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引发的杀戮———将单亲妈妈嫁出去

■文/维维

“孝心”引发的杀戮
———将单亲妈妈嫁出去

■文/维维

2015年3月11日，北京东城区发生一起惨案：一名即将举行婚礼的再婚母亲，被丈夫掐死在家中。儿子悲痛欲绝，悔泪涟涟。案件侦破后，一起儿子打着孝心的名义，急于将母亲嫁出去，从而导致母亲被害的血案真相浮出水面……

儿子与单亲妈妈矛盾渐生

2012年1月3日，家住北京东城区的彭岩下班回家，神秘地告诉母亲孙荷香：“妈，我交女朋友了，过几天带回家让您把关。”孙荷香笑呵呵地说：“这可是咱家的大事，只要你俩情投意合，妈绝对支持你。”

彭岩12岁那年，孙荷香与前夫离异，一直没有再婚，与儿子相依为命。孙荷香没有固定工作，靠经营一家小烟酒店为生。单亲妈妈有太多的辛酸，母子俩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几天后，彭岩将女友赵婉领进家门。赵婉是福建泉州人，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身高1.62米，亭亭玉立，说话轻声细语。孙荷香对赵婉第一印象不错，主动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来都行。”

赵婉在北京没有其他亲人，与彭岩确定关系后，频频到男友家做客，与孙荷香相处得还算融洽。2012年3月，乍暖还寒，孙荷香患上了重感冒。彭岩给母亲买了感冒药，摆放在床头柜上，说：“妈，您照顾好自己。赵婉老家的亲戚来北京旅游，我带他们出去转转。”说完，他就匆匆出门。直到晚上10点，彭岩才回家，得知母亲一整天没吃东西，他打电话叫来外卖，然后就坐在床上给赵婉发甜蜜短信。以前自己有个头疼脑热，儿子会主动请假在家里照顾自己；而现在，自己高烧到39度，儿子却漠不关心。巨大的反差，令孙荷香别有滋味在心头。

彭岩在自来水公司上班，上下班很规律，以前一下班他就往家赶；而今要陪赵婉，他经常不回家吃饭。孙荷香守着冰冷的饭菜，毫无胃口。渐渐地，孙荷香内心积聚起负面情绪……

孙荷香名下有3套房产，她和儿子自住一套，另外两套出租。这年7月 8日，其中一套三居室租赁到期，孙荷香没有续租。彭岩不解地问她：“妈，一个月4000元租金呢，您怎么把房子收回了？”孙荷香说出打算：“这套房子面积最大，做你和赵婉的婚房最合适。你们结了婚，妈就搬过去跟你们一起住，给你们做免费保姆。”

听了母亲的话，彭岩为难地挠挠头皮：“妈，以后我和赵婉还是想单独生活，两代人住一个屋檐下，容易引起婆媳矛盾。”儿子还没结婚就想将自己甩到一边了，泪水从孙荷香眼里涌出……

与儿子相依为命10多年，孙荷香在心理和感情上对儿子有深深的依赖。如今儿子与自己疏离，不知不觉中，孙荷香开始挑剔“准儿媳”。只要赵婉不在彭岩跟前，孙荷香就在他耳边絮叨：“儿子，小区里好多老人都说，赵婉的长相和身材，婚后不旺夫。”“赵婉父母都在当地私营企业打工，没有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障。赵婉是独生女，你以后负担可不轻！”

彭岩回答母亲：“妈，我爱赵婉，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孙荷香恨铁不成钢：“儿呀，听妈一句劝，还是找个北京女孩最现实。”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彭岩，这次表现出少有的倔强：“我和赵婉感情很深，您别干涉。”孙荷香接受不了儿子的反抗，伤心抽泣起来。此后，孙荷香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常因琐事和儿子怄气。

赵婉觉察出了准婆婆的变化，与男友沟通后，体会到孙荷香复杂的心情，突然有了主意，对彭岩说道：“你妈只有你这么个儿子，盼你结婚，又怕你结婚。担心你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她就会坐冷板凳。我们要比以前更加孝顺她，让她感受到晚辈的温暖。更重要的是帮她找到情感依托。只要她有了情感归宿，就不会只盯着我们了。”赵婉的分析，引起了彭岩的共鸣。

2012年12月5日，彭岩对母亲说：“妈，您把我拉扯大吃了很多苦，我和赵婉会永远孝顺您，尊重您。只要您的意见正确，我们都无条件服从。”见母亲脸色有所缓和，彭岩进一步试探：“我有个同学的父亲也是单身，对您印象不错。现在我都快成家了，您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儿子是在暗示自己找老伴，孙荷香气不打一处来：“妈将你养大，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现在你要成家了，就急着将我像包袱一样甩出去？”彭岩纠结起来……

