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述角度解析简单过去时的使用

2015-12-14 09:17:14黄超彬陈穗湘
法国研究 2015年2期
关键词:尼斯陈述时态

黄超彬 陈穗湘



从陈述角度解析简单过去时的使用

黄超彬 陈穗湘

在法语语法教学中,对简单过去时的常见讲解包括:简单过去时常与第三人称连用于书面语、表示发生在过去并与现在没什么联系的非延续性动作、动作一个接一个发生等。然而这些过于简单的讲解似乎已落入俗套,要感受简单过去时的使用效果,还需要更多的思考。本文欲从这些语法讲解出发,从陈述理论角度并借助部分叙事学观点解析简单过去时的使用,区分简单过去时与复合过去时的使用效果,从而为帮助法语学习者理解简单过去时提供一种陈述语言学的思考方式。

简单过去时 复合过去时 陈述理论 故事 话语

[Résumé] Au sujet du passé simple, l’enseignement de la grammaire de français en Chine se limite à ses emplois et à ses valeurs ordinaires: temps du récit, utilisé le plus souvent à la troisième personne et marquant une action brève délimitée dans le passé et la succession des faits etc. Ainsi il nous semble que ces explications stéréotypées et simplifiées ne nous permettent pas de bien comprendre la fonction de ce temps, ce qui nous demande davantage de réflexions. De ce fait, nous analyserons les valeurs du passé simple dans une perspective énonciative et narratologique tout en le distinguant du passé composé. Une approche énonciative profitera aux étudiants chinois francophones de sorte qu’ils puissent mieux saisir le passé simple.

引言

简单过去时的使用一点也不“简单”。其产生的语言效果与复合过去时完全不同。对于法语学习者而言,能正确体会简单过去时的语言效果有助于阅读文学作品,更好地理解作家的意图。然而,语法教材上的简单讲解,似乎无法让学习者很好地体会该时态的使用,导致对该时态的认识不足。本文希望能够突破这些俗套式的讲解,打破“无需说明理由”的语法时态解说的教条神话。

上个世纪60、70年代,陈述(énoncé)和陈述行为(énonciation)概念由法国语言学家本维尼斯特首先提出,并被其他学者接受并传承。我们认为了解陈述理论相关的知识对于学习简单过去时很有帮助,也有助于对比和区分简单过去时与复合过去时。此前已有文章以陈述理论的“时空参照点”为切入点区分简单过去时和复合过去时[①]参见李树芬,Le passé simple et le passé composé,载:《法语学习》,1996年第2期。。虽然陈述与时空密不可分,但陈述概念远不止“时空参照”便可阐释的。我们认为从更广阔的视野吸取陈述理论的成果,并运用到简单过去时的分析与理解是很有必要的。

1. 呈现主体性的陈述

从语言(langue)向言语(parole)的转换,经过陈述行为过程,即个体对语言的具体使用(mise en discours),它反映出说话人的主体性(subjectivité)。陈述行为的结果是产生了陈述,该概念与陈述行为相关,有别于以往使用的言语(parole)和话语(discours)。陈述行为中说话人的主体性呈现在语言中,即在陈述中出现反映主体性的语言形式标记,它们被称为“联结词”(embrayeur),与雅克布逊提出的“转换词”(shifter)概念类似。

1.1 话语时位

主体性首先体现在说话人每次陈述都参照新的话语时位(instance de discours)[②]此处翻译参考于:[法]本维尼斯特:《普通语言学问题》(选译本),王东亮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即“我-此地-此时”(je-ici-maintenant)。

从符号学的观点来看,空洞的符号能包括更广阔的意义。人称代词、时空指示词(déictique temporel et spatial)都是空洞的符号,能够指涉广泛的说话主体、陈述的时间空间位置意义。每发生一次陈述行为,或者说话人每次使用语言,他们都参照着全新并且独一的“我-此地-此时”。此外,言语双方交际过程中,不仅在轮到自己说话时参照新的“我-此地-此时”,而且为了理解对方已经说过的话,也要参照对方在陈述时所参照的“我-此地-此时”。

