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书法陪了我七年半,而笔墨纸砚陪了我竟有八年。习字,我从毛笔始,而非铅笔,更非蜡笔;临字,我以宣纸始。
就在从未握过毛笔、更无涂鸦经历的年龄里,我认识了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法老师。他姓王,因为是妈妈的中学同学,所以我很快被安排进了培训班。
但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我爱上了书法,竟在一年内升至级别最高的班。我开始学习正楷,字帖是王老师自己写的,一个字一个字都有老练的力道,是标准的欧体风范。
后来,培训班搬了家,新的书法教育中心变化很大:从淡灰的水泥地砖变成光滑平整的瓷砖;从原来两间人挤人的教室变成六间宽敞的大屋子;教师也从原来的仅有一位增加到十多位。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大多是怀才不遇的“书法家”。
我开始临隶书。从曹全碑始,在老师一遍遍“蚕头燕尾”的唠叨下,我总算获得了选字帖的权利。我实在不知孰好孰坏,选不出来时,便闭上眼随意抽取,从此我得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本字帖——《张迁碑》。老师告诉我此帖笔法极精妙,虽为隶书,却无隶书之柔,倒颇有魏碑之刚;并非通隶,以起落笔贯穿,而全字方头方尾,横以粗为妙,竖以立为精;字字不在修饰,而在挥笔而就的气概与豪情。
就这样,时光慢慢溜走了,教我们这个班的老师也换了再换。对于每个老师,我都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其中有相识的快乐,也有分离的悲伤。看着和老师们的一张张合影,再想起现在早已各奔东西,有时不免心酸。
后来,我转学到杭州,习字的经历就此中断。在杭州的学校,我的书法仍保持顶尖的水平。当我的作品一次又一次获奖时,在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体会到没有人了解我习字的酸甜苦辣。
暑假时,我又回到那座小城学行书,只不过换了培训班。尽管老师一次次赞叹我天赋异禀,尽管行书的运笔同样讲究弄墨,但是我感觉不到那温暖的墨香,倒有一种虚伪做作之感。实际上,我还和王老师保持联系,他也常指导我创作,为我落款盖印。但是,我不可能再到那个房间里一遍遍临帖了,也许是不愿受束缚。王老师还像七年前那样年轻又敬业,那间大教室还像从前那样宽敞舒适,只不过那墨香,再也追寻不到。教室在,桌椅在,但人已走,墨已凉。
夜已深了,那间教室里仍亮着灯,散发出一束束金黄的光。一张宣纸悄然落地,那份墨迹分明的作品上,题着李煜的《相见欢》。
教师点评
这是应涵宇同学上初一时写的一则随笔。他追叙了自己跟随老师学楷书继而学隶书,到杭州求学时继续练习书法,最后回到王老师身边学行书的过程。从一开始对习书法进步的喜悦,与老师分别的心酸,在杭州读书时同学们不理解自己的惆怅,最后写《相见欢》的痛苦。情感内敛的作者在这种对往事的追叙中表达着自己从童年到青少年时期对书法、对老师的复杂感情。语言朴素,情感真挚,堪称佳作。
(周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