包括颅内认知和跨颅认知的互动、个人认知和社会认知的互动。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单从上述两个方面的互动去解释隐喻认知机制是不全面的,不能深入解释隐喻的认知动力学系统中的一些问题:隐喻的建构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这一过程的关键因素是什么、类比是如何进行心智的选择的,以及为什么能够进行这样的心智选择,等等。因此,我们在研究中引入了隐喻的内源机制和外源机制这样一组新的概念,用内源机制作为对颅内认知的继承和发展,主要解决隐喻认知机制中的是什么、怎么样(what,how)的问题;用外源机制作为对跨颅认知的继承和发展,主要解决隐喻认知机制中的为什么(why)的问题。引入隐喻的内外源机制,通过内外源机制的互动来阐释隐喻的认知机制,这是一种隐喻的认知动力学范式,通过它我们可以得出隐喻的认知动力学推导式。
二、隐喻研究中个人认知和社会认知结合的趋势
社会认知与个人认知是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一组概念。首先,社会认知与个人认知是有区别的。对个人认知的界定是建立在个人依靠大脑进行心理活动的基础之上的,个人认知是个体对外部信息的吸收、过滤、选择;而社会是没有“大脑”的,社会认知又从何来呢?因此我们借用“个人认知”的概念来说明社会一样有认识事物的过程。从某个人在计算机用语里首次使用“mouse”、“window”、“virus”、“bug”等词汇,到全社会的人大部分都认同这些表达,其间的过程足以说明社会同个人一样也有对一个事物的认识过程,这也能解释隐喻从“novel metaphor”(新奇隐喻)到“conventional metaphor”(常规隐喻)的认知过程是社会性的,而绝非个人所为。
其次,社会认知的形成和发展又与个人认知密不可分。社会认知(social cognition)是指“认知者、被认知者和社会环境等因素相互作用的复杂过程,是个体对社会刺激加以综合认识的过程,是人们社会行为的基础”〔4〕。“一般情况下,社会认知是指个人对他人或自己的心理与行为的感知与判断的过程,涉及个人怎样对来自他人、自己以及周围环境的社会信息进行加工的复杂过程”〔5〕。我们之所以对隐喻表达能有社会共识,其原因就在于个体认知能向社会认知传递,个体意向性能向集体意向性传递,传递的基础是个体意向性的衍生和趋同:个体认知衍生出个人意向性,个人意向性趋同为集体意向性。
在当前的语言研究中引入社会认知,不但符合从颅内向跨颅认知转变的研究趋势,更能积极地应对Croft在“认知语言学”一书中所提出的“认知语言学太过狭窄的语言研究方法,使它面临真正失败的威胁”〔6〕一说。社会认知的研究随着交叉学科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朝着科学性和实证性发展,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协作,以面对难度和复杂性增加的认知任务。当代认知科学从颅内认知到跨颅认知的研究转向也使社会认知成为了语言研究的重要议题〔4〕。20世纪90年代前后,冯·盖尔德和波特等认知科学家们开始着手进行认知动力系统的研究,以解决认知研究的新进路问题。冯·盖尔德和波特在1995年的《认知科学的新进路:认知的动力学说明》一书中明确提出了“认知动力学范式”(dynamics paradigm)〔7〕,它与符号主义和联结主义范式并列为认知科学的三种竞争范式;这种认知动力学范式对认知的系统性、情景性、具身性、互动性等特性做出了科学而详尽的解释,把认知过程视为一个动力系统过程。
受这种动力学范式所描述的认知的动力系统的启发,我们也可以把语言视为一个复杂的动力系统。这个动力系统可以反映出人的认知能力(包括语言能力)具有连续性,该连续性表现为人的认知能力不仅随时间变化,还随社会和环境变化。正如Croft所说,建立语言的认知动力系统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对认知以外的语言理论做出贡献,也对语言以外的认知理论做出贡献,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认知语言学的潜能”〔8〕。只有在研究方法上考虑社会认知的因素,才能解决认知语言学在研究方法上存在的忽略语言的社会交互性的问题。本文的目的就是要在隐喻的研究中实现个人认知和社会认知的有机结合,实现隐喻研究从个人认知向社会认知的拓展。