说话者自立为主体“我”的能力就是主体性,说话人称“我”的同时,把听话者确立为“你”。空间指示词显示陈述对“此时”的参照,如:这(那)里、这(那)个、远(近)处、左右,这些词都参照陈述行为发生时说话人的位置。时间指示词则标记出对现在“此时”的参照,如:明天、前天、最近、上周等,下文还将详细描述这点。

例1:你明天来我这里。

情景一:话语双方面对面交际时,说话人与听话人处于同一时空现场。听话人能够根据此情景知道“明天”是交际发生的第二天,“我”是说话者,“这里”是说话现场,“你”是听话人。所以在面对面的交际时,话语时位可以是隐含的,说话所参照的“我-此地-此时”是交际双方自明的,它们客观存在,可以不被特别说明。

情景二:假设这是某人留在纸条上的信息,书写人还需要附上书写行为发生的时间、签署书写人的姓名甚至是书写地点。这些补充信息告诉了收件人,发生书写行为的时间空间位置,话语时位被具体语言标识。信息接收者读取信息时需要以纸条上留下的人物时间地点为参照,亦即书写行为发生的陈述情境,来理解“这里”是何处、“明天”是哪天,“我”是何人。

无论上面哪种情景,在说话人(书写人)说(写)每句话时,他都以自己说话时的话语时位为参照,而对方在理解他的所说或所写时亦要以说话人(书写人)陈述行为发生的话语时位为参照。如此,口头或书面的交际才可能实现。所以,人称代词和时空指示词都可以成为显示主体性的语言形式。

1.2 语态

主体性不仅反映在参照“我-此地-此时”,语态(modalité)也反映出陈述行为发生时说话人的主体性。语态显示说话人的态度、感受。本维尼斯特在《陈述的形式配置》一文主要区分了三种语态:疑问、命令、论断。

使用这些语态的陈述,是为了完成一种社会行为。在《论语言中的主体性》一文中,本维尼斯特称“这种陈述行为是一个‘完成’:“发誓”明确包含“我发誓”的陈述行为,从而陈述与自我(Ego)联系起来。说‘我发誓’的陈述行为是完成一个担保的行为本身,而不是描述我完成的行为。当有人说‘我承诺’‘我保证’,事实上完成了我承诺和保证的动作”[③]EmileBenveniste,Problème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I, Paris: Gallimard, 1966, p. 265.。无疑,这些论述与语用学言语行为论不谋而合。

奥斯汀的言语行为论认为“说即是做”,当我们说话时,同时有三种语言效果:以言指事(acte locutoire),以言行事(acte illocutoire),以言成事(acte perlocutoire)。我们在说话时,不仅在表述一句话,而且在实施一个行为,我们的讲话在听话人心理或行为上产生影响,完成一个言语行为。如上例:“明天来我这里。”说话人讲这句话时,首先描述了一件事请—何时何地何人要做某事,也就是“以言指事”;其次这句话是说话人的一个命令要求,即“以言行事”;最后,当听者接收到这个命令后,可能会遵循这个命令,说话人则“以言成事”。所以语态反映了讲话人的一个主体性行为,带有目的性。虽然没有出现“我命令”,但“命令”的确隐含在说话人的言语行为当中,可谓含蓄的命令,使句子委婉化,这个言语行为依然与说话者自我相联系。此外,还可以通过评论性的副词、形容词、名词,或者条件式等语言形式标记显示说话人的态度,它们都能够在听话人行为或心理上产生一定的影响,呈现说话人的主体性。

2. 简单过去时的使用效果

上述内容看似与我们讨论的简单过去时没多大的联系,但事实绝非如此,因为这是本维尼斯特进而区分“话语”(discours)与“故事”(histoire)的基础,而二者的区分又关联着复合过去时与简单过去时。下面我们就从语法教材中对简单过去时的讲解出发,结合陈述理论详细分析简单过去时的用法及语用效果。

在《法语动词中的时间关系》一文中,本维尼斯特集中讨论了法语中时态问题。基于对过去时态的讨论,他提出法语中的时态分属于两种不同的系统,而“这两种系统体现了不同的两种陈述行为层面(plan d’énonciation ),分别称为‘故事’(histoire)和‘话语’(discours)”(Emile Benveniste,1966:238)。如今本维尼斯特定义的“故事”常被“叙事”(récit)代替,我们将延用本维尼斯特最初区分时所用的术语,因为叙事学理论中“叙事”、“故事”所被赋予的意义已有所改变。

