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砖汉瓦”的审美文化意义研究

卢 花

（陕西师范大学，陕西西安 710062）

“秦砖汉瓦”的审美文化意义研究

卢 花

（陕西师范大学，陕西西安 710062）

在现代性的语境下从审美文化意义的角度来研究“秦砖汉瓦”，窥见其包含古朴与现代、简约与浮躁、鉴古与融合三个层面，从而为现代化都市建设、城市设计规划等方面提供借鉴，以“秦砖汉瓦”所透视出来的古朴与简约之美来医治现代人的心理病症，从而改变现代城市建设中的千城一面、千篇一律的局面，以凸显各个城市建筑中的文化特色。

秦砖汉瓦；审美文化；现代性

说起“秦砖汉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砖瓦是建筑工程所使用的重要材料，砖瓦产生的历史非常早，依据现有的考古学资料，在距今约3000年的西周早期，在陕西岐山出土了华夏民族迄今为止最早的瓦；在东周战国时期，在河南洛阳出现了华夏民族迄今为止最早的砖。

西周早期的瓦上有绳纹和可供绳索连结固定的瓦钉、瓦环、瓦眼。至西周中期，瓦在建筑屋舍时，已经大量使用。于是，瓦的形式较为丰富起来，出现了板瓦、筒瓦、瓦当等多种样式。东周战国的砖体很薄，形状方正，可能主要用来铺地或贴墙，与今天的瓷砖有着些许类似。自秦汉以降，砖在建筑过程里，已经大量使用。因此，砖的种类随着多种多样的用途而丰富起来，出现了铺地所用的方形砖、砌墙所用的长形砖、砌台阶所用的条形砖、修坟墓所用的空心砖和画像砖等诸多种类。

砖瓦在建筑过程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瓦不但可以遮挡雨水对泥墙的浸洗、对房梁椽子等木材料的腐蚀，而且可以延长建筑物的使用寿命，还可以妆扮建筑，从而使其赏心悦目。砖不但可以保护墙体不被水流浸透冲坏，还可以增加墙体的坚固和耐用，也可以彰显建筑的气势和力量。

“秦砖汉瓦”主要是指砖瓦随着历史长河行至秦汉时期，达到了成熟阶段，无论是在样式种类还是在设计烧制方面，都经历了长足的发展，而获得的历史性美誉。在现代性语境下从审美文化的视角来研究颇具历史厚重感的“秦砖汉瓦”。

关于“秦砖汉瓦”的审美文化意义，可以从古朴与现代、简约与浮躁、鉴古与融合三个方面来加以论述。

一、古朴与现代

现代是相对于古代而言的，具有自己独特的意识形态。“现代性”指现代（含现代化的过程与结果）条件下人的精神心态与性格气质，或者说文化心理及其结构。［1］以法国大革命和英国工业革命为标志性事件的现代性思潮关注与彰显的核心问题是作为主体的人之知性功用。作为现代性社会语境下的现代化洪流，之所以能够席卷整个人类社会，是因为作为现代化的内在支撑的人的知性功用无限地被放大，因而，人的知性不仅坚挺地支撑起现代化的恢弘气象，而且以万钧之牵引力驱使现代化加速直线前进。自鸦片战争始，中国被卷入全球化浪潮之中。自此，彼时之贤人志士发起救国保种之民族运动。［2］民族救亡运动主要在于学习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以期救亡图存。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此思想成为社会的主导观念，出现了单方面地追求经济效益的现象，而忽视了传统文化的力量，单就城市建设而言，则是一味地追求建设高楼大厦以成为国际化的大都市。综观这些新兴的高楼大厦，都是千城一面，千篇一律，缺乏特色与个性，更无民族文化的历史厚重感。

说明：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四神画像砖，汉，35x35厘米，画面左侧饰青龙，右侧饰白虎，上方饰朱雀，下方饰玄武，空白处篆刻“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八字铭文，边框饰菱形纹。整个图案构思巧妙，疏密得当，堪称画像砖中的绝品，寓意风调雨顺，国富民安。