三、隐喻认知的内外源机制
受社会认知理论启示,本文对隐喻的认知机制研究主要围绕隐喻的三个核心问题进行:
第一个问题,隐喻作为一种语言现象,体现了人们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表征。解释清楚了这一点,就能基本说清楚“what”这个层面上的问题,包括对隐喻的建构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这一过程的关键因素是什么以及隐喻表达的意向性的阐释。
第二个问题,“感觉信息的表达是语言运用的基础”〔9〕。隐喻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对隐喻的运用就是人们在认知过程中对客观事物之间的类比关系进行计算和表征,这个认知过程本身就是一个以类比为源动力的动力学系统。说清楚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解决“how”这个层面上的问题,包括类比是如何进行心智的选择、隐喻的本体的各个内涵属性是如何被认知主体“传承”等问题。
第三个问题,承认人的主观意志在上面所述的认知动力系统中的作用,这会涉及到Davidson所提出的关于身—心关系的“随附性”(supervenience)理论。因为主观意志是受心—物随附性的制约的:一方面,心理特征随附于物理特征;另一方面,心—物关系可能会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但又不能按严格的确定性法则作出预测和解释〔10〕。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可以从“why”这个层面上阐释隐喻的认知机制。
隐喻认知的内源机制是颅内认知的继承和发展,是隐喻认知动力学系统中涉及到颅内认知的各方面要素的相互作用的过程和方式,这些相互作用的要素主要指上述第一、第二个问题中所提到的意向性、心理属性、外延内涵传承等方面的内容。我们把隐喻在其建构过程中涉及到意向性、心理属性、外延内涵传承等方面的内容的互动过程和方式归纳为隐喻认知的内源机制(internal mechanism)。这一机制的具体运作过程和方式如下:隐喻认知机制中的核心是类比,围绕类比这个核心,在整个隐喻的产生过程中,首先是意向性(intentionality)起作用,然后人又可以把自己的意向性“寄生”在物理性的工具上,使它获得Searle所说的“寄生意向性”(parasitic intentionality)〔11〕,Jacob说这就使“非意向世界获得意向性”〔12〕。本文提到的“意向性”就是指话语主体“寄生”在隐喻表达式上的意向性。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隐喻是有意向性的。意向性对隐喻关指内容和所取态度作出定向,在这个意向态度的制约下,以所关指的事物即本体的物理属性为主导,通过事物的物理属性作用于人的心理感受,从而实现隐喻表达的建构。
综上,隐喻认知的内源机制可以被用来阐释隐喻认知的以下过程:首先,隐喻本体的物理属性引发了认知主体的心理感受而得到喻体,从而建立起类比。隐喻类比的立足点就是事物的物理属性,而实质是心理属性的类比。类比过程的实质就是心理对外延内涵的传承过程,而传承的过程实质是物理属性到心理属性的转换过程;类比是通过传承来实现的,而传承是通过意向选择来决定类比的函项,也即是对传承的函项的选择。