要区分简单过去时和复合过去时,可以先区分“故事”和“话语”。“话语”反映确切的说话人主体性的存在,而“故事”具有明显的客观性质,没有明显的说话者介入痕迹。

2.1 书面语中与第三人称连用的简单过去时

根据本维尼斯特的区分,“故事”专属于书面语,而“话语”在口语和书面语均可出现。后者的基础时态是现在时,表示过去使用复合过去时;而前者基础时态是简单过去时和未完成过去时。在“故事”层面原则上只会使用简单过去时,未完成过去时和愈过去时;而“话语”层面能使用简单过去时以外的现在、过去和将来时态。

正如我们上文所述,口语或书面交际中,我们的话语都反映说话人的主体性,参照“我-此地-此时”,体现出言语行为,所以我们日常口语或书面交际往来都处于“话语”层面。其实,“所有设定了说者和听者,并且说者有意用某种方式影响听者的陈述行为都属于话语” (Emile Benveniste,1966:242)。口头上的说书艺术就带有“话语”特征,说书人面对听众口头叙述一个故事,语言中大量出现表现主体性的用词,如用“各位看官”指称面对的观众“你们”;“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告知,而是为了吸引听众下次还来听书所用的具有影响效果的言语行为,可谓成事行为(acte performatif)。书面体裁中,“书信、回忆录、戏剧、教材,所有一个人向另一个人的说话,由一个说话人讲出,并在人称范畴中组织言语的体裁”(Emile Benveniste,1966:242),都属于“话语”。在“话语”中,讲话者使用了“我”,对着“你/你们”讲话,在口头说书形式中面向真实存在的听众,而在书面叙述中则是“受述者”。传统定义的第三人称“他”,被本维尼斯特看成“非人称”,与人称“我/你”相对。“我/你”存在于交际对话之中,乃是交际双方的指称,而“他”不参与交际,是与交际中“我/你”之外的另一人,与“我/你”对立。在上一节中提到过的参照“我-此地-此时”和语态,都是“话语”中常出现的呈现话语主体性的语言形式标志。

但“故事”则不同,“故事”的基础时态是简单过去时和未完成过去时,它是一种只涉及事件,处于叙述者之外的时态。即使书面的故事始终还是由叙述者(“我”)向受述者(“你”)讲述,叙述的时间和地点客观存在,但是它们可以不显现在语言形式中。“故事”虽然也是一种陈述,它却与叙述者的陈述情景(situation d’énonciation)相分离。我们可以简单地理解叙述者的叙述行为就是一种陈述行为,叙述行为的结果就是产生了一篇“叙事文”,叙事文就处于“故事”层面。“故事”层面不会使用出现在“话语”层面中的“我/你”“这里”“现在”这些呈现主体性的联结词,人称上使用第三人称。当然,用第一人称讲述故事的自传体小说例外,本维尼斯特所定义的“故事”排除了自传体,“将故事叙事定义为排除了所有‘自传体’语言形式以外的陈述方式” (Emile Benveniste,1966:239)。历史学家叙述历史时也是如此,使用第三人称客观讲述历史(histoire)。在“故事”层面的“他”,不标识主体性,不存在交际双方“我/你”,也就不存在与“我/你”的对立关系。所以在书面的“故事”中,简单过去时常与第三人称连用,但有别于“话语”中的人称“他”,后者的“他”是相对于交际中“我/你”而言。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事实上无需把自传体完全排除在外,毕竟第一人称与简单过去时连用也很常见,所以在语法教学中,通常只是介绍简单过去时多与第三人称连用。其实只需区分第一人称小说故事叙事的“我”与“话语”中呈现主体性的人称指示词“我”,把本来不该出现在本维尼斯特定义的“故事”层面的“我”看成“一个与叙述者一致的人物指代”[④]Dominique Maingueneau,Linguistique pour le texte littéraire,Paris: Armand Colin, 2007,p. 57.:尽管“故事”层面和“话语”层面都使用“我”,但是其意义不同,“故事”层面的“我”指称那个与叙述者同一人,但已是过去的叙述者,实质上与“他”无异,都只是故事中的人物角色,而话语层面的“我”却是叙述行为发生“此时”呈现自身主体性的叙述者“我”。因此,“‘我’的故事如同别人的故事一样被讲述。写作的‘我’和文本中涉及的‘我’不同”[⑤]JennySimonin-Grumbach, Pour une typologie des discours, in Langue, discours, société, Julia Kristeva et al. ed., Paris, Edition du Seuil, 1975, p. 101.。

