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败亡的主客观原因探析

2015-12-08 10:09:48高锦花
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2期
关键词:西夏

高锦花,胡 珍

(延安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历史学研究

北宋败亡的主客观原因探析

高锦花,胡 珍

(延安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宋代是一个特殊的朝代,其经济、文化、科技繁荣程度都超过了前代,但对外却难以实现收复失地、统一全国的夙愿。这一局面除了在客观上因为都城远离西北,导致军粮运输困难重重等因素外,主观方面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忽视。其中既有边将扰乱军纪、涣散军心的行为,也有朝臣攻防主张不一的冲突;既有朝廷“崇文抑武”导致文武失衡和“内忧”大于“外患”错误指导的原因,也与边吏盘剥、用人不当导致民心丧失有关。

北宋;民族政策;“崇文抑武”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民族关系也是每一个王朝必须面对的重要问题。通常民族关系处理得当,政治、经济和文化也会处于健康向上的发展态势,处理不当则往往会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甚至陷入危亡之中。宋代是一个特殊的朝代,从现有研究看,过去所说的“积贫积弱”观点已受到学术界的质疑和反思。李裕民先生认为宋代无论经济还是科技、文化等方面与唐代相比,均有过之而不及,谈不上“积贫”;而就“积弱”来说,宋朝与辽、金、西夏以及后来的蒙古在军事上也是旗鼓相当,才不致很快被灭亡。*参李裕民先生《宋史考论》之《宋代“积贫积弱”说商榷》,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至6页。可是从对外政策来看,宋庭绝大多数情况下奉行的是保守的以进为退的防守策略。在与辽、西夏和金乃至后来的蒙古人的战争中,胜少败多,这样的结果要说民族自信心不受影响很难令人信服,一个不自信的民族在处理民族关系时就多少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也为其最终的失败买下了伏笔。

北宋政府面对的最大危险主要是来自于辽、西夏和金。辽和西夏互相借重对方势力来胁迫北宋答应他们提出的议和条件。宋也往往通过重赏和贿赂等政策来瓦解夏辽同盟,乃至于后来兴起的金人往往借机趁火打劫,而面对金人的步步紧逼,宋庭又在决策上出现重大失误。末期的北宋犹如沉疴在身的病人,积重难返。北宋就在这样一种被动防御、内外交困的尴尬处境中被金人结束了160多年的统治。具体而论,北宋灭亡既有客观方面难以克服的困难有关,也有主观方面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等原因造成。

一、客观原因

(一)都城偏居开封,对西部、北部鞭长莫及

宋朝都城远在开封,整个西北乃至北部的广大疆域均被西夏和辽及后来兴起的金占领,导致中原地区时常危机四伏。1004年宋辽订立《澶渊之盟》后割幽云十六州给辽,宋北鄙失去屏障,辽人遂能长驱直入,如骨鲠在喉,长期受辽掣肘。所以钱穆认为:“建都开封,尤使宋室处一极不利的形势下。藩篱尽撤,本根无庇。”[1]531“不仅对东北显豁呈露,易受威胁。其对西北,亦复鞭长莫及,难于驾驭。”[1]533陈锋先生亦在《从定都开封说北宋国防政策的演变及失败》一文中认为北宋的灭亡与“地形无险可守的弱点有一定的关系”,加之太宗及后继诸帝“改行消极的国防政策”,从西到北被契丹和西夏以及后来崛起的金人所牵制,涣散了北宋的国防能力,最终导致失败乃至亡国。[2]220