与通过加速直线前进的现代化历史潮流所表现出来的现代性相对应的则是关注并重视生命体验此刻性的审美现代性。［3］面对今日中国的现代化都市建设，我们必须认真地反思传统文化之优秀成果对我们当下的城市建设的积极意义这一重大的问题，即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传统如何面对现代性，现代性如何突破传统。质言之，现代化都市建设以科技主义为宗旨、以经济效益为目标，而人的意义则几乎被全部无视。时至今日，现代化都市建设愈演愈烈：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一座座新城相继出现，一片片住宅小区兀然突起，一片片高新技术工商业园区映入眼帘。这些都市建筑物给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玻璃墙、几何图形。而这些恰好是现代技术元素的具体表现。这些现代技术元素虽然很能表达现代的个性，但是传统建筑的民族特色则荡然无存。

而传统建筑的一个根本性民族特征就是古朴，这一特征在“秦砖汉瓦”的审美风格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古朴，从字面上看，即古典朴素；从意义上看，即典雅素朴。朴素，是华夏民族先圣先贤智慧的展现。我们可以用老子的《道德经》为例加以说明：

古之善为道者，……，敦兮其若朴。［4］117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4］136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4］178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4］194

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4］284

从以上所引证五处文献，我们可以知晓：第一，真正的修道得道者，一定是敦厚朴实的；第二，道的厚朴是通过具体的生活行为体现出来的；第三，君王应该无欲朴素，而天下百姓则自然朴素纯洁，宇宙万物则自然生长自在。修房造屋就是先圣先贤具体生活行为的一个方面。因此，先圣先贤朴素的心灵就通过朴素的房屋建造表现出来了。我们现在回过头来凝视先圣先贤所建筑的屋宇，不仅整体上朴实，具体到一砖一瓦都是朴实的。这些被我们后人所称为“秦砖汉瓦”的古砖古瓦，无论在形制上，还是在构件上，历经千百年后，依然是那样朴实浑厚、素净淡雅。时至今日，依然风采依旧，可以想见，远至未来，亦当如此。为什么呢？其实朴素传达的是洁净、安宁、祥和的意义。而我们的心灵本来就是洁净、安宁、祥和的，所以，当我们遇到传达这些意义的事物时，自然心有感应而向往之。在此意义上，我们知道：欲了解一个时代、一个地域的人们的心灵状态，直接观其所建造的屋宇，便可；欲了解一个时代、一个地域的人们的审美趣味，直接观其所建造的房舍，便可。“秦砖汉瓦”折射出那个时代人们心灵的朴素、审美的清雅。古代人们的思想意识与审美情趣依然鲜活如初，虽经历风云变换，亦未曾增减些许。

朴素是华夏先民的心灵状态，是华夏先民所造建筑物的本质特色。在今天这个充满喧闹的时代里，朴素的智慧尤为弥足珍贵。朴素在本质上就是典雅，因为朴素呈现的洁净、安宁、祥和的状态在本质上是正典雅致的。因此，朴素并非笨拙，亦非迂腐，而实是脚踏实地的沉稳大气。

二、简约与浮躁

朴素在风格上的一个基本表现，就是简约。简约是“秦砖汉瓦”的另外一种审美特征。简约，从字面上看，即简单化约；从意义上看，简洁单纯。具体而言，简，则单也，不繁冗庞杂；约，则纯也，正也，不花里胡哨。简约的智慧，在老子《道德经》里亦有明确的表述：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4］71

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4］250

依此可知，化约归一的智慧，不仅仅是修道者修行实践必经的工夫路，更是国家安宁、民风淳厚的无上法宝。为什么呢？因为化约去的是我们在生活里无止境的贪婪和永不知回头的执著，归一至的是我们生命里本来圆满的善良和本来纯洁的朴素。当一个人回到了生命本身的至善至朴时，就自然而然洗净了贪婪执著的尘埃。当一个人努力地回到生命本身的过程里时，就自然而然越来越少贪婪执著尘埃的遮蔽，而越来越有生命本自光亮的光明照耀出来。简约就是去掉被遮蔽的东西，回归事物的本真状态。此时此刻，无须妆扮，甚至衣着破陋、边幅未修，却是气象万千、气场强大。这就是生命自身放射出来光明的力量。依此可知，在外在风格上至简至约的人们，其内在心灵则是至为朴素，其生命磁场则遍满宇宙。