至于语态方面,故事叙事本身并没有真实言语行为中的语态丰富,作者在叙述故事时,往往并不向读者命令或承诺,仅完成语态中的“论断”。故事文本由叙述者围绕虚构的人与物发表的论断编织而成。但是叙述行为产生的叙事文可以模拟真实世界,一旦进入这个虚构世界之中,言语行为就和真实世界的言语行为一样丰富。

尽管如此,“话语”与“故事”两个层面并非截然分开,它们经常混合出现在同一文本中,下文将列举的多个例子都是如此。

例2:--Quoi, monsieur, lui-elle enfin, vous savez le latin?

Ce mot de monsieursi fort Julien qu’ilun instant.

--Oui, madame,-il timidement.

Mme de Rênalsi heureuse, qu’elledire à Julien:

--Vous ne gronderez pas trop ces pauvres enfants?

--Moi, les gronder,Julien étonné, et pourquoi?

--N’est-ce pas, monsieur,-t-elle après un petit silence et d’une voix dont chaque instantl’émotion, vous serez bon pour eux, vous me le promettez? (, Stendhal[⑥]Stendhal, Le rouge et le noir, Paris: Librairie Générale Française, 1983, p. 40.)

在此例中,同时呈现两个陈述层面,分别使用不同的人称和时态体系。斜体的动词属于“故事”层面,非斜体动词属于“话语”层面。

斜体动词动作属于“故事”叙事,动作行为一个接一个。该层面的时态不依托于现在时,而是过去时,使用的简单过去时与“现在”无关,这点我们还将详细阐述。我们先重点关注这里使用的人称,第三人称占绝对优势。这里“故事”层面使用的第三人称完全为了叙事指涉的需要,作者借此构造一个虚构世界,指称人物Mme de Rênal与Julien,在此“故事”层面中,不存在“我/你”。“故事”是叙述者叙述行为产生的结果。如果要找到一个“我/你”,那就跳出了这个叙事的“故事”层面,叙述者和受述者之间建立了或隐或现的联系,甚至是“真实或虚构的对话”[⑦]GérardGenette, Figures III, Paris: Seuil, 1972, p. 262.,通过叙述行为,叙述者“我”向受述者“你”讲述关于“他”的虚构故事。在这段叙事中,这种“话语”关系是隐含的,未通过语言形式呈现。

非斜体动作行为在“故事”叙事内部构成了模拟真实世界的对话,模仿了真实世界的人物关系。交际对话属于“话语”层面,交际双方Mme de Rênal与Julien使用第一和第二人称来自称和尊称对方,对话中谈及的动作参照他们交际时的陈述情景,有现在时,有简单将来时。对话中二者使用属于第三人称的各种代词(les、eux)指代二者都知道的第三方“孩子们”,但他们未参与对话,标志着人称“我/你”与“他”之间的对立。

简而言之:隐藏的“话语”层面里叙述者向受述者讲述“故事”,而虚构故事中夹杂了模拟现实世界的“话语”。下图展示这段文本中不同层面的关系:

最后,从语态方面分析,虚构世界中的对话里发生多次言语行为,二人之间相互发问,得到对方回答。然而就故事本身而言,它由叙述者向受述者讲述,完成的只是“论断”,叙述者和受述者之间并无表示疑问、命令、承诺等言语行为的交际互动。

2.2 与“现在”无关的简单过去时

语法教材讲解简单过去时,通常会介绍简单过去时表示“在过去某一确定的时间内已完成的动作,该动作没有延续性,和现在没有什么联系”[⑧]毛意忠:《法语现代语法》,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第146页。。根据一般的语言常识我们会认为过去时就是现在的过去,那为何简单过去时作为一种过去的时态,却与现在无关呢?