(二)军粮运输困难

由于北宋都城远居开封,遂致另一致命软肋——军粮运输遥远艰险,百姓深以为苦。《宋史·苏轼传》云:“关中自元昊叛,民贫役重,岐下岁输南山之木栰,自渭入河,经砥柱之险,衙吏踵破家。”[3]10802长途运输导致财伤民劳,严重制约了宋军在前方的军事行动。范仲淹曾在庆历二年上仁宗《乞先修诸寨未宜进讨》奏议中指出了当时在与西夏战争时这一头疼形势:“臣相度前项军需粮草万数不少,必是一两月办集未得。如令办搬运上项随军辎重粮草,又须用厢军二三万人,必虑诸处厢军数少,起发不得。或使骆驼骡子一二万头,即山路险隘,与兵马三二百里,转难主管。若多差人夫,即恐有雨雪之变,崎岖暴露,稍有惊危,便多逃散,抛弃粮草,为贼之资。”[4]652-653该劄子指出了四个短处,首先筹集粮草的时间过于久长,延误战事,元昊军队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岂容一两月之久!其次运输军粮动辄几万人,难以调集。其三,路途遥远,辗转二三百里,人员难以管理。其四,遇到恶劣天气或蕃部袭击,难保差夫临时逃散。这些因素都成为制约北宋在与西夏和辽的战争中难以解决的客观问题。如宋太宗两次对辽进行北伐战争*第一次北伐是于太平兴国四年(979年)与辽人在高粱河战役,宋太宗亲临战场,结果中箭受伤,乘驴车仓惶撤离,以失败告终。第二次北伐是指雍熙三年(986年)派遣潘美、杨业、田重、曹彬、崔彦进五位大将兵分东、中、西三路再次北伐辽,结果于岐沟关大败而溃。其中西路名将杨业被辽军所俘,绝食而死,损失惨重。的失败均由于对军粮需求量太大而难以保障前方需求;加之西北地势崎岖险阻,运输艰难,百姓不堪重负,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北伐战争的失败。

(三)西夏、辽资源短缺,必须向外获取生存空间

西夏从李元昊称帝以来,国力日益壮大。所据地盘据《宋琪列传》载:“东自河西银、夏,西至灵、盐,南距鄜、延,北连丰、会*这里的“银”是指当时古银州,今天陕西榆林东南横山地。“夏”即夏州,《元丰九域志》卷第四“校勘记”二六云:“夏州即今乌审旗西南白城子”。灵即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盐即盐州,今陕西定边。鄜指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即延州,今陕西延安。丰指丰州,今陕西府谷西北;会即会州,今甘肃靖远县西南。。厥土多荒隙,是前汉胡韩邪所处河南之地,幅员千里。从银、夏至青、白两池,地惟沙碛……”。[3]9129大致包括宁夏、甘肃、内蒙南部、一度延伸至今陕北地区(鄜延西北至今绥德、米脂一带)等广袤地域,然“银、夏诸州,羌戎瘠壤,得其地不可耕,抚其众不可守,”“绥、银僻在羌夷,民贫地瘠”,[5]24纵使地盘再大,如果没有充足的资源来供养百姓,也难以长享太平。于是夏、辽经常侵扰北宋边界,抢夺牲口和物资。仁宗宝元二年(1039)太子中允富弼上疏条陈元昊反状时云:“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需不给,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逗挠为困人之谋,以持久为匮财之计。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6]2926且“元昊援契丹为亲,私自相通,共谋寇难,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掎角为奇,首尾相应。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6]2927两国“复相交构,夹困中国”。[4]530

(四)将不御兵,兵不知将

宋代从太祖执政以来,为了防止武将飞扬跋扈,重蹈唐代覆辙,开国之初就通过一系列措施解除了武将的兵权。形成了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特殊兵制。一旦战争发生,协调作战的灵活性就完全丧失。比如庆历元年(1041)宋夏好水川战役,北宋几乎全军覆没,任福及其子战死,固然与轻敌有关,但是“福所统士卒,皆非素所抚循,既又分出趋利,故至甚败”,[7]1029同年,著作佐郎、通判睦州张方平上书云:“国家自景德以来,将不知兵,士不知战,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7]1030加之将愚兵骄,边防失利便为常事。赵宋统治集团在与辽、夏约和后三十多年来一贯粉饰太平,恣情享乐,已经腐败不堪,英宗治平二年,欧阳修曾在《奏西边事宜》中云:“自真宗景德二年(1005)盟北虏于澶渊,明年始纳西夏之款,遂务休兵,至宝元初(1038)元昊扰叛,盖三十余年矣。上下安于无事,武备废而不修;庙堂无谋臣,边鄙无勇将;将愚不识干戈,兵骄不知战阵;器械腐朽,城郭隳颓。”[6]4963而元昊也摸清了北宋的底细,因而“小则恣行讨掠,大则侵夺边疆”。[6]2925