把上述第三个问题所涉及到的相关问题归纳起来,就是隐喻认知的外源机制(external mechanism)问题,即,隐喻认知的外源机制是对跨颅认知理论的继承和发展,它在隐喻生成过程中主要涉及心—物随附性、涌现等重要概念。如果说内源机制涉及个人认知、颅内认知,那么外源机制则涉及社会认知、跨颅认知,是隐喻认知动力学系统中跨颅认知、社会认知各方面要素的相互作用的过程和方式。我们假设在认知的外源机制一致的情况下,内源机制就起作用了。但是情况通常是这样:隐喻类比的结果是涌现出了一个要靠推理才能理解的表达,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它,也不是人人都能这样或那样理解。主观的理解也是有很强的主观体验性的,是与个人的心理状态、教育背景、所处的社会环境等因素密不可分的,我们统一把这些因素归入到社会认知的范畴。我们把这种与社会认知密切相关、体现认知主体心智、涉及认知环境和社会关系的认知机制称为隐喻认知的外源机制,它表明:语言知识来源于语言的运用〔8〕,语言的运用必然离不开交际所处的环境和社会。如前所述,这实质是对跨颅认知的继承与发展。我们认为,正是内外源机制合力才使得我们对隐喻动态地认知下去。
在特别考虑了内外源机制的作用后,本文重新定位隐喻的生成过程,认为隐喻的产生是在主体意向性的驱使下,通过主体有意识地选择传承哪些相似的心理属性来类比,传承的过程也是物理属性向心理属性转换的过程,类比的结果是涌现出隐喻表达,其表征的是心理表征。意向性如何选择、类比的建构如何选择、为什么能做出选择以及环境、社会又是怎样影响这些选择的呢?在此,内源机制回答了心智能否做出选择以及如何选择从而实现类比的问题,外源机制则回答的是心智为什么能选择,更多地关注的是修辞的人际互动性〔13〕。人际互动性包含交际性和动态性两方面的内容,其中“交际性是语言的根本属性,而语言的动态性是与人的动态、社会的动态紧密联系在一起的”〔14〕。这样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不同的人会对同一事物产生不同的感受,即使同一个人对同一事物因不同的外部刺激也会产生不同的感受。
四、隐喻认知过程中的内外交互作用及影响
语言的认知动力学系统是随时间变化的系统,是借用数学和物理的动力系统理论来解释与环境相互作用的认知主体(智能体)的内在认知过程,体现了语言的社会交互性。
隐喻的认知动力学机制来自于三个方面的动力:内外源机制的交互作用;颅内认知和跨颅认知的交互作用;社会认知和个体认知的交互作用。这三方面的交互作用并不是孤立的,是相互交织的。但是由于前面两方面的内容在以往的认知研究中有所涉猎,我们又是在隐喻的认知研究中首次引入内外源机制,所以本文重点讨论的是内外源机制的交互作用。上文谈到的外源机制所涉及到的问题,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内源机制,目的是诱发内源机制发挥作用。内源机制既是心智的内容,也是对外源机制的继承和体现;外源机制既是社会认知的内容,也是对内源机制的诱发与促进。一个自幼在荒岛上生活的人,他周围的环境只有荒岛上的动物与植物,这决定了他的律则知识库中绝不会有surgeon(外科医生)、butcher(屠夫)这些社会职业者的概念,因此他绝对不会理解“My surgeon is a butcher”(我的外科医生是个屠夫)这句话为什么会把两个不同职业的人等同起来,或者说他不会像大多数正常人那样去理解这句隐喻表达,也许他会拼命地把surgeon和butcher这两个概念与他所见过的荒岛上的事物相联系,从而得到其他人也无法理解的含义;另一种情况是他对这个句子的理解度为零,由于概念陌生致使他不会对这个句子产生任何逻辑推理,也许有一天在他受了教育或是离开荒岛接触了外面的社会,对社会职业略微了解些后,就会诱发他对这个表达与之前不同的理解,对表达所涉及到的社会信息进行重新编码、储存、加工等,然后应用到现实生活中去,而这种理解更符合客观现实,更符合大众社会认知。
隐喻的形式可以表述为:“本体是喻体”,即“x是y”;y部分地还原了x的内涵,即y=part of x。其认知机制可理解为本体x与喻体y在外延与内涵上的相互传承〔15〕。这种传承是如何能够在隐喻的认知动力学系统中实现的呢?这实质上就是隐喻的建构问题。基于上述对内外源机制的解释,我们试着以电力科技中的一个普通隐喻(tree system,分支配电系统)来具体分析隐喻建构的三个核心问题(如图1所示)。