在上一节的介绍中,我们已经知道“话语”中表现话语主体性,其中一点便是参照陈述行为的情境,呈现主体性的陈述参照“此时”(maintenant),所以时态是以现在时为基准的。在“话语”中,使用的过去时态包括了复合过去时,但是却不能使用简单过去时。仅出现在“故事”中的简单过去时并不参照“此时”。

在过去、现在和将来三个时间中,很多学者都认为“现在”是最重要的,过去和将来都与现在有关。本维尼斯特则认为,说话人不断以说话的“此时”为参照,“现在”成为分界线,说话的当下是现在,向前移是过去,向后推是将来。时间状语的使用反映了上述几点,如“昨天”(hier)和“距今三天前”(il y a 3 jours)是参照今天的之前第一天和第三天;同理,明天(demain)或者两周之后(dans quinze jours)指今天之后的第一天和距今天之后的两周,而诸如cet hiver、lundi指今天所属年份的冬天和今天所属星期的周一。并且“人每次说话时,这个现在都是不同的,它是新的时间,是没有被经历过的时间。”[⑨]EmileBenveniste, Problème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 ii, Paris: Gallimard, 1974, p. 74.对于这种与话语时位紧密相连的时间,本维尼斯特称此为“语言时间”(temps linguistique)。其独特之处在于,它“有机地联系于言语实践,它被定义或安排为话语的功能”(Emile Benveniste,1974:73)。

本维尼斯特定义的另外两种时间是物理时间(temps physique)和编年时间(temps chronique)。物理时间指宇宙运行导致客观存在的时间。编年时间是一种与事件有关的时间,它包括了三个条件:以某一固定的轴心(condition stative)为基准,如把耶稣诞辰那年定为公元元年;指向性(condition directive),即向前或向后,如公元元年之前被称为公元前(avant Jésus-Christ);单位可衡量(condition mensurative),如以地球公转一周为一年,公元元年和公元二年之间相差一整个地球公转物理时间。编年时间是“事件客观位置的标记,也标记着我们面对这些事件的位置”(Emile Benveniste,1974:72)。这些事件是长久固定不变的,具有社会性,不因陈述情境而改变。对比简单过去时和复合过去时,我们首先注意到不同的时间状语:

例3:Le 1erOctobre 1949, la République populaire de Chine fut fondée.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Il y a 65 ans, la République populaire de Chine a été fondée.

65年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1949年之后,都可以说“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1949年10月1日”,这个时间“从系统而言,这是显现和完整的日期,但不让我们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被陈述的”(Emile Benveniste,1974:73)。而另一句话,只有在2014年说“65年前”才是合法的,说话人以当下的年份为基础算出一个时间距离,而到了2015年时这句话便要改为“66年前……”。所以简单过去时“与现在无关”,是指与陈述行为发生的“此时”时间无关。“1949年10月1日”属于编年时间,而相对于言说“现在”的“65年前”是语言时间。

另外,为了更好说地明“话语”的时态以现在时为基准,而“故事”层面使用的过去时态与陈述行为发生的“此时”无关,我们再从文学作品中举两例。叙述者面向受述者的叙述行为,其结果是产生了“故事”,然而由于叙述者的介入,叙述者和受述者之间的关系通过语言形式呈现主体性。

例4:Je la frappai deux fois. C’était le couteau du Borgne que j’avais pris, ayant cassé le mien. Elle tomba au second coup sans crier. Jevoir encore son grand œil noir me regarder fixement; puis il devint trouble et se ferma. (,Prosper Mérimée[⑩]Prosper Merimée, Carmen et autres nouvelles, Paris: Librairie Générale Française, 1983, p. 240.)

整段叙事以过去时为主,但有一句话使用了现在时。其他句子都处于”故事”层面,而这句话属于“话语”层面,“我现在依然觉得他黑黑的大眼睛盯着我”。这句话其实是叙述者的一种评价介入,与被叙述的故事发展无关。因为“叙述者讲故事指的是过去,评论时立足现刻。”[11]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事学导论》,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 第102页。这句话涉及的不是过去发生的故事里的行为动作,而是在叙述者叙述这个故事、叙述行为发生“此时”的感想:故事已经完结,但是当“我”现在回忆描述这件往事时,“我”似乎依然能够感觉到他在看着我。句中的encore(依然)非常重要,表明了这句话与整个故事的断裂,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层面。所以这句话立足点是叙述行为发生的现在,使用了现在时;而描写过去发生的故事时,作者使用了“故事”层面的过去时:简单过去时和愈过去时。

