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从对历史题材处理的异同,文学审美趣味的异同,人物形象塑造的异同几个方面比较元杂剧《东窗事犯》和清小说《说岳全传》,试图窥见戏曲和小说不同文学体裁对同一岳飞题材处理的不同。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5)08-0008-01
中国古代小说戏曲同源而异派,已为学术界公认。笔者拟对白话小说《说岳全传》和元孔文卿的杂剧《地藏王证东窗事犯》两部作品中“秦桧风波亭上设计陷忠良”这一情节的不同处理做一比较,求教于方家。
一、对历史题材处理的异同
戏曲和小说情节的复杂程度,故事的长短,出场人物多寡以及人物相互关系都有很大不同。《东窗事犯》重点情节为岳飞风波亭被害,地藏王化身呆行者泄漏秦太师东窗事犯,岳飞冤魂托梦高宗,何宗立捉拿呆行者,秦太师阴间受审。全剧约七千字,共四个场上人物,分别为岳飞,呆行者,秦太师,何宗立。情节处理,人物关系比较简单。而《说岳全传》第五十九回至第七十二回为对应情节,分别为“召回兵矫诏发金牌,……秦丞相嚼舌归地府”, ①约五万字。涉及人物众多,情节丰富,跌宕起伏。
同一情节,戏曲和小说的叙述方式,叙述视角截然不同。同样的“岳飞被害”情节,两者处理方式截然不同。戏曲先写岳飞在死牢里控诉,继而情节跳跃至呆行者揭露秦太师罪状,用隐语吐露东窗密谋过程,自然隐含岳飞被害。小说首先设下伏线,先详写做噩梦禅师赠偈语,继写沥泉枪掉入扬子江,再有万俟莴,罗汝楫严刑逼供岳飞不屈,最后秦太师夫妇东窗设计害忠良,风波亭父子鬼神。由事件的层层推进最后至于高潮。沈新林先生说:“戏曲为了表现人物,突出主题,常常设计许多精彩的场面,这些场面一般都是主要人物相对集中,矛盾激化,艺术感染力较强的片段” ②故而戏曲对题材的处理较小说更疏略,情节不是特别紧凑,具有一定跳跃性,较多顾及主要人物和对情节发展有重要作用的人物。长篇讲史平话,由于说话人分章回,对时间限制较少。讲史艺人要靠故事情节的新奇,紧凑,联贯,以及渲染紧张,危险的气氛来吸引听众。小说叙述方式为全知视角,说书人“遥体人情,悬想时事,设身局中,潜心腔内,忖之度之,以揣以摩。” ③
戏曲和小说最大的相同点是虚构的表现手法。冯梦龙曾说:“野史尽真乎?曰:不必也。尽赝乎?曰:不必也。然则,去其赝而存其真乎?曰:不必也……人不必有其事,事不必丽其人。其真者可以补金匮石室之遗,而赝者亦必有一番激扬劝诱,悲歌感慨之意。” ④小说,戏曲作为通俗文学代表,以市民阶层为接受对象,以虚构为重要的表现手法。
二、文学审美趣味的异同
戏曲和小说都是适应市民阶层需要而发展的俗文学,两者的审美趣味都是尚俗。为满足市民的心理需求,戏曲和小说一般都是大团圆结局。戏曲和小说都尚奇。两者都有专门的艺人以此为职业,靠吸引观众为谋生手段,就必然要求尚奇。尚奇一般与虚构相联系,例如戏曲中地藏王化身呆行者的疯疯癫癫形象,小说中岳飞在扬子江中遇水怪失沥泉神枪等都是通俗文学尚奇的表现。
戏曲是综合性较强的艺术,包括唱念做打等各个方面,更讲究趣味性,贴近下层民众。戏曲的特点是调动视觉,听觉等多种表现形式来吸引听众。《东窗事破》在关目设计上首先有很多“科”,例如“做戴枷科”“做疯跑科”等。戏曲一般会有一个插科打诨的人物贯穿全场,例疯僧“呆行者”最开始在灵隐寺胡言乱语道破天机,协调了场上沉闷,悲愤的气氛。
小说和戏曲的体裁不同。戏曲为词余,属于诗文化体系,多靠曲词来打动观众,而曲词是配合音乐的抒情性强的文字,更多以情感人。戏曲分曲白,曲的比例远甚于白。曲词较多为场上人物的心理自白,所以戏曲更侧重为人物心理描写。如戏曲中“我不合扶立一人为帝,交万民失望。我不合于家为国,无明月将烟尘扫荡。我不合仗手策,凭英勇,战得山河雄壮,镇得四海宁,帝业昌,民心良。则兀的是我请官受赏。” ⑤揭露了岳飞在死牢中慨叹一生戎马保家卫国反死于朝廷之手,内心的痛苦悲愤。戏曲中的白一般是对情节的补充交待,推动情节发展。小说是叙事性很强的文学形式,主要靠情节推动故事发展,白描是最主要的手法。动作描写,情节的勾连串合,前因后果,事件发生后各类人的不同反映等等都是描写的重点内容。如岳飞死后,小说重点笔墨集中到,周三畏报信,捉拿岳家家人,岳雷出逃,牛皋兴师,银瓶殉身等情节上。小说中曲词的比例远小于戏曲。
三、人物形象塑造的异同
小说和戏曲的人物形象塑造有同有异。两者都要求作品中塑造出鲜明性格特征的人物形象。对于岳飞,忠为主要性格特点。但《说岳全传》的忠有类型化倾向,其性格没有丰富性和发展性。《东窗事犯》岳飞在曲词中声泪俱下的多次倾诉自己为宋室江山鞠躬尽瘁,最后反受奸臣挑拨陷害,落得屈死风波亭的下场的愤怒和牢骚满腹,《东窗事犯》略丰富。人物应随客观环境的变化有不同发展变化,作为一心为国家破阵杀敌,屡立战功,最终却落得凄凉下场心中必有不甘,愤恨,以及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对妻儿的牵挂等等。
《说岳全传》人物描写最成功的是草莽英雄牛皋形象。牛皋的性格特点为急性子,重情重义。牛皋的语言富有个性化特征,再现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牛皋重义甚于忠君,在听到岳飞被害的消息时欲打回临安,甚至曾到太行山聚匪称帝,最后气死兀术,“以豪杰折服豪杰不奇,以豪杰折服奸雄则奇” ⑥,牛皋气死兀术,岂不更奇更快哉!
《东窗事犯》呆行者敢怒敢言。在灵隐寺插科打诨,似不着正形,但句句玄机,人物形象为机智灵活,善恶分明,生活气息浓厚。后期变身为地藏王,威严肃穆,扮演裁决者的形象,对秦桧处决毫不留情,铁面无私。
小说和戏曲的源与流关系探索空间很大,笔者仅以岳飞题材的早期戏剧《东窗事犯》和清中叶的小说集大成者《说岳全传》的历史题材处理,人物形象塑造,审美趣味的异同方面进行比较和梳理,希望以此为一把钥匙可以更深入的窥视小说和戏曲的传承及内在关联。
注解:
①《说岳全传》清钱彩,金丰,中华书局2001,378-479.
②《同源而异派》沈新林,凤凰出版社,2007,100.
③钱钟书《管锥编》中华书局1978,160
④无碍居士《警世通言·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⑤《元曲选外编》隋树森,中华书局,1959.
⑥《明清小说戏曲论丛》陈年希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