第一个问题:该隐喻是什么(what)?如图1中虚线所示:两事物的相似性映射建立起了“tree”-“tree system”这一隐喻结构,这里的相似性指二者都具有树的形状,即二者的物理属性具有相似性和一致性,因而相互联系构成了这个隐喻。
第二个问题:该隐喻是怎样运作的(how)?如图1中向上的实线箭头所示:大脑的认知心理机制首先建立起两个事物的类层次结构:树(tree)的类层次结构可细分为树叶、树干、分枝、分叉等;配电系统(system)的类层次结构可细分为环型配电、星型配电、枝型配电、点对点配电等。类层次结构建立后,再通过大脑的信息整合功能寻找二者相似性(tree的分支形态VS分支配电结构),即形成了二者之间都具有树枝形状的匹配和映射关系。认知主体通过对二者物理属性的感受,通过一系列的心理机制和信息整合,在二者之间建立起映射关系,即二者的心理属性具有互通性和匹配性,从而实现了由物理感受到心理认定的过程。
图1隐喻认知过程中的内外源机制及交互作用
第三个问题:该隐喻为什么能这样运作(why)?如图1中向下的虚线箭头所示:隐喻的建构源于类层次结构中的相似性,这是由于大脑的认知心理机制发挥作用,进而大脑的信息整合功能完成了匹配和映射。而类层次结构的建构和细分效果以及信息整合效果均源于个体的认知形成机制,以及内源机制和外源部机制的交互作用。内源机制和外源机制共同作用,形成不同认知个体的不同认知过程。一种情况是,当外源机制一致时,则完全由内源机制起作用完成类层次结构的建构和信息整合,如同一个人在不同心理状态和意识下,其建构的类层次结构是不同的,信息整合效果也是不同的。从这个意义上讲,隐喻之所以能形成,必须具备一定的神经生理基础,并由此产生相应的心理活动。另一种更普遍的情况是,不同个体会产生不同的外部机制和内部机制,也就会形成不同的认知结果,即建构不同的类层次结构和取得不同的信息整合效果。如不同的人由于生活经历、生活环境、受教育程度的不同,会引发其对一个事物的不同认知,其所建构的类层次结构也必然不同。从来没有见过树的人将得不到分支形态的类层次结构,也就不会形成“tree”-“tree system”这一隐喻,或许会形成“moon”-“tree system”这一截然不同的隐喻。从这个意义上说,隐喻之所以能形成,除具备一定的神经生理和心理基础外,还需要一定的社会基础。也就是说,认知主体本身的社会能力和社会经历对其心理认知能力具有重大影响,使其赋予认知对象的心理属性甚至物理属性都会有所不同,也回答了为什么不同的心理认知能力对不同的认知对象甚至同一对象都会具有不同的认知结果。
五、隐喻建构的动力学范式推导
基于上述隐喻的内外源机制的互动原理,可把隐喻的建构过程用动力学范式推导如下:意向性→类比建构→物理属性到心理属性的转换→社会属性的影响→语言表达式的涌现。具体过程以Love is a journey(爱是一段旅程)为例(如图2所示)。
图2隐喻认知过程中的内外源机制及动力学推导
整个推导过程有三个步骤。步骤一,意向性的选择,包括对意向内容和意向态度的选择。例子中的“love”作为一个物理事件(physical event)被选中,这是意向内容的选择;而对意向态度的选择是指对Love持喜欢、赞美、贬斥或者其他态度,要么是Love is happy(爱是快乐),要么是Love is selfish(爱是自私的),要么是Love is torment(爱是一种痛苦),要么是Love is timeconsuming and moneyconsuming(爱既花时间也费钱),等等。步骤二,类比的建构过程。首先是选择用什么来类比“love”这一物理事件,被选出的“journey”是用例事件(usage event);其次是找出物理事件和用例事件的相似性,这是类比的立足点。例子中的“love”和“journey”在物理属性方面具有以下这些相似性:a long process with a start and an end(一段有始有终的过程),tiresome(令人疲惫),happy(幸福),time and money are needed(需要金钱和时间),等等;最后通过外延内涵进行信息的提取和整合,根据不同的社会认知的效果对这些共同的物理属性再进行选择,实现类比的最终建构。