积极给妈妈做媒人

此后，为了缓和与母亲的关系，彭岩和赵婉经常带孙荷香外出郊游，聚会。一回到家，小情侣抢着帮孙荷香做饭，拖地，清洗碗筷和灶台。2013年1月，赵婉和彭岩商量后，将两人的工资卡摆在孙荷香面前，说：“妈，我和彭岩不懂理财，您替我们掌管工资卡吧。我们花钱再向您要，当然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赵婉的懂事，博得了准婆婆的好感。渐渐地，彭岩和赵婉的温情，冲淡了孙荷香内心的失落……

2013年2月4日，彭岩在辖区一幢写字楼指导水管改造，认识了开贸易公司的老板周双宝。55岁的周双宝热情健谈，他绘声绘色地向彭岩讲述自己怀揣1000元从内蒙古闯荡北京，几年间就积累了数百万元资产的传奇经历。几天后，彭岩无意中得知周双宝离异单身，脑海中出现一个大胆的念头：周双宝比母亲大两岁，要是能将他们撮合在一起，于自己和母亲而言，是一件双赢的大好事。到那时，他和赵婉不仅能心安理得享受二人世界，母亲晚年也有了幸福的依托。

2月18日，就在水管改造结束当天，彭岩认真地向周双宝透露了心中想法。周双宝虽没见过孙荷香，但得知她名下有3套房产，也很心动。况且，彭岩在自来水公司上班，这个继子将来对自己的事业也会有帮助。周双宝故作矜持：“到了我和你妈这个年龄，就是找个伴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事不能急，谁也输不起了。”周双宝的“慎重”更加赢得了彭岩的好感。

几天后，孙荷香的烟酒店迎来了一个特殊顾客，他不仅能叫出孙荷香的名字，还对她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孙荷香大惑不解，周双宝这才说自己是彭岩的朋友，并夸大其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传奇经历。孙荷香对他刮目相看，两人聊了1个多小时。临走时，周双宝一口气买了5000多元烟酒。

此后，周双宝编织借口频频与孙荷香见面。得知母亲与周双宝的关系有了进展，彭岩给周双宝支招：“我妈喜欢听好话，你多哄哄她。”他还将母亲的喜好一一告知。此后，周双宝再见孙荷香，嘴巴像抹了蜜：“你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还将他送进了名牌大学，真了不起！”“岁月对你真是宽容，都50多岁了，你脸上根本没什么皱纹，看起来最多40出头！”孙荷香听了，很是受用。

这年五一，彭岩执意安排母亲跟团赴安徽黄山旅游。到了旅游公司指定的集合地点，孙荷香意外发现，周双宝竟然和她在一个团。对方大大咧咧地招呼道：“真巧，看来我们有缘分。”其实，这一切都是彭岩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多给母亲创造与周双宝相处的机会。只有母亲结了婚，他和赵婉才能真正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一路上，周双宝对孙荷香呵护有加，每天早上离开宾馆，他细心叮嘱孙荷香带上矿泉水、旅游帽和登山鞋，并主动帮她拎行李。5月7日旅游结束，周双宝狡黠地对孙荷香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孙荷香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开朗、健谈，懂得体贴人。”周双宝亮出底牌：“我单身多年了，一直想再成个家，可总碰不到合适的，我觉得咱俩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孙荷香脸红了：“这是大事，我得征求儿子的意见。”

孙荷香一进家门，彭岩就迎了上来：“妈，旅途愉快吗？”孙荷香难为情地告诉儿子：“我在旅游团碰见周双宝了，他对我有那方面意思。”彭岩拍手叫好：“那好呀！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孙荷香说：“我不了解他的底细，担心他看中的是咱家的房产。”“妈，您有这种想法，永远找不到幸福。周叔叔开公司，名下资产数百万，看不上咱家的3套房子。您要是和他走到一起，我会将他当亲生父亲看待。”孤独了10多年，孙荷香内心也渴望异性的抚慰与温暖。儿子这样一说，她在心里接纳了周双宝。

“孝心”竟致妈妈遇害

周双宝在北京租房住，几次向孙荷香暗示，想搬过去与她同居。孙荷香奇怪地问：“你开公司，怎么连套房子都没有？”周双宝撒谎说：“以前我在北京有两套复式楼，和前妻离婚时，我净身出户。房子和存款全部留给了她和女儿。我是白手起家，以后公司做大做强，我让你住别墅。”孙荷香信以为真。2013年9月，她让周双宝搬进家门。

其实，周双宝所说的都是谎言，他真名叫杨保泉，是内蒙古通辽市开鲁县农民。1994年，因盗窃摩托车伤人致残，负案在逃。20多年间，他与远在家乡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再也没有任何联系，逃亡足迹遍布云南、四川、广东等10多个省市。2004年周双宝来到北京，靠打工积攒了15万元，又向朋友借了5万元，注册了一家小贸易公司。整个公司包括他在内，只有3个人。他的名字、身份证、学历和年龄，全是假的。彭岩和母亲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