此外,按照上面我们关于第一人称小说叙事的论述,这段文本中出现在两个层面的“je”(我)并不相同,虚构故事中的“我”用来指称过去故事里曾经的叙述者,与故事中出现的“他”一样,都是参与故事发展的人物;而“我现在依然觉得他黑黑的大眼睛盯着我”里的“我”指代叙述行为发生“此时”的叙述者。在“故事”层面和“话语”层面使用相同的代词“我”可以混淆两个层面,需读者细致阅读才能发现叙述者的介入。

例5: Le 14 juillet, prise de la Bastille. J’assistai, comme spectateur, à cet assaut contre quelques invalides et un timide gouverneur…Les passants se découvraient, avec le respect de la peur, devant ces héros, dont quelques-uns moururent de fatigue au milieu de leur triomphe. Les clefs de la Bastille se multiplièrent; on en envoya à tous les niais d’importance dans les quatre parties du monde. Que de fois j’ma fortune!Si moi, spectateur, jesur le registre des vainqueurs, j’une pension aujourd’hui.(Chateaubriand[12]François-René deChateaubriand, Mémoire d’outre-tombe Tome I, Paris: Gallimard, 1951, p. 168.)

与上一例相似,此段包含“话语”与“故事”两个层面,而“话语”层面出现的最后两句话,它们依然表明叙述者的评论介入。

其中感叹句使用复合过去时,条件句中从句使用条件式过去时第二式,表示对过去的假设,主句使用条件式现在时,表示现在不可能实现的动作。叙事者叙述过去的故事时感慨“我曾经错过了多少次机会啊!如果当时作为目击者的我也记载在战胜者之列,我可能如今也有抚恤金”,其中也不乏讽刺性。无论是时态选择、时间状语、语式还是主观评价,都表明了叙述者的主体性。这句话与描述的整个故事事件发展毫无关联,后者处于“故事”层面,使用了“故事”层面通常使用的简单过去时和未完成过去时。

2.3 简单过去时表示一连串的一个接一个的动作

在上一节中,我们已经谈到了简单过去时属于“故事”层面,脱离陈述情境,与陈述人主体性无关。虽然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叙述者,但是这个叙述者并不在“故事”里标识出主体性,“故事”不参照陈述行为的“我-此地-此时”,语态上也不表示命令、疑问,只是表明论断。我们可以设想“故事”只是一个内部封闭的文本世界,没有参照文本以外作者的世界,罗兰·巴特形容传统小说文学叙事“建立了一个自足的世界,每个世界都产生了自己的幅员和界限,并在其中安排了自己的时间、空间、人物以及种种物件和神话”[13]罗兰·巴尔特:《写作的零度》,李幼蒸译,北京: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第20页。。简单过去时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简单过去时的确是一种过去的时态,但是它并不把事件纳入时间当中,而是纳入独立自足的文本世界,一个叙事的法则……故事(histoire)只有被封闭,才能成为‘叙事’(récit)”[14]DominiqueMaingueneau,Linguistique pour le texte littéraire, p. 58.按照上面的理解,这里说“纳入时间”的“时间”,也就是参照陈述情境的语言时间。本维尼斯特也认为用简单过去时叙述,使得“似乎没有人在说话,只是事件自己在讲述自己”(Emile Benveniste,1966:241)。

语法教学中,简单过去时被介绍为“用来叙述一连串的动作,这些动作是一个接一个发生的……表示一连串的一个接一个的动作,用于叙述事情的经过”[15]毛意忠:《法语现代语法》,第146-147页。。在内部封闭自足的文本之中,事件一个接着一个自行讲述,次序井然。罗兰·巴特认为,简单过去时的功能是:

“使现实归结为某一时刻点,并从被体验和被叠合的时间多样性中抽象出一种纯动作行为,这种行为摆脱了经验性的存在根源而指向一种与另一种行为、另一种进程,即世界的一般运动相关的逻辑联系:它的目的是在事实的王国中维持一种等级秩序。动词由于其简单过去时态而暗中成为一个因果链的组成部分,它参与了一个互有联系的,及有方向的行为组合,其作用像是一种意图性代数之符号。动词在时间性和因果性之间维持一种含混性,它引出一种进程(déroulement)观,也就是一种叙事的可理解性。”(罗兰·巴尔特:20)