例子中“love”和“journey”的类比最终建构在以下相似性基础之上:length(long)(这个过程的长度:比如都很漫长);feelings in the process(happy,sad,exciting,expectation,embarrassment,…)(在这个过程中的感觉:比如幸福、悲伤、激动、期待、尴尬等);the aim of the process (happiness;succeeding of a family……)(这个过程的目的:比如为了幸福、为了家族的延续等);the result of the process(a new family;next generation;next point or stage,…)(这个过程的结果:比如建立新的家庭;延续下一代;是下一阶段的起点等)。步骤二说明了内源机制在隐喻建构中的作用。步骤三,外源机制实现对物理属性向心理属性的转换,源于物理事件引发用例事件的心理属性。比如例句中“love”这一物理事件可能引起下面一些不同的心理感受:强调夫妻双方间的忠诚、信任、平等、独立、互相尊重,强调夫妻双方某一个某一方面的忠诚和付出,等等。这些心理感受因人、因时、因地而异。比如在封建社会人们对爱的感受就是妻子对丈夫的忠诚和服从,在女权主义盛行的时代人们由爱想到的是女性应受到平等的尊重和爱戴,而在开放的欧洲国家人们对爱的理解可以扩大到同性之间的、合法的情感。步骤四是隐喻表达式的涌现。首先,涌现具有新颖性和不可还原性。物理事件涌现出的是与用例事件相类比产生的新的属性,这个属性不能还原为单纯的物理事件“love”或用例事件“journey”。其次,涌现的程度有强弱之分:强涌现是指不需要很强推理就能被认知主体认知的语言表达式,这涉及到社会共识的效果,比如“dead metaphor”;而弱涌现则需要很强推理,这反映了个体认知的效果,同时表明个体认知要受社会认知的影响,比如“novel metaphor”。而对“Love is journey”这一概念隐喻的理解则要经历从“强涌现”到“弱涌现”的个体认知向社会共识转化的过程。
六、结语
基于内外源机制的隐喻的认知动力学范式为隐喻的认知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路径,在这种研究范式的指导下,隐喻认知的内外源机制相互作用,共同建构起隐喻的认知动力学系统,这个动力系统的源动力是隐喻本体和隐喻喻体之间的类比。具体地讲,在内外源机制交互作用影响下的隐喻的建构源于类层次结构中的相似性,这首先是由大脑的认知心理机制来发挥作用的,进而大脑的信息整合功能完成匹配和映射,这是由大脑的神经生理机制发挥的作用。而类层次结构的建构和细分效果以及信息整合效果均源于认知形成机制(包括内源机制和外源部机制)。
内源机制和外源机制共同作用及交互作用,形成不同认知主体的认知过程。一种情况是,当外源机制一致时,则完全由内源机制起作用完成类层次建构和信息整合,如同一个人在不同心理状态和意识下,其建构的类层次结构不同,信息整合效果也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讲,隐喻之所以能形成,必须具备一定的神经生理基础和心理基础。更普遍的情况是,不同认知主体会具有不同的外部机制和内部机制,也就会形成不同的认知结果,即建构不同的类层次结构和取得不同的信息整合效果,如不同的人由于生活经历、生活环境、受教育程度等,会引发其对同一个事物的不同认知结果,其所建构的内层次结构也必然不同。因而,隐喻之所以能形成,除具备一定的神经生理基础和心理基础,还需要一定的社会基础,即隐喻认知机制的社会性。因此,我们在理解隐喻表达时,常常需要结合内外源机制的共同作用和交互作用来解释其认知过程,既要考虑到隐喻的心理机制,也要考虑到社会机制,即以一种社会认知的视野来动态地理解隐喻的认知过程及动力学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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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