随着两人朝夕相处，孙荷香隐隐感觉周双宝在自己面前很谨慎，他装着银行卡、身份证、驾驶证的钱夹片刻不离身。一谈起内蒙老家，他就讳莫如深。孙荷香心里越来越不踏实。2014年10月，孙荷香要求彭岩去内蒙古调查周双宝的底细。彭岩皱着眉头说：“你太小心了，处处提防周叔，这哪像过日子？”儿子这样一说，孙荷香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很多。

因负案在逃，放不开手脚经营，几年下来，周双宝的公司负债达100多万元。12月初，周双宝拖欠天津一位客户70多万元货款已满2年，对方扬言要报警。周双宝本就心虚，只得答应还钱。他忧心忡忡地向孙荷香借钱：“我资金周转不过来，你能否借给我70万元？2年后本金利息我一并还清。”孙荷香急了：“你欠那么多钱，以后咱们日子怎么过？”

当天傍晚，儿子一进家门，孙荷香就神色凝重地说：“周双宝欠一屁股债，我不想和他过下去了。”彭岩连忙拨打周双宝的电话：“你到底有多少债务？给我妈交个底。”半个小时后，周双宝赶回来了，将几张假欠条摆在孙荷香母子面前：“别人还欠我200多万元，都是三角债闹的。哪个开公司的不遇到这种问题？”彭岩信以为真。

2015年1月，孙荷香位于丰台区的一套住宅面临拆迁。彭岩和母亲商量：“您与周叔，我和赵婉都赶紧结婚，这样咱家能多分一套房子。”孙荷香对周双宝虽有顾虑，但经不住儿子催促，同意尽快结婚。

几天后，孙荷香与周双宝、彭岩和赵婉双双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一家人商量后，两对新人打算在3月18日同时举行婚礼。接下来的日子里，孙荷香母子和赵婉忙开了，他们欢天喜地布置新房，预订酒店，发放请帖……

然而，周双宝却丝毫没有新婚将至的快乐，相反被债主逼得焦头烂额。这些年，为维持公司运转，周双宝频频以高额利息向投资公司贷款，至今本金连同利息达250万元。对方一天催打数十个电话，限他半个月之内还清借款，否则就走法律程序。周双宝不寒而栗。

3月11日，距婚礼还有1个星期，孙荷香拎着新买的枕头回家，周双宝突然跪在她面前：“荷香，咱们已是夫妻了，我遇到了麻烦，你得救我。”孙荷香大惊失色。当周双宝告诉她，自己被投资公司逼得走投无路时，孙荷香一阵天旋地转：“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们母子，你把我们坑苦了。”周双宝苦苦哀求：“把咱们的婚房卖了吧，暂时租房，等我翻过身来，一定让你住别墅。”孙荷香流着泪将儿子拉进书房：“妈不想举行婚礼了，等你办完婚事，我就与周双宝离婚。”彭岩急了：“你做事不能像孩子一样任性，结婚证都领了，请帖也发了，现在取消婚礼算怎么回事？公司闹三角债是常事，你别草木皆兵。”彭岩因与赵婉约好拍婚纱照，匆匆出门。

上午10点，周双宝在阳台上接电话，孙荷香见他的钱包放在茶几上，随手拿起来翻看。在最里面的夹层里，竟然藏着周双宝两张身份证，虽然名字一样，但出生年月和地址截然不同。孙荷香冲到阳台，将身份证甩在他脸上：“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我和儿子？我现在就叫彭岩回家，你向我们解释清楚。”这段时间，巨大精神压力令周双宝几近崩溃。他误以为孙荷香窥破了自己的秘密，隐藏的凶残本性彻底暴露，他双手死死掐住孙荷香的脖子：“你到底卖不卖房给我还债？”孙荷香双手拼命拉扯，无奈周双宝用力太猛，几分钟后，她气绝身亡。周双宝手忙脚乱地在屋子里翻找银行卡和金银首饰，准备出逃。

彭岩到达影楼后得知两对新人同时拍婚纱照，可以享受七五折优惠，便开车回家，准备拉母亲和周双宝一同拍摄。当他走进家门时，看见母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周双宝正神色慌张地翻找财物。彭岩立即拨打110报警。很快东城区公安分局民警赶到现场，将周双宝控制。母亲无辜被害，彭岩痛不欲生……

子女年幼时，父母为孩子付出了全部；子女成年后，日渐衰老的父母却在孩子眼中开始变得敏感且难以沟通。其实，老人之所以如此，更多的是因为缺少关爱或者害怕被子女忽视，这时，最需要给予老人的是理解和耐心，而不是着急摆脱。彭岩为了尽快脱离和母亲相处的矛盾状态，急于给母亲找对象而忽略了存在的危险，给了居心叵测之人可乘之机。待到悲剧发生，悔之晚矣。

（责编/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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