因而,使用简单过去时的动作前后相继,无需在使用“过去的过去”时态刻意表明动作的先后。

鉴于简单过去时产生上述效果,用简单过去时讲述故事,故事看似自己在发展,一个接着一个,被本维尼斯特描述成故事“自己讲述自己”。然而,简单过去时制造了一种虚假的现实(fait irréel)。巴特认为,幕后始终还有一个操纵者,“在简单过去时的背后总是隐藏着一个造物主、上帝或叙事者”(罗兰·巴尔特:20),他让故事发展到哪里就到哪里,小说家在这里是全能的。而用复合过去时讲故事,却是另外一种效果,好像一个目击者在旁观现场发生的事情,他看到的只是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无法预知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作者不再是万能的,而是“看到什么说什么”,对于还未发生的事情也全然不知,只待事物发生,才能讲述出来。

例6:Tout mon être s'est tendu et j'ai crispé ma main sur le revolver. La gachette a cédé, j'ai touché le ventre poli de la crosse et c'est là, dans le bruit à la fois sec et assourdissant, que tout a commencé. J'ai secoué la sueur et le soleil. J'ai compris que j'avais détruit l'équilibre du jour, le silence exceptionnel d'une plage où j'avais été heureux. Alors, j'ai tiré encore quatre fois sur un corps inerte où les balles s'enfonçient sans qu'il y parût.(, Camus[16]Albert Camus, L’étranger, Paris: Gallimard, 1942, p. 62.)

加缪被认为是“零度写作”的作者。从一般的叙事角度而言,在论述加缪作品《局外人》的零度写作风格时,我们不能忽视复合过去时对于“零度写作”所起到的效果。该小说使用了复合过去时,而不是简单过去时。我们可以通过两种过去时的对比来观察加缪的零度写作。如果小说选用的过去时是简单过去时,它便表明连贯、一个接一个的动作,人物动作由全能的作者刻意安排,在巴特看来,这依然是一种作者的介入,作者好像知道人物的所有动作行为。而使用复合过去时的效果则不一样,各个动作之间并没有必然的逻辑顺序关联,动作之间没有前后因果连贯性,表明了一种偶然性的选择,作者似乎不清楚人物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他只是旁观者,看到一个动作就记录下来,而对于接下来的动作便无能为力。如此的时态选择突显了小说主角行为的荒诞性,Meursault在沙滩杀了一个阿拉伯人,前后进行的行为连他自己也未能预料,这些动作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因果逻辑联系。由此可见,读者可以根据复合过去时或者简单过去时的运用,揣测作者的真正意图。

结语

概而言之,简单过去时常常出现在书面语中,主语的谓语是第三人称动词,该动作行为与陈述行为发生的“现在”无关,产生动作一个接一个自述的效果,属于“故事”层面。选择使用简单过去时还是复合过去时,不妨先判断属于“故事”还是“话语”。但是在书面作品中,尤其是文学作品中,我们常见“故事”和“话语”混合使用,妨碍了学习者的判断,但是依然可以从语言形式入手,分析语言形式是否体现出说话人(叙述者)的主体性,从而正确区分“故事”和“话语”。

诚然,以上我们主要谈及简单过去时使用的一般情况。在此之外,诸如我们略微涉及到简单过去时与第一人称连用,或者“故事”层面不使用简单过去时叙事等情况也常常出现,尤其是在现代小说中尤为突出。我们认为,虽然不能简单地从是否包含“je”(我)来判断两个层面,但是两个层面的对立依然存在,文本封闭自足的世界与叙述者叙述行为产生的世界之间的区别也依然存在。

【项目】:本文得到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资助(项目名称:《陈述语言学视角下的话语语用分析研究》项目编号:14GWCXXM-17)

(责任编辑:余峰)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西方语言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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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英语(2013年4期)2013-08-27 09:38:00
过去进行时态
关于“福建当代艺术展”的陈述
雕塑(1996年2期)1996-07-13 03: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