二、主观原因

西夏、辽、金之所以经常骚扰边境,固然与这些民族“随水草而迁徙”的特性有关,但也与宋王室因循守旧、保守退让的诸多思想有关。笔者以为重要原因就是宋庭在对外政策上形成了一个总的指导方针和原则,即“守内”甚于“防外”,在这一宗旨下,面对强大对手时又举棋不定,导致边患难绝,进而成顽疾。具体如下:

(一)赏罚失当,军纪弛废,克扣军饷,涣散军心

宝元二年(1039),“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西头供奉官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延帅范雍及副都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马遵出生入死,突破重围,将此寨主从死亡之地营救回来,“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主帅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7]987故同功不同赏引发不满是必然。又《宋史·苏轼传》记载“定州军政坏弛,诸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廩赐,前守不敢谁何。……会春大阅,将吏久废上下之分,(苏)轼命举旧典,帅常服出帐中,将吏戎服执事。副总管王光祖自谓老将,耻之,称疾不至。轼召书吏使为奏,光祖惧而出,讫事,无一慢者。”乃至定人感叹:‘自韩琦去后,不见此礼久矣。”[3]10816“岁久法弛”不可避免会使兵士骄纵难治。又有贪冒士兵之功劳者,如《范文正公年谱补遗》记载,康定元年十一月虎翼军第九指挥王瓊把自己部下于兴砍到人头的功劳据为己有,后于兴告诉了范公,于是范仲淹以王瓊“夺戎士死战之功,误朝廷重赏之意”处斩。对于肆意克扣军饷者,如鄜州曹司马勋、张式、黄贵擅自克扣兵士军饷,范仲淹认为“当此军期之际,兵士多是饥寒逃亡,若更克扣,转难存济。”[4]766亦以斩首处罚。

(二)朝臣阁员攻守意见分歧,相为短长

北宋的政务和军事分别由中书门下和枢密院掌管文武之事,在攻守赏罚等方面两府意见常不合。《宋史·滕元发传》云:“中书、枢密制边事多不合,中书赏战功而枢密降约束,枢密诘修堡而中书降褒诏。”[3]10674对于一些边防要塞及战略要地的弃守上大臣们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如《孙路传》载元祐初年,司马光打算放弃河、湟,大臣邢恕谓光曰:“此非细事,当访之边人”,并挟舆地图直陈放弃河、湟的严重后果:“自通远至熙州才通一径,熙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关辟土百八十里,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扞蔽。若捐以予敌,一道危矣。”[3]10688司马光自悔“几于误国”。又《穆衍传》载:“元佑初,大臣议弃熙、兰,(穆)衍与孙路论疆事,以为‘兰弃则熙危,熙弃则关中震。唐自失河、湟,西边一有不顺,则警及京都。……若一旦委之,恐后患益前,悔将无及矣。’”[3]10691之所以发生如此错误,与文臣不懂边防有密切关系。朝臣意见相左,就导致皇帝最后才裁决时难免失当。《宋史》卷九十一在“论”“西夏”态度自熙宁至于绍圣“四方之事多矣,夏人乍服乍叛,其地或予或夺”的原因,乃由于“庙堂之上,论靡有定,相为短长。”[3]10692

