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身 ·生命华章·
棱角屠呦呦
科学研究冷静理性,科学家却各有各的性情。人们更愿意用诗意的方式来描述女科学家和青蒿素的相遇:青蒿一握,痴迷一生。
痴迷科学、执着不休,这固然是屠呦呦的性情之一,但她还有更多立面:她不是海归,只是本土的、中国式的学者;不是院士,只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不是完人,只是一个耿直的知识女性。
屠呦呦的故乡在浙江宁波。她是一个殷实之家的掌上明珠。早在1930年,当父亲以《诗经》中“呦呦鹿鸣,食野之蒿”为其取名时,便已注定了屠呦呦与青蒿的缘分。
屠家楼顶有个摆满各类古典医书的小阁间,这里是屠呦呦童年时的阅览室:《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本草纲目》……虽然因识字不多且读得磕磕绊绊,但这里是她医学梦想萌发的温床。
1945年,屠呦呦入读宁波私立甬江女中初中。次年一场灾难降临,她不幸染上肺结核,被迫暂停了学业。经过两年多的治疗调理,她得以好转并继续学业。也就在这时,屠呦呦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屠呦呦在效实中学读了高一、高二,后来转学去了宁波中学读高三。读书时的屠呦呦“长相清秀,戴眼镜,梳麻花辫”;读中学时,她“成绩在中上游,并不拔尖”。据学校一位老师说,当时屠呦呦的学习成绩单上有90多分的,也有60多分的。但屠呦呦那时就有个特点,只要她喜欢的事情,就会坚持下去,努力去做。
屠呦呦的老同事李连达院士曾对媒体称,屠呦呦“不善交际”,“比较直率,讲真话,不会拍马,比如在会议上、个别谈话也好,她赞同的意见,马上肯定;不赞同的话,就直言相谏,不管对方是老朋友还是领导”。
屠呦呦是一位很有个性的科学家,这种耿直的性格也形成了她不啰嗦、做事果断的风格,“我们之间的沟通往往非常简单直接,有事说事,说完就了。”北京大学医学部医学史专家张大庆说。“她的耿直在工作上表现为极度的认真,有时候我问她一个数据,结果她第二天打电话给我,说她总算查到了原始出处,这才告诉我具体数据。”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姜廷良说。
在生活中,她被同事们评价为“为人低调,而且是长期低调”。宁波市科技系统曾经拿到一张屠呦呦的名片,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单位、姓名、职务、单位地址和电话。整张名片还有大片的空白。“每次效实中学在北京召开校友会,屠教授跟先生一起来,签到、开会、聊天、聚餐,她从来没有发过言,活动结束后,又与先生一起默默地走了。”效实中学北京校友会的会长陶瑜瑾告诉记者,“只有在谈到科研工作的时候,她才会滔滔不绝,恨不得跟你说一下午,但说到其他话题,她就很少发表看法。”
令陶瑜瑾印象深刻的是屠呦呦曾对他说过的一番话。“我是搞研究的,只想老老实实做学问,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课题做好,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想别的。我这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太好,从来没有想过去国外,更没想到要得什么奖。”陶瑜瑾记得,那是在2011年,屠呦呦获得拉斯克奖的那天晚上,一位工程院院士给陶瑜瑾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报告喜讯,他立刻给屠呦呦打电话道喜。但是屠呦呦很平静,诚恳地表达了谢意,并说了上述这番话。
2012年,效实中学举行百年校庆。陶瑜瑾劝屠呦呦回母校参加校庆,但屠呦呦身体不太好,陶瑜瑾便建议她寄本专著给校长以示心意。“她说,我也不认识校长,就寄给学校办公室吧,第二天她就去邮局寄出了那本《青蒿及青蒿素类药物》。”还有一次,陶瑜瑾向屠呦呦提议复印拉斯克奖以及其他奖项的奖状给学校,屠呦呦一口拒绝了。“她当时说,我跟单位说好了,这些奖状是我个人的也是公家的,不给任何其他单位复印,单位支持我的决定。”陶瑜瑾说。
获得诺贝尔奖后,屠呦呦家中挤满了赶来采访的媒体和赶来祝贺的领导。“家乡领导也想来看望屠呦呦,但是说了两次都被她拒绝了。最终因为家乡人的关系,屠呦呦见了他们一面,谈了20分钟。看得出她身体不好,十分疲倦,但还是坚持把家乡的客人送到电梯口。有人说,她是不是拿了诺贝尔奖就瞧不起人了?家乡人来了还三番四次拒绝?其实不是的。她一向直爽,我们以前想去看她,她都直接问,我们在电话里多说一会不行吗?这种性格,理解她的人自会理解。”陶瑜瑾说。
(摘自《环球人物》2015年第27期 王肖潇、李鹭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