承上文，在今天这个喧嚣的社会里，人们众声喧哗一往向前，未曾有丝毫地停歇。在这永不停歇向前奔流的途中，人们躁动不已。在这不得消停的生活里，人们的心灵或被抛空悬挂而不得安宁，人们的脚步被牵引离地而不得踏实，人们的灵魂被利益罩盖而不得方向。这些在我们日常生活世界里时不时体现出来：都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神情焦虑、脚步匆忙、眼神飘忽、脾气易爆；川流不息的汽车电车呼啸奔驰，拔地而起的高架桥层层叠叠，不断重复翻挖的市政建设，一座又一座新建的空城，一座又一座新建的空楼……。从这些日常生活现象，我们可以看出人们的心灵多少充斥着些许浮躁不安。

因此，在今天这个时代里，我们需要抛弃外在极度浮华和内在无度的欲望，回归人的追求简约淳朴的生活意义，提倡拂去浮华，回归简约。从都市建设到人的衣食住行，都应该好好地向“秦砖汉瓦”时代的先圣先贤们学习实践朴素的大智慧，吹尽万般浮华，回到自身的圆满，浮华吹尽，则简约。简约，则至朴。至朴，则安详。安详，则无欲。无欲，则至大至刚。

三、鉴古与融合

古朴简约传达了古代人淡定寂静的心态，现代浮躁反映了现代人恐慌不安的心态。要改善这类表现应学习古人的智慧并付之实践。以时下中国现代化都市建设如何面对现代与古典这一议题，具有研究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秦砖汉瓦”的审美意义给我们的启示就是：既要鉴古传承，又要现代融合。就鉴古传承而言，对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尤为重要，因为这些沉甸甸的历史文化正是这些城市的独特性。如若一个历史文化名城抛离自己得天独厚的历史文化资源而设计城市建设，其建成的国际大都市亦失去了独特的历史文化个性而与其它城市没有差别，甚至可能更加没有吸引力。单就曾经是十数个王朝故都的西安在城市规划与设计方面则需要充分地考虑曾经拥有的辉煌的历史文化资源，以将西安打造成一个独具历史文化韵味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5］这就是说，对于古代的智慧成绩，我们不但应该尊敬，而且应该学习借鉴。如此代代不已，这就是传承。再具体到城市里的建筑物来说，“秦砖汉瓦”的审美文化意义之研究成果，可以在都市规划设计和城市建设的具体实践里借鉴。从西安的历史文化特色及其发展看，更适合将西安建设成一座独具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国际化大都市，在西安城市规划建筑审美方面，应把展现沉甸甸的历史文化与奋发的民族精神相结合。具体地说，建筑物的结构、建筑群的布局、配套设施、总体效果、外在装潢，等等诸方面，力争体现出古代的历史文化和奋发的民族精神等一系列古典元素。