(三)长期奉行“崇文抑武”的治国方略致使文武失衡

宋吸取五代十国长期藩镇割据、武人跋扈的外实中空的教训,从立国伊始就采取一系列措施将各地方藩镇和节度使的兵权逐渐收归中央。但是宋庭在防范武将权力过大方面又有些神经质,实践中不断削弱武将实权,而抬高文官的地位,于是“产生新的文武失衡状况,特别是宋太宗朝两次北伐失败后,彻底丧失与北方游牧政权交战的信心,从此眼光向内……逐渐推行‘崇文抑武’的治国方略。”[2]254这一治国方略固然在培育宋代文化艺术方面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其弊端也显而易见,那就是武将不仅地位很低,被一些文臣鄙视,偃兵息武也导致武将素质有所下降。比如庆历四年狄青因平定侬智高有功而升任知渭州,负责泾原路地区的防务。后迁枢密院使,但谏官余靖因与狄青有嫌隙而连上四道奏折,竭力反对,认为狄青不过是一个武人,“使之独守渭州,恐败边事”,言语中多有轻蔑之词。[3]10408于是宋朝不少武将便教习子弟弃武从文,学习儒家学问。在制订对外政策上,宋朝又不像汉武帝朝和唐朝以积极进取和开拓为主,反而以保守和被动防御为基石,有时候不惜以大量输出岁币、布帛等为条件换取屈辱的和平。

(四)“内患”大于“外忧”的指导思想和文人不切实际的迂腐言论

宋代形成守内虚外的思想绝非出于偶然。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纷争,使宋太宗时便有此论:“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6]719他们认为北方少数民族的侵入只是教化的问题,只要从根本上把中国整顿好了,所谓夷狄,自然不成问题。[8]400宋代对于内部统治秩序和生活秩序的注重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朝代,并希冀从思想文化、社会生活乃至宗教信仰等多个层面确立新的社会规则,*参葛兆光先生《思想史研究课堂讲录》第八讲至第十讲,该书在这些章节对此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探讨和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因此宋代兴起的理学只适合“治心”,不适合“治世”。此外,宋代从太祖朝便规定“不杀士大夫与言官”,后来文彦博提出“与士大夫治天下”的主张,于是文士们人身处境相对优渥,敢于对朝廷一些政策直抒胸臆。*关于宋代“不杀士人与言官”的考辨,参张希清先生《宋太祖“不诛大臣、言官”誓约考论》一文(《文史哲》,2012年第2期)。他们迂腐的认为国家应当将治理的本根放在内部,至于疆土之事则属次要。如太平兴国五年左拾遗、直史馆张齐贤上太宗书中认为君天下者“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人民本也,疆土末也。”[6]458又太平兴国六年九月,河北南路转运副使田锡入朝对事亦云:“臣闻圣人不务广疆土,惟务广德业……愿陛下念征戍之劳,思用度之广,爱人惜力,无屯兵以费财,修德服荒,无略内以勤远,亟诏执事,宽其诛锄,又何必蕞尔蛮陬,劳于震怒,[6]496宋代大文豪苏轼也曾在上神宗皇帝书中说:“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3]10806以上言论说明,宋朝君臣并不认为开疆拓土是立足之本,反以为修道德、务本业才是根本;不仅轻视对方力量,而且不切实际,缺乏锐意进取的魄力。《宋史·林光列传》“论”曰:“宋太宗既厌兵,一意安边息民,海内大治。真宗、仁宗深仁厚泽,涵煦生民,然仁文有余,义武不足,盖是时中国之人,不见兵革久矣。于是契丹、西夏起为边患,乃不吝缯帛以成和好。”[3]10739遂使输纳岁币成为一种常态,西夏、辽、金“气焰益张,常有并吞关中之意”。[9]对此《种世衡传》“论曰”:“宋惩五代藩镇之弊,稍用逢掖治边陲、领介胄。然兵势国之大事,非素明习,而欲应变决策于急遽危难之际,岂不仆哉。”[3]10755

