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是超人的活儿

◎ 西筱懒

数学课上到1 6分钟的时候，我举手：“老师，我肚子疼。”

正在讲函数的数学老师停下来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被人打断的不爽。

我特别理解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上厕所时，突然有人闯进来，然后错愕、惊慌、愤怒都可以在一个眼神里轮番表达得很好。

数学老师埋下头去看书本，缓缓向前伸出他的右手，若无其事地虚晃了一把。我立马被特赦了，在同学们或羡慕或不齿的目光中气定神闲地走出教室。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数学成绩不好怎么了？难道以后我去菜市场买菜还要用函数计算吗？

我穿过教学楼，往操场走去。远远看到那个孤寂的身影时，我想：嗯，真是抱歉，老师，大概我这肚子疼，得疼到您下课了。

眯着500度近视的眼睛，想象着操场是一片偌大的荒野，而我只消站在边缘极目远望，整个世界的忧愁就可以向我袭来。

不得不说，自从上了高三之后，笼罩在我身上的这些忧郁气息就越来越严重。在哈哈大笑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很悲伤，莫名其妙的情绪。我觉得自己生病了，或者说是花泽类附身了，我不介意你们叫我女版花泽类。

站了没几分钟，我就看到了一支冲着我挥得快要断掉的手臂。我嘿嘿笑了几声，朝那个身影跑去。近了之后，我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居然红彤彤的。阳光不是很好，但是却把他的脸庞烘托得很琼瑶。

我坐下之后，装成很潇洒的样子说：“哥们，你今天和班主任干起来的样子真是帅呆了。”

这个被我叫做哥们的男生，在午休的时候，因为看小说被班主任批评，小说也被没收。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我们都麻木了。可是，他居然起义了，在他豪迈地吼“凭什么没收我的小说，还给我”的时候，我们都沸腾了。

我相当地理解他的心情，谁能忍受在剧情即将落幕，即将揭晓结局的伟大时刻，就这么戛然而止呢。

很可惜，班主任不理解。于是，他被勒令写检讨。可是班主任没有想到他会瞪大了眼睛吼：“就不写，大不了退学！”

我把脸埋在单词表里，心里却在为他呐喊：好样的!

此刻，风从我们的脸上呼啸而过，我整理好发型，不淡定地开口：“那个……你都想好了吗？”

“我经常胃疼，有时候做梦会疼醒。可是明明很疼，却没有办法睁开眼睛醒来，双手没有力气，但是梦里有人告诉我止痛的办法。”这哥们儿突然改了路线，声情并茂地演绎男主角悲情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辜地继续盯着他的侧脸看。他苦笑了一下：“那个人告诉我，抓起那支圆珠笔，去解开那道题，去背一页单词，去搞清那篇古文的意思，这样，就不疼了。”

脚下的大地广袤，天空高远，而我们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有一天我们身陷囹圄，会有超人来拯救我们吗？

他拍拍我的肩膀：“其实我也是个胆小鬼。但是，如果我退学了，你说，我去做点什么好呢？去拯救世界怎么样？”

他的眼神透过我，好像看到了一幅很壮丽的画面。我被感染了，于是绞尽脑汁地想：他退学之后做点什么好呢？

可是他却率先站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欢快地说：“走了，回去写检讨！”

我矫情地“啊”了一声，他回过头来笑：“我大体上也还算是个有梦想的家伙，辛辛苦苦十余载，你觉得这个时候放弃，合适吗？”

我摇头。

他继续笑得轻松，毕竟，拯救世界是超人的活儿。

我仍旧站在原地，有一种飞翔的感觉。下一秒钟，我们一起朝教学楼跑去。虽然不能像超人一样，一秒钟绕地球很多圈，可是，我们的每一秒却也都那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