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山(贵州)
北方开始落雪。那么多的人
在修剪枯枝
室外光线灰暗,必将成为
秘密的一部分
——谁能与渐现空茫的尘世割断联系
风撕开一面老墙,向一条路
陈述往事——
“面壁的孩子,十月
是一枚苍凉的果实”
而我可以靠近窗台上
一只叫不出名的虫子,用它小小的胃
来消化十月的征兆
天亮前,我悄悄对自己说:
“你看,风吹过后
它滑落的弧线,多像昨夜
梦中丢失的闪电”
那么多的人穿过十月
那么多的人,在空阔中
默读悼词
车站空旷。你走向另一个出口
没有人留意长夜的长
没有人告诉你,足印离开足印后,叫旅途
黑暗中,花朵偷偷练习呼吸
而时间仓促,时间无意种下
一枚金属的种子
你离开时。晚灯用沉默维护秩序
哦,与光线达成协议之人
必须接受平息前的暴动
必须学会等待,下一次,黑暗从体内穿过
——仿佛站台冰冷,误入歧途的
是一位服中草药的异乡人
万物在道路两侧,一再隐退
尘世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月光为记忆开出偏方
试图治愈陈疾
“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什么”
实事上,一朵野花紧挨着另一朵野花
被悠然的蝴蝶占据花蕊
信奉自由的风
遇见它们,越来越靠近生活
——你得到了什么,你失去了什么
不远处,仿佛仍有
一列火车,或许是一条河流
在低头奔跑
你转过身来,猛然发现
大地隐秘 似沉睡的婴儿……
城郊五里外 修庙宇的人
正在为屋顶的高度伤神
我想:从此,它便可以守着
这些简单的 慢下来的时光
等待——那沾染尘埃的香客
前来祭拜
——某些时候,疲惫的人们
多么需要一种寄托
我离开时
一只灰喜鹊还站立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不知是欲靠近屋顶
还是准备 逃离
一只瓢虫不是理想主义者
它停靠的六楼窗户
有紫罗兰,桂花,水仙,芨芨草
一群撒谎的孩子,在晨光中谈论天气
麻雀早早喧嚷,臣服于命运的安排
这让你无法同醒来的镜子
达成和解,你看见它安于现状
用尘埃粉饰一张陌生的面孔,之后
在人群拥挤的地方分娩
其实,光线和时间可以打开一切真相
像客厅果盘里,最后一个苹果
无法掩饰内心的慌张
——漫长的白昼呵,它将用肉身裹紧果核
与饥饿,或物欲的胃对峙
小区角落,又传来收废旧品汉子
一声撕裂一声的吆喝
恍若昨夜梦中,有人曾声声吟唱:
“请别走得太远,村庄的树枝上
还挂着干净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