(五)边疆官吏的盘剥勒索导致蕃部族叛服无常

边吏对羌民的盘剥勒索早在唐、五代*关于中唐以下统治阶级勒索和压迫党项羌人民的事实,在文献中反映出来是很多的。唐杜佑曾经历陈边地官员对党项羌民进行压迫的事实:“……党项小蕃,杂处中国,本怀我德,当示抚绥者,边将非廉,亟有侵刻,或利其善马,或取其子女,贿其方物,征为徒役,嗟怨既多,叛亡遂起。”(《太平寰宇记·党项羌》)元稹《授王元琬银州刺史制》:“河朔之间,丰有水草,内附诸‘夷’,多以畜扰为事。吏二千石弗能拊循,竞致侵剥,借其蹄角齿毛之异,廉者半价而贾,贪者豪夺,其良困于诛求,起为‘盗贼’”(《全唐文》卷649)。李德裕《赐党项敕书》:“比闻边将不守朝章,失于绥辑,因缘征歛,害及无辜:念而远人,莫知控告”(《全唐文》卷700)又《旧唐书·党项传》也说:“太和、开成之际,其藩镇统领无绪,恣其贪婪,不顾危亡,或强市其羊马,不酬其直,以是部落苦之,遂相率为‘盗’。”唐宣宗大中五年(851)二月所发布的《平党项德音》中明白承认:“或闻从前帅臣,多怀贪克;部落好马,悉被诛求;无故杀伤,致令怨恨”(《唐大诏令集》卷130)。以上内容参吴天墀《西夏史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至9页。时就已经存在了,这种状况持续到宋初。如《续长编》卷二十三记载太平兴国七年闰十二月,“是岁,银州蕃落拓跋遇来诉本州赋役苛虐,乞移居内地。”[6]533同书卷一〇开宝二年“八月庚辰条”载,“灵武节度使冯继业……领镇颇骄恣,时出兵掠夺羌夷羊马,戎人不附。又抚士卒少恩,部下多携二”。[6]230《宋史·王彦升传》:“开宝二年……移原州。西人有犯汉法者,彦升不加刑,召僚属饮宴,引所犯以手捽断其耳,大嚼,卮酒下之。其人流血被体,股栗不敢动。前后啗(即啖,吃)者数百人。”[3]8828其心如此狠残,这不能不激起当地羌民蕃落的怨恨与反抗。所以张齐贤曾于太平兴国五年(980)上太宗书云:“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砦抚驭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11]82

此外,关于汉蕃不同官即汉蕃官位序一直从神宗熙宁元年(1068)讨论到元祐元年(1086)方才有了定论,“诸路蕃官不问官职高卑,例在汉官之下”(《宋史·兵志五》)。[3]4761《寇准传》载温仲舒知秦州,把居住于渭南蕃户“驱之渭北,立堡栅限其往来”。[3]9528翟继恩知环州,“擅配州界熟户和买粮草,因纵人入诸族帐催督……催督者恣为奸欺,诛求数倍,小不如意,则鞭挞随之”。[6]2383因此吴天墀先生谈到李继迁反宋能“以弱小战胜强大,具有民族起义和农牧民起义的性质,是带有一定的正义性质的。”[10]16且不谈其论是否确当,但中原政权在面对少数民族时,汉蕃异制或者执行过程中含有一定的政策性歧视则应该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六)用人不当,奸邪误国

这里仅以“将门世家”种家将种谔与种师道及师中为例说明。种家将三代人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朝廷,在与西夏、辽及金人的作战中事迹可歌可泣。宋夏战争频仍,成功不足以威慑对方,而失败往往带来致命的后遗症:庆历年间的熙河会战发生在隆冬之际,本不适宜作战。时种谔之子种朴为熙河兰会钳辖兼知河州,夏人属羌由阿章帅大军,种朴认为西夏军气焰正盛,冰雪遍野,盛寒难耐,宜按兵不动,但熙河帅胡宗回不听劝谏,并催促尽快出兵,结果遭遇埋伏,种朴战死阵亡,伤亡惨重。这次战役极大地挫败了宋军士气,此后“无敢复言战者。”[3]10750

