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淼
布谷蛰居的桑树,雎鸠对唱的河川,青草又绿了江南的堤岸,时间成全了女儿红的年龄。我于青草微风中倾听,天际传来隐隐歌声,在穹顶之上,栖息着高贵的灵魂,他们用生命在歌唱。
王维是贪恋春色的少年,“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青袍飘飘,琴声环沓,许是厌倦了官场的倾轧繁杂,许是功名利禄与这荒川古木根本不能相比,终其一生,王维也只是给我们留下“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如此清丽绝妙的诗句。
我于波涛汹涌处祭英魂,一条划了两千年的龙船,赞你孤忠报楚王,敬你寂寞吟《离骚》。
诗人说:山水是心怀的寄托。
白居易是谪居江南的仙人。夜半月明,枫叶荻花,于琵琶声下叹尽离愁;大好江南,离去,怎忍?一别江南两度春;归来,按耐不住,“日初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怎能不忆呢?
谁教一片江南兴,逐我殷勤万里来。
听说古老的印第安人有一个习惯,在行进一段路程以后,总是要在新的驻地滞留一些时间,因为他们认为:若行进太快,灵魂就会脱离肉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等待灵魂回归。救赎灵魂,用不屈的模子雕刻出最初的信仰,放飞心灵,让灵魂在高处歌唱。
君不见,酾酒临江,东坡以一种闲庭信步的姿态对酒当歌。
君不见,长风如驾,太白举杯投著于宇宙太荒畅放豪情万丈。
只有高贵的灵魂才能在高处歌唱,而卑微的灵魂只能在低处喘息。她们是花的精魂,是泪的舞娘。青楼女子如同一粒尘埃,堕入红尘,烟花巷陌,浮华转世,不拘死生,与心同梦。但一群有血性的青楼女,不理会世人的辱没,血作桃花的折扇,忧国忧民的情怀,足以让金陵的记忆不死不灭。今夜,秦淮的歌声犹在,波心荡冷月无霜。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失去,有时是美好的记忆,有时却是刻骨铭心的痛。三毛哭着埋葬丈夫荷西:“埋下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们。”
曾经面对黄沙漫漫许下“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曾经面对山长水阔答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杨绛微笑着送走丈夫和女儿,倾尽心血著下《我们仨儿》,写道:“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儿。”
卑微的灵魂只能游荡在梦魇,无法自拔;而高贵的灵魂则在天际自由翱翔,无拘无束。
不沉于世事,不溺于伤痛,超脱让灵魂升华,即使泪水滂沱,也要勇敢决绝地纵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