就现代融合而言，生活在现时代的人们，自然无法完全抛离自己的时代，而全部回到古代。现代人浮躁不安的生活现实，是须要坦然面对和认真修正的；古代人朴素简约的生活智慧，是医治现代人恐慌虚妄症的良方良法。今日中国现代化都市建设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单一现代化。从城市整体规划到市政建设再到建筑物样式，完全是现代化的元素：钢筋混凝土、玻璃墙、几何图形。在这些直观的现代化元素背后隐藏着的则是人的欲望。人的欲望一旦被释放，就像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永远无法填满。当人们在欲望的助推下滑向越来越黑的深渊而不能自拔时，就越来越产生恐慌和虚妄。人们要想停下来看到光明，就应认可并实践古代人朴素简约的生活智慧。当然，要完全回到古代人一模一样的朴素简约，已经是不可能了。因此，朴素简约是建立在现代化条件基础之上的。这就是说，现代化物质条件与生存生活基本需要对应则可，无须极尽奢华，无度铺张。就城市来说，城市是我们生存生活的环境，需要我们保护和建设，不是名利战场，也不是奢侈之处。城市里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保护建设，以令我们的生存生活环境更加美好舒适。因此，从城市规划设计到市政建设，都必须秉承“地利人和”的原则。具体地说，现代化都市建设的总体要求应该遵循“秦砖汉瓦”般的朴素简约，而不是现代的炫目刺激。就城市建筑物来说，我们生活在其中的建筑物，不仅是我们心态的体现，而且还会影响我们的思想意识。因此，从建筑物的外在样式的设计到功能作用的认识，都应该遵循“秦砖汉瓦”般的古朴和简约，而不是现代的急功近利。房屋是供人们居住用的，质地牢固、保证安全是其基本要求，而不是用来炫耀的。广场和纪念建筑物是供人们纪念用的，是表达人们感恩之心、敬畏之心的，而不是用来牟取名利的。依此，建筑物的外在样式的设计，就应该符合其功用和身份。供人们居住的房屋要朴素，要表现出人与自然的谐和统一；供人们纪念的建筑物要庄严肃穆，要表现出人对神圣的、崇高的事物的敬畏之情。从城市总体规划到建筑物的一砖一瓦，都应该在现代化基础上融入“秦砖汉瓦”的古朴和简约之美，让城市和建筑物都回归自身，以帮助人们也回到纯真美好。

说明：门吏宫阙，马到成功，画面四棵长青树，两座宫阙，一个门吏，两匹骏马，表现的主题是在大汉盛世，边疆有军人守卫，宫阙有门吏看护，长青树下，大汉帝国固若金汤，坚如磐石，安定和谐。

四、结语

以上从审美文化的角度对“秦砖汉瓦”作了哲学思辨的探析，这只是抽象的理论探究。“秦砖汉瓦”在审美文化方面还有诸多具体的问题，须要展开详细深入的研究。如上研究期望能够抛砖引玉，为现代城市建设探讨开辟新的方向。“秦砖汉瓦”的审美文化意义对当今中国现代化都市建设、城市设计规划、建筑样式及功能作用等方面都有积极的启发性意义。尤其是以“秦砖汉瓦”所显示出来的古朴和简约之美，来救治当今浮躁的现代都市人的诸多心灵病症，从而改变现代城市建设中的千城一面、千篇一律的局面，以凸显各个城市建筑的文化特色。惟愿多方及时重视，以利千秋万代。从当前国家层面的一系列作为，可以清楚地看到，重视优秀传统文化，学习古代经典文化，实践优秀古典智慧，正当是时。

［1］ 尤西林．人文科学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1．

［2］ 唐圣．由良知开出民主与科学——牟宗三新外王学的现代性意义［J］．鹅湖月刊，2011（1）：45－46．

［3］ 唐圣．论审美现代性的时间性［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9（8）：71．

［4］ 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1984．

［5］ 卢花．汉代文字瓦当的审美文化观念［J］．《文艺研究》，2012（1）：162．

［责任编辑 王耀辉］

The Signification Research of theAesthetic Culture of“Qin Bricks and Han”

LU Hua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62，China）

The brick and tile are the major material used in construction works，which were created at a very early age．“Qin bricks and Han”means the designs and burning of the bricks and tiles developed into a more mature time．This paper studies the ancient beauty and modern beauty of"Qin bricks and Ha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esthetic and cultural significance under the context of modernity．It seeks to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modern urban construction and urban design and planning．It is recommended to heal mental illness of modern people through its ancient beauty and simplicity．This paper also highlights various cultural features in city buildings．

Qin bricks and Han；aesthetic culture；modernity

B832．3

A

2095－770X（2015）06－0029－04

2015－06－15；

2015－07－2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2014YJAZH053）

卢花，女，陕西师范大学副研究员，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审美文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