到种世衡之孙师道与师中时,北宋已如身患沉疴之病人,不堪一击。历史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无人不晓,但是腐朽不堪的宋庭却轻信了金人在战争结束后把燕云之地归还宋庭的承诺,采取联金灭辽的政策,并且将兵权交给一个只知个人恩怨而没有民族国家大义的阉宦童贯之手。之后宋军与辽人在白沟(今河北新城)之役中,童贯为了报复种师道,强命出兵,导致兵败。鉴于金人对辽、宋一样虎视眈眈,辽期冀与北宋讲和联合对付金人。老将种师道认为此举可取,但童贯又以个人恩怨不听劝谏,执意与辽作战,又遭致卢沟(今河北卢沟桥附近)之败,两次失败彻底暴露了宋室的虚弱不堪。

金人灭辽后,很快就对北宋展开了最后的进攻。当金人即将打到东京开封时,师道带病迎战,与种家将同为“山西巨室”的姚平仲为副帅。师道主张宜等春风过后开战较为有利(比朝廷开战计划晚七天),但姚平仲却担心战功独归师道一人,极力上言李纲,要求及时出战。钦宗和李纲都偏信一面之词,临时让军队听姚平仲节度,主动攻打金人大营,遭致大败,后又以割地换取金人的暂时退兵。种师道认为金人还会卷土重来,建议应当“合关、河卒屯沧、卫、孟、滑,备金兵再至。朝论以大敌甫退,不宜劳师以示弱。”如果这时候听取种师道建议,重新组织力量,还可能有反击的机会,或许历史将会得到改写,至少不会败得如此彻底。但最终不用其言,师道遗恨病死。宋庭的畏缩退让换取的却是金人短暂休整后的全面反扑,京师遂失守,钦宗“搏膺曰:‘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3]10753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北宋乃至于后来的南宋被异族所灭,与其所奉行的政策有着直接关系。地理上由于都城深处中原腹地,很难组织起有效而强大的进攻来解决外来危险;在统治方式上,又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对内加强管理控制方面,民族政策上执行防守为主、进攻为辅的方针,不能不说是一种避重就轻的选择。北宋的灭亡告诉我们,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和防御能力作为后盾,迟早都会成为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遑论长治久安!

[1]钱穆.国史大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陈锋.宋代军政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3]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4]范能濬.范仲淹全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4.

[5]吴广成.西夏书事[M].道光五年刊刻,1825.

[6]毕沅.续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7.

[7]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5.

[8]吕思勉.中国通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9]朱熹撰.宋名臣言行录:第7卷[M].顺治辛丑林云铭刊本.

[10]吴天墀.西夏史稿[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11]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M].北京:中华书局,1977.

[责任编辑 高 锐]

Analysis of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Factors of Song Dynasty’s Downfall

GAO Jin-hua,HU Zhen

(Historical Cultureand Tourism College,Yanan University,Yanan 716000,Shaanxi)

Song was a special dynasty. Its economy, cultur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ere more prosperous than those in previous dynasties. However, it was a difficult ambition to regain of lost territory and unify the nation.Objectively,because its capital was far away from the Northwest, the transport of army provisions was difficult. Subjectively, it was because the frontier soldiers disrupted the military discipline and disintegrated the spirit of the army and the courtiers disagreed on defense or attack.Meanwhile, the court's policy“intellectuals superior to generals” led to civil and military imbalance and misunderstood that the internal problems were more serious than foreign aggression, and people's positiveness got lost because of the exploitation and poor engagement from the border officials as well.

Song Dynasty's downfall; ethnic policy; intellectuals superior to generals

2014-12-15

延安市社会科学专项资金规划项目(13BLK23)

高锦花(1973—),女,陕西米脂人,延安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K244

A

1004-9975